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荀白露難得的做夢了, 她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當時荀白露已經中考結束,待在家裏過暑假,和那個年紀的大多數孩子一樣, 每天看看電視, 看看小說, 玩玩游戲,再跟同學朋友約着出去玩。

一個很普通的下午, 她跟同學在外面玩, 時間差不多了回家,家裏的門緊緊關着, 她拿出鑰匙開門,看見家裏的東西已經被砸的差不多了。

荀白露還沒有反應過來, 母親便紅着眼睛, 滿臉淚痕的扯過她質問着荀何:“你不怕我死, 那她呢,你的親生女兒你也不管了嗎!”

“要死你就去死,少在這兒威脅我, 你當你有多上得了臺面, 要不是你非逼着我跟我老婆離婚, 事情怎麽會鬧成這樣!”荀何不似平時仁善做派,他們應該是有過一場激烈的争吵的,話說的有多難聽他們自己也意識不到了。

荀白露就像個娃娃一樣, 被他們拽來拽去, 他們只是在争, 也不會管她痛不痛。

就算母親的指甲掐進了她的肉裏, 父親把她的手腕都捏紫了, 他們也沒注意到。

她本來是高高興興回家的, 還想告訴媽媽,朋友送了她很好看的手鏈,約她去參加她的生日宴。

如果是以前,母親會很溫柔的跟她說話,問她到底有什麽開心的事。

怎麽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因為,爸爸是有妻子的,媽媽只是他的外遇嗎。

那她算什麽呀。

荀白露人生中最不堪的那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從知道自己以為的美滿幸福的家庭是假的,再到母親跑到荀何的分公司那邊鬧,上了天臺,要抱着她跳樓。

荀白露哭的很厲害,嗓子都要喊啞了,她不知道母親怎麽會這樣,她不想死。

可是母親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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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并不知道荀何有妻子,山高路遠,相隔千裏,荀何來這邊視察工作認識了她,開始追求她,兩個人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後來她知道了真相,後悔到極點也沒有選擇離開。

母親家裏很傳統,甚至可以說是封建,她的父母教育她的就是從一而終,無論那個人是什麽樣,跟了就是跟了,不可以反悔。

更何況那時候她已經懷了荀白露。

男人哄女人說的話永遠是動聽的,荀何一遍遍的強調他會離婚,十幾年過去,也是一場空。

那天大樓下面有很多圍觀的人,他們不知道這裏面到底有什麽樣的故事,連新聞報道也是模糊了原因,光是母親抱着女兒跳樓這樣的詞條都足夠勁爆了。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荀白露想,這樣的家庭,本來就是錯的,消失了也好吧。

那就讓它消失。

荀白露醒的時候,出了一身的虛汗,眼淚都把枕頭浸濕了。

以前再怎麽想,都是一閃而過的畫面,這一次完完整整,清晰無比,那種疼痛好像也随之而來了。

荀時程發給她的視頻,是當年圍觀者拍下來的墜樓畫面,也許是因為看到了那個,荀白露才有了這一場夢。

他真的挺了解她的,知道她最怕的是什麽。

他要毀了她擁有的一切,那也沒多少東西,事業和家庭而已。

那已經是她的全部了。

荀白露怎麽也睡不着了,她眼睛睜了又閉,呼吸一再平複,可還是要想起那樣的畫面。

幾番躊躇,荀白露看了眼身旁的藺知宋,緩緩起身。

她披着外套坐在了客廳裏。

從窗戶往外看,外面的風刮的很大,竹枝被帶着搖啊搖,發出沙沙的聲響,院裏的花早就謝了,有的還剩綠葉,有的唯餘枝桠,顯得頹然。

就是那些東西,荀白露看了有半個多小時。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發呆靜坐了。

大抵是這些年的運氣都太差,荀白露忍不住想,如果荀時程真的毀了她現有的一切會怎麽樣。

失去努力十幾年才換來的工作,失去對自己最好的人,又變回最初來到北城的那個一無所有,可憐軟弱的荀白露。

十幾年,付諸東流,她真的可以接受嗎。

不可以。

她可以出手對付衛珩,對付藺知玟,因為他們或者有最珍視的東西,或者觸犯了法律,總有什麽讓她能夠抓住,可是荀時程沒有,他什麽都不怕。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荀白露甚至覺得,有一天荀時程要死了,都會拖着她一起。

她毫無辦法。

屋外寒風俞烈,荀白露坐的越來越久。

她将窗外開了一小點的縫,剎那間,刺骨寒意侵襲全身,她也更清醒了些。

荀白露想伸出手指去探一探的時候,身後伸出一只手,徑直将窗戶關上。

“外面冷,吹風會感冒的。”

她回頭,藺知宋又拿了件衣服給她披上。

更深露重,也有多一點暖意。

藺知宋迷迷糊糊醒的時候,伸手向身邊劃了下,沒有人,他就起身來尋。

黑暗的角落裏,他看着荀白露坐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麽。

哪怕她比從前開朗了很多,那種孤獨感也時常會再出現。

所以他問了聲:“怎麽了?”

他不知道是什麽又觸發了她的孤獨。

荀白露借着窗外的月光,一點點看清他面容,他身量高,站在那裏,會很有安全感。

她維持着坐姿,伸手圈住他腰身,将頭埋在他身上。

她問:“北城什麽時候能有一場大雪?”

她喜歡雪,喜歡看銀裝素裹,喜歡那樣純淨的白。

藺知宋大手扣着她後腦,想了想,答:“快過年的時候吧。”

“那就快了。”

“嗯。”

過了會,荀白露又問:“藺知宋,如果我一無所有的話,你還會喜歡我嗎?”

她可以為自己說出很多理由,去被人喜歡,可如果她不是現在的荀白露,還會值得被愛嗎。

她似乎變得越來越矯情,越來越沒有安全感,總是去執着于是否被愛的問題。

也許是因為缺失了太多年,得到了之後,反而覺得,那可能并不屬于自己,所以要一再的去确認。

可是藺知宋,永遠會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因為他沒有給足荀白露安全感。

同樣的話說上一千遍又有什麽關系,那是事實。

“白露,你是我的妻子。”

“我們會永遠相愛,直至死亡。”

他喜歡荀白露,也從不是因為她擁有什麽。

更何況,荀白露不會一無所有,她有思想,有涵養,有豐富的學識,有溫暖的靈魂,所有的這些,是她的經歷和努力賦予她的,誰都奪不走,磨不滅。

荀白露彎了彎眼睛,她說:“我知道了。”

“等那場大雪來的時候,你陪我去一趟南京吧。”

她想要他,去自己長大的地方看一看。

“好。”

……

荀白露是大年三十才放的假。

那兩天北城特別的冷,荀白露也不怎麽抗凍,衣服穿了好幾層,圍巾手套什麽的都往身上套,還是被凍的直哆嗦。

家裏年貨春聯什麽的都是藺知宋置辦的,這個冬天藺淵又病了兩場,身體大不如前了,就是這過年時看着人才精神了許多。

許舒文在家裏供上佛龛和神像,吃食準備了一大桌,張羅的十分有年味。

荀白露沒過過幾個好年,要麽是工作上加班加點,要麽回荀家過個三十初一又回自己那,前幾年在國外,幾乎是沒回來過,今天對她而言是個難得的好年。

寶生胡同裏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他倆回去的時候碰見姚舒跟闵粵出來。

闵粵臉上堆滿了笑,見他們先是打了招呼,然後立馬告訴了他們姚舒懷孕的消息。

他倆結婚也有半年了,還是挺快的。

明明才一個多月,荀白露看姚舒已經在散發着母性的光輝了。

他們聊了一會,姚舒跟闵粵還有事就先走了。

回家後,這事許舒文也又提起,荀白露以為她會催一催自己的,結果許舒文并沒有多說。

經過之前的事情,許舒文難過歸難過,她是明事理的,只是有些怨自己沒教好孩子。

人沒有從前愛笑了,性格要更溫柔一些。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似乎也管不了太多。

她看荀白露自比從前更憐惜,她吃過的苦很大一部分來自自己的女兒,她怎麽能不愧疚。

現在她對荀白露比對藺知宋都好。

“怎麽你出差一趟瘦了這麽多。”許舒文有段時間沒看見她了,一下子瘦了不少,就想着多補補,大魚大肉什麽都給上。

荀白露飯量很小,看着堆積如山的碗,也只好默默吃了。

許舒文的廚藝,真的很好。

所以,荀白露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除夕夜守歲,兩位長輩耗不住,也就是荀白露跟藺知宋,他倆看着電影,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過了會,荀白露一直在回手機的消息,藺知宋見了,問:“工作的事情嗎?”

“沒有,是明矜。”

又是她。

藺知宋現在一聽到這個名字頭都大了。

上次柏冬至跟她科普了一下唯粉的含義,他就明白了,阮明矜是見不得他的。

他更見不得她。

上次撺掇白露跟他離婚,他都還沒有跟她算賬。

陳嘉央是管不住阮明矜的,藺知宋懂,但是,他還是要說。

他給陳嘉央發消息過去,陳嘉央回的很快。

問就是,他拿她沒辦法,他說的不算。

藺知宋表情更糟糕了。

荀白露抽空看了眼他,知道他在生明矜的氣,笑着哄了哄他:“明矜人很好的,她都是開玩笑,而且我也沒有只跟她聊天,還有喻瑛和冬至。”

業務挺廣泛的。

藺知宋握了下她的手,默嘆一聲,道:“這些人,怎麽都這麽愛纏着你啊。”

連葉池都說了,自從有了荀白露,喻瑛煩他的次數直線下降。

連柏冬至都從她那茶館裏跑出來,三天兩頭上他們家。

藺知宋覺得自己有些倒黴,別人吃醋都還說得出口,他連說都說不得了。

怎麽說,跟一群女孩子争風吃醋嗎。

別的都還好,他就是有點想找陳嘉央的麻煩。

“白露,明天我們先去陳家拜年吧。”離的這麽近,不去可惜了。

“好。”

等到荀白露終于不跟阮明矜聊天了,他們倆搜着電影看,荀白露眼尖的看見首頁推薦電影上,有着阮明矜的電影。

大明星,真的很火的。

“看這個吧。”

藺知宋想把電視給關了。

他真的不太明白,陳嘉央結婚,怎麽倒黴的是他。

後半夜,荀白露看電影看的認真,都沒有跟他說幾句話。

冤孽。

第二天一早,荀白露躺在床上眯着,藺知宋跟藺淵坐在一起喝了點茶,藺淵問他:“你跟白露,打算去荀家拜年嗎?”

藺知宋有些被問住,以現在兩家的之間的關系,去不去,都顯得有些微妙了。

藺淵看出他的踯躅,便道:“老荀是個糊塗人,糊塗了這麽多年,也苦了白露的半輩子,白露怨他也是他自己種下的果。”

“就算最初我們兩家是出于那些原因才讓你們在一起的,現在,我們也當白露是自己女兒一般,她要是想去,你們就去,不想去的話也沒有那個必要,随你們吧。”

藺知宋等白露醒了去跟她說了一下。

荀白露靜默了會,道:“拜個年就走吧。”

她總也要去看看荀時昱。

而且,荀時程沒在家,沒人知道他跑去了哪,年也不在家過了,誰都聯系不上他。

就是昨天上午,荀時昱還打電話來問過她的。

大概,是在想辦法找她的麻煩吧。

他不在,荀白露也就沒那麽重的心理負擔的,她現在把荀何當陌生人一樣看待。

也許早就應該這樣了。

去荀家的時候還是挺早的,荀時昱今年帶了女朋友回家,荀家也不顯得冷清。

看見荀白露跟藺知宋,荀何明顯是開心的,只是笑容裏帶着局促。

他們主要還是在跟荀時昱說話,也沒有很久,來一下就走了,保了面上的周全。

他們離開後,荀何站在門口,張望着他們的背影,很久,很久。

距離,越來越遠了。

……

陳家歡樂的委實有些過分了。

這是荀白露過來直觀能感受到的,更确切的說,歡樂的是阮明矜。

陳嘉央跟藺知宋在一邊聊公司的事,她們倆就沒那麽專業了。

荀白露看見陳嘉央母親還在廚房忙碌,問:“我們要不要去幫忙。”

“不用,她煩我煩的厲害,不讓我去添亂。”

剛好陳嘉央母親從廚房出來,氣的心髒病都要犯了,“是,我煩死你了,天天飯要我做,衣服要我洗,往那一躺你當大爺啊。”

荀白露都做好勸架的準備了,只見阮明矜立馬奔向陳嘉央母親,抱了她個滿懷。

“哎呀媽媽不要生氣,那我不會做飯啊,怎麽能給你添亂是不是,媽媽最好了,祝媽媽在新的一年裏更加年輕,更加漂亮,我還準備了好幾套護膚品給你的,一會吃完飯了我們去試試好不好呀。”

三言兩語又把人給哄笑了。

簡直是,嘆為觀止。

藺知宋看了眼陳嘉央,眼神好像在問,她一直都是這樣嗎。

那能怎麽辦,陳嘉央也沒轍。

那位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也不會做家務,從小到大被她爸保護的太好了,陳嘉央去他們家表明來意的時候,差點被她爸打出去。

供着吧,挺好,他媽,應該也是喜歡她的。

荀白露在阮明矜重新坐下的時候還是覺得,她很厲害。

性格真的很好。

“你工作時也這樣嗎?”

“對啊,沒辦法,我脾氣不好,生活經驗又極度匮乏,不嘴甜一點,真的能把人氣死的。”

看出來了。

荀白露好像記得,喻瑛說過她把陳嘉央差點罵哭了。

“以上種種僅對于女性,對女孩子當然要溫柔一點了,陳嘉央那種,能罵多重罵多重,他願意。”

随後她又問:“學姐,你過兩天要出來玩嗎?”

荀白露搖搖頭,“我跟藺知宋要去南京一趟。”

“那好吧。”

直到要走,藺知宋和陳嘉央都沒溝通個所以然出來。

阮明矜,真的沒人管的住她。

她差點就把荀白露給留下來住了。

最後的最後,她還把荀白露拉到身邊,極為鄭重的說了句:“我永遠是你的事業粉。”

荀白露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想了會,她開口道:“那我,再努努力?”

“加油!”

大年初一他們跑了好幾家,也挺累的了,該聯系的也都聯系的差不多,就是喻瑛他們家去了國外玩,只能隔空祝福。

才過了一天,新聞多的看的看不過來,荀白露晚上洗漱完後躺在床上看新聞,順便臉了下翻譯,這些一天不練就會生疏,她也不敢怠慢了。

年後還得出國一趟,上司也叫他們提前做準備。

新的一年,應該也會很忙。

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藺知宋才進房間,他給她留足了空間去準備工作。

荀白露看的有些脖子痛,她伸手按了下,藺知宋見了,很自然過去幫她按着。

荀白露穿着睡衣,頭發披散着,很蓬松,幾縷碎發散下來,顯得她人慵懶一些。

手機忽然響了下,是喻瑛發來的新年祝福。

祝她跟藺知宋長長久久,早生貴子。

荀白露笑了笑,跟她聊了幾句後就把手機放下。

她又想到了姚舒,她懷孕後的狀态,看着很好,闵粵也很高興,去闵家的時候,他父母對姚舒千百個疼着,生怕她哪裏不舒服。

那樣的家庭,好像很幸福。

于是她開口問了句:“藺知宋,你想要孩子嗎?”

藺知宋揉捏的動作頓住片刻,随後繼續:“怎麽問這個?”

“今天看見姚舒,覺得,應該有個孩子的。”

藺知宋用了些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想法,再轉化為語言。

“白露,你知道嗎,生育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我媽生我的的時候,很疼,她是順産,聽我爸說,她在醫院疼了六七個小時,全程一直都在叫,因為太疼了,也有直接暈過去。”

“陳嘉央出生的時候,他媽媽大出血,産後很虛弱,養了沒幾年又生陳嘉禾,把身體弄壞了,再也生不了,時有病痛。”

“生産很危險,也很傷身體,養大一個孩子,更需要長久的耐心和關愛。”

“如果沒有做好準備就去做的話,對父母,對孩子而言,都是不負責任。”

藺知宋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看着荀白露,柔聲道:“我講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真的願意且做好了準備,我們就生,如果沒有,即便一輩子沒有孩子,那又能怎麽樣呢?”

這本就是女性自有的權利,應當被所有人尊重。

藺知宋很鄭重的問道:“白露,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荀白露眼神定住,良久,她搖了下頭。

也許在現在,她還無法成為一名合格的母親。

藺知宋擡手拂過她臉頰:“沒關系,這很正常,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白露,在照顧他人感受的時候,一定要先照顧好自己的感受。”

他或許知道今天荀白露提起這個到底是為什麽,她在強迫自己去讓步。

并不需要的。

荀白露抿唇,閉了閉眼睛,問他:“媽生你的時候,很疼很疼,對嗎?”

“對。”那時候沒有無痛分娩什麽的,剖腹産也不流行,許多女性都是順産,忍受着那種痛苦。

他也聽說過孕婦難産致死類似的事情,說實在的,他有些怕。

怕荀白露也會那樣。

如果她不說的話,他也并沒有想要孩子。

“好了,睡吧。”藺知宋把燈關了,和荀白露一起躺下。

黑夜裏,荀白露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她側身,抱着藺知宋的胳膊。

“我媽媽跟我說過,她生我的時候,荀先生是不在的,她提前請了護工,幾乎什麽都是自己事先安排好的,生産那一天,是我舅舅在産房外等着。”

荀白露也有些不敢相信,那一次,他竟然真的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單純的給自己姐姐一個依靠。

“所以,上次他用死來威脅我的時候,我妥協了,他也,微乎其微的好過。”

“藺知宋,假如以後我懷孕了,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我會。”

荀白露笑了笑:“那就好。”

如果未來他們有了孩子,一定會是合格的父母。

未來又會是什麽樣。

……

藺知宋早上起來時,手機上多了幾條消息。

緊接着,有人打了電話過來。

“藺先生,柳家來了個人,我感覺不太對。”

“是誰?”

“荀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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