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一進去,就看見秦烈坐在錦年的床上。
他用手輕輕撫着錦年睡過的枕頭,仿佛那就是錦年本人一般。他的側臉那剛毅的線條,彌漫着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你把她帶到哪裏去了?”秦烈輕輕開口問,視線卻仍舊停留在枕頭上。
秦柔嘆了口氣,“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
秦烈轉過臉望着秦柔堅定地說:“當然是帶她回家。”
秦柔輕笑了一下,“家?你真的覺得皇宮是她的家嗎?一個囚禁她的家?一個讓她除了痛苦什麽也感受不到的家?一個讓她一天天虛弱甚至快要死掉的家?”
秦烈沒有說話。因為秦柔說的都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哥,你好好想想,錦兒姐姐在宮中的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好好對待過她?如果你真的對她好,把這裏當成她的家的話,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明明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死。你難道非要她死在你的身邊你才甘心?”
“我不管!”秦烈倏地站起來,語氣十分激動:“我只是愛她,要她在我身邊而已,有什麽錯?她只要乖乖在我身邊享受我對她的好就行了!我堂堂一國之君,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我為她遣散後宮!還打算封她做皇後!我只要她一個人!我對她還不夠好嗎?為什麽她整天想着離開我?我到底有哪裏不好?”
秦柔輕蔑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說:“你以為錦兒姐姐稀罕做皇後?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秦烈并不認同秦柔這話,他不了解錦年?他是錦年的丈夫,是她最親密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錦年嗎?
“你給的這些,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秦柔走到秦烈身邊,放慢語速,緩緩地道:“其實最讓她傷心的,不是你的獨占欲,而是你的懷疑,你的不信任。”
秦烈一怔,他想起錦年的确總是因為他派人監視她而生氣,莫非他的不信任真的對她傷害那麽大?他詫異地看着秦柔,等着她把話說完。
“你知道你派人跟蹤她監視她,對她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嗎?她一直希望你能夠信任她,可你卻三番四次的讓她失望。你如果真的愛她,就根本不應該派人監視她。”秦柔說着說着,語氣有些激動。
“我……我只是想知道她做了什麽,我,那,那也是保護她!”
“哥,你知道這種監視的方法,是對什麽人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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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沒有回答,他知道是對犯人用的,而他對錦年的所作所為,确實簡直與對待囚犯無異。
秦柔也沒有再問下去,換了個話題,問道:“哥,你難道沒發現這段時間錦兒姐姐有些不對勁嗎?”她小心地留意着秦烈的表情。
秦烈滿臉的不解,反問道:“什麽不對勁?”
“你沒發現錦兒姐姐都不說話的?”
提到這個,秦烈頓時滿腹委屈,想也不想地就說:“她本來就不怎麽說話。這幾個月,她一句話都沒跟我說過。”語氣還頗為哀怨。
秦柔見他真的仍舊未發現,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驀地走到他面前,惡狠狠地瞪着他道:“秦烈!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
秦烈先是被秦柔指名道姓地叫他全名給喝住了,回神一見秦柔要走,連忙拉住她,焦急地問:“你還沒有告訴我的,錦兒現在到底在哪裏?”
秦柔火冒三丈,一把甩開秦烈的手,厲聲道:“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裏,我剛剛才把她從火坑裏救出去,不會讓你再把她推回火坑的!”
“你說什麽!什麽火坑?”見秦柔如此形容,秦烈的火氣也噌的冒了起來。
秦柔毫不示弱地吼回去:“如果這裏不是火坑的話,你怎麽會連她得了失語症都不知道?”
秦烈聞言一怔,滿臉震驚地盯着秦柔,半晌才回過神來,勉強吐出幾個字:“失……失語症?”
“對!她不是不想和你說話,而是無法說話!因為她得了失語症!你天天和她在一起,甚至……甚至,她的身體這樣了還要她侍寝!你若是真的關心她,又怎麽會一直沒發現?你就是這樣愛她的?”
秦烈腦中“轟”的一聲,如晴天霹靂一般,渾身頓時失去了力氣。頹然地坐在床上,感覺到心髒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他蹙着眉,手掌用力按着心口,讓疼痛不那麽強烈,才鼓足力氣開口問:“錦兒她,為什麽會……”問到最後,竟然沒有繼續問下去的勇氣了。
“原因你應該比我清楚。”秦柔淡淡的說,“我上次探望她的時候,她已經不能說話了。大概是在她的壽宴之後吧,從你用鐵鏈鎖住她開始。她要我別告訴你,是希望你自己發現,讓你看清楚你對她所做的這一切有多愚蠢,多傷人。可是,沒想到你竟一直都沒發現……哥,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秦柔的話,每個字都像一把匕首插在他心上,痛得他死去活來。
他不斷地問自己,為何會沒有發現?他每天都和錦年在一起,為什麽從頭到尾都沒對她不說話的原因産生質疑?還以為她只是不願意與他說話……為何沒發現她是根本無法說話?
錦兒,她一定很傷心吧?每晚抱着她入睡的人,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她得了失語症……秦烈苦笑着,他可以想象錦年會對他有多失望。
秦柔看見秦烈低着頭,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然後有水滴從他臉上滑落下來,滴在他的龍袍上。思量了一下,她還是再次開口道:“我知道現在說這個會讓你更痛苦,但我覺得還是要讓你知道,畢竟你對她的傷害比起你現在的心痛,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她看着秦烈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錦兒姐姐她,有身孕了。”
秦烈的頭倏地擡了起來,直愣愣地看着秦柔。
秦柔繼續說:“木頭已經把她帶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讓她養病。她很堅強,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一定會好起來的。哥,如果我沒帶走她的話,你失去的,就會是兩個人了。”
“她,她……她現在怎麽樣了?”秦烈問出這句話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氣,連音調都有些虛。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大夫給她施針之後,她的氣色好了很多。你放心,木頭會照顧好她的。”
秦烈點了點頭,心房的疼痛直傳到指尖。他覺得有些眩暈,抓着胸口的手握得更緊了。
秦柔在他身邊蹲下,輕輕地說:“哥,你試着別把她綁那麽緊。你難道不知道,錦兒姐姐其實是很愛你的嗎?就算你不鎖着她,她也不會離開你的。”
秦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秦柔。
秦柔輕輕地笑了一下,說:“哥,你從小到大一直很自信的,為何這次如此不自信?其實,你若不是這麽不信任她,你們現在一定很幸福的。我之所以放心讓木頭照顧錦兒姐姐,是因為我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會發生什麽。我相信錦兒姐姐,更相信程玄書,因為他是我的夫君。皇兄,你只知道在朝堂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卻為何不知道愛她就要信任她呢?”
見秦烈的眼神閃了閃,秦柔知道他聽進去了,繼續道:“信任,是夫妻之間最起碼的東西,錦兒姐姐是你的妻子,若連自己夫君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你說她會有多傷心?”
秦烈的眉頭蹙了蹙,終于有了遲來的醒悟。
“哥,你不要被自己的臆斷蒙蔽了感覺,你好好回憶一下,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她對你的愛嗎?”
秦烈腦中回想着,卻只能讓他更加痛不欲生,“我知道了……”他輕輕吐出這幾個字,步伐蹒跚地緩緩走出了裕寧宮。
錦年睜開眼,陌生的床帳陌生的房間,她知道這裏并不是裕寧宮。
正思考着秦烈又把她換到了哪個地方關着,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錦兒,你醒了?”
說話的是個男人,卻并不是秦烈,錦年微微一怔。這段時間除了小寒和秦烈,沒有其他人和她說過話,對于忽然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她很是意外。
視線漸漸清晰,待她看清身邊男子原來是程玄書之後,她愣了一下,然後确定自己現在已經不在皇宮裏了。心中又是無奈,又是欣慰,程玄書從不對她食言,果然這次也不例外。
錦年稍稍擡了擡手臂,程玄書默契地扶她起來半坐着。
程玄書未待她示意,就了然地對她道:“這裏是雲山的山腰,這房子是我曾在雲山寺學武時住的。你放心吧,這裏沒有人知道,已經沒事了。”
錦年瞪大眼睛看着他,臉上寫滿了驚訝,這裏是雲山?雲山離京城少說也有一百多裏吧,為何一覺醒來就離皇宮這麽遠了?
她滿腦子疑問,張了張嘴,仍舊無法發出聲音。
程玄書知道她的疑惑,默契地答道:“是我和小柔一起把你救出來的。”
錦年聞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翻開被子就下床往外走,剛走兩步就因身體虛弱而站不穩。
程玄書連忙扶住她,蹙眉道:“錦兒!你現在很虛弱,不要亂動。”邊說邊将她扶到床上。
看着錦年凝重的表情,程玄書輕松地笑了笑,自信地說:“你放心,小柔剛剛傳來的消息,說他并未追究此事,沒事的。”
錦年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太相信,秦烈怎麽可能這麽輕易放過她?
程玄書知道她不信,繼續解釋道:“小柔告訴皇上你得了失語症,還有……你……”沒好意思繼續說,他便用手指了指錦年的肚子。
錦年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想起已經兩月信期未至,再看程玄書的眼神,知道自己是懷有身孕了。
程玄書小心翼翼地說:“我想,他應該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所以才沒有追究的,你不用擔心了。”
錦年沒有反應,只是輕輕撫着自己的肚子。
“對了,錦兒,你餓不餓?睡了這麽久,一定很餓了吧?”程玄書邊問邊仔細看着錦年的表情,生怕她又情緒激動了。
錦年擡頭看了看他,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程玄書見她肯吃東西,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道:“我馬上給你弄點吃的,你等一下啊。”
轉身正要去廚房,忽然感覺衣角被拉住了,回頭一看是錦年伸手拉住了他。他詫異地看着錦年,只見她擡手指指圓桌,又指指自己的嘴,他才明白她是要喝水了,立即幫她倒了一杯茶過來。
錦年接過杯子将茶一飲而盡,然後對他微微一笑,發自內心的,滿足的笑。
這個笑容讓程玄書愣住了,他已經記不起上次看到錦年的這個笑容是什麽時候了,片刻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神,連忙邊往外走邊對錦年道:“錦兒,你等着啊,我馬上就好。”
錦年輕撫着自己的小腹,感覺肚子裏的小生命,她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她決定,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自己的這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幾章就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