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秦烈又握着那條錦帕發呆了。自從錦年走了之後,他就經常這樣。

那日他聽了秦柔的話,細細地将他和錦年的過去翻出來,才發現自己有多愚蠢。

錦年對他笑,錦年臉紅,錦年那句“喜歡”,錦年叫他“阿烈”,她的每一個眼神都蘊含着愛戀,為什麽他一直沒發現?

像尉遲錦年這樣性格的女子,是從來就不會佯裝情緒,不會故作姿态的。因為她不必,也不屑用這種行為來迷惑任何人。

這樣的錦年,若是不喜歡他,又怎麽會對他笑,怎麽會那麽溫柔的叫他“阿烈”?為何他早沒有發現?為何要因為自己的猜忌,而三番四次地傷害她?為何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之後,還不幡然醒悟?

秦烈懊惱不已,他不想讓自己再犯下更多的錯誤,将錦年推得更遠,所以沒有急于派人尋回她。

其實他知道,如果再讓錦年回到宮中,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傷害她的話,後果會比現在更糟糕,他不止會失去錦年,還會連第二個孩子也一起失去的。

堂堂一國之君,要找一個人何其容易。在錦年出宮的第二天,他就得到了她的下落,知道她現在和程玄書秦柔一起在雲山。思量了許久,他還是沒下令去抓人,而是獨自前往雲山。

不過才三天沒見而已,秦烈卻覺得好幾年沒了似的,一陣莫名的心跳。

他沒有乘轎子,而是自己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走着。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接近錦年了,他心跳得很快,竟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悄悄走近山腰上的那間小屋,老遠就看到了院子裏那個坐在藤椅上閉着眼睛曬太陽的人。她還是一身白衣,腿上蓋着一張薄被,臉色比三天前紅潤多了。

只是這麽遠遠地看着,秦烈就覺得心跳加速,腦中一片空白。他緊緊地用手抓着身邊的小樹,才抑制住自己想狂奔過去抱住她的沖動。

過了一會,程玄書走了出來,坐在錦年旁邊,遞了一個蘋果給她。

錦年接過蘋果,用嘴型說了句“謝謝”,然後對程玄書微微一笑。

秦烈頓時覺得空氣都凝固了,他已經有多久沒見過錦年如此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其實他渴望的,就是她能每天都這樣對他笑,然而這樣的日子卻少之又少。他曾千方百計萬般讨好都未做到的事情,現在卻發現,其實只要一個蘋果就能輕易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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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玄書忽然問道:“錦兒,晚上想吃什麽?”孕婦的口味總是比較奇怪的,而且變得很快,所以一日三餐都要按照她的喜好來。

錦年歪着頭想了想,伸出手掌,在空中呈波浪狀動了幾下。

看着用手比劃着魚的錦年,秦烈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他很懷念這樣的她,似乎上一次看到還是在京城的酒樓裏。他不禁在心中感嘆,這才是真正的尉遲錦年啊。

程玄書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點點頭道:“好,我去抓魚。晚上做紅燒魚給你吃。”

錦年睜着大眼睛點了點頭,一臉的滿足的笑容。

那幸福又滿足的笑容讓秦烈頓時感覺有些眩暈,忽然覺得心裏很痛。因為他終于知道錦年要的是什麽了,只是這個領悟來得太晚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微臣參見皇上。”将他從思緒中驚醒。

秦烈這才從望着錦年出神的狀态中反應過來,見程玄書正躬身抱拳對他行禮。若不是望着錦年出了神,他絕不會連人走到自己身後了都沒發現。

其實在秦烈剛出現的時候程玄書就發覺了,只是他不想驚動錦年,便沒動聲色。他本以為秦烈會主動走過來,誰知等了許久他仍舊只是站在那不動,所以他才過來看看。

“你們把她,照顧得很好。”秦烈對程玄書說,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錦年。

程玄書輕輕一笑,也看着錦年,說:“是錦兒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很努力。”

秦烈點點頭,嘴角微微揚起,口中喃喃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不打算過去?”程玄書小心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秦烈搖了搖頭,回過頭來道:“我只是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眼中滿是濃濃的思念。

程玄書聞言一怔,他覺得眼前的秦烈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見她過得好,我便放心了。”說完他又往錦年的方向看了看,才依依不舍地轉身了。背對着程玄書,他再次開口道:“別告訴她我來過,我不想她不開心。”然後徑直下山去了。

從那以後,秦烈每隔幾日就會到雲山來,帶些補身體的藥材,悄悄交給秦柔或者程玄書,然後就躲到一邊偷偷看着錦年,一直到太陽下山了才離去。

他就這麽站在一邊傻傻地看着,剛開始的時候,只能站在遠處不能靠近,還會讓他覺得心痛。後來漸漸的,心痛慢慢變成了一種幸福,現在,他看着錦年就只有微笑了。

錦年能說話的時候,他竟高興得幾乎要掉下眼淚。

就這樣站在一邊,聽到從錦年的嘴裏發出他最想聽到的聲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滿足過。

有些奇怪自己為何現在只要站在一邊看着錦年微笑,就會覺得心滿意足。

後來他懂了,開始明白自己當初那種一味地占有的愛有多愚蠢。

以前他總覺得錦年不夠愛他,現在才知道,愛不一定要時時挂在嘴上說。錦年的愛,就如同他現在對錦年的愛一樣,只要在一邊看着她,只要她在微笑,就會覺得很滿足。

秦烈本是不相信平安符這類東西的,他一直認為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把希望寄托在這種東西上面,是弱者的表現。但為了錦年,他把這些都抛到了腦後。

他第一次去寺廟裏,萬分虔誠地求了道平安符,點了長明燈,燒香念經祈福。那些他曾嗤之以鼻的信仰,現在也成為了他愛着錦年的方式之一。

他開始明白,為何人們總是樂此不疲地求簽,求佛,求紅線。

這不只是一種寄托,也是一種守護自己心愛之人的方式。不用任何人知道,只是默默的為她付出。

越是這樣為錦年默默付出,秦烈越覺得自己以前那種一味地占有,還以為自己用情至深的想法有多幼稚。那種像枷鎖一般的愛,只會讓自己的愛人痛苦而已。

看着錦年吃着他送來的東西,穿着他送來的衣服,戴着他送來的平安符,即使她并不知道這些是他做的,他也覺得很幸福很滿足。

原來愛一個人,就這麽簡單。

錦年分娩的時候他一直在門外守着,寸步不離。

他緊張得不停地搓着手,來回踱步,額上還直冒汗。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心幾乎要從嘴裏蹦出來,都快要無法呼吸了。小心翼翼觀察着房內的情況,錦年每叫一聲,他就心裏緊一下,擔心得要命,又心疼得要命,恨不得代替錦年來受這些痛。

“……不生了!”秦烈在聽了錦年撕心裂肺地慘叫之後,蹦出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就要往屋裏沖。

程玄書一把拉住了他,忙勸說道:“陛下,這種時候不是說不生就不生的。”

秦烈咬着牙說:“為什麽這麽痛?早知會這麽痛,我寧可不要她生孩子。”

程玄書看着平日威嚴的一國之君如此慌亂的樣子,竟在此時說出如此任性的話。

他強忍住笑意,正色地安慰道:“陛下,這是女人必經的過程。陛下還是冷靜些,這個時候錦兒最需要的是鼓勵。”

這話似乎起了作用,秦烈停住腳,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安定了下來。

程玄書也松了一口氣,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何謂真正的“關心則亂”了。堂堂大梁的皇帝,竟然能在妻子分娩的時候說出“不生了”這種幼稚的話。幸虧這裏沒有其他人在啊!不然……

又焦急地等待了一會,當穩婆滿臉難色地說錦年身子太弱,孩子出不來的時候,秦烈二話不說就沖了進去,速度快得程玄書都沒反應過來。

進了屋子,看到錦年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似的,全身完全被汗水濕透了。她的臉色慘白,眉頭緊緊地揪在一起,雙眼緊閉,似乎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秦烈心疼得無以複加,更後悔為何要讓錦年生孩子。

他緊緊握住錦年的手,他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的是力量,在她耳邊說:“錦兒,孩子想要出來,但是力氣不夠出不來,我們給他一點力量,讓他出來,好嗎?”

他不知道錦年有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也不确定她那有些潰散的眼神是不是看到了他,但他感覺到錦年抓着他手的力氣變大了,于是不停地在一邊鼓勵:“錦兒,乖,就是這樣,再用點力,你能做到的。”

不知過了多久,孩子的啼哭聲終于打破了屋內的沉重的氣氛。

秦烈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突然感到手背傳來一陣疼痛,這才發現手背上已經被錦年的指甲掐出了幾個深深的半月形,正在往外流血。

秦柔從穩婆手中接過襁褓中的嬰兒,歡呼雀躍地大叫:“錦兒姐姐,是個兒子!你看!哥,是個兒子!哈哈!木頭,我當姑姑啦!”

無視旁人的歡呼,秦烈一臉心疼地握住錦年的手,小心地撫着她那被汗水濕透的頭發。

此時看到她平安無事,不知為何他竟感動得有些想哭。他俯下身輕吻她的額頭,喃喃地說:“錦兒,沒事了,辛苦你了。我的錦兒。”

你沒事就好,只要你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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