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幾天之後秦柔也來到了雲山,她已經把善後的事宜全部處理好了,包括他們近期不回朝理由。秦烈都一一首肯了,他只要秦柔時常告知他錦年的狀況,并保證他不會去打擾她。
對外公布的錦妃離開皇宮的原因,是因為上次滑胎,導致她身體不适,為了調養身體,也為了祈福,她将在城外的金閣寺靜養一段時間。
而柔公主夫婦則是因為程玄書曾在婚前承諾過,要陪公主周游天下。此時他剛凱旋歸來,目前梁國四海升平,國泰民安,所以他們夫婦決定這段時間去四處游玩,若皇上有事宣召,他們會随時回朝。
秦柔當然還是希望錦年整理好心情之後,還會回到秦烈身邊,畢竟她還是很喜歡她這個嫂子的。
他們已經決定,這段時間幫錦年把身體養好,讓她順利生個大胖小子,順便養好傷,忘記那些不開心的過去。他們在一旁敲敲邊鼓,說說好話,讓她重新接受秦烈。
因為無論如何,兩個相愛的人,還是應該在一起的!
三人就這樣平靜地在雲山住了下來。
漸漸的,錦年的肚子大了起來,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臉色紅潤了許多。唯一的遺憾,就是她仍不能說話。大夫開的藥一直沒斷,但就是無法發出聲音。
其實她的失語症是心病。那段時間她不想和秦烈說話,心裏就不斷地暗示自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久而久之就失去說話的能力了。
雖然不能說話,但錦年的情緒似乎并未受此影響,每天總是微笑着。
見錦年并不在意,程玄書和秦柔也沒有着急,至少她現在是健康的。大夫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情況也很好,這樣就好。畢竟心病還需心藥醫,無法強求。
因為上次滑胎的緣故,這次三個人都格外小心地照顧這個尚未出生的孩子。
秦柔總是每隔幾天就會帶來些燕窩,人參,安胎藥等補品,甚至還有小孩子穿的衣服鞋子。
錦年沒有問這些東西從哪來的,只是微笑着對秦柔做了個“謝謝”的嘴型,然後欣然接受。
這天,秦柔一邊整理着小孩的衣物,一邊問道:“錦兒姐姐,你有沒有給肚子裏的孩子起名字呀?”
見錦年點了點頭,秦柔眼睛一亮,連忙問:“真的?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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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年想了想,說:“念之。”這是她前幾天才想好的名字。
秦柔默念着這兩個字,體味了一下意思,笑着說:“念之,好名字!秦念之,很好聽啊!小念之……”
咦,剛剛好像聽到錦年說話的聲音了?
她驀地擡起頭,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錦,錦,錦兒姐姐,剛剛,是你說的話嗎?”
錦年一愣,剛剛只是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能發出聲音了。什麽時候可以說話的?
“太好了太好了!錦兒姐姐,你終于能說話了!”秦柔激動得眼眶都紅了,“我馬上去告訴我……告訴木頭!”說着就跑了出去。
錦年愣愣地坐在房中,又嘗試着哼了一聲,果然自己的嗓子可以發出聲音了。她已經大半年沒說過話了,撫着自己的頸間,錦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孩子,是你給我的力量嗎?
錦年摸着隆起的腹部,面帶微笑。
其實她知道秦柔剛剛脫口而出,是要告訴秦烈,又怕她聽到會不開心,所以才臨時改口的。
她不是不想念秦烈,“念之”這個名字,是為他起的。她從來沒有怪過秦烈,只是想掙脫那枷鎖般的感情而已。她知道,念之出生後,不論男女,都是要送回他身邊去的,畢竟這是皇室血脈。
至于自己要不要回到那個黃金牢籠中去,她還是有些猶豫的。因為直到現在,她聽到金屬碰撞發出“嘩啦”的響聲,都會覺得毛骨悚然。那段被鐵鏈鎖住的日子,太不堪回首了。
那天的傍晚時分,程玄書回來,一進門就迫不及待跑過來抓住她問:“錦兒,你真的能說話了?”
錦年對他微微一笑,輕輕叫了聲:“玄哥哥。”
程玄書點點頭,不知所措地看着錦年傻笑,因為太激動,只知道一遍遍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錦年看了看被他扔在一邊的柴火,程玄書這才反應過來,“啊,對了,我先把這些拿到柴房去。”然後傻兮兮地笑着搬着柴火走了。
由于太久沒有說話,錦年并不能一下說太多。又吃了些藥,慢慢調養了一段時間,才恢複成以前那樣。那個時候錦年已經快要分娩了。
半年後。
錦年看着搖籃中的孩子,至今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個孩子,真的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嗎?輕輕握起自己的手,那天感受到的溫度仍舊萦繞着,那感覺如此熟悉。
記得那天分娩的時候,錦年手中還緊緊地攥着那道平安符。
看着手心的平安符,嘴角微微上揚。
前幾天秦柔給她的時候,說是她去寺廟中求的。其實錦年知道,以秦柔的性子,她哪裏會去求這些平安符之類的東西。會做這種事情的,除了那個幼稚的人,不會有別人了。
因為她身體虛弱,分娩時險些難産,在她疼得快要暈厥的時候,忽然感覺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讓她覺得莫名的心安。那溫度,那觸感,似曾相識,讓她的心頭暖烘烘的。耳邊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又在叫她“錦兒”,不停地鼓勵着她。
錦年費力地睜開眼,想看清楚手心傳來的力量是誰的,但視線被眼淚和汗水所模糊。依稀中,她仿佛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卻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那只手就這樣握着自己的手,似乎給了她勇氣一般,最終平安的将孩子生了下來。
“錦兒姐姐,是個兒子!你看!”秦柔用布包着正在啼哭的嬰孩,送到她面前。
她的衣服已經全部被汗濕透了,努力集中視線。看了一眼秦柔手中抱着的小粉球似的娃娃,聽到他嘹亮的哭聲,錦年的嘴角勉強扯出一絲微笑,然後就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她依稀看到了秦烈的臉。可等她醒來之後,他已經毫無蹤跡,仿佛從未出現過。讓她的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
不過她的心态早已和以前不一樣,再怎麽樣,她都能微笑面對,因為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從搖籃中抱起念之,錦年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這是她的孩子,在她腹中孕育了十個月,身上流着她的血的孩子。錦年從未覺得如此滿足過。指間輕輕點着念之肉嘟嘟的小臉蛋,笑得格外安詳。
秦柔看着又開始望着孩子傻笑的錦年,輕聲出口問道:“錦兒姐姐,你打算自己帶大念之嗎?”她已經問過好幾次這個問題了,希望這次回答她的不再是沉默。
錦年一頓,想了一會才說:“我已經決定,等念之滿周歲,就把他送回皇宮。畢竟,那才是他的家。”
雖然她也想自己帶着念之,但她知道,她現在仍然是秦烈的妻子,念之始終是姓秦的。皇室血脈,怎能流落民間?而且按照大梁嫡傳長子的傳統,秦念之将來會是太子。
秦柔蹙眉道:“那你呢?那也是你的家呀!”
錦年擡起眼睛看着秦柔,淡淡地說:“小柔,你認為那真的是我的家嗎?”
秦柔一怔,回想起錦年在宮裏遭受的一切,那的确沒辦法稱之為“家”。但想起哥哥悲傷的背影,秦柔還是開口道:“錦兒姐姐,他已經改了很多了。你為什麽不……”
“小柔,你看這個,”錦年打斷秦柔,在她面前挽起左手衣袖。
膚如凝脂的藕臂上,一條三寸左右的細長疤痕映入眼簾,雖然已經與皮膚的顏色十分相近了,但仍舊看得出一條蜿蜒的痕跡。
秦柔一愣,不解地道:“這是?”
錦年放下袖子,緩緩地說:“這是我八歲那年爬樹,不慎摔下來時被劃傷的。過了這麽多年,雖然傷口早已痊愈,但這疤痕一直在這裏。每當我看到它,就會想起自己從樹上摔下來的情景。”她轉過身看着秦柔,意味深長地說:“小柔,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
秦柔是個聰明人,她立刻聽出這話中的含義。她是在暗示,雖然秦烈對她造成的傷已經好了,但傷痕還在。傷得越深,疤痕就越難消除。所以她無法繼續留在去了身邊。
秦柔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哥,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只能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