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躁郁症加偏執型人格障礙。
荀白露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荀時程的具體情況的。
他在醫院檢查的那一天, 得知病情後,沒有什麽強烈的情緒變化,從檢查到結果出來, 他始終維持一種很平靜的狀态, 甚至在離開時還笑着跟醫生說了謝謝。
回家後, 荀時程就告訴了家人這件事,依然平靜。
他好像一下子褪去了所有不好的個性, 變得平和, 沉默,放空, 那全都是外人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荀家人終于恍然大悟,帶他去醫院檢查看病, 他很配合。
醫生說, 他的情況很嚴重, 大概已經有了很多年。
很多很多年,都沒有人覺得他是真的生病了。
那天莫宛如在醫院的樓道裏哭,她跟荀何大吵了一架。
少年時期的荀時程其實也很陽光開朗, 雖然行事有些偏激, 總體人還是正的。
那時候看見周圍有家庭不幸的朋友, 他就會更愛自己的家庭。
無論是寫作文,向朋友描述,被他人問起, 他眼裏的家庭都是最完美的, 母親很溫柔, 對他很好, 父親很偉大, 照顧全家, 大家都說,他們家很好很好。
直到他十七歲生日的時候,他滿懷期待的回到家,才發現自己做了多年的美夢。
原來在他一歲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出軌了,還和別人有了孩子。
那一刻,父親高大的形象驟然崩塌,他還正處于青春期,性格躁動,更加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
他看見一向恩愛和睦的父母面目猙獰的争吵,撕扯,他受不了的沖出家門,一個人哭了許久,有怨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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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回家了,看到的就是母親自殺的場面,血流了滿地,鮮紅一片,家裏沒有人,只有他一個人,遭遇重擊,拼命的打電話叫人,叫救護車,挽救母親的生命。
那天的醫院裏,其實也有一位自殺的母親,沒能救回來,荀時程當時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也會失去母親。
在醫院的那晚,是他一生中最漫長的等待。
他的性格就是從那個時候發生巨大變化的,他變得暴躁易怒,看見荀何會覺得惡心,看到所有破壞別人家庭的人會忍不住想殺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在莫宛如還在養身體的時候,荀何把荀白露帶回來了。
莫宛如很激動,躺在病床上罵荀何,一下子又恢複到了最初劍拔弩張的氣氛。
荀白露躲在荀何的身後,荀時程看着她,眼底的恨意吞噬了所有。
他沖上去狠狠的掐住了荀白露的脖子:“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
很多人過來攔,他被拉開後,荀何當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混帳!”
那是他第一次挨罵,挨打,被他曾經最崇拜的父親。
他就是恨荀白露,是她和她媽造成他們家的不幸的,為什麽要原諒他。
他一輩子也做不到。
荀時程住院期間,病情時有反複,發狂時很可怕,安靜時更可怕。
他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肯出來。
知道自己病情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想冷靜。
他實在無法接受這些年對荀白露的恨,欺負,辱罵,只是因為他得病了。
那不應該。
這樣的家庭,到底是誰的錯。
荀時程始終在糾結這個問題,他想的很痛苦,想的頭都要炸了。
想不出來。
然後他自殺了。
和莫宛如一樣的方式,割腕,大片大片的血在地上流着。
那就這樣結束吧。
荀白露這麽多年也是恨他的,她知道自己跟他之間是不可能和解的,可是當年仍然心存幻想,希望荀時程能夠對她稍微仁慈一點,就一點,可他沒有啊,他知道自己被藺知玟欺負了那麽久,他不說,靜靜的看,看着她有多慘,然後無聲的嘲笑。
他甚至還要開車撞死自己,他也是壞人。
可是,他的壞,從某種程度上源于自己和母親。
所以荀白露還是落淚了,只有一滴。
她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情緒。
荀時程沒有死,人在醫院救的比較及時,可是他醒來後就徹底瘋了,人也認不清,生活也不能自理。
荀家将他送去了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療,荀何花大價錢找專家來看。
莫宛如的身體是徹底垮了,總是病怏怏的,還要堅持着去照顧荀時程。
那個家,已經不能算之為家了。
春天到來的時候,荀白露在家裏看書,那盆梨花又開了花,朵朵圓潤可愛,一簇幾朵,極盡妍麗。
荀時昱打電話告訴他,荀時程的情況有了些好轉,偶爾能記起一兩個人名,上一次他們去的時候,荀時程坐在醫院的大樹下,和老人玩着牌,忽然就停了下來,發呆許久,低聲叫了句:“荀白露。”
她知道後,沒有多說什麽。
那天下午,她彈着琵琶,到手酸痛的不行才肯停。
藺知宋就一直坐在她身邊,不發表意見,她累的時候,讓她枕一枕肩膀,她需要安靜的時候,他就把空間留給她。
在他們的婚姻裏,他們彼此了解,真正懂對方想要什麽。
所以在荀白露停下時,他揉着她的手,道:“白露,我們去看看他吧。”
他們去的時候,荀時程坐在窗臺上發呆,窗外有一棵梧桐樹,枝桠正好能觸到窗。
荀時程捏着一片樹葉,眼神空洞。
他瘦了很多,以前算是健碩,現在可以說是形銷骨立。
這裏是四樓,坐在那裏很危險,醫院的護士告訴荀白露,他經常這樣,怎麽也勸不動,久而久之,大家發現他就是喜歡坐在那裏,除了捏樹葉并不幹什麽,他們也就不怎麽管了。
荀白露跟藺知宋慢慢的走近他,腳步聲很明顯,他也注意不到。
荀白露開口叫他:“荀時程?”
他也聽不見,換了片樹葉捏,一些葉子被他揉碎了,綠色的碎屑貼在他手上,他好像很喜歡這樣子,慢慢将碎渣塗滿雙手。
過了許久,他低着頭,眼珠子轉了轉,道:“胡同裏的那些孩子真煩,老在背後議論我們家,下次我見了他們,一定要狠狠的打他們。”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他驟然開口,荀白露還有些不适應。
因為他連聲音都變得平和了很多。
在她這裏,荀時程好像就沒有客氣的說過話,不是嘲諷,就是怒吼。
她問:“他們議論你們家什麽?”
“他們說我爸不要我和我媽了,要去找別人,還有的說,我多了個妹妹,不是我媽生的,他們真的很煩。”
荀白露緘默,想張嘴說些什麽,卻好像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垂着眼,藺知宋看出來她的困難,輕聲道:“我在外面等你。”
荀時程就那樣,想起來就說,想不起來就捏葉子,晃着晃着,太陽落了山,夕陽餘晖渡在窗邊,葉間。
“他們還說,我爸肯定以後都不喜歡我了,因為我欺負了那個壞孩子,他還打我,我讨厭他,更讨厭那個壞孩子。”
“她一來,我什麽都沒有了,我爸對她不好,對我也不好,他可壞了。”
倏地,荀時程坐正了身子,手扶着窗,扭頭過來看她。
“你跟我一樣讨厭他吧,他是個壞人。”
荀白露僵硬的點了點頭。
然後她看見,荀時程露出了笑容,咧着嘴笑,很高興的樣子。
她第一次看見荀時程笑。
直到晚上,荀時程跑出去了,到處閑逛着,就是精神很不正常的樣子,哭哭笑笑不停。
荀白露跟藺知宋準備走的時候,荀白露發現手機落在病房裏了,他們回去找。
荀白露奔着拿手機,藺知宋卻看見窗臺上多了樣東西,迎着外面的風,搖搖晃晃。
“白露,你看。”他叫着她。
荀白露擡眼,望向那處。
那是一枝紫色風信子。
“傳說,太陽神阿波羅和美少年海新瑟斯是好朋友,經常一同玩樂,西風之神傑佛瑞斯對此感到嫉妒,在某一次,阿波羅與海新瑟斯一起擲鐵餅,傑佛瑞斯因嫉妒,吹動鐵餅害海新瑟斯身亡,他的血流進草叢裏,漸漸的開出了一串串紫色花朵,為紀念好友,表示歉意,阿波羅将這種花命名為風信子。”【注】
“紫色風信子,是嫉妒,也是,對不起。”
他到底還記不記得她,沒人知道。
那枝風信子是不是他留下的,也沒人知道。
再多的恩怨,也只能停于此了。
……
今年的春天總體來說,好事要更多。
荀白露正式升了職,在接近三十歲的時候,迎來了事業的新高峰。
人人見了都說她年輕有為,好像再也沒人記得,她少年時代是怎麽過的了。
升職之後的變化,那也就是工資比原來高了一點,但是比原來忙了很多。
整天各種會弄得荀白露是焦頭爛額,她才覺得自己前幾年還是不太成熟。
脾氣那麽好的人,回了家也終于開始抱怨不休了。
藺知宋每次還笑她:“怎麽都還把你弄成這樣了?”
荀白露回家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家裏的花花草草,什麽都是藺知宋去打理的,假期一日三餐更是他承包。
陳嘉央過來時,忍不住感嘆:“你這是準備向賢夫良父的方向發展啊。”
賢夫是進行時,良父是未來時。
藺知宋穿着家居服,單手插着口袋,一邊修剪庭院裏的花草枝葉,一邊跟陳嘉央說話:“事業成就的比較早,現在重心放在家庭上,怎麽了。”
沒怎麽,也挺好的。
“那做兄弟的必須支持你啊,別到時候一個兩個都有孩子了,你還在吃素。”
藺知宋抿了下唇,有點想打人。
“對了,姚舒得有五六個月了吧。”
“嗯,闵粵現在天天擱家裏照顧他呢,他倆簡直讓人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你就等着到時候去喝滿月酒就行。”
陳嘉央話匣子打開,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藺知宋後,道:“喻瑛跟葉池,好像,掰了。”
藺知宋手上動作一頓,他推了下眼鏡,問:“什麽意思?”
“兩家退婚的事兒都商量好了。”
“退婚?”荀白露晚上回家聽說這消息,不可謂不驚訝,這,有點突然了。
“為什麽啊?”
說起來還是葉池擰巴的,他最開始也沒有多喜歡喻瑛,是喻瑛一直纏着他,兩個人在一起多年,喻瑛永遠追着他跑,他習慣成自然,喻瑛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但是前段時間兩個人又吵架,喻瑛這些年也就是憋在心裏委屈,好不容易發洩出來了,就提了分開。
以前他們也老這樣,葉池以為過幾天就好了,這次出了點意外。
喻瑛有個學長一直都喜歡她,見縫插了針,還讓他給成功了。
“那怎麽辦啊?”荀白露小聲問了句,那兩個人在一起那麽多年了,喻瑛這次肯定是特別難過,要不然也不會跟葉池來真的分手。
藺知宋枕着手臂,道:“誰知道呢。”
到底不是他們自己,這些事旁的人怎麽解決的好。
“那要不要你去找葉池,我去找喻瑛?”白露提議道。
藺知宋點了點頭。
過了會,快睡覺的時候,藺知宋朝荀白露那邊過去,擡手把人壓住,灼熱氣息噴灑在她頸側。
他在她唇邊吻了吻,待到荀白露放松些許,動作才敢過分些。
當然也沒有太過分,她還接受不了那種尺度。
藺知宋想起陳嘉央說的話就來氣,怎麽這人不過自己的日子,天天來管他們家。
激的他心煩。
所以藺知宋今天沒有那麽溫柔,荀白露被他咬的有點疼,就很輕的推了他下。
“我疼。”
藺知宋瞬間歇了一鼓作氣的心思,這樣就疼了,後面他怎麽敢。
纏着人又親了許久,藺知宋才肯放下。
吃素的日子,委實不太好過。
荀白露其實有感覺到,今晚他不太一樣,盡管不知道是為什麽。
跟柏冬至還有姚舒聊的時候,她們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能忍到這個時候,真的不容易啊。”柏冬至想笑又得忍着,看見姚舒繃不住了,她也才開始。
荀白露被他們笑的臉都紅了,“我就是,緊張。”
柏冬至立馬道,那當時接吻是你主動的啊。
荀白露:“喻瑛教的。”
柏冬至:“懂了,那方面喻瑛沒教,這工作做的就不到位了。”
“來,讓我們過來人給你開個班。”
荀白露哪敢,這還是外面吃飯,人來人往的。
柏冬至托腮道:“唉,誰讓我們白露這麽純,藺知宋還得再苦一段日子了。”
混的久了,連柏冬至都開始肆無忌憚的開荀白露的玩笑了。
沒辦法,性格太好,總是笑,說什麽都不氣,就有讓人逗得她臉紅心跳的欲望。
這裏面真要說過來人,還得是姚舒最有資格。
玩的好一點的裏面,除了荀白露性格內斂,其餘都是些奔放的性子,阮明矜不必說,喻瑛姚舒柏冬至,感情這方面,都是主動型選手,壓根不用人教的。
所以就顯得荀白露和藺知宋單純的過分。
這茬好不容易過去,荀白露提起喻瑛,柏冬至也算跟她們說了明白。
喻瑛就是對葉池失望了,她追着跑了那麽多年,葉池對她好倒也好,可大概是因為一起長大的情分,她覺得葉池其實并沒有很喜歡她。
在一起多久,吵了多久,是個人都會累,喻瑛也老大不小的了,想要結婚,葉池不願意,哪怕雙方家長都在催,葉池也不松口,喻瑛真的很失望,所以就散場了。
“其實分開也沒有不好,喻瑛那個學長,你們是不知道,從上學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她,十好幾年了,人家也沒放棄,一直等着她呢,是我我也心軟啊。”
柏冬至始終覺得,愛人和被愛,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如果雙向,那自不必說,如果是單向,她會選擇對自己最好的那種。
所以這次她站在了喻瑛這邊。
荀白露聽罷,也是覺得唏噓。
感情這種事,本來也就是說不準的。
朋友做出了選擇,那他們也只能尊重。
她有點想跟喻瑛聊了聊,喻瑛好像很正常的樣子,依舊在微信和她說說笑笑,她越是正常荀白露越覺得,心裏有點難受。
約喻瑛是沒成功,但是阮明矜來了。
她跟陳嘉央吵架了,來找荀白露開解。
忘記從哪一天開始,荀白露就充當了這夥人裏面調解員的角色,有問題找她,心情不好找她,只要她有空閑的時候,都來找她。
前提是藺知宋同意,要不然進門連水都不帶給喝的。
荀白露現在忙到每周都是單休或者半日休了,夫妻相處的時間夠少了,這些人還要來插一腳,他是沒有那種好脾氣去包容體諒的。
每次他不太高興,陳嘉央他們就安慰他:“這從正面反映了荀白露的人格魅力,也從側面肯定了你的好眼光。”
藺知宋懶得理他,反正出差的時候兩個人一定一起走,留一個跟家屬卿卿我我都不行。
他們一走,阮明矜就立馬去找荀白露了,跟她一起住。
住了幾天,阮明矜就不想離開她了。
她跟荀白露說:“你好像我爸爸。”
荀白露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個形容,似乎哪哪都不太合适。
阮明矜:“因為你真的太寵着我了,脾氣還那麽好,跟我爸爸對我一模一樣。”
荀白露簡直哭笑不得,她工作忙,阮明矜也很忙,大明星要拍戲要趕通告,也在這待不了多久,但是兩人碰在一起了,她就會做很多好吃的給阮明矜。
她是真的喜歡她,所以順着她的也多。
要幹什麽就幹,她也不會幹涉。
阮明矜自然更是,能跟女神住在一起已經是很幸運了,待遇又那麽好,要是女的也能結婚,她絕對要娶荀白露。
雖然她可能會嫌棄她什麽也不會,就是想想而已。
都到這種時候了,不拉踩一下陳嘉央和藺知宋她都有點不舒服。
“陳嘉央他就很煩,什麽都要管我,還不讓我罵人,不讓我打架,他管那麽寬幹什麽啊,早知道就不跟他結婚了,連自由都沒了。”
聽她抱怨,荀白露就笑着問:“那你們當初為什麽結婚啊?”
阮明矜哼了哼,道:“架不住某些人死皮賴臉。”
她本來可以快快樂樂的做一個被父親寵愛到老的女明星的,陳嘉央非逼着她嫁入豪門,她有什麽辦法。
聽阮明矜說了好久,荀白露才了解到她是單親家庭的。
她的母親在她七歲的時候去世,父親将她帶大,沒有再婚,很努力的工作,養大了阮明矜,他們家庭其實不算富裕,但是她父親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了她最好的。
阮明矜從小到大,只要是不違法犯罪,違背道德,想幹什麽她父親都會支持她。
當時身邊親戚說讀個外國語學校,當英語老師,又體面又安穩,他們沒什麽意見,阮明矜說想要來北城,她爸答應了考上了就去,即便這邊消費水平很高,他要更加辛苦的工作。
阮明矜來這邊上大學,除了第一年的學費,其餘所有錢都是自己賺的,最開始當模特,後來去拍戲,她運氣很好,好的是有些離譜了的,小成本網劇大爆,一炮而紅。
就算她自己工作很賺錢,她父親也還是按時給她打錢,因為,那是父親給女兒的。
阮明矜結婚了也想把父親接過來住,但是他放不下家鄉,就沒有過來。
“所以我看到白露姐姐你,就會想起我爸,你們都是對我很好的人。”
“陳嘉央對你也很好。”
“不要提他,掃興,他除了會怼我會跟我吵架,他還會幹什麽啊。”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結婚。
阮明矜問白露:“你覺得你結婚後開心嗎?”
荀白露答的直白:“很開心。”
“你覺得藺知宋他很好?”
“特別好。”荀白露根本不會羞于在外人面前說這些,因為藺知宋就是很好。
“我以前的事你也知道的,如果沒有他,在事業上,我可能依然會按照現在的軌跡走下去,因為那是完全依靠我自己,不會因為他人而發生改變。”
“可是如果沒有他,我大概不會像現在這樣,總是笑着跟你說話,我會盡量去躲避社交,也不願意主動跟人來往,我會很孤獨。”
荀白露娓娓道來,聲音很動聽。
“有很多事情,很多道理,都是藺知宋教給我的,在以前是沒有人跟我去講那些的,也不會有人說是,關心我,愛護我,真正的懂我,尊重我,可是他做到了,他讓我覺得,我還是一個完整獨立且美好的個體。”
“從前我對婚姻沒有期望,但是,現在,我跟他的每一個明天,我都滿懷期望。”
阮明矜終于承認了,就算她是個男的,她也比不過藺知宋。
她笑了笑,感嘆了句:“那麽深厚的感情基礎,真的會很不一樣啊。”
荀白露不太明白:“什麽感情基礎?”
“如果他不是喜歡你那麽多年,關注你那麽多年,又怎麽會這麽了解你,這麽懂你呢?”
“什麽?”荀白露更迷惑了,阮明矜在說什麽。
他們結婚,也不過才一年。
她這副模樣倒把阮明矜也弄得糊塗了。
“是陳嘉央跟我說的啊,他說藺知宋喜歡你好多年了,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暗戀你呢。”
荀白露有些發懵,高中,那有多少年。
她記得的,真的不多,除了聲音,便是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隔着玻璃看見穿着藍白校服的少年一閃而過。
十餘年,唯此。
……
藺知宋沒有在家,藺家二老想孩子了,就叫白露過去住兩天,順便的,阮明矜也就回了陳家去,這樣挨的也近。
阮明矜也去串門的,在長輩面前她一貫嘴甜,把許舒文和藺淵哄的眉開眼笑。
在荀白露的感染下,阮明矜的思想有了一定的轉變,開始學着做飯還有做家務了,比較她在她那的時候,整天看着偶像寵她,為她做這做那,實在是心虛。
然後荀白露就開始教她做飯了,她頭一次知道有人的破壞力會這麽大。
她們兩個在裏面,時常伴有阮明矜的尖叫聲,藺淵和許舒文聽的後背發涼,生怕一不小心這祖宅就被她們給炸了。
荀白露受到的驚吓最為直觀,鍋裏起火了,她想的是滅火,阮明矜想的是尖叫。
她的耳朵,不大受得了。
劈裏啪啦許久這驚心動魄的一天才算結束。
出來後,荀白露極其小心的,用最大程度不傷害到阮明矜自信的語氣說:“其實,你坐在那裏,等着吃飯也挺好的。”
總的來說,一家人都會比較安全。
阮明矜撓撓頭,憨笑了下:“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
她果然更适合當個廢物。
到晚上睡覺的時候,荀白露洗漱罷,在房間看了會書,藺知宋的書也蠻多的,他書架很大,許舒文以前總給他收拾,連那些小學的教科書都還留着,放在頂下面不起眼的位置。
荀白露到處看了看,手指在書脊上輕點着。
因為有段時間他們沒回來了,房間也沒打掃,書架上就有灰,荀白露順手也把房間到處清理了下。
差不多有半個小時,收拾的差不多以後,也到了睡覺的時間,荀白露看到那邊有高中語文課本,就還想看着複習一下高中喜歡的文言文古詩詞來着。
她将書抽出來,随手翻了翻,在中間,書本被一頁紙隔開。
那是一張草稿紙,邊角微微泛黃,上面還有數學公式,解題的過程。
荀白露心想,他這是在語文課上寫數學了嗎。
然後,她随手翻了下,看見了寫在背面的文字。
“怎麽荀白露還沒有發現我喜歡她。”後面跟着一個哭臉。
“她真的好笨,”又畫了個豬頭。
“算了,笨就笨吧,我還是喜歡她。”
下面跟着一排日期,20xx.3.20 春分。
那一年,他們十七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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