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京城暗湧

在山上賞了會兒雪,花卿擔心李靖梣凍着了,就拉她回了寺院。因為是寺裏,兩人也不敢太過親昵。清松小和尚對李靖梣表現了極大的興趣,偷偷地問小師叔,這個漂亮的女施主是不是就是未來的小師嬸?

花卿瞧他那副“別藏着掖着了,我可什麽都知道”的奚落神情,特別來氣,不客氣地彈了他腦門一下,“就你知道的多,小小年紀不學好,淨想這些有的沒的。當心我告訴師公,叫他狠狠罰你!”心中卻有一絲得意,小師嬸?這個名號似乎聽起來很不錯呀。興沖沖地說給李靖梣聽,後者臉上迅速蒸起一抹可疑的紅,“老實說,你當小和尚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不正經?”

花卿連忙搖頭,“我修行那會兒哪有他這些花花腸子,頂多就是整一整師哥,裝一裝病什麽的,騙他替我砍一天柴,我好趁機多玩兒會兒。”

李靖梣此時正敲着木魚翻閱經書,看到精彩處,眼睛不舍得從書上離開,就把木魚錘敲到了她的頭頂,評價:“你果然不是個安守本分的小和尚。”

花卿揉了揉自己被當成木魚的腦袋,對她的評價很不滿意:“什麽嘛,我很安守本分得好不好!”

“是嗎?我很懷疑。”一邊說着一邊從佛經底部看向下一行開頭。花卿真是佩服她到五體投地,這是有多嗜愛讀書,竟然連經書都看得這麽津津有味,關鍵還能一心二用,和她正常交流完全沒問題。

“喂,你是不是準備出家當尼姑啊?”

“我說是你會答應嗎?”

“不答應。”

“這不就是了。”

傍晚,二人辭別玄喑大師下山,李靖梣詢問之後将那本還沒看完的經書一并帶出了寺院,清松小和尚難得遇到知音,還附贈給她一本自己珍藏多年的手抄本。臨別一口一個“小師嬸”地喚:“小師嬸慢走!”“小師嬸常來啊!”“小師叔你以後千萬別欺負小師嬸!”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皇太女臊得恨不得鑽進石頭縫裏。花卿笑她:“誰叫你誇他寫字比我好看來着,這小子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李靖梣白她一眼,從背囊裏拿出另一本手抄本,訓斥道:“你還有臉說,玄喑大師怎麽也算一代書法名家,怎麽到你這裏衣缽莫名就斷了呢?幸好你師父不只有你一個徒兒,不然,真真是糟蹋了一世英名。”

花卿瞪大眼睛,就要過來搶奪,“你,你這是從哪裏翻出來的?這是我七歲的時候抄寫的好不好,你怎麽能拿那時候的我,跟現在時候的比呢!”

李靖梣迅速收手,沒讓她搶到,一點不給面兒道:“就算你現在的字也沒你八歲的師侄寫得好看啊。”

花卿氣得鼓起了腮幫,“既然我寫得這麽糟糕,你幹嘛還要順走?”

李靖梣笑着把書裝進背囊:“我當笑話看呀,你的字雖然乍看一無是處,但看久了也能發現一些神奇的功效,比如心情郁悶的時候啊,拿出來翻一翻,必定能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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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明目張膽得欺負人了!

晚上,她們回到了避暑山莊。李靖梣又看了會兒書,眼睛有些乏,便自去沐浴更衣。回來後吃着聾婆婆做得可口的飯菜,她忽然問:“你收留聾婆婆和孫啞叔,是因為你師父的緣故嗎?”

“有一點這個原因吧,”花卿咽下口中的飯食說:“師父雖然口不能言,但是他可以用著書的方式弘揚佛法、普度衆生。聾婆婆雖然耳不能聽,口不能言,但她卻可以做出康陽縣最好吃的飯菜,孫啞叔腳雖然腳跛了,又口不能言,但是他管賬的能力天下無雙!他們本身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你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李靖梣忽然捏起她的下巴,寵溺地搖了搖。乍一聽她這麽直白地誇自己,花卿腦子裏暈乎乎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李靖梣卻是出自真心的,以前誤會她收留聾婆和啞叔是因為戒心重、城府深,現在才覺出她的千般好來,人既聰明又漂亮,心既善良又虔誠,雖然字确實不好看,但其餘種種好處已經讓她如數家珍,而且這世上能做到平等視人的能有幾個呢,光這一份難得的胸襟就要勝過許多廟堂上的人了。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每了解她多一點,自己就會多喜愛她一分,以前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自己的生命和她的生命是綁在一起的,就像那糾纏而生的連理枝一樣,倘若有一天她抽身離去,自己又何以傍身呢……不,不會有這一天的。

她連忙打消這個讓她心慌意亂的念頭,定眼瞧着對面那笑得格外燦爛的人,那麽真實、那麽熱烈、那麽鮮活,是了,她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我發現你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哦。”花卿調侃她。

她很喜歡李靖梣沐浴後身上罩着一層薄薄水汽的樣子,濕漉漉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很是靈秀動人。而她跪坐在矮幾前吃飯的姿勢,又是一本正經地誘人,花卿看得眼直了,趁她不注意欺身上前,張嘴就要了她一個長長的吻。

李靖梣被吻得意亂情迷,笑着錘她的肩,“嘴上有油就親,髒不髒啊你?”

“不髒,不髒,還很香呢。”花卿笑眯眯做了個舔唇動作,忽然像了悟似的揚了揚眉毛:“咦?你說古人發明的這油嘴滑舌,是不是就是從親油嘴,伸滑舌這裏得到的啓示呢?不都說實踐出真理麽,我覺得很有可能哦!”

李靖梣被她這理論氣笑了,嗔怪地瞪她一眼,板臉道:“古人要是聽到閣下這番謬論,氣都要氣活了,快吃你的飯吧,省得晚上又喊餓!”

“啊,是了,是了,晚上還要做運動,不吃飽怎麽有力氣做呢。”

李靖梣眼皮一翻,隔着桌子伸長手一筷子敲她腦袋上,“小和尚不念經,每天腦子裏淨裝的什麽東西!”

“沒裝什麽啊?咱們吃完飯不是要出去散步嗎?是施主你自己想到別的什麽地方去了吧!果然!心中有佛,看什麽都像佛,心中有色,看……”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撲過來,按在地上一頓好打。皇太女惱羞成怒後發起飙來,絕非尋常女子捶捶胸口可比,那真真是魂銷九天,要脫掉一層皮的。

日子在甜蜜中悄悄溜走。轉眼又到了離別之期。

以往離別之時,花卿會蜷在她懷裏緊緊抱着她,像只可憐蟲一樣請求主人的下次垂憐。這次她掌握了致勝的法寶,一次次用實際行動把她送上頂峰。讓她因為過于強烈的歡愉主動地把她抱緊,讓她失控時跌在失落與幸福的邊緣嘤嘤抽泣,讓她回京後仍蟻噬般想念這個瘋狂的夜晚,讓她永遠永遠記住這一夜的美妙滋味。

高高在上威風八面的皇太女,在她的掌中融成了一灘水,化成了一灘泥。天亮時,她被雲栽扶上的馬車,四天四夜的行程,她一半的時間躺在颠簸的車廂裏,腦子裏浮現的仍然是自己颠簸在那人身下嘤嘤求饒的樣子。

第二天,有從康陽縣追來的快馬,送來了一個紫檀木的小方匣。

來人說:“是包掌櫃讓小民呈給殿下的,一份緊急密件。”

打開匣子卻只看到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底下壓了一張信紙,紙上只寫了“止疼”兩個字,是花卿那筆狗爬的字跡。面色蒼白的皇太女看着藥瓶氣惱萬分。回到驿館悄悄地敷上,這才悶悶地睡了回程後的第一個安穩覺。

也許是花卿的“策略”奏效了,李靖梣回京後不到兩個月就重返康陽,比以前任何一次間隔的時間都短。

只是這一次她并沒有前幾次那麽興奮,相反還多了層隐憂。

在十天前的康德公主生辰宴上,剛滿十四歲的妹妹李靖樨央求父皇答應她下次跟姐姐一起出門辦差。往年她也經常這樣央求,皇帝總以她年紀小的緣故予以駁回。這次非但沒有駁回,反而準許她到小京都游玩,但要求必須由李靖梣陪同。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皇帝卻在此時把皇太女調離京城,一向敏感的東宮幕僚普遍察覺到一絲不安。譚懸鏡建議皇太女就按皇帝的意思帶妹妹南下康陽游玩,随時保持和京中的聯絡。李靖梣知道此時除了靜觀其變,沒有更好的辦法。

于是,她帶着第一次出遠門興奮至極的李靖樨趕在梨花盛開的季節來到了康陽。

當花卿見到梨花樹下那個穿着天藍長裙,挂着清冷笑容,美如谪仙般的女子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背上的書箧都來不及摘,就飛也似的撲向那人,把人緊緊摟在懷裏,“我沒有做夢吧,靖梣,你怎麽這時候就來了?”

李靖梣看着她激動的樣子,心情不由上揚起來,“我來你不高興嗎?”

“不,不,我太高興了!”高興地都想掉眼淚了。

李靖梣瞧她這沒出息的樣子,把人在身前轉了一圈。

“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像個剛從書院歸來的小書生似的!你藤箧裏裝得是什麽?不會真的是書吧?”

“我在園裏悶壞了,出門溜了溜,順便去書攤上幫師父淘了些書回來。怎麽樣,我打扮成這樣子,好不好看?”

李靖梣瞧她一身白色文士襕衫,頭上還戴了頂書生帽,倒真有那麽一股書生氣。

“好看是好看,就是這臉怎麽黑了一圈呀?”

“诶诶,別揉,粘在手上髒!”花卿連忙把她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握在手裏,“這是我專門塗得黑臉妝,我怕路上被人認出來,只好去戲班讨了一點畫黑臉的顏料來,稀釋了一下,不那麽黑了,勉強能充一下包龍圖。”

李靖梣聽她說跟戲班讨來黑臉妝,嘴巴一張驚訝地笑彎了腰,“你,你怎麽那麽逗啊你!”扶腰笑了一會兒,又捧着她的臉左看右看,“嗯。這妝确實畫的不錯。再也不是從前的小白臉了,改成小黑炭了。”

“你這次來要呆幾天?”花卿笑着搖她的袖子。

“至少十天吧。”

“真噠?”花卿剛要高興地跳起來,李靖梣轉眼又潑了她一頭冷水,“不過,我這次可能沒有多少時間陪你。”

“啊?為什麽呀?”

“因為要陪我妹妹啊。”

“妹妹?”

“嗯!就是我的同母妹妹李靖樨。”

花卿的臉耷拉下來,“我就說麽,怎麽會突然這麽好心回來看我,原來是陪妹妹的。”

李靖梣笑着把她的臉托起來,“好了,陪完她就來陪你,好不好,別吃醋了,你看你這臉,再黑就真成小黑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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