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又過了一天,秦烈仍舊沒有出現。
錦年心中不禁開始有些擔憂:他為何不來了?是我那天的那番話傷到他了?還是他發生了什麽事來不了?還是……他真的打算放我走了?
一想到秦烈打算放她走,不知為何心中的悲傷遠遠多于喜悅。
靠着門框坐在門檻上,心中有些亂糟糟的,無法自控地又一次開始胡思亂想了。她就這麽呆坐着,直到屋內念之的哭聲響起,才把她的元神叫回來。
給念之喂了奶之後,她再一次陷入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思考着秦烈到底是因為朝中有事耽擱了,還是他身體不舒服來不了。
念之如果知道他只把娘親的元神叫回來一半,一定會大吼:天啊,我好歹是我娘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寶貝兒子,竟然比不過一個高傲自大還曾傷她那麽深的人!天理何在啊!雖然那人是我父皇親爹!娘親啊!我今天已經換了六次尿布了!可我根本沒有尿濕!我的娘啊!我求求你別再走神了好不好!你看看我的眼神是多麽哀怨!
可惜錦年并沒有感受到小念之眼神中的怨氣,精神一直有些恍惚,倒杯茶喝都失手把茶杯打碎了。
錦年呆呆地看着地上茶杯的碎片,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心裏像被一塊大石頭壓着似的,有些喘不過氣來,莫名其妙的覺得不安。
片刻後,屋裏再次響起她的嘆息聲。
錦年擡手扶額,不禁有些煩悶:到底怎麽回事?向來自制力極佳的她,竟然如此控制不住思緒,整日胡思亂想,心境也如此紊亂,對着一個碎杯子竟能發呆這麽久。難道秦烈對她的影響竟這麽大?
錦年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蹲下身收拾碎片。
突然指尖猛的吃疼,讓她眉頭一蹙。翻過手掌,看到右手食指被碎片劃出了一道傷口,殷紅的血順着手指,滴在地上的碎瓷片上,顯得格外刺眼。
錦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傷口,心怦怦地亂跳着。她到底是怎麽了?為何會如此不安?
秦柔一進門便看着這幅情景,吓了一跳,連忙拉起錦年,幫她處理手指上的傷。
處理傷口的時候,錦年的思緒仍舊神游在外,仍在想着心頭萦繞不去的那不安的情緒到底所為何事,所以沒有發現秦柔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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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年想問秦烈的情況,擡起頭,才看到秦柔眉頭深鎖,滿臉的不安,還時不時用複雜的眼神偷偷瞥她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小柔,你有心事?”錦年直言不諱地問,她們之間不需要任何拐彎抹角。
秦柔一頓,咬唇思索了片刻,才搖搖頭說:“沒事。”
她的表情明明就有事。不過既然她不想說,錦年也沒有多問。
靜默了一會,秦柔忽然問:“錦兒姐姐,這兩天你有沒有感覺什麽不一樣?”
錦年一怔,心道秦柔應該是問秦烈沒來的感覺,旋即又裝作不懂地反問:“有什麽不一樣?”
秦柔看着錦年的表情,小心地說:“哥有些話要我跟你說。”
果然是他,錦年心頭猛地一跳,面上仍舊不動聲色地說:“什麽話?”
秦柔卻話題一轉,忽然問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這兩天他沒來,你有沒有一點點想他?”
錦年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地轉過臉,掩飾住情緒,輕聲道:“想與不想,又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秦柔老神在在地說,“如果你想他,我就把他要我告訴你的話一字不差地說出來。如果你一點都不想他,那我也就不浪費口舌傳話了。”
錦年看着秦柔那一臉“就是要逼你說實話”的表情,無奈一嘆,道:“唉,算我服了你了,小柔。”明明就是來當信使的,還非要她承認想他了才肯開口。
“別說這些不相關的,”秦柔急急地說,“想還是不想?”
錦年臉上泛起些微紅,嘴角輕輕勾起,輕聲說:“确是有些想念。”
秦柔這才滿意地笑了笑,一副得逞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明明就很想他,平常又何必口是心非呢?”
錦年微赧着側過臉,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裏卻頓時清明了。她釋然地笑了笑,沒忘記提醒秦柔道:“我已經回答了,你可以傳話了吧?”
秦柔笑了笑,似乎醞釀了一會,才開口說:“他要我轉告你,他近日國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過幾日再來看你。還特地要我每天按時給你用這藥酒按揉腳腕,小心照顧你。”
錦年聽着,心中泛起一陣暖意。
他一定是記挂着她,才傳來這話的,讓她知道他并非不想來,而是無法來。其實她的腳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但他卻還囑咐秦柔記得幫她擦藥酒,想到這裏,錦年的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忽然想起他來不了的原因,又急急地問:“最近國事很多?如此繁忙,是否碰上棘手的問題了?”
以前秦烈即使每□□中事務很多,也不至于完全脫不開身的,如今卻是連說句話的空隙都抽不出來,需要秦柔代勞,是遇到什麽難纏的事了嗎?
秦柔一怔,過了一會才開口道:“也,也許吧。朝中的事我不懂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只,只知道他,他最近,最近事情确實很,很多。”
錦年默不作聲地看着秦柔,發覺她目光閃爍,不停地逃避她的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就在秦柔被她看得心虛到想逃跑時,她忽然淡淡地開口道:“小柔,剛剛那句話你結巴了四次。”
秦柔心中一驚,擡起頭正好對上錦年那沉靜的目光,不知為何有種完完全全被她看透了的感覺。
她慌亂地交握着手,內心正在鬥争着要不要說出真相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一個如神仙一般的熟悉身影讓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她立即朝那人奔過去,如釋重負地叫了一聲:“木頭!”你簡直是我的救世主啊!
程玄書看着氣氛有些怪異的二人,不禁問道:“小柔,我不過晚來一小會,你又闖什麽禍了?”
秦柔白眼一翻,沒好氣地說:“我哪有!死木頭,你那什麽語氣啊,說得我好像是個闖禍精似的。”
錦年并未被程玄書的突然出現打斷思路,她要知道真相,心裏急切的渴望知道秦烈到底怎麽了。但面上仍舊平靜,對程玄書道:“我剛剛在問小柔問題,不過她好像答不上來。”
程玄書問:“哦,什麽問題?”
秦柔心中一驚,沒想到錦年如此執着,連忙想岔開話題,但此時她已經插不上嘴了。
錦年意味深長地看了秦柔一眼,微笑着說:“小柔知道我要問什麽,還是讓她告訴你吧。”
明明是很溫暖的微笑,此時卻讓秦柔打了個寒顫。她煩悶地走了幾個來回之後,她突然站定,大吼一聲:“哎呀我不管了!我告訴你吧,其實……”
“小柔!”剩下的話被這個聲音堵在了秦柔的嘴裏。
聞聲望去,程玄書斂眉走了進來,神色嚴肅地看着秦柔。
秦柔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嗔道:“好嘛,又被你說中了。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有話不說我會憋死的!”
程玄書淡然地拍了拍秦柔的肩頭,“好了,你去照看念之吧。”
秦柔有些不情願地看了看一邊的錦年,她仍舊是一臉的沉靜,波瀾不驚。又擡眼看了看自己的丈夫,雖然他臉上沒有表情,但眼中閃着不容抗拒的光。她沖程玄書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到裏屋去了。
待秦柔走後,錦年冷靜地看着程玄書,“玄哥哥,發生何事?”
她知道肯定有事發生,但此時的心情竟比剛剛獨自不安的時候要平靜多了。因為現在她只需要等人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事。
程玄書斂眉沉思了一下,才開口道:“錦兒,我問你,如果你的夫君,秦烈,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你會如何?”
錦年一怔,“為何這樣問?”心頭那不安漸漸擴大,“他怎麽了?”
程玄書安撫道:“你放心,他沒事。你先回答我,如果他出了事,你會怎麽辦?”
錦年下意識地逃避這個問題,為什麽非要說這種她從來不願意去想的事?
“回答我,錦兒。”程玄書抓着她的肩膀,逼她正視他,“你會怎麽辦?獨自帶大念之,孤獨終老?還是改嫁他人?又或者,遁入空門?還是……随他而去?”
錦年身子一震,這才開始面對這個問題。秦烈不在的話,她怎麽辦?怎麽辦?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突然有一天離開她,也根本不想面對這個問題。
眼淚毫無預警地落下,心一陣一陣的抽疼,拉扯得她連手指頭都在疼痛。
看到錦年突然淚流滿面,程玄書心頭一緊,雖然有些不忍,但他必須讓她面對這個問題。
即使這樣,但他的語氣仍舊軟了下來:“回答我,錦兒。我需要你的答案,才知道我應該怎麽做。”
錦年看着程玄書,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緩緩開口:“你知道,在你們來之前,我一個人想了多少他沒來的理由嗎?我從沒發現自己這麽沒用,竟然可以想他想得什麽事情都做不好。”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我什麽理由都想過了,唯獨沒有想你說的這個。我不願想,不敢想,因為我根本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日子。雖然我離開了他,但我知道他就在京城裏,就在,但是我知道他就在附近,一直在看着我,照顧着我。我早已經習慣了他的目光,他的照顧。”
她自己打上的那個結,終于被她自己解開了。
錦年抱着念之坐在馬車裏,她已經沒有再留眼淚了,只是心中不斷的祈禱,求求老天保佑秦烈,不要讓他有事。
馬車在她不停地催促下,連接趕到了京城,錦年下了馬車二話沒說就狂奔進了秦烈的卧室。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寬大的龍床上,頭上包着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如紙,放在被褥外面的右手之中,還捏着一塊純白的絲帕,依稀可見絲帕上繡着的“錦”字。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她的絲帕,卻一時想不起來自己何時遺失了,為何會在秦烈手中。四周守着的宮娥太監禦醫沒有一個敢開口說話,室內充斥着一股壓抑的悲傷氣息。
錦年問身旁的禦醫:“皇上怎麽樣了?”
“回錦妃娘娘,皇上是由于太過心急才會從馬上摔下來的,幸虧皇上從小習武,身手敏捷,避開了要害,微臣已經給皇上進行了上藥和包紮,待皇上醒過來就無大礙了。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皇上摔下來的時候磕到了頭,不知會不會有影響。”
錦年一驚,“會有什麽影響?”
禦醫往地上一跪,“微臣曾經遇到過皇上這樣的病患,有過醒來之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的先例,但皇上洪福齊天,一定不會有事,請錦妃娘娘寬心。”
什麽都不記得?
這幾個讓錦年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她頹然地在秦烈床邊坐下,顫抖着輕撫着他的面頰,輕輕握住他的手,呢喃道:“阿烈,你會不會什麽都不記得了?你會不會忘記我?忘記我們之間的一切?”
那些不好的回憶,曾經是她想方設法想要忘記的,現在卻覺得那都是尤為珍貴的回憶。一想到秦烈醒來後有可能會忘記這些事情,她就覺得心疼得無以複加。
他曾經那麽愛她,愛她愛得失去了理智,愛她愛得做了無數傻事,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不再愛她,甚至會完完全全忘記她。她不敢想象他的生命中抹去了她的身影,是他讓她愛上他的,怎麽能在她愛上他之後,又将她忘記呢?
錦年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秦烈的手上,臉上,金黃的被褥上,然後無聲地消失。
“阿烈,這是你給我的平安符,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希望老天能保佑你平安無事。阿烈,我從沒對你提過什麽要求,我現在只想求你,不要忘記我。”
秦烈是被一陣劇烈的頭痛疼醒的。
他只記得他連着兩天沒休息,處理完國事之後騎着馬趕去雲山見錦年,由于過于疲憊,騎馬的速度又太快,在對面的馬車疾馳而來的時候他一時沒反應過來,躲閃不及,拉着馬頭向旁邊一側,巨大的慣性将他直接從馬身上甩了出去。他完全來不及反應,只下意識地避開了致命的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失去意識之前,他感覺到頭磕在了一塊石頭上,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睜開眼睛,首先進入他視野的就是一片黑色,定睛一看,他才知道這是人的頭頂。正在納悶這人是誰的時候,忽然聞到一陣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香,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
是她!她來了!她就在自己身邊!
他激動得不敢亂動,生怕這是一場夢,自己一動夢就會醒了。
睡在他床前的人好像感覺到了什麽,緩緩擡起頭,看向了他。
秦烈感覺自己心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錦年睡眼惺忪地看着秦烈,确定他睜開眼睛了,她倏地清醒了過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阿烈,你醒了?”
秦烈不敢輕舉妄動,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心下有些擔憂:我醒了你就要走了嗎?那我寧願長睡不醒。
“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秦烈看着她,輕輕搖搖頭。
“餓不餓?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秦烈再次搖搖頭,我只想就這樣看着你,什麽也不做。
錦年卻被他只會搖頭點頭的反應吓到了,有些擔憂地開口:“阿烈,你……你還記得我嗎?”
“錦……錦兒。”
從他口中蹦出的這兩個字讓錦年激動得有些想哭,“對,我是錦兒。你沒有忘記我?”
秦烈有些想笑:“我怎麽會忘記你?”
錦年再也控制不住,也不管他是不是身上有傷,一頭紮進他的懷裏,放聲痛哭:“阿烈,你吓死我了!他們說你會忘記我!會忘記我們的一切!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我的!我就知道!”
雖然傷口被錦年這一撲有些疼,但心中的喜悅勝過了傷口的疼痛。他滿足地輕拍着懷中的人,覺得自己幸福得像是在做夢,要不是傷口的疼痛提醒了他,他真的會以為是在夢境之中。
“錦兒,我不會忘記你的。”
“對了,這塊錦帕怎麽會在你這裏?”
“這個啊,這是我的秘密。”
“可這是我的錦帕呀,你是怎麽拿到的?”
“你想聽啊?那我跟你講個故事吧。以前有個很潑辣的小姑娘……”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不管你們對結局滿不滿意,這是我心中的結局。我認為男女主之間的問題都是因為互相不夠了解,也不知道如何表達,溝通不夠造成的,兩個人都要成長。找到一個深愛你而你碰巧也愛TA的人是很難得的,世間本沒有完全合适的兩個人,都是互相磨合,才能細水長流,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