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露真身

李靖梣等人來到後園的假山處,果見花卿被侍衛攙扶着,暈暈乎乎,顫顫巍巍,如一根喝醉了的柳枝似的,颠三倒四地撲将過來。

“這是哪兒啊?我是誰呀?我怎麽會在這裏?欸?這不是殿下嗎?這是怎麽回事啊?周圍怎麽這麽多人?我頭有點暈,誰扶着我點?”

雲種大喜,連忙過去扶住她,“花卿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兒,我被人打暈了帶到這兒,醒了便想出去,誰知走到此地卻迷路了。”

她依然用布蒙着臉,能教人看出她是誰。只是身上羅裙換成了不常穿的深衣,那淺綠色的顏色和銀色紋案異常眼熟,皇太女眼波頓時深沉起來。

半個時辰前。

花卿見蕭王離去,便趁機溜走,先是打暈兩個看門的婢女,并和她們換了衣裳,然後從後門溜出了王府。上了一輛早就停在那裏的馬車。一盞茶功夫,那馬車便又繞到了前門來,門簾掀開。一位品貌風流的年輕公子走了下來,回頭對車上人打了個響指,“走,去王府,狠狠敲那老匹夫一筆。”

然後就看見五百衛戍把王府給包圍了。

那公子見那車架儀仗十分眼熟,便尋摸過來,突然,一個女人的腦袋從窗簾裏探了出來,驚喜地喚他:“秦大哥!”

“嚯!”他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後仰,看清車子裏的人,才長舒了口氣,“怎麽是你啊,真吓死我了!”

包四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掀開車簾,從車裏跳了下來,“是我啊,秦大哥,你也是來王府救花卿姑娘的嗎?”

秦濁聞言假咳了兩聲,“額,算是吧。”随後又聽出她話裏的玄機,“也?莫非還有誰來救花卿姑娘嗎?”

包四娘點了點頭,“今天我從聾婆婆那裏聽說了花卿姑娘落難的消息,就去求了皇太女殿下,她現在正在王府中跟蕭郡王要人呢!”

秦濁聞言突然喜上眉梢,不敢相信似的問:“當真?皇太女真的來王府要人了?!”

“是……是啊!”包四娘不明白他為何那般高興。但是沒過一會兒,五百衛戍就踹開王府大門沖了進去。看起來是要搜人的陣仗。

那秦濁不知為何臉色一變,忽然一把拉住包四娘:“先上車,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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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四娘心中大惑,随他進了車廂,只見他護好前頭和兩邊的車簾,突然鄭重其事地握住了包四娘的手,道:“待會你無論看見了什麽,都不要叫好嗎?”

包四娘愈發迷惑,不過,因為心底常年累積的那份信任,她仍舊無條件地選擇相信他。

而且手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令她心跳都打起顫來,哪還有力氣想別的。臉頰不由自主的發燙,她迅速的低了頭,掩飾那份羞人的紅。

秦濁倒也沒注意,低了頭,開始撥解自己的衣裳。

包四娘低頭坐了半響,仿佛聽到了寬衣解帶的聲音,驚訝地看過去,秦濁正褪掉身上的寬袍,露出雪白的綢緞中衣來。然後擡起一條腿,艱難地退下靴子,撂到對面,又去脫另一只腳。

包四娘一張臉登時紅了個通透,“秦大哥,你這是……做什麽?”

“你也把外衫脫下來吧!”

包四娘大驚,連脖子都紅了,雙手揪緊自己的衣襟,氣鼓鼓地瞪着他。不敢相信,笑得那麽天真無邪的一張臉,為什麽會說出這等……這等混賬話來?

秦濁見她這副模樣着實好笑,也明白她是誤會了。連忙把頭巾摘下來,長簪抽出,一頭長長的青絲就從她頭上滑落下來,鋪散在了肩上,被他粗粗地捋了一下,又整體撥到了頸後。

幾乎在同時,包四娘雙手捂住嘴巴,猛然吸了一口長氣,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不可思議的驚呼:“噢——”

秦濁似乎早預料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忙用手指在唇前比了個“噓”聲。随後用一根細繩在發尾處簡單綁了個結,又橫起左臂,用口對着手背上那蓮花刺身圖案呵了呵氣,之後從邊緣入手,輕輕地揭下來一張幾近透明的,帶有粉紅蓮花文案的薄皮。

包四娘目瞪口呆,直到秦諒拿手在她臉前晃了兩晃,“四娘,你沒事吧?”

她像突然還魂似的,

“你……你的聲音?你是……?”

“對,我的聲音變了,這才是我的聲音,我是花卿。”

“花,花卿?那你……”

“我同時也是秦濁!”

包四娘猶如被當頭一棒,打得腦袋暈暈,仿佛魂魄浮在雲端似的,飄飄蕩蕩,像在夢裏,那麽不真實。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在江南糧商界叱咤風雲的秦大官人,和她包養的空谷樓的花魁娘子,竟然是同一個人!

這怎麽可能呢?兩個人明明那樣的不同,身份、地位、甚至性別都差了十萬八千裏。若非親眼所見,包四娘肯定以為這是天方夜譚了。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但我沒時間跟你解釋了,現在我必須回到王府,否則殿下的人找不到我,就失去了搜查王府的正當理由,說不定還會被蕭王那老匹夫反咬一口。四娘,四娘?你能幫我嗎?”

花卿覺得她可能受刺激了,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來。換成秦濁的聲音叫了她一聲,“包四妹?”包四娘哆嗦了一下,“你能幫我嗎?”

“我,我要怎麽幫你?”

“把你的衣服脫下來,借我穿一下。”

“……”

就這樣,秦濁換了她的衣衫,搖身一變成了花卿。臨走前還借了她的手絹蒙上了臉。

包四娘神情複雜地看着她進了王府,重新回到車上,不知為何,竟然感覺身體的力量被抽空了似的,軟綿綿地靠在車廂上,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麽。

話說回來。李靖梣看見花卿穿的深衣,已約莫猜到她和包四娘見過了面。是去而複返的。當下也不拆穿,只是順着她的話胡謅問:“你說你是被打暈帶來的,是誰打的你,你還記得嗎?”

“好像……是馬縣令!又好像……是他!”她突然搖手一指,把指頭戳向了急急趕來的李平溯。後者驚呆了,“本王幾時打了你?”

“對……就是他,殿下,他好像說如果抓了我,就能控制秦大官人,不為殿下所用!殿下這糧自然就籌不成啦!”

“我幾時說過這話,你不要含血噴人!!!”李平溯聽她倒打一耙,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雲種拼命忍着沒有笑出聲。果斷推波助瀾:“好啊,果然是沖着殿下籌糧來的!”

“殿下,您可千萬別聽她亂講,本王絕對沒有此心。本王敢對天發誓!”李平溯氣急敗壞:“你個臭婆娘,竟敢污蔑本王!”

花卿連忙躲到李靖梣身後,故意露出了鬼臉。

李平溯如何忍得,還要上來抓,卻被李靖梣攔住。“王叔,看來,咱們之間有好些筆賬沒有算呢!”

“殿下,你當真要看着一個下九流,在衆人面前造謠糟踐本王?”

“王叔言重了,孤斷無此心。至于王叔有沒有此心,怕是只有天知地知了。”

李靖梣不欲擴大事端,掃了衆人一眼:“既然人找到了,那我們便告辭了。蕭王叔,好自為之。”

眼角警示了還要作怪的花卿一眼,後者乖乖地慫了頭,跟着她小步離開。李平溯氣得破口大罵,突然彎腰拾起一塊石頭,朝李靖梣飛擲出去。雲種未及準備,眼看石塊就要擊中殿下後腦,一只手飛快出招已将其攥住。

花卿攤開手掌來,只見是一枚雞蛋大小的石塊,石塊棱角犀利,若是擊中人的腦袋,難保不出血,甚至有被擊昏的可能。

李靖梣回頭見此石塊,不可思議地盯着蕭王。

雲種“刷”得抽出劍來,“膽敢犯駕,給我拿下!”

王府衆人臉上盡顯駭色,連李平溯心內也打起了鼓,他方才是氣昏了頭,石頭丢出去後才意識到不對,可是已經收不回來了。慌亂之下突然揪住身邊的管家,“是他!是他背後襲擊皇太女,來人,給我抓起來!”那管家無端被拿來當了替死鬼,驚駭莫名,“王爺,不……不是我啊,明明,明明是……!”

“混賬東西!明明就是你!”

雲種、花卿都被這一頓操作驚呆了,李靖梣擺擺手示意他退下,拿過石塊。走到李平溯面前:“王叔送孤這份大禮,孤實在沒什麽好回禮的。突然想起來有件事忘了告訴王叔。”

李平溯忐忑地看着她。

“當年王叔□□事發後,逃到太後宮裏躲了七八日。結果太後她老人家向父皇求情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被父皇察覺了,一怒之下就把王叔給揪了出來。太後她老人家一向心思缜密、守口如瓶,您猜猜她怎地會突然說漏了嘴?”

那蕭王瞧着她那鄙夷的神情,瞬間反應過來,“原來是你!是你通風報信!”

李靖梣滿臉諷刺,摔袖道:“現在才明白過來,看來您這苦都吃到狗肚子裏了。”

皇太女帶人走後,李平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幹站了一會兒,一巴掌拍向了面前的假山,好巧不巧那假山剛好突出了一塊尖尖,痛得他臉扭曲了一下!

“咝——李靖梣,本王跟你沒完!!!”

“殿下,您剛才為何不追究?”事後花卿十分惋惜。剛才是千載難逢地拿捏蕭王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實在是可惜!

“僅憑一塊小小的石頭,是沒辦法治他的罪的。”

“可是,背後襲擊皇太女,不是很嚴重的罪名嗎?”

“對普通人是,對太後的愛子,卻不是。”李靖梣把石塊讓雲種收起來,眼中是見慣了這種事的波瀾不驚,“就算他今天真的打傷了孤,你猜到了太後那裏,會如何?只要不是板上釘釘的死罪,連我父皇也奈何他不得!”

花卿倒也沒有過多驚怪,只是憤憤不平道:“那也要把吃的虧還回來才是。如果換了是我,起碼要別他一個跟頭。”

“嗤,”皇太女輕笑出聲,“瞧你這點出息。如果天下事都可以用別一跟頭解決,那這金銮殿……也就變成摔跤場了。”

花卿瞪大了眼睛,目光裏滿是驚奇。

“做什麽這樣看着我?我說錯了嗎?”

花卿搖了搖頭,忍笑道:“原來皇太女也會開玩笑啊!”

李靖梣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面上就有點挂不住。胳膊被她挽着有點別扭,但也不好當衆不讓她挽,畢竟她“受了傷”腳步還“虛浮”的很。可到了差不多沒人的地方,她立即抽身躲開,讓她跌了一跤,露出了不扶也能站很穩的馬腳。

“不用裝了!”一點面也沒給。

花卿尴尬地挺直腰杆,暗忖這皇太女還真是喜怒無常,怎麽翻臉跟翻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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