第16章

前門大街——

毓齡換上漢族婦女說穿的衣裙,在納爾圖的陪伴下,跟着人潮走進了這個繁華熱鬧的商業回基地,也就是“大栅欄街”,只見旁邊商鋪林立,游客如織,建築物充滿古色古香加上經過身邊的古人,要不是這幾個月都住在端郡王府,她還真的以為走進拍清裝大戲的片廠。

由于上一回出門是坐轎子裏,沒有機會也沒有心情好好地看看外面的景物,毓齡今天終于得償所願親眼目睹真正的大清盛世。

“這間是同仁堂藥鋪,幾年前便開始供奉禦藥房用藥……”納爾圖見她兩眼發光,笑得這麽開心,臉上也多了笑意。

她扯着納爾圖的袖子,“同仁堂……我聽過、我聽過……”曾經看過同時在喝這家賣的四物飲,不過價格有點貴。

“還有這間是六必居醬菜鋪。”

“六必居……我聽過、我聽過……”毓齡克制着不要尖叫,想到曾經上網浏覽過旅游食記,因為店名特別,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你都聽過?”納爾圖哭笑不得。

“雖然沒去過,不過有看過介紹……”在兩、三百年之後,這兩家老店還在營業,不過能看到它們最古早的風貌,讓她覺得很新鮮。

又往前走一小段路,納爾圖小心地在旁邊護着,避免毓齡被川流不息的人群給撞到。

若不是毓齡一再拜托他,納爾圖真的不想帶着懷有身孕的她到外頭來,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再到前面去看看。”毓齡拉了拉他的袖子。

“別走太快,不然一不留神就會被沖散的。”納爾圖先提出警告。

她一面看着四周,一面點了下頭,“要是等一下真的被沖散了,那就在同仁堂門口會合。”

“你要是不聽話,咱們現在就回去。”為了毓齡的身子着想,就怕途中出了岔子,納爾圖絕對不會讓步的。

“我知道了。”她只是太興奮,雖然對清朝不是很了解,但是能夠身歷其境,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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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圖也不忍心潑她涼水,只能要自己跟緊一點,兩人別走散了。

不過愈是擔心的事,就愈容易發生。

“咦?”毓齡不過才轉過頭,就沒見到跟在身旁的高大男人。“真的走散了……”她吃力地踮起腳尖,試圖尋找熟悉的男性身影。

“還真是難找……”看到滿街的男人都是剃那種清朝發型,她捂着嘴,很想大笑,卻也只能拼命忍住。

不期然地,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經過毓齡的面前,訝異地停下腳步,多看她幾眼。

“你怎麽在這兒?”男子開口問道。

毓齡吓了一跳,聽對方的口氣似乎認得她。

只見那是名生得儀表堂堂,長方臉,有着挺直的鼻子,兩耳大而肥厚,雙眼清澈的貴氣男子,見毓齡沒有反應,又再确認一次她的身份。

雖然他們已經好多年不減,不過他這個堂妹可是大清貴族之花,自己是不會認錯這張臉的。

“你不認得我了?”他只好這麽問。

現在的毓齡最怕的就是有人跟她說這句話了。“呃……你是……”完了!這個男人又是誰?

“咱們最後一次見面大概是五年前,不認得也無妨。”貴氣男子倒不是不以為意,态度也很随和。“納爾圖呢?他沒跟着你出來?”

“我、我跟他走散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貴氣男子笑了笑。“你跟我印象中似乎不一樣……”記得這個堂妹可是嬌貴的很,根本不可能會到這種地方來,不過人長大了之後都會有說改變,何況她又已經嫁了人。

還沒說完,一名奴才來到他身邊,态度恭謹地說:“四阿哥咱們該回去了。”

四阿哥?毓齡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貴氣男子,原來他就是現在這個皇帝的第四個兒子論起輩分,應該是琳寧格格的堂兄,也難怪會認得她。

“那我先走了。”貴氣男子沒有久留,快步走入人群之中。

她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以為你有跟上……”

“沒事吧?”他只擔心她會被撞倒受傷,動了胎氣。

“我沒事……剛才有遇到四阿哥,因為不認得他,把我吓出一身冷汗,還好他也沒有多問。”毓齡拍了拍胸脯說。

納爾圖小心翼翼地帶她到人少的地方,其實更想快點回府。“你應該也累了,咱們先找個地方做下來休息……”

“啊!”她大叫一聲。

“你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疼?”納爾圖被這個叫聲吓到了。

毓齡搖了搖頭,先讓他安心。

那個四阿哥不就是在歷史上據說很風流很會花錢,也就是“還珠格格”裏的那個清朝皇帝?

“我剛剛居然跟本人說話了……”她張着小嘴。

“你在說什麽?”他擔憂地問。

“沒事只是有點餓了”毓齡決定不告訴他因為以後誰會當皇帝,老天也早就已經決定好了,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那就這一家吧。”納爾圖指了前面個不遠的茶樓。

“那一家很有名嗎?有什麽招牌菜?”她第一次吃“外食”情緒很高昂。

他沉吟一下。“當然有了……”

兩人一面聊着,一面走向茶樓。

原本毓齡對清朝沒有太多的感覺,課本上教的,只記得歷史上最有名的那幾個皇帝,他們叫什麽名字,以及一些基本的認識,連清裝大戲也是偶爾看看,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這裏比書上寫的還要有趣。

前兩天并沒有把整條前門大街都逛完,毓齡還想再去一次,不過納爾圖嚴禁她只偕婢女就出門,非要等到他有空才行。

毓齡也只好待在府裏,陪禧恩玩了。

只不過,一遭天氣就陰陰的,沒有昨天晴朗。

陪着禧恩坐在亭子裏吃點心的毓齡喃道:“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趙嬷嬷也跟着擡頭。“看起開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還是先進屋裏,要不然等一下真的下雨就來不及了。”她抽出絹帕,幫禧恩抹了抹嘴角,這才牽着他的銷售走下亭子。

“是。”趙嬷嬷讓婢女負責收拾好石案上的東西,自己則快步跟上。

就在他們步出園門沒多久,天色愈來愈暗,開始飄下綿綿細雨。

“還真的下雨了……”毓齡抱起禧恩快步走進曲廊躲雨。

“雨……”禧恩學着額娘說話。

想到禧恩現在都兩歲多了,只會說“阿瑪”、“額娘”、“嬷嬷”、“不要”、“豆豆龍”等簡單的單字,還不會說整句會話,記得以前去孤兒院當義工,看到有的一歲多都會唱兒歌了。

所以毓齡現在都會多多跟他說話,讓禧恩有個對象可以學習,這樣發展的速度應該會快一點。

“下、雨、了。”她指着天空說。

“雨。”他也跟着念。

“來,再跟額娘說一次……下、雨、了。”毓齡耐心地重複。

“下……雨……了……”禧恩努力地學着。

“禧恩好棒。”她大聲誇獎。

“下、雨、了。”似乎知道額娘在稱贊他,這次發音更清楚了。

“對,已經在下雨了……”雖然雨還沒有很大,過毓齡還是加快腳步,“你今天還沒有午睡困不困?”

“豆豆龍……”聽懂午睡的意思,禧恩想到他最愛的布偶。

“等一下讓豆豆龍陪禧恩午睡。”毓齡笑吟吟地說。

禧恩趴在額娘柔軟的胸口,打了個可愛的呵欠有點想睡覺了。

“福晉有孕在身還是讓奴婢來抱吧。”趙嬷嬷笑觑着愈來愈喜歡黏着額娘的小主子。

“就快到了沒關系。”雖然真的有點抱不動了,可是毓齡才動一下,懷中的禧恩就把她樓的更緊只好繼續抱着。

這幅身子不只是體力差,連手臂也沒有肌肉以前的她可是搬箱子、揉面團,上市場大采購都可以自己提回家,毓齡決定趁這幾個月好好地鍛煉,為了可以自己帶孩子臂力一定要練好。

“……福晉!”

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就見一名奴才匆匆忙忙地從前頭跑了過去。

“福晉——”

毓齡調整了下姿勢,把禧恩抱好,這才揚聲回道:“我在這裏!”

奴才馬上奔上前,到她面前站定,“福……福晉……”

“好了,不用請安了,直接告訴我什麽事。”她很幹脆地說。

“是……是怡親王……王爺來探望福晉了……”奴才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已經讓毓齡臉色丕變。“還要福晉立刻去見他……”

血液迅速地從毓齡臉上褪去。

“他已經回京了?”比原本預定的還要提前好幾天。

納爾圖不在家……不對!這是她該去面對的問題。他在不在家都一樣,毓齡很快冷靜下來。

“禧恩乖,讓趙嬷嬷抱你回房間,額娘忙完再去看你。”毓齡先把懷中的孩子交給趙嬷嬷。

“額娘……”禧恩伸出小手要抱抱。

“先讓豆豆龍陪你。”她安撫了孩子,才對趙嬷嬷點了下頭。

趙嬷嬷便抱着小主子離開了。

“接下來……”應該是我的最後一場考驗毓齡在心裏這麽想。

毓齡在廊上走走停停,可以感覺到背上都是汗水,愈是接近,她的心跳就跳得愈劇烈。

最後她來到院落裏的一處廳堂。

當毓齡站在花廳前,很快地往屋裏看了一眼除了一名看來年約五旬的男子,也就是怡親王是坐着之外,還有奉茶的奴才,以及立在一旁的兩名“抓耙子”婢女,不知道正在跟怡親王說些什麽悄悄話,其實她也不用猜,既然是“抓耙子”,當然是打小報告了。

她吸了口氣,接着跨進了門坎。

只見外表清瘦的怡親王,面容透了些病色,不過兩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直,可以想見年輕時的俊偉摸樣。

想到第一次見到琳寧格格的阿瑪,毓齡才剛“清醒”沒兩天,腦子還是混混沌沌的,根本沒有仔細看他的長相,可是這一刻,兩人真正地面對面了,忽然對怡親王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到底是什麽?

是因為曾經匆促地見過一面,才會有這種熟悉感嗎?

怡親王見女兒看着自己發起愣來,寵溺地喚着:“琳寧!

“呃……阿瑪!”她回過神來,連忙用琳寧格格的身份喚着對方。

這聲“阿瑪”讓怡親王愣了一下,就因為語調跟過去完全不一樣,又見面前的女人裝扮素雅,眉眼之間的驕縱任性不在,要不是長相模樣沒變,差點就認不出來是自己的寶貝女兒。

難道兩名婢女所言真的屬實?

怡親王的目光筆直地射向毓齡,讓她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琳寧,到阿瑪這兒來!”怡親王舉手招了招。

“是。”毓齡兩腳打着擺子,不過還是走到怡親王的面前。“還以為阿瑪過幾天才會回京。”

“事情辦完了,自然就回來跟皇上複命。”怡親王拉着女兒的銷售,細細地端詳。

“昨兒個半夜回到京裏,聽說你那三個兄長都不曾親自來探望過你,阿瑪還狠狠地訓了他們一頓……琳寧,頭上的傷口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毓齡王者眼前的怡親王用着父親的口吻關心女兒,讓她好羨慕琳寧格格有個好爸爸,但也便有罪惡感了。

“不疼了就好。”他安心地笑了。“不過方才你身邊的兩名婢女跟阿瑪說了不少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她們說自從你墜馬受傷醒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不像本來的你,琳寧真有這回事嗎?”

她下意識地看向那兩名愛打小報告的婢女,仗着怡親王在座,兩名婢女自然有話直說了。

“奴婢不敢欺騙王爺!”

“王爺要相信奴婢……”

兩名不女當場跪下,說的言之鑿鑿,就怕怡親王不信,只希望快點把以前的主子找回來。

怡親王一陣咳嗽,連忙端起茶碗,啜了口茶湯,順過了氣,“他們說的都市真的嗎?”

“大概是因為墜馬時撞傷了頭,醒來之後忘了不少事,連一些喜好和習慣也跟以前不同……”毓齡還是同樣用這個借口來回答“才會讓她們覺得我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聽她回答的很含含糊糊,讓怡親王皺起兩條灰白的眉毛。“那你倒是跟阿瑪說說看,究竟忘了哪些事?又是記得些什麽?”

這話問得毓齡根本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我……其實記得不多……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她咽了口唾沫。“但是有分不清誰是誰……”

他清瘦的臉孔一怔。“連阿瑪都不認得了?”

“是……多虧納爾圖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兒,還有阿瑪以前有多疼我……”毓齡咬着牙回道。

聞言,廳堂裏的整個氣氛降到了冰點。

在場的奴仆都不敢呼吸的太大聲。

“琳寧,什麽都別怕,天塌下來也有阿瑪頂着,你盡管說……”怡親王用着慈父的表情和口吻安撫。“到底是怎麽回事?”

“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毓齡咬着下唇。

“好!阿瑪這就去找那些禦醫來問問,究竟撞傷了頭,會不會變成像你現在這幅模樣……”怡親王因為太過激動,又是一陣咳嗽。“咳咳……你真的……真的連阿瑪都不記得了?”

她知道這麽說很傷老人家的心,尤其是對一個十分疼愛女兒的父親而言,絕對是個沉重的打擊,可是毓齡真的想不出該怎麽回答。

“是。”她顫聲地說。

怡親王瞪着前面的寶貝女兒,臉上布滿慚愧的表情,眼中噙着淚光,這些都不是會在琳寧身上看到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為那是自己一手寵出來的女兒,雖然有時也自覺太過溺愛縱容,才把她沖寵的這般跋扈傲慢,可是偏偏膝下就這麽一顆掌上明珠,不寵她要寵誰,每當女兒對他撒個嬌,他就什麽事都答應了,唯獨無法答應的就是和端郡王的這樁婚事,但是那是皇帝指婚,他也只能要女兒多多忍耐。

“你們是怎麽伺候格格的?格格還有哪些地方跟以前不一樣,給本王老老實實地說!”他大聲質問兩名婢女。

兩名婢女不敢有所保留,把方才來不及說完的疑點,一五一十地禀報。

“回王爺,格格這些日子老是說些聽不懂的話……剛開始還會提到什麽陰問、什麽投胎的,而且連花盆底鞋都不會穿。”

“還有格格以前從來不會多看奴仆一眼,現在不知會沖着他們笑,甚至還好生好氣地跟他們說話……”

“王爺,格格連一起長大的玩伴都不記得,也忘了景瑛貝勒。”

“格格連蹲安禮都不會,口音和腔調也變了。”

“格格她……根本不是格格……”

“格格恐怕是招邪了……”

怡親王用力往座椅扶手一怕。“什麽招邪?胡說!”

“王爺恕罪……”兩名婢女吓得跪着不敢動。

毓齡心想這兩個女人的嘴巴還真不是普通的大,有好幾次都想過把她們調走,可是又擔心太過刻意,更容易令人起疑,這才會拖到現在。

“琳寧,你還有什麽話要跟阿瑪說的嗎?”怡親王目光炯炯地看着女兒。

“沒有……我是真的……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毓齡說的有些結巴。

“在阿瑪面前,也不能說真話嗎?”他的确覺得面前這個女兒說起話來的态度和過去不一樣,自己的女兒從來不會這麽吞吞吐吐的,果然透着蹊跷。

“我真的不記得了。”她心跳如擂鼓。

“你……”才要說什麽,怡親王又一陣劇咳。

見他真的咳得很厲害,毓齡馬上伸手幫忙拍背,這是種本能的舉動,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去關心他。

怡親王一把抓住女兒的手腕,望進她有些閃躲的眼神,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她悚然一驚,“阿、阿瑪?”

這是他的琳寧嗎?

他不可能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除了外表,這個女人的眼神和談吐簡直是……另外一個人。

莫非真像婢女所言,是招邪了?

怡親王松開掌上的鉗制,然後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一步又一步都逼近有着女兒的外表,可是言行舉止卻極為陌生的毓齡。

“你是誰?”怡親王每跨出一步,就把毓齡逼退一步。“別以為騙的了本王,你到底是誰,還不快招了!”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女兒。

怡親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那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女兒,是骨肉至親。

“你到底是誰?快說!”他怒喝。

“阿瑪不認得我了嗎?”毓齡有些寧不及防。

“你不是琳寧!”怡親王喝道。

“阿瑪,我、我真的是琳寧……”她要緊牙關。

“好!你不說是不是?本王自有辦法逼你說真話……”冷不防地,他捂着心口,臉色發白,不住地喘着氣。“你……呼呼……”

身體原本就不硬朗的怡親王,這些年來為了幫皇帝分憂解勞,更是勞心勞力,加上這幾個月的舟車勞頓,此刻情緒又過于激動,陡地兩眼一翻,身子跟着一個歪斜,人便暈厥過去了。

“阿瑪!”毓齡驚叫一聲,及時伸手抱住。

“王爺……”跟在怡親王身邊的兩個奴才也驚慌地左右架起主子。

“先把他扶到房裏躺下!”她急急地說。

那兩名随侍多年的奴才搖了搖頭,“小的還是趕緊把王爺帶回去,才能安心靜養,府裏也有藥……”

“那記得再找禦醫來幫他看看,要是狀況真的很嚴重,趕快派人跟我說。”毓齡叮咛地說。

兩名怡親王府的奴才看了她一眼。“喳。”格格說話的口氣還真的不一樣了,跟奴仆說話不只客氣,也讓人聽得順耳多了。

“啊!我找人來幫忙……”她連忙出去找了幾個奴才,小心翼翼地将怡親王送到大門口,再扶進轎子內。

看着轎子走遠了,毓齡全身虛脫地踉跄一下,差點跌坐在地上。

要不是怡親王突然昏倒,說不定她真的會把真相告訴他。

到底該不該說呢?

毓齡用手蒙住了臉,陷入了掙紮之中。

過了兩個時辰,納爾圖從宮裏回來了。

當他得知怡親王回京的消息,就猜到他一定會馬上到府裏來探望女兒,偏偏意識分不開身,心裏真是又着急有擔心。

納爾圖急急忙忙地推開房門,太陽早已下山,屋裏卻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兩眼很快滴掠過,找到坐在窗畔座椅上的毓齡,她曲着膝,整個人蜷成一團。

他将涼帽擱在桌案上,慢慢地走近。

“毓齡。”他輕喚到。

“他感覺的出我不是他的女兒……”毓齡幽幽地開口了。“我想這是不是就叫父女連心?”

聽得出她的聲音很沮喪,納爾圖柔聲地安慰道:“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

毓齡沒有哭,可是心情很低落。“對其他人說謊,我只會心虛,可是當面對的是琳寧格格的阿瑪,我卻好難過……古爾德自己好殘忍……”

“這話怎麽說?”他低頭問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毓齡把面頰倚在納爾圖的胸腹之間,微哽地說:“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雖然渴望,但是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找到他們……現在我把自己當做琳寧格格了,那麽怡親王就是我爸爸……爸爸就是阿瑪的意思,想到要對他說謊,這在我的觀念中,就是很不孝的行為,所以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誰聽了都會察覺到我在撒謊……”

納爾圖聽懂她的意思,就因為有顆善良的心,她才回這麽痛苦。“這并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有意欺騙他。”

“可是對一個那麽疼愛女兒的阿瑪來說,女兒突然之間完全變了一個人,難怪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毓齡眼眶紅了。“我這樣欺騙他就真的做的對了嗎?他比誰都有權利知道真相……”

她輕嘆一聲,“你真的打算把真相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她低喃。

“以為跟你相處過,可以發覺你和禧恩的額娘之間的相異之處,所以當你告訴我真相,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間接受,但是岳父不同,他很固執又保守,不可能相信世間會有這般離奇的事。”納爾圖試着去回想當初的心情,也是經過一番轉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該怎麽辦?”毓齡愈想愈是心煩。

“等岳父的狀況好一些,我再去說服他,讓他相信你就是琳寧,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才會性情大變……”他也只想到這些。“有我出面來作證,總不可能連自己的福晉,兒子的額娘都會認錯了。”

但毓齡不認為有用。“明天……你帶我去看他好不好?他是琳寧格格的阿瑪,也算是我的阿瑪,他病倒了,我不能裝作不知道。”

“好,明天帶你上怡親王府去。”納爾圖除了心疼她之外,也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用過晚膳了嗎?”

納爾圖點了油燈,讓房間裏呈現光明。

“我吃不下。”毓齡有氣無力地說。

他走回毓齡的身邊,牽起她的小手。“多少也要吃一點,別忘了你現在有孕在身,更要注意身子。”

經他一提,毓齡才想到自己懷孕了,因為除了胃口比以前好之外,幾乎沒什麽感覺,所以一不小心就忘了。

“嗯。”她點了點頭。

“你先躺下來,我讓人去準備。”納爾圖把她安置在炕床上,這才步出寝房叫人去。

毓齡兩眼無神地瞪着帳頂,還是相當苦惱。

如果到最後真的沒辦法,也只好把事實說出來了。

她不忍心欺騙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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