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翻醋缸酸意熏天
出了大門沒多遠, 街坊鄰居們紛紛探頭探腦看熱鬧。
謝景元轉頭看向柳翩翩:“你要不要戴上面紗?”
柳翩翩搖頭:“我為什麽要戴面紗?”
謝景元将刀從肩膀上拿下來:“不錯,長進真大, 我估計明兒你又要出名了。”
柳翩翩笑起來:“我再出名也比不上謝大人出名, 前幾日還有人來我祖母跟前問謝大人是不是已經成家了。”
謝景元先是皺眉,然後又眯起桃花眼笑:“下次記得好好問一問對方說的是什麽樣的姑娘。”
柳翩翩扭頭看向他,也不知怎地, 她心裏竟然有些不舒服起來,他想成親了嗎?那我去他家會不會影響他成親?
住幾天我就早點回來吧。
柳翩翩端起得體的笑容:“那謝大人有什麽要求, 回頭我轉告祖母。”
後面的裴謹言和鐵柱都面面相觑, 連月升都覺得自家姑娘忽然變了語氣。
謝景元見柳翩翩瞬間變成一幅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眨了眨眼對柳翩翩道:“好看不好看不打緊, 會做飯洗衣服,性格開朗, 不要扭扭捏捏,能守住家。”
柳翩翩笑得春風和煦:“謝大人對姑娘的家世有什麽要求?姑娘的嫁妝呢?您能下多少聘禮?”
謝景元笑得見牙不見眼:“普通人家就好, 嫁妝沒有要求,聘禮看對方的要求,千兒八百都行。”
柳翩翩點頭:“我知道了,謝大人放心, 定能讓您滿意。”
謝景元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戲谑:“我滿意不滿意不要緊, 鐵柱滿意就好。”
柳翩翩的笑容卡在臉上,這個混不吝,拿我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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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 人家要說的是您。”
謝景元咧嘴一笑:“鐵柱現在也有個從九品啊, 他也姓謝, 正兒八經的謝大人, 沒錯啊!”
柳翩翩哭笑不得, 這個混不吝!
後面的裴謹言和月升都松了一口氣,鐵柱頓時反應過來:“哎呀,景元,你比我大,說好了你先成親的!”
謝景元頭也不回地罵他:“你不成親,将來我成親的時候你知道怎麽給我幫忙?”
鐵柱撓撓頭,也對,要是自己先成親,等少爺成親的時候我們兩口子都能給他幫忙,我兒子還能帶着少爺的兒子玩。
鐵柱頓時眯起眼睛笑:“景元,我的好少爺,千萬不要那五大三粗的。”
謝景元嘴裏哼起了小調:“你想要還沒有呢,邊城的姑娘雖然不比京城姑娘柔弱,但也不是五大三粗,個子都高挑的很。”
鐵柱頓時開心起來:“那我聽少爺安排。”
幾人一路說笑一路往謝景元的新宅子而去。
柳翩翩一邊走一邊介紹:“謝大人,您的宅子是兩進的,因着比較新,且用料好,一共一百二十兩銀子。裏頭還有一些先房主留下的家具,您需要什麽給我列個單子,回頭我給您置辦。”
謝景元嗯一聲:“你看着辦就好,這邊城的宅子真便宜,這要是放在京城,內城兩進的宅子得上千,還是破破爛爛的。”
沒多大一會兒,五人一起到了新宅子門口。
柳翩翩拿出鑰匙打開大門,推開門,一棟嶄新的兩進院子呈現在眼前。
這院子和柳文淵租的院子不一樣,這屋裏沒有火炕,但有火牆,這樣就不用在卧室裏做飯了。
謝景元把院子裏裏外外逛了一遍,立刻給鐵柱下任務:“去,柴米油鹽多買些回來,再買一張新床放正房裏給她們兩個住。”
柳翩翩趕緊道:“謝大人,這是您的宅子,我們住廂房就好。”
謝景元看她一眼:“臭講究。”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半兩銀子給裴謹言:“勞煩裴兄弟去買些茶水點心回來。”
裴謹言看了一眼柳翩翩。
柳翩翩對着他微笑道:“謹言今日跑累了,月升你去吧。”
裴謹言搖頭:“我去吧姐姐,讓月升幫您把東西規整規整。”
屋裏就剩下謝景元和柳翩翩主仆二人,柳翩翩進了西廂房,裏面有個櫃子,還有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
謝景元把包袱放在上面:“今日你們兩個就住下,我後天早上再走,不用怕。”
柳翩翩從旁邊找到抹布和雞毛撣子:“我們倒不怕,就怕給謝大人帶來麻煩。”
謝景元一邊在心裏盤算事情,一邊回答她的話:“我估計這會子老太爺肯定把你爹叫去問話了。等會子天黑了我讓鐵柱留在這裏,我去你家裏一趟。”
柳翩翩有些不放心:“謝大人,我跟您一起去吧。”
謝景元眯起了眼睛,看着窗外射進來的一縷殘陽:“你不要去,你去了她們就要把矛頭對準你,說不定還要牽連出你哥,我回來後告訴你消息。”
當天晚上,幾人在這裏随意吃了點東西,一起動手把東西兩個廂房的火牆燒起來,床鋪好。
謝景元忙好後拍了拍手:“鐵柱,你在這裏看着,我帶着裴兄弟回那邊去。”
柳翩翩見他們要走,急忙将今日的點心包了一包給裴謹言:“謹言,多謝你今日為了我的事情奔波,我走得匆忙,也沒帶什麽東西出來,這個你拿回去吃。”
裴謹言看着手裏的一包點心,一天的疲憊似乎在這一刻蘇醒。他心裏有很多話想說,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景元咳嗽一聲:“裴兄弟,要不我送送你吧。”
因為離得近,柳翩翩忽然發現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立刻問道:“謹言,你脖子怎麽了?”
裴謹言一驚,立刻往後退兩步:“沒事,我起疹子了。”
柳翩翩不信,又往前靠兩步:“你這不是疹子!”
裴謹言急忙把領子往上拉了拉:“我沒事的,我先回去了。”
說完,裴謹言對着柳翩翩抱拳鞠躬,匆匆而去。
柳翩翩把目光投向謝景元。
謝景元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她那眼神仿佛小時候祖父看到他偷懶不聽話時的目光一樣,嚴肅認真,還帶着點責備。
他輕輕咳嗽一聲:“那個,裴兄弟的傷,是我打的。”
柳翩翩的杏眼瞬間睜圓:“你打的?”
謝景元又咳嗽一聲:“誤傷,誤傷。”
話一說完,謝景元感覺屋裏剛燒好的火牆瞬間又變涼了一樣,他擡起頭一看,只見柳翩翩的眼神已經恢複平靜,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過了幾息,謝景元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腳步。
“那個,你別生氣,我明天帶他去看大夫,我買禮物上門給他賠禮。”
柳翩翩的聲音波瀾不驚:“你為何要打他?”
一向伶牙俐齒的謝景元忽然語塞,他能說他聽見裴謹言去柳家提親時心裏很憤怒嗎?不能,說了她肯定會罵他多管閑事。他能說他想到那小子把自己當槍使喚就想打他嗎?不能,是他自己說有事去軍營找他,而且裴謹言一大早為她奔波那麽遠,這會子她心裏說不定正感動着呢。
他娘的,合着老子忙活半天,最後那小子變成了大好人。
柳翩翩見他又往後挪了兩步,收回了目光:“你不是要去我哥家裏,快去吧。”
謝景元見她不再盯着自己,心裏終于松了口氣。
哪知柳翩翩忽然對着他墩身行禮:“多謝謝大人為了我的事情歸來,還請你以後莫要再打人。你最近風頭盛,說不定已經點了人家的眼,若是再不知拘束,哪天就要被人家背後算計。”
謝景元聽見她這口氣,心裏又罵罵咧咧開來,小小年紀跟個老學究一樣,就知道教訓人,不愧是柳元濟的親生女兒。
他從鼻孔裏嗯一聲:“我曉得了。”
柳翩翩擡眼看着他:“謝大人,謹言是個好孩子,溫厚純良,還請謝大人以後莫要再打他。”
謝景元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他溫厚純良?他明明一肚子鬼主意!
可面對這樣認真的柳翩翩,謝景元只能認輸:“是我不對,往後你監督我,要是我再打他,你只管來打我。廚房有燒火棍,你放心,我保證不還手。”
柳翩翩起身看着他:“謝大人是好個人,謹言也是好人,我從不打好人。”
謝景元心裏一哽,誇他的時候就是單獨誇,誇我的時候還要另外帶一個,老子是不是永遠都不如那些個讀書人。
他見柳翩翩眼裏帶着一絲期盼看着自己,心裏又翻騰起來,就是這種眼神,每次她這樣看着老子,老子就好像欠了債一樣不能拒絕她。
謝景元在心裏嘆口氣,然後點頭:“我知道了,是我的錯,以後我保護他好吧,誰欺負他我打誰。”
柳翩翩笑起來:“打架不好,咱們盡量不打架。”
謝景元見她笑起來,心裏也跟着高興,他看了看外面的天:“你們歇着,我去那邊看看。”
說完,他拔腿就跑了,就跟鬼攆他一樣。
柳翩翩帶着月升一邊收拾廂房一邊等待。
那邊廂,謝景元到柳文淵到家裏時,果然,屋裏正一大屋子人呢。
柳文錦開門見到謝景元後十分恭敬:“謝大人來了。”
謝景元嗯一聲:“都來了?”
柳文錦點頭:“除了大哥和翩翩,都在呢。”
正院正房裏擠擠挨挨,裏面柳公紹正在罵柳元濟,罵的十分厲害,旁邊薛氏也跪在柳元濟身邊,低垂着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謝景元一進屋,大夥兒都拿眼看着他。
柳文潔很機靈地給謝景元倒了杯茶,旁邊六郎給謝景元讓了個座位。
謝景元接過茶慢慢喝,一言不發。
柳元壽摸了摸胡須問道:“景元,翩翩怎麽樣了?”
謝景元今日态度很好,用恭敬的語氣回道:“二老爺放心,有月升和鐵柱在那邊陪着呢,無妨。”
柳元壽點頭:“多謝景元相助,不然下午雲家來人時我們還不知要如何交代。”
謝景元哦一聲:“雲家下午來人了?”
柳元壽嘆口氣:“雲家來請期。”
謝景元冷笑一聲:“這雲家可真是心急,怎麽,大老爺給了日子嗎?”
柳元濟滿臉羞愧:“爹,都是兒子的錯。”
柳公紹擡腳踹了他一下:“不是你的錯難道還是我們的錯?那婚書是你簽的,你說這事該怎麽辦?”
柳元濟低下頭不說話,片刻後擡起頭看着薛氏:“你三番五次挑事兒,我留不得你了。”
薛氏也擡起頭看向柳元濟,眼裏無悲無喜:“怎麽,老爺要休了我嗎?”
柳元濟滿心憤怒:“三丫頭被你送到秦家做妾,現在又要把大丫頭送到雲家去。你這個毒婦,我的女兒都要被你毒害了。”
薛氏呵呵笑起來:“她們也是我的女兒,我給她們找婆家不對嗎。秦家有國公爵位,你們柳家現在屁都沒有,三丫頭去做個妾難道不對?至于大丫頭,又潑辣又刁鑽,雲家願意要她是她的福氣,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說完,薛氏又哈哈笑起來。
謝景元擡手抓起旁邊差盤子裏的一粒瓜子,順手彈了出去,正好砸在薛氏的門牙上。
瞬間,薛氏一聲慘叫差點把房頂掀翻。她那一顆門牙活生生被打了下來,滿口鮮血。
謝景元慢悠悠喝了口茶:“老子平生最讨厭這種虛僞的人,一邊算計別人,一邊打着為別人好的名號。既然這麽好,大太太何不自己去那富貴窩裏享受。反正大老爺現在又老又窮又迂腐,你每日還要洗菜燒飯,去了雲家那富貴窩,從此吃香的喝辣的,豈不妙哉。”
柳家人都皺起了眉頭,這賊小子罵起人來是真不講究,管你什麽長輩晚輩,犯了他的忌諱他就要罵,罵的又刁鑽又毒辣,難怪京城人都說他混不吝。
薛氏疼得倒在地上捂着嘴哭嚎,一邊哭一遍罵:“你這個克父克母的短命鬼,我詛咒你将來不得好死。從出京城到現在,見天跟我作對,你這個黑心的狼崽子!”
謝景元冷笑一聲:“繼續罵,讓我看看你兒子的骨頭有多硬。”
薛氏的哭聲卡在喉嚨裏,然後一聲悲鳴繼續哭,卻不敢再罵謝景元。
謝景元看向柳元濟:“大老爺,休了大太太,雲家就不會來逼婚了?那婚書是你簽的,又不是大太太簽的。”
柳元濟的眼裏忽然閃現出一絲恐懼,他明白老父親的意思,可他不想被逐出家門。
想到這裏,柳元濟忽然期期艾艾起來:“父親,兒子今日去看過那雲家二小子,也算一表人才,已經過了府試,也不是,也不是配不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後脊梁骨發涼。
衆人看到謝景元一雙眼仿佛淬了毒一樣盯着柳元濟。
作者有話說:
讓大家久等啦,不好意思~
從明天開始,早九點和晚九點各一更,感謝各位小可愛的支持,麽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