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夫應當穩穩再拿下一勝,不料最後一場比試竟是由伊芸勝出。

是夜,伊行悄悄喚來伊葉,一開口便溫聲道:「小葉子,妳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伊葉心中雖如戰鼓直響,口裏卻問:「舅舅指的是什麽?」神情似乎真不解。

「第一場比試,我讓妳與芸兒較學識,立斷五十具屍首上的大小傷痕由來、死者武功派系,芸兒贏了。第二場比聽覺,幪眼分辨五十場武鬥結果,是妳勝了。第三場比眼力,五十柄看似相同的長劍,需注明每柄劍身尺寸。最後一柄劍,長一尺三寸七分八厘,芸兒斷定一尺三寸七分二厘,妳卻寫道一尺三寸七分,因此輸了。」

「小葉子輸得心甘情願。」

「舅舅說了,妳瞞不過我。」伊行攤開第三場比試試紙,手指墨痕嘆道:「妳這起筆的筆勢明明就是要寫個八,并非墨汁誤滴白紙。為何不把答案寫全,只寫個一尺三寸七分?怕是第一場比試也是妳讓芸兒的。」

眼見再瞞不得,伊葉只得坦白道:「我娘早已被逐出伊門,小葉子蒙舅舅收容已經是萬幸,門主一職小葉子實在是擔不起。」

「妳說什麽傻話?這門位本就該由妳娘執掌,更何況妳确實比芸兒适合。」

「娘曾說伊門無情。小葉子是有情之人生下的有情孩兒,不适合伊門無情,遑論這門主大位了。」

伊行聽了不禁一怔,他一門心思只顧指導伊葉武功、學識,從未想過伊葉心裏早生糾結。如若早些知悉,便也能早些開解。事到如今,他只得道:「這話半錯半對,伊門無情亦有情。只是妳年紀尚輕,未曾明白過來罷了。」

「舅舅,」伊葉想了一會,終是猶豫開口:「小葉子一直不解,為何婆婆要逐娘出伊門?還有,我爹爹和蜀中唐門的唐掌門一場夜鬥,最後究竟是誰勝了?」即便過了十三年,當年那些往事仍歷歷在目。她忘不了曲流閣一聲又一聲嘲弄,字字句句如雷貫耳:我看她吓到說不出話來,莫非妳從沒跟她提過是誰殺了她爹爹?

只聽伊行嘆了一口氣,僅道:「小葉子,妳信妳娘呢?還是曲流閣那番話?」

伊葉一片茫然,當下不知該信誰才是。曲流閣說爹爹除了身中唐門毒藥外,劍還被唐伯伯給毀了,她就算再不懂江湖中事,也知道寶劍對一個劍客的重要性,可偏偏娘又堅持是爹爹贏了……

「小葉子?我問妳話妳聽見沒?」

伊葉猛然回神,擡頭見伊芸神情擔心,勉強笑道:「芸兒,妳我功夫向來伯仲之間,哪裏是什麽我讓妳。」

「方才我以閉息之法藏身樹叢當中,妳可別說又是『恰巧』聽見。」閉息,而不擾亂武鬥者比拼時的氣場,以便确保武鬥公平,亦是伊氏功法。伊芸身為門主,其閉息功夫自然高明,但方才伊葉竟能隔着大半的湖面,以「夜聽」聽出她藏身岸上何處,兩人的功夫孰高孰低,根本不言而喻。

伊葉卻避過話,只笑笑道:「那是妳接了門主後事雜繁重,不如我閑人一個,較多心思在功法上打轉。」

若在往昔,伊芸确實不明白為什麽小葉子總是閃閃躲躲,不肯承認一身好功夫?武林中人向來是你争我奪掌門大位,弄得不好一個血濺三尺、反目成仇也是有的,也只有伊門門人才将之視為燙手山芋,不說爹爹當初忙不疊要二人較藝,讓位後逍遙自在半載,才含笑病逝;就連伊葉也如臨大敵般謹慎,一個個躲着貓捉耗子似的,要是給人傳出去,怕是還無人肯信呢。然則歷練兩年下來,伊芸似乎能領會個中滋味了,不由感嘆道:「還是小葉子自由。方才說伊門有幸、伊芸有幸,我可不是同妳鬧着玩。」見伊葉想起身,伸出手攔過她,又道:「妳別忙着揭棉袋,躺着聽也一樣。這裏不是正堂,就當是妳我間的體己話罷。」

伊葉聽伊芸語氣便知事關門務,但她既然如此随性,遂也順着她的意思躺回床上。只心思一動,連忙問:「無遠回來了?」伊葉這一代,以草字輩命名,按年紀分別為荃蒙葉芸:伊荃、伊蒙、伊葉與伊芸;只伊荃與伊蒙兩老年紀已大,早退隐江湖,于伊谷中靜養晚年。再下一代子弟,則以伊無寧、伊無靜、伊無致、伊無遠為首,四人各領五十門人分散大江南北塞裏關外,專記武林大小武鬥,并将結果與過程飛鴿傳回本門,編修武林排行。若逢特殊武鬥,兩造可請伊門門主指派寧靜致遠四位分門門主其一,公正判決。

「沒這麽快。倒是無致的飛鴿和無靜同時抵達。」

「無靜在川北怎地突然回來,難道她那也有古怪?」

「無靜連趕七天七夜,我看她累得像什麽一樣,便讓她先下去休息,等氣力恢複了再論。咱們先說說無致的來信罷,他在信裏說威振镖局的總镖頭王海達和南天霸蕭齊鋒相約在錢塘夜潮争武林排行。妳可記得,他兩人本想邀無致觀鬥記載?」

「王海達使的是九龍金鞭,譜上第五十九。蕭齊鋒是虎頭錘,譜上第六十三。兩人武數都走猛勁一路,一時半刻間難分高下也是有的,可倒也不須無致親自觀鬥。我記得王海達與蕭齊鋒本是舊識,為了那排行高下,寧願打打殺殺,這值得麽?」

「這就是江湖。」只聽伊芸笑了笑,平靜接過:「妳還不知道呢,那蕭齊鋒為了要滅滅王海達的風頭,竟然挑在王海達娶媳婦兒那晚,眼巴巴從南方趕到北方,衆人皆以為他是來賀喜,不料竟是當着王海達面前下武帖。聽說王海達當時早已醉得一塌糊塗,也氣得直嚷定要殺了蕭齊鋒,非挫一挫他的銳氣不可。」相對伊葉不解,伊芸早習慣武林中人争名利、為俠義、奪寶藏……諸多理由最終皆以打打殺殺收場。連同門都能為武功秘笈大動幹戈,只是舊識又能如何?「那封信我還沒說完,無致最後決定僅讓門人前去觀鬥,據門人回報,這兩人以力打力,王海達一個大意,被蕭齊鋒以一招『鑽心頂』震得五髒六腑颠倒,嘔血而死。」

「妳說王海達死了?」伊葉本來還在收功,聽伊芸如此說道,忙地拿下棉袋,一臉訝異道:「王海達的九龍金鞭猛中帶巧,以他三十年的功力只要使上一招『浪裏花』,卷起的巧勁便能帶偏『鑽心頂』,再不濟也不至于震得五髒六腑颠倒。若真如此,必定是他右臂曲池受人所制,以致使不上『浪裏花』。但蕭齊鋒的虎頭錘向來是走大開大阖一路,且他不善點穴,定是有人暗中幫他,以暗器先行封住王海達的穴位。」

不過短短幾句話間,伊葉已經聽出究竟,伊芸禁不住心中叫好,只想起伊葉怎麽也不肯接下門主一位,不免為她有些可惜。「可惜那門人眼力不夠,竟然沒看清暗器從何而來。武鬥結束後,他想探探王海達屍首,以便從傷痕查清暗器來歷。奇的是曲池附近并無任何傷口,更別說一丁點點穴的痕跡了。除了蕭齊鋒的那一錘外,王海達的屍首從頭到腳都找不出任何特異處。蕭齊鋒堅持王海達若中暗器在先,怎地舞起九龍金鞭來虎虎生風?所以他必定是死于『鑽心頂』,虎頭錘該當勝九龍金鞭。」

「想要證明王海達是不是傷于暗器,除了剖屍察看暗器是否沒入人體之中,別無他法。」

「這場武鬥聚集雙方人馬,加上不少湊熱鬧的,少說有幾百人在旁觀看。沒有一人見着暗器打傷王海達。王海達已經死了,九龍金鞭也等于輸了。不論誰勝誰負,王海達也不可能死而複活,他的妻兒怎會答應開棺檢驗?那門人不肯記錄虎頭錘勝九龍金鞭,蕭齊鋒則有上百雙眼作證。這本來不算什麽,往日憑着伊門名聲斷不會有疑。只是加上無遠那事,一齣滾一齣的,消息傳得比什麽都快。江湖上開始有些微詞,暗裏議論伊門不公。」

伊葉還正沉思,卻聽伊芸話一頓,起身走進書齋裏,挑起案上的一卷紙,回頭問:「小葉子,妳還在寫撈什子文章?」

「……什麽?」她沒留意,随口答了一聲。

就聽伊芸開始念道:

「……連曲悠的名字妳都不放過。是怎樣,就算妳不怕妳家老爸,難道就不怕曲悠抗議嗎?不擔心引來一澈江湖血腥』?」語涵故意……

「江湖一向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故事也是一樣,本來就有虛有實,不必太認真。而且我又不只用她的名字,我還會在裏面放進伊芸,妳信不信?」

「就不怕曲悠抗議嗎?不擔心引來一澈江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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