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秦烈最近心情極度暴躁,以至于在上朝的時候都沒有大臣敢啓奏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觸怒了龍顏,無緣無故挨一頓板子。下朝之後,又總是喝酒。李公公實在是沒辦法了,便派人通知了秦柔公主。

秦柔找到秦烈時,果不其然他又喝醉了,手裏還握着那塊錦帕,她嘆了口氣,推了推醉倒在一旁的秦烈:“哥,你這是做什麽?”

推了好幾下他才有反應,擡起那張被酒氣熏得發紅的俊臉,恍恍惚惚睜開眼,發現來人是秦柔,口齒不清地開口道:“小柔,你……你來了……”

秦柔被他口中的酒氣熏得微微皺眉,“你到底在做什麽?你看你這哪裏有個皇帝的樣子?”

秦烈輕蔑地笑了一下,“皇帝又怎麽樣?我是……梁國最沒用的……皇,皇帝……連,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保護好,連……連自己的孩子都……”他停了下來,仰頭繼續猛灌酒。

秦柔聽到這話有些生氣,厲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在你傷害了她那麽多次之後,難道還奢望她能像以前一樣愛着你?”

秦烈嘴角扯起一絲苦澀的微笑,無奈地說:“她,根本就不愛我,從來就沒有……無論我多麽愛她,她就是,不愛我……她不愛我!”

秦柔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哥,愛一個人不是非要放在嘴上說的。錦兒姐姐她愛不愛你,難道你自己不會感受嗎?我真服了你了。”

“我就是感受到了,我知道,她不愛我……她,一點都不愛我……我那麽愛她,那麽愛她……從第一次見到她就愛上了……我,我等了她七年,七年……可是,她心裏根本,沒有我……沒有我……”說着說着,他眼角冒出些晶瑩的液體。

“你真是和我家那塊木頭一樣遲鈍!”秦柔看着自言自語的秦烈搖了搖頭,“出了一點點事,就知道用喝醉酒來麻痹自己,說到底你就是想逃避!喝吧喝吧,喝死你!”

秦烈放下手中的酒壇,解釋道:“我,我沒有逃,逃避……”

秦柔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沒逃避,那你想辦法挽回啊!”

秦烈驀地站了起來,大吼道:“我還要怎麽挽回!你告訴我啊!我天天守着她照顧她!她說不想看到我,我就站在門外不進去!我每天茶飯不思,只是在想怎麽能讓她開心!我為她做的還不夠多嗎?能做的我都做了,還要我怎麽樣?”他将這段時間心裏積壓的怨氣全部發洩了出來。

抱怨完了之後,他又抱着頭坐了下來,滿面哀愁地喃喃道:“可是……我這樣對她,等到的卻是她跟我說,要我放她走!我怎麽能讓她走?她走了,我的心就沒了……她怎麽能這麽狠心……”

聽到秦烈說錦年想走,秦柔十分震驚。她知道錦年受了很多傷害,想要離開也不奇怪,但她沒想到她會直接跟秦烈說出這個想法。她知道錦年那話是認真的,一旦她說出口,就是真的想要離開了。她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安撫道:“那,那是因為她受的傷太深了……”

秦烈眼睛紅紅的,啞着嗓子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說了會彌補的,我會用盡全力來彌補!她要我做什麽都行!可是……為什麽?小柔,你告訴我,為什麽她還是想要離開?我就這麽不值得她留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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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無奈地說:“我知道你很愛她,可是,既然她在宮中不開心,你不如讓她出宮住一段時間。這樣你們兩個也好分別冷靜一下,想清楚你們以後應該如何相處……”

話音未落,秦烈就激動地大聲打斷:“不行!我不能讓錦兒離開我!一天也不行!讓她出宮的話,誰知道程玄書會不會繼續來糾纏她!”

秦柔又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哥,你不知道錦兒姐姐她要的是什麽,她不是要你對她多好,她要的,是你的信任。你想想,如果你完全信任她,這些事情還會發生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相信她,但我絕對相信我的夫君程玄書。”

秦烈聽完這番話,陷入沉思:是啊,為什麽不相信她?其實他不相信的是自己吧。不相信他能取代程玄書,不相信他能讓她傾心,不相信他能讓她安心留在他身邊。

錦年是個倔強的人,不會将心裏的話說出來,這讓他更加沒有安全感。對自己的不自信,以至于他總覺得錦年會離開。

可是,他該如何勸服自己去相信錦年?他明明感受不到她的愛……

錦年徹底變成一個木偶了,每天都是面無表情地坐着躺着,眼睛總是沒有焦點,不動不笑也不說話。無論跟她說什麽,她都沒反應,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她的身體情況每況愈下,禦醫開的藥都按時喝了,可是卻絲毫不見好轉。而且她整日整日的食不下咽,幾乎都不進食了,身子也愈發消瘦了。

因為她腦中總是會浮現秦烈那天狠毒的表情,和小生命從她身體裏逝去的情景。

那些回憶太痛苦,幾乎要讓她窒息。她想要逃離卻無法逃離,所以只好把自己關起來,不和外界接觸,這樣就不會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小寒對錦年道:“小姐,今天天氣不錯,我扶你到禦花園走走吧?”

錦年仍舊毫無反應,無表情地望着前方。

小寒嘆了口氣,扶起她向外走去。

錦年任小寒攙扶着,走到禦花園,像個沒有意識的玩偶。小寒扶她坐在亭中的椅子上,拿起一張薄被蓋在她的腿上。

“小姐,你看,那邊是前幾天新進貢來的蘭花,開得很漂亮呢!”小寒指了指不遠處的幾盆蘭花。

此時慕容瑤也到禦花園裏來了,看到錦年在這邊,她帶着侍女走了過來。

錦年剛剛蘇醒的時候,她去探望過她一次。許多天沒見,她被錦年現在的模樣吓了一跳,連忙問小寒怎麽會這樣。

小寒哽咽着說着錦年的情況,慕容瑤聽着眉頭深深蹙到了一起。錦年會變成現在這樣,她多多少少也有責任。明明現在是奪得皇上寵愛的好時機,她卻一點也不高興。看着錦年的模樣,她內疚極了。

“錦妃姐姐,我是小瑤,你還記得我嗎?”慕容瑤走到錦年身邊,輕輕說着。

錦年的眼睛緩慢地轉了轉,視線集中在慕容瑤臉上,看了一秒後又轉開視線,繼續目無焦點地發呆。

“小姐已經這樣好多天了,也不曉得她是不是不認得人了……”小寒說着,眼淚又湧了上來。

慕容瑤嘆了一口氣,問:“她是說,放她離開,她的心才會活過來?”

小寒擦了擦眼睛,點了一下頭。

慕容瑤又湊到錦年的身邊,低聲道:“錦妃姐姐,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錦年的眼睛立刻有了神采,視線再次集中到慕容瑤的臉上。

慕容瑤見她有反應,立刻順着這個話題繼續道:“我去勸皇上,讓他答應讓你離開。好不好?”

聽到她說去勸皇上,錦年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緩緩開口:“他……不會答應的……”

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錦年說話的小寒激動得哭了起來,“小姐,你總算說話了……”

“皇上不會看着你一天天衰弱下去的。”慕容瑤握着尉遲錦年骨節分明的手,說得很肯定。

錦年輕輕搖了搖頭,費力地說:“他,不會,讓我走……我會,死在,這裏……”

慕容瑤和小寒都被錦年這番話驚得寒毛都豎了起來,小寒帶着哭腔說:“小姐……你別說這種話……”

慕容瑤扶着錦年的肩膀道:“不會的,錦妃姐姐,皇上那麽疼你,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錦年輕輕地笑了,虛弱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光彩,但她的微笑還是那麽迷人。她輕輕擡起手,指着那幾盆蘭花,低聲說:“花,很美,但……只有,在土地上,才能,自由生長……”

這番話讓慕容瑤為之一震。她知道錦年想表達的意思,若把她禁锢在皇宮這個金碧輝煌的花盆裏,她是無法自由生長的,只會漸漸枯萎。

慕容瑤親眼看到錦年像一朵美麗的花,正漸漸地枯萎。她感受到了她想要離開的決心,更加不忍心看她這朵本該燦爛地開在陽光下的花,在這宮中枯萎死去。她下定決心,就算觸怒龍顏,她也要救她!

“皇上,您就讓錦妃姐姐出宮幾天吧,就一個月!不不,半個月,就半個月,要不然,十天也行!好不好?”

秦烈“啪”的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不行!一天都不行!”

“就住在柔公主那裏,皇上随時可以去看她的。”慕容瑤進一步解釋道。

秦烈毫不退讓,“不行!那是程玄書的府邸,朕絕不能讓錦兒去那裏!不,去哪裏都不行!她只能待在皇宮裏,待在朕的身邊!”

慕容瑤蹙着眉,嚴肅地說:“皇上,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你真的忍心讓她繼續這樣?”

秦烈幾步走上前,指着慕容瑤,厲聲道:“朕的錦兒不會死的!你再胡說,就算你是燕國公主,朕也會對你不客氣!”說完用力甩了一下袖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慕容瑤一個人站在屋子中間,無奈地嘆了口氣。

被慕容瑤那番話激怒的秦烈甩袖離開之後,不知不覺又徘徊到了錦年的房門外,正好見小寒從屋裏退了出來,示意她不要行禮,輕聲問:“她睡了嗎?”

小寒點點頭,“剛睡下。”

秦烈揮了揮手,讓她下去休息,自己則輕輕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自從錦年說不想看到他之後,他總是等她睡着了才到她房中來。只是坐在床邊看着她,摸摸她的臉,輕吻她,這樣就足夠了。

床上的錦年已經睡着了,秦烈坐在床邊,伸出手輕撫着她日漸消瘦的蒼白臉龐。

輕輕握住她骨節分明的手,她的手總是那麽冰涼,他小心翼翼地輕吻她的手指,輕輕開口:“錦兒,你不會死的,對嗎?”

俯身在錦年額間落下一個吻,又喃喃道:“錦兒,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死的。你還沒想起我們七年前的那次邂逅呢!我們還要一起度過很多很多個七年,所以,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秦烈目不轉睛地看着錦年的臉,眼睛裏滿是寵溺的溫情,說話的聲音也溫柔得幾乎能擠出水來。

“錦兒,我會讓你愛上我的。”又在她唇上輕啄一下,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她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關上房門的時候,秦烈沒有聽到從屋內傳出的那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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