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禮部尚書尉遲禮恪盡職守,公忠體國。其女尉遲錦年,秀外慧中,端娴慧至,特賜封為錦妃,以昭賢德之範……”
聖旨後面說些什麽錦年已經聽不清了。本以為這聖旨是給父親的,想不到卻是給她的,還是封妃……
直到宣旨官走後良久,錦年才從震驚中醒過來。“爹……皇上為什麽……”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尉遲禮嘆了口氣,語氣頗為無奈:“唉,早知道那日皇上設宴非要我帶你出席是別有用心了,沒想到這麽快。錦兒,皇命難違,認命吧。”
錦年顫抖着擡起頭看着尉遲禮,眼中蓄滿了淚水,“那……玄哥哥……我和玄哥哥怎麽辦?”
“錦兒,聖旨已下,一切已經成定局,看來你與玄書今生注定無緣了,你……看開些吧。”尉遲禮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走開了。
錦年頹然地坐了下去,心像裂開了一個口子,疼得眼淚怎麽也停不住。
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玄哥哥做錯了什麽?
錦年像所有的新娘子一樣,坐在房中等待着自己的夫君過來揭開紅蓋頭,只是紅蓋頭下的容顏上沒有半分喜悅。她想着自己進宮前程玄書跟自己說的話,心還是會一陣一陣的疼。
“錦兒,想不到你我的緣分竟然如此短暫。”程玄書的手輕撫着她的臉龐,眼中滿是悲傷和無奈。
“玄哥哥……”
程玄書苦笑了一下,“若是其他人,我還可以不顧一切把你搶過來,但……”語氣中充滿了苦澀,程玄書哽咽了一下,似乎無法再說下去了。
錦年攥着程玄書的衣袖,哽咽着說:“玄哥哥,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一起離開這裏。”
程玄書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向來溫婉的錦年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見他沉默不語,錦年不給他反悔的機會,立刻說:“那就這樣定了,明日的這個時候我們在這裏見面,然後一起離開。”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程玄書道:“玄哥哥,我會等你的。”
當天晚上,尉遲禮和錦年說了許多話。沒有說什麽民族大義,君臣之禮,也沒有說入宮之後會如何錦衣玉食,而是一個勁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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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年邁的父親老淚縱橫的模樣,錦年除了流淚,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第二天見到程玄書的時候,他和自己一樣,也沒有帶任何行李。他那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疲倦,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顯得格外明顯,可以看出他昨天也過了個不眠之夜。
未待錦年開口,程玄書就先說道:“錦兒,我昨天想了一夜,你我身為大梁的臣民,必須忠于大梁,忠于聖上。我們若這樣一走了之,皇上追究起來,受罪的是我們的親人。所以……”
“所以我們不能這麽自私。”錦年把話接了下來,迎着程玄書詫異的眼光,平靜地繼續說:“尉遲家和程家都是世代忠良,我們不能為了兒女私情而将祖先立下的功德和家族名譽毀于一旦。”
程玄書看着錦年那堅定的眼眸,眼中有些濕潤,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錦兒,是我對不起你。”
尉遲錦年微笑着搖搖頭,“玄哥哥,我們之間不存在誰對不起誰,只能嘆我們今生緣分已盡了。”
程玄書眼中蓄滿了淚水,把她攬入了懷中,在她耳邊呢喃道:“錦兒,我們今生無緣,來生我一定不會再放開你。”
門口傳來拜見皇上的聲音把錦年的思緒拉了回來,讓她知道自己現在在皇帝賜給她的裕寧宮,而她正等待着皇帝夫君的臨幸。她咽下眼中還未流出的淚水,平複了心情,等待皇帝掀起她的紅蓋頭。
等待的時間非常漫長,錦年聽着自己亂了節奏的心跳,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裙擺。眼前忽然出現一雙繡着金龍的金黃色靴子,她的心猛的一跳。那靴子的主人在她面前站定,過了好一會,她才感覺到她的蓋頭被他掀開。她擡起頭,對上了一雙正盯着她看的眸子。
這是錦年第一次這麽近看到梁國的皇帝秦烈,他比她想象中年輕多了,一雙狹長鳳眼微微上翹,有一種魅惑的光芒。高高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很是性感。
錦年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有些面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原以為這個行事手段嚴厲,不茍言笑的皇帝,應該是個面相很兇惡的人,卻沒想到是個五官标致,劍眉星目的俊美男子。比起程玄書的清秀,秦烈的眉眼間更多了一分霸氣。
一只手突然撫上錦年的臉龐,把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這才發覺秦烈的手正輕撫着她的臉。耳邊傳來他那渾厚而有磁性的聲音:“怎麽,你在哭?”
錦年一怔,這才想起她剛剛在想程玄書時太過入神,雖然眼淚并沒有流下來,但是眼睛還是有些紅腫。
她一邊躲過秦烈的手,一邊解釋道:“回皇上,民女沒有哭。”
秦烈的手忽然僵住,蹙了蹙眉頭,片刻後又笑道:“民女?你不是應該自稱‘臣妾’嗎?錦妃。”
‘錦妃’兩個字提醒了她,對,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妃子了,于是她低頭恭敬地說:“是,臣妾知錯。”
秦烈揚揚手,笑着說:“行了行了,別這麽拘禮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錦年聽了這話有些詫異,她雖見過皇帝幾次,但都是在遠處朝拜,記憶中她從未和皇帝說過一句話啊,他怎麽會知道自己以前的性格?
秦烈看了看錦年那一副不解的表情,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唉,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不過沒關系,以後你會慢慢想起來的。”邊說邊坐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讓錦年有些窘迫地想把手抽回來,卻發現秦烈的力氣很大,怎麽也抽不回來。擡頭看向他,他的目光猶如一道強烈的光線炙烤着一般,讓她覺得臉上熱熱的,心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害羞緊張加害怕,讓她如坐針氈,只能用另一只沒有被抓着的手,緊緊地攥着大紅的裙擺。
男人薄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柔聲道:“你在害怕?”
“民……臣妾不敢。”
秦烈望着錦年的眼神仍舊炙熱,眉頭不可覺地蹙了一下,将自己心中的猜想冷冷地說出來:“你如此抗拒,難道你根本不願意做我的妃子?”說話的時候抓着她的手還是沒有松開。
沒想到秦烈會如此直白地說出她心裏所想的,錦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深知她不該回答這個問題,于是低着頭沒有說話。
秦烈見她沉默不語,但他從她的眼神中已經看出答案了,心中頓時吹過一陣涼風,頹然地松開了手。
待手獲得自由,錦年這才感覺到指尖傳來的疼痛,才發現秦烈抓着她的手有多用力。她擡眼看着秦烈,觸到他眼神的時候怔了一下,她不知道他眼中的情緒是不是叫做悲傷。但只是一瞬間,轉眼那一抹悲傷已經消失了。
秦烈換上平日冷冰冰的表情,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能夠成為皇帝的妃子,是無上的榮耀,你應該開心才對,為何會有如此悲傷的表情?”
錦年心頭一緊,再次低下頭。心道這皇帝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何總問些這種無法回答的問題?她總不能回答他:我一點都不想要這榮耀,誰想要我讓給她好了。我早已和青梅竹馬的玄哥哥定情,都準備成親了,卻被你一道聖旨拆散了。我能不悲傷嗎?
也許是錦年一直沉默不語的态度激怒了秦烈,他抿了抿唇,忽然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然後雙手撐在她的耳側,立在她上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錦年被秦烈的這舉動吓壞了,卻又不敢反抗。她躺在床上,緊張得想叫救命,睜大眼睛看着他,手不自覺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心中暗忖: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嗎?
雖然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真正到了這個時候,錦年還是覺得心裏像打鼓似的,身子也不住地發抖。
秦烈就在她上方不到三寸的位置,看着她的目光還是那麽炙熱。他那好看的嘴唇緊緊地抿着,似乎在壓抑着什麽。
錦年也怯怯地看着秦烈,她的心怦怦直跳,胸口不停起伏着,又驚又怕。因為緊張,連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她越想越覺得恐怖,眨了眨眼睛,竟然流出了淚水。
秦烈的臉越來越近,錦年看着那張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的俊俏臉龐,緊張得閉上了眼。
錦年顫抖着,後腦勺緊緊地貼着床,她只聽得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感覺到秦烈離她很近了,她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當臉頰感覺到他的呼吸的時候,她吓得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就在二人的唇之差不到一寸的距離的時候,秦烈忽然停了下來。
錦年等了幾秒,仍舊沒有感覺到他貼過來,心頭大為不解。有些意外的睜開了眼,正好對上了秦烈近在咫尺的目光。
她看着秦烈瞳孔中的自己,有些無助,在大紅的新娘服映襯下,自己的臉龐顯得格外蒼白。
秦烈就着這樣的姿勢看了她一會,眼中閃過一縷十分明顯的失望,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走開了。整整一夜,都沒有再出現。
程玄書在太白樓已經喝了一夜的酒了。
那個從小追着他叫“玄哥哥”的小丫頭;那個每次在他出征之前都會幫他求一道平安符的傻姑娘;那個每次在他大勝而歸時總會站在城樓上迎接他的身影……過去的甜蜜回憶和錦年的一颦一笑,總是不停的出現在他腦中,心痛得像要裂開一樣。
“錦兒……”程玄書喃喃着,仰頭将壺中的酒一飲而盡。
“喂,你別再喝了!”
說話的是坐在程玄書身邊的一個紫衣少女,劍眉星目,一臉英氣,正有些擔憂地看着程玄書。
這個女子名叫秦柔,是程玄書兩個月前認識的。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坐在他身邊陪他喝了一晚上酒的姑娘,其實是大梁皇帝秦烈的妹妹——秦柔公主。
他們認識的過程其實并不愉快。當時秦柔女扮男裝偷溜出宮來玩,恰巧遇上了在為挑選錦年的生日禮物的程玄書。他好不容易挑中了一只珠釵,正準備付賬時,秦柔卻一把将珠釵搶了過去,說了句“我要了”,然後扔下一錠金子就走。程玄書立刻攔住她,若她是女子,他大可說服自己君子不奪人所好,讓給她。但當時秦柔看上去是個男子,想來同是買來送給女子,他就沒有理由将珠釵讓給她了。
二人争執起來,誰都勸不住。若不是在大街上,二人早就打起來了。最後結果當然是程玄書敗給了秦柔,因為論無理取鬧耍嘴皮子,他是怎麽也比不上這位刁蠻公主的。
再次在茶樓碰頭的時候,這二人就真的打起來了。
論功夫,這位刁蠻公主當然打不過常勝将軍了,程玄書三下兩下就制服了秦柔。但由于打架是肢體接觸的運動,所以在打鬥中,程玄書不小心碰到了秦柔的“某個部位”,遲鈍的他這才發覺這個跟他搶珠釵的刁蠻娘娘腔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秦柔被發現是女子的時候,并沒有像一般女子那樣捂臉害羞,或是重重的扇程玄書一巴掌然後跑掉,反而面不改色地望着程玄書,弄得最後臉紅的反而是他了。就這樣,他們兩個認識了。
秦柔的豁達和爽朗,讓程玄書覺得和她在一起十分自在,二人因此成為了至交,經常一起喝茶聊天。
“喂,我喜歡你。”某天,秦柔忽然面不改色地說了這句話。
程玄書瞪大眼睛看着秦柔,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秦柔提高音量重複道:“我說,我喜歡你!”
程玄書這才發現原來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是秦柔出了問題……
“你……你想怎麽樣?”他紅着臉,有些不知所措地問。不知為何他和秦柔在一起的時候,他永遠是比較弱勢的那一方。
“不想怎麽樣,我就是告訴你而已。”秦柔扔下這樣一句話,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好吧,既然她都說了只是想告訴他而已,那他就更沒有理由尴尬扭捏了。
原本二人是無所不談的朋友,但自從秦柔那番無厘頭的表白之後,程玄書本着不讓她再泥足深陷的原則,盡量避免和她接觸。但這個女子似乎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以至于他去哪都能碰到她。
有一次和她拉扯時被錦年撞見了,還讓錦年第一次因為吃醋和他鬧了別扭,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哄好。
這名叫秦柔的女子,所作所為似乎超脫了程玄書對于女人的認知範疇。她自打說了那句‘我喜歡你’之後,就沒再提過這件事,仍舊若無其事地和他稱兄道弟,拉着他吃喝玩樂,‘程兄程兄’地叫着他。
程玄書沒想到,他心中煩悶,出來喝個悶酒都能碰到她。不過他心情欠佳,所以沒心思和她鬥嘴。
秦柔似乎也感覺到程玄書的情緒了,出乎意料的安靜,坐在一邊陪他喝酒。
身邊爛醉的男人不知道第幾次念出這兩個字:“錦兒……”
秦柔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對已經趴到桌上的程玄書道:“大哥,我真服了你了,這兩個字你今天晚上已經說了八百多遍了。要是你真的那麽放不下她,就去把她搶回來啊!”
程玄書擡起頭,他的眼睛因為喝醉了,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他含含糊糊地說:“我也想搶她回來啊……但是,我不能啊……不能啊……”
秦柔再次翻了個白眼,豪氣地說:“怎麽,天底下還有你程大将軍搶不過的?我看除了當今聖上,這世間再沒有第二個這樣的人了吧。”
程玄書搖搖晃晃地向秦柔豎起大拇指,大着舌頭說:“你,答對了……”
秦柔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你,你的那個‘錦兒’,不會是尉遲錦年吧?禮部尚書尉遲禮的女兒?”
程玄書點點頭,又灌了一口酒,繼續念叨着:“錦兒……我的錦兒……”
唉,既然是我哥看上的女子,那确實沒有希望了,你還是看開點吧。
秦柔看着醉得像一灘爛泥一樣的程玄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又開新文啦,新人需要大家支持~歡迎給我提意見和建議哈,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