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邱懷君短暫而缺乏浪漫的幾次戀愛裏,都沒有接吻的經歷。
以至于賀青川吻住他的時候,邱懷君下意識把親吻定義成了薄荷牙膏味和血腥味——親吻要疼痛做代價。
他抿了抿嘴唇,小血珠就在嘴唇上塗開,顯得更紅了。
準備編造的謊言還沒出口,心裏還藏着點昨晚偷情的心虛,這時賀望卻拿開了他的手,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眼神與他錯開,只匆匆說:“我去洗漱。”
邱懷君愣了下,看着他離開。
破皮的嘴唇在吃早飯的時候很吃虧,保姆阿姨提前烤好了面包,生菜和煎好的火腿片擺在小碟裏,邱懷君吃的時候龇牙咧嘴,生怕碰着傷口。
賀青川不在別墅吃早餐,他要去參加學校裏的編程比賽,邱懷君擡眼看他,說:“二哥不去?”
“他是上一組的,星期五就比完了,”賀青川去拿放在櫃子上的校卡,嘆了口氣,“要遲到了。”
能不和賀青川同處一室讓邱懷君松了口氣,他并不知道賀青川為什麽要吻他,但心跳是不能騙人的,他對此覺得迷茫且不安,暫時躲避或許才是上策。
賀望似乎今天安靜得過分,他話語少,只是咬着面包喝牛奶。
這種沉默總讓邱懷君疑心他是不是發現了自己與賀青川的貓膩,或者知道了其他龌龊事,但又不好開口試探,只得悶頭吃。
“那個,”賀望忽然開口,邱懷君擡頭看他,“你今天要做什麽?”
“我?”邱懷君想了想,說,“我去福利院看我媽,今天不是星期六嗎?”
賀望今天真的很奇怪,好像都不怎麽笑了,聞言“嗯”了聲,低頭用吸管攪着奶白色的液體,又過了會兒才說:“你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我一個人可以,”邱懷君并不喜歡吃烤面包,幹脆拿了筷子專門夾生菜和火腿片,小心翼翼避開傷口,“也不遠。”
“我和你一起去吧,”賀望溫和地笑笑,又恢複了以前的模樣,邱懷君對他笑起來的模樣比較熟悉,“我在家閑着沒事兒,可以陪你去。”
Advertisement
昨晚剛剛做了朋友……算做了朋友吧?
邱懷君和那些狐朋狗友待一起的時候,說話往往是——開黑嗎?來!——很少用到拒絕的話語。
和賀望做朋友應該也如此,邱懷君猶豫了下,說:“行。”
邱懷君每次去福利院坐的都是公交車,15路公交車的倒數第二站就是安山福利院,吃完飯之後邱懷君帶他去了車站。
賀望很少坐這種公交車,一時顯得有些無措,問他:“來了車就上去嗎?”
“15路再上,”邱懷君對賀望這種認知也覺得稀罕,“怎麽能來車就上啊哥?”
投幣的兩元錢也是他給扔進去的,投幣箱裏丁零當啷地響,今天意外人很多,邱懷君和賀望擠散了,周圍一股子臭汗味兒,賀望沒坐過公交車,那估計也沒聞過這麽濃郁的汗味兒,邱懷君擠在人群裏,朝賀望那個方向喊:“哥,門開了別下!我說下再下!”
賀望的聲音隔着人潮遙遙傳來:“知道了!”
出門前穿了裹胸,除了腰酸疼的厲害,其他也沒什麽。
性愛之後邱懷君總覺得自己吃了幾斤檸檬,以至于腰那麽酸疼。
他一手扶着腰揉,一手拉着把手,像上了年紀的大爺。
公交車到後半程人才少的,邱懷君找了個位置坐下,看着同樣擠出一身汗的賀望,莫名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共情感,他朝賀望笑:“坐公交有意思吧。”
賀望無奈笑了笑:“還是坐車吧。”
一路上的景物邱懷君都再熟悉不過,他無意識地舔嘴唇上的傷口,眼睛看着窗外掠過的光線,時不時和賀望搭話。
賀望于是一直盯着他,看着邱懷君臉上金白色的光暈,皮膚上細小的絨毛,他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邱懷君在路上積攢出了睡意,半睡半醒的,公交車裏的光線太充裕了,誰當面淋了這些光都會困。
但提示音一響,他又倏地醒過來,揉了揉眼,叫賀望下車,自己的情緒掩飾不住,笑得張揚:“到了!”
從車站步行到福利院的距離不長,早上的米湯陰天晴朗起來了,成了一碗透亮的清水,邱懷君心情好的時候話也多一些,說:“等會兒我看我媽的時候,你在外面等着,或者在旁邊看着就行,不用和她打招呼,她不認人。”
“那還認識你嗎?”賀望側目問他。
邱懷君頓了頓,又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認不認識都一樣,反正橫豎我都是她兒子。”
邱悅和的情況邱懷君不能保證好不好,也不知道在賀望面前會不會難堪,邱懷君只是想見她一面,确定她還在好好活着。
進了福利院之後,賀望便不怎麽說話了,只是靠在邱悅和房間門邊等着他。
他們去的時候邱悅和正在畫畫,她手裏攥着根蠟筆,邱懷君問護工:“她不會吃蠟筆嗎?”
“會,但上次她咬了口,吐了,”護工說,“長教訓了,所以現在就不會了。”
邱悅和似乎心情也不錯,在紙上畫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也不自取其辱問“我是誰”這種問題了,只是蹲在她身邊靜靜看畫,過了好久才問:“這是畫的什麽?”
“三個小人,”邱悅和沒有打他,拿白色蠟筆在白色紙上畫圈,白色不顯色,只能塗一個又一個圈,“這是我,這是海然,這是懷君,我們在小屋子裏,沒有錢,我們好窮,但是有很多大米……”
邱懷君茫然地看了眼邱悅和,倏地反應過來了,渾身都發抖,又去指最中間的那個小人,不敢置信般,“……這是誰?”
“懷君,”邱悅和一字一頓地說,語氣很溫柔,“是我兒子,叫懷君,你認識他嗎?他姓邱,也可以姓賀,賀懷君是不是也好聽……”
·
邱懷君原本計劃陪她一個上午,吃完午飯再走——如果他沒哭的話。
在賀望面前哭是個很丢臉的事情,邱懷君逃一般出了房間,眼睛水蒙的一片,跑到福利院門口的小草坪蹲下了,手捂着眼,肩膀一聳一聳的,狼狽地扯着嗓子喊:“你先別看我!”
賀望的腳步在身後停止了,邱懷君沒有哭太久,很快平複了情緒,聲音悶悶說:“你幫我要點衛生紙,哥。”
等衛生紙到了,賀望這才蹲在他身邊,靜靜看着邱懷君擦眼淚和擤鼻子,真奇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竟然會覺得他擤鼻子皺起的眉毛都好看。
邱懷君眼尾發紅,鼻尖也紅,低頭說,“別安慰我!我嫌矯情,而且我也不喜歡被安慰。”
“那你喜歡什麽?”賀望詢問般開口,聲音很輕,“抱下你會好些嗎?”
擁抱是邱懷君難以拒絕的東西,但接受起來總是別扭,邱懷君聲音幾不可聞,說了句“好吧”。
賀望身上還有很淡的洗衣粉味道,抱他時候力度很重,能感受到溫度,像要将他嵌進骨肉裏,但的确很有安全感。
松開之後,邱懷君又發了會兒呆,賀望就在旁邊一直陪他蹲着。
“給你唠點閑話吧,別嫌我煩,當我自言自語就行,”邱懷君垂眼看花壇裏綠油的草,伸手去撥草尖兒,“其實我有個夢想。”
賀望問:“什麽夢想?”
“我……我喜歡當理發師,小時候就很喜歡,我給我媽說,媽,我能長大當理發師嗎?我媽說行啊,還拿她的頭發給我練手,她頭發很長,”說完第一句話之後,後面的話就沒那麽難說出口了,邱懷君長呼了口氣,說,“我不喜歡高考,成功太大了,我就一普通人,只想舒服,我想給別人剪頭發,這會讓我覺得很舒服。”
他又側頭看賀望,紅着眼睛笑:“好玩吧?”
“沒什麽好玩不好玩的,有夢想本身就是了不起的事情,高考只是大部分人的路徑,但也不是必選的路徑,你想走不一樣的路,這本就件……是件很勇敢的事情,只是——”賀望笑起來,說,“給我剪頭發能打折嗎?”
邱懷君愣了愣,過了會兒才伸出了食指和大拇指,眼睛彎起來,“八折。”
君君才不是tony,人家未來也是理發店一支帶刺小玫瑰(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