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才出冷宮,又入地牢,錦年苦笑,不知道有像她這樣豐富經歷的皇妃,天底下還有沒有第二個。
她安靜地坐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身上的華服已被剝去,只穿着白色的亵衣。珠釵配飾都被取走,頭發散開,安靜地披在背上。
她坐在地上,背靠牆壁,耳邊不斷回響的,是秦烈剛剛那句“賤人”。那冰冷的語氣像一把匕首插入她的心髒,讓她痛不欲生。閉着眼睛,手緩緩覆上心口,仍感覺到有東西在一片一片的剝落。
“怎麽,在想皇上何時來救你嗎?”一道突兀的聲音驚醒了錦年,她睜開眼睛,看到牢門外站着個錦衣玉服的美豔女子,若沒記錯,應該就是容妃。
柳月容見她沒說話,繼續示威道:“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啊?不過我更意外呢!哈哈哈哈,沒想到皇上那麽寵愛的錦妃姐姐也有今天啊!”話語中充滿了落井下石的痛快。
錦年輕輕瞥了她一眼,再次閉上眼,不再理會她。
見錦年不理自己,柳月容有些生氣地哼了一聲,旋即又陰笑起來:“姐姐可知妹妹是來做什麽的?”
她毫不介意錦年的沉默,自顧自地說:“姐姐得罪了皇上,應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吧?”說着她揮了一下手,獄卒立刻上來打開牢門,她對一個獄卒道:“你去外面守着,不許任何人進來。”
錦年已經知道即将發生什麽了,不由得在心中苦笑,沒想到這個與她素未謀面的女子,竟對她怨恨如此之深。剛這樣想着,就有人将她架了起來,鎖到刑架上。
柳月容走到錦年面前,淩厲地看着她道:“姐姐,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該惹皇上生氣。用刑!”話音剛落,獄卒就甩起了鞭子。
錦年從小細皮嫩肉,哪裏受得了這鞭撻,只感覺鞭子抽過的皮膚像裂開了一樣,火辣辣的疼,很快就體力不支昏了過去。柳月容揚了揚下巴,獄卒領命地拿起一桶水,将她潑醒。
錦年甩了甩面上的水,緩緩睜開眼,看着仍在面前笑得陰狠的柳月容,渾身依然疼痛,她知道這不只是一個噩夢。緩了一會,她才喘着粗氣,低聲開口問:“是……皇上……叫你來的?……”
柳月容頓了一下,才陰狠地道:“沒錯!皇上說,要我教訓你一下。”說完示意獄卒繼續用刑。
錦年在聽到柳月容那句“沒錯”,心裏咯噔一下,那個一直在一片片剝落的東西,瞬間全部碎掉了,左邊心房傳來的鈍痛,撕心裂肺,讓她忘記了鞭笞傳來的疼痛。
對秦烈,她有過怨恨,有過失望,有過不滿,甚至有過輕蔑,但是從來沒有哪次像這次一樣,心痛得無以複加。她這才發現,原來秦烈在她的心裏已經這麽深了,否則又怎麽能讓她這麽痛?
這個男人,真是非常擅長讓自己痛不欲生啊!錦年輕輕哼了一聲,閉上眼,任由鞭子抽在身上。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再怎麽劇烈,也比不上內心的疼痛。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一點的潰散,和意識一起消散的,還有自己那顆已經碎成粉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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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完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忽然聽到一聲暴怒地聲音:“住手!”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眼睛,錦年依稀看到秦柔一邊大喊一邊沖了進來,接着就失去了知覺。
秦柔一腳将正在抽打錦年的獄卒踢翻,惡狠狠地瞪着容妃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她用刑!”
柳月容被秦柔的氣勢吓到了,但又不肯示弱,顫抖着說:“她,她沖撞了聖上!我,我這是為皇上出氣!”
秦柔眼眸微眯,冷冰冰地說:“為皇上出氣?輪得到你來?她也是你能動的?”
柳月容被秦柔的氣勢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仍強拿起架子道:“我,我,我可是太後身邊的人!就,就算你是公主,也別想動我!”雖然想端出氣勢來,但在秦柔面前,她的氣場明顯弱了下去。
秦柔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沉聲道:“我秦柔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你要不要試試我的膽量?我告訴你,這筆帳我一定會跟你算!現在不想死就給我立刻滾!”
話音剛落,柳月容就提着裙子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地牢。
秦柔對着愣在一邊的獄卒怒吼:“你們還愣着幹什麽,趕快把人放下來!”兩個獄卒吓得身子一顫,立刻七手八腳地将錦年從刑架上放了下來。
見錦年已經昏了過去,秦柔蹙了蹙眉,站起身來對獄卒道:“你們給我好好照顧着,我立刻回來,錦妃娘娘若少了一根頭發,我要你們的命!”
獄卒立刻唯唯諾諾地點頭,心裏暗嘆,公主和皇上果然是兩兄妹,雖然秦柔公主平日看起來挺可愛的,但發起火來的氣勢居然完全不輸給她的哥哥秦烈。
秦柔能如此快的趕來,還多虧慕容瑤前去通風報信。她敲開将軍府的大門的時候,秦柔剛剛送走程玄書,不知為何他們突然收到通知,出征的日子提前了,于是程玄書當天就踏上去前線的征途。
得知錦年的情況之後,秦柔萬分慶幸程玄書提前走了。若他知道錦年被打入地牢,還被用了刑,一定會不顧一切殺到皇宮裏去的,想到那情景,秦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顧侍衛的阻攔,秦柔一腳踢開秦烈寝宮大門。屋內一片狼藉,仿佛臺風過境,秦烈因為亂砸東西耗盡體力,正躺在床上睡覺。秦柔見狀火氣更大了,沖過去拎着秦烈的衣領一把将他拉起來,不管他醒沒醒,沖他怒吼道:“你居然在睡覺?錦兒姐姐真是瞎了眼,怎麽會喜歡你這狼心狗肺的人!”
秦烈揉揉眼睛,這才看清楚來人,含含糊糊地說:“小柔,發生什麽事了?”
秦柔感覺自己的血管都要爆了,怒吼着說:“你居然還問發生什麽事了?你知不知道錦兒姐姐現在在地牢裏就快死了?”
聽到錦年的名字,秦烈眼睛一亮,轉而又暗淡了下去,沉聲道:“是她叫你來求情的?”
秦柔握緊拳頭,努力壓着怒氣,咬着牙說:“是我自己來的!要不是我剛好進宮來,我還不知道你居然把她打入地牢了!我告訴你,你要不想自己後悔的話,現在就去地牢把她接出來!”
秦烈把臉撇到一邊,賭氣地說:“我不去,是她對不起我。”
實在克制不住了,秦柔揚起手狠狠抽了秦烈一耳光。秦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愣住了,從來沒有對他動過手的妹妹居然打了他?秦烈捂着留有五個手指印的臉頰,愣愣地看着秦柔。
“她快死了!真的快死了!”秦柔咬牙切齒地說。
秦烈看着秦柔的表情,這才意識到她不是在開玩笑,愣愣地說:“不可能,她剛剛還好好的……”
“這個我一會再跟你解釋!你現在給我去地牢,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我要你親眼看看,你把她弄成了什麽樣!我來找你的時候,她就剩一口氣了,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秦柔話音未落,只感覺身前過了一陣風,然後就看到秦烈破門而出的背影。
秦烈朝地牢狂奔而去,他的貼身侍從見他奔出寝宮,連忙跟上去,可跑出宮門卻早已不見了他的身影。秦烈從來沒覺得寝宮到地牢這一段距離這麽長,他不停狂奔,腦中滿是秦柔剛剛說的話:“她快死了!”
“我來找你的時候,她就剩一口氣了,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就剩一口氣了,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
秦烈不敢想象,只覺得渾身一陣冰涼,心髒扯得生疼,喉嚨也有一陣腥甜的感覺在往上冒。好不容易奔到地牢,看清楚錦年的模樣之後他差點昏了過去。
錦年就那樣躺在冰涼的地牢裏,發絲淩亂地散在地上,臉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雙唇也沒有一點血色,潔白的亵衣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鞭痕和殷紅的血跡,光潔的皮膚上還有一條條血淋淋的傷口。
秦烈心中一陣鈍痛,感覺被人撕裂了一般,喉間一陣腥甜,差點吐出血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真是他的錦兒?他最疼最愛,視若珍寶的錦兒?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他的錦兒怎麽會變成這樣?
秦烈顫抖着抱起錦年,輕輕叫着她:“錦兒,錦兒……”從來不知道他的聲音能顫抖成這樣。
錦年緩緩張開眼,眼神有些渙散,片刻才集中了焦點,看清眼前的人,她眼中閃過一點光芒,轉而又暗淡了下去,垂下了眼眸。
秦烈見她醒來,興奮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連忙問:“錦兒,你怎麽樣?”
錦年別過臉,不想見他,因為疼痛,她蒼白的嘴唇正在微微發抖。忽然下腹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好像肉被剜掉了一塊一樣,疼得她整個身子都蜷縮了起來,
秦烈見她捂着肚子皺起眉頭,身子不停地抽搐,頓時手足無措,只得焦急地問:“錦兒,錦兒,你怎麽了?怎麽了?是哪裏疼嗎?”
她捂着肚子縮在秦烈懷中,身子不住地顫抖,額頭上冒出冷汗,臉色比剛剛更加慘白了,眉頭狠狠地絞在了一起,本來就沒血色的嘴唇竟然被她咬出血來了。她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用力抓着秦烈的手臂,喃喃出聲:“好……疼……”此時她是虛弱得動不了,若能動,她一定疼得在地上打滾了。
秦烈看着錦年疼成這樣非常着急,又幫不上忙,只好摟着錦年道:“錦兒,我馬上叫禦醫來,你忍一下,馬上就沒事了!”說完正準備抱起錦年離開,忽然瞥見她腿間潺潺流出的鮮血。
看到這些血,秦烈只覺得腦子裏“轟隆”一下,心中頓時一陣不好的預感。加重了抱着錦年的力度,錦年也因為疼痛一手用力掐着他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裏。
秦烈咬咬牙,将懷中不斷掙紮的錦年一把抱了起來,堅定地說:“錦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突然感覺到掐着自己手臂的力度突然消失了,低頭一看,錦年已經承受不住疼痛,暈了過去。秦烈那顫抖而凄厲的聲音響徹整個地牢:“禦醫,快給朕傳禦醫!”
禦醫給錦年診脈時,秦烈一直焦急地在踱步,見禦醫診完了立刻湊上來問:“怎麽樣?錦兒她怎麽了?”
禦醫拱手答道:“回皇上,錦妃娘娘只是因為感染了風寒,又受了傷,所以才會昏迷。錦妃娘娘身子虛弱,可能會昏睡幾天,醒來之後就沒事了。只是……”
秦烈見狀立刻追問:“怎麽了?只是什麽?你快說啊!”
禦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低頭道:“微臣該死,沒能保住皇上的龍兒。”
秦烈腦中“轟隆”一聲,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開口時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你說什麽?”
禦醫戰戰兢兢地說:“回皇上,娘娘她,滑胎了……”
秦烈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抖,幾乎要站不穩,“胎,胎兒……多大了?……“
“回皇上,應該有兩個月左右了……”
秦烈聽罷頹然地坐到了地上,禦醫連忙上前攙扶,秦烈甩開禦醫的手,眼睛沒有焦點,呆呆地開口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禦醫下去之後,秦烈呆坐了一會,緩緩起身走到錦年身邊,輕輕撫着她的臉,喃喃道:“錦兒,對不起,我真是該死……對不起……”他俯下身輕吻着錦年,眼淚滴在了她的臉頰上。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吧,自己做的孽,以後都會還回來的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