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百鬼夜行02
“我爸爸是民俗學家, 有一次他聽說國內某一個地方有塊土地稱為生死地, 死人埋到土地之下就會複活,他對此很感興趣, 請假前往調查, 我那時放寒假, 央求他帶我一起去, 他就帶我去了。”
聽上去似乎是個封建迷信的故事,可阮萌知道, 事情一定沒那麽簡單。
“先是搭了飛機,又坐了火車,再轉汽車,最後搭了村民的三輪車, 我們總算到了這個閉塞的山村,長途跋涉讓我心情很差, 我一到村民家中, 就去休息了。一覺睡到了晚上,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我起來上廁所, 那晚的月亮很圓很亮,我瞧見屋後的小房子裏有個人坐着, 有幾只麻雀圍在他身旁。”
為什麽又是麻雀,你們和麻雀有仇嗎?阮萌細想了下, 除了她的故事, 肖之然的故事裏提到了麻雀是殺死知更鳥的兇手, 下一次要死的就是麻雀。而謝飛舟故事中的主人公便是麻雀,麻雀吃了人,現在李若非又一次提到麻雀。
“可那是冬天,按道理說麻雀的活動量很小,除非太餓了才會出來覓食,更不會這麽親人,我心裏有點奇怪,不過沒當回事,回到房間,這次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爸爸就去尋找那塊生死地,村子的成年人肯定不會說出真相,爸爸就讓我去向小孩子套信息,小孩子警覺性低。我遇到了一個小孩,她正要把她的狗埋那裏,她養的土狗出去玩時被車撞到,後腿遭到碾壓,鮮血淋漓,非常痛苦,過了好一會才咽氣。她對我說她是偷偷這麽做的,大人不讓她這樣做。”
“對大人們來說,死的不過是一條土狗,反正以後也要殺了吃。可對她來說,不是,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懂大人們的心腸為什麽這麽壞這麽硬。”
“我聽她說了很多,于是告訴她,她以後也會變成沒心沒肺的大人。”
李若非揚起唇角,似乎想起了那個女孩,眼中剛有溫度,過了一會,又恢複了以往的清冷,“她抱着狗,把它埋進了土裏,就算這狗活不了,也算是埋葬了心愛的狗。”
“她回家後,我和我爸在一旁蹲守着,到了晚上,果真有異變,那裏的土地松動了下,有什麽東西拱出來,借着月光,我看到了,狗黑色的鼻子率先破土而出,接着它兩條前肢用力,費力地從土裏鑽了出來,拖着後腿往前爬。”
阮萌和另外兩人面色緊張地聽着。
“它拖着殘腿,慢吞吞地往前爬。我不由吃驚了,生死地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因為太晚了,天氣寒冷,爸爸拍了照片後,我們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遇到了借住的那家村民,村民見我們沒出來,出來尋找我們。”
“這村裏的人可真善良純樸。”謝飛舟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呵。”李若非冷笑了下。
“別打斷他,聽的正精彩呢。”肖之然不滿地瞪了眼。
“第二天,我和爸爸去看那條狗,走近那家人家,聽到裏面鬧成一團,于是我們躲到牆角。原來是昨天埋狗的女孩死了,他們家正商量着要不要埋到生死地裏去,這家的男主人猶豫了下,說反正是女孩,死了就死了,別埋了。女主人盡管不舍,掉了些眼淚,同意了他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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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将女孩埋進了後院的菜地裏,等人離開後,我和爸爸把她挖了出來,找了個背筐,将她放進去。我們在村裏是外地人,行為不能太矚目,到晚上,偷偷摸摸地将她埋進了生死地裏。”
“又是新的一天,那家的男主人、女主人、兒子連同爺爺奶奶全部死了,一家全被滅門了。”
“村長來了,他準備找人做喪事,擡來六口棺材,将他們放進去後,用木釘釘好,當天就全部燒完了。燒完屍體後,村裏的人把我和我爸待的房子圍住了。”
“村長說,這兩人怎麽還在。村民回答說馬上馬上。他說的馬上,便是把我們關進後面的小房子裏,我這才看清了房子裏的人,第一天到這後,看到的人。那不是人,而是一具僵硬的屍體,他皮膚呈現紫紅色,臉上的肉和手上的肉被麻雀被啄走了,怪不得那夜我見鳥兒圍着他,原來是在吃他的肉啊。”
“房間裏的溫度很低,死屍突然站了起來,朝我們撲來,他面目猙獰,張開血口,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原來那家村民留他們父子二人居住是把他們當做喂給怪物的食物了,三人立馬想到了這點。
“村民在窗外喊,從生死地裏複活的人變成了怪物,一種要食人肉的怪物,也就是僵屍,明知道不可以這麽做,可人啊,就是會被感情牽着走。親人、家人哪怕死了,也想和他們在一起。有人将打工死掉的孩子埋進生死地,第二天領着僵屍回去,鎖在家中,這樣也算人還活着。一旦開了頭,其他人紛紛效仿,成為了村子裏要掩藏的秘密。”
“我爸爸将僵屍的頭砍掉了,那村民見狀,趕緊開門跑進來,我們趁着他查看屍體,從門裏偷跑了出去。村民被兒子咬了一口,過一會便感染了病毒,成為了僵屍,我們将門從外反鎖。”
肖之然驚訝了下,“生化危機現實版?保護傘公司該挖你過去,而且你們不覺得這其中有聯系嗎?那些麻雀吃了僵屍的肉,飛到別處去,将病毒傳染出去了,也就有了謝飛舟說的故事。”
阮萌細細一想,這其中可能還真有聯系。故事的一開頭,女孩将狗埋進生死地裏,狗複活了,咬死了女孩,後來李若非把女孩子埋進生死地,女孩活了,咬死她一家。村長等人肯定知道對付僵屍的辦法,不然不會将屍體封在棺材內,再一把火燒掉。
“後來,我們将事情彙報給了政府,就從那裏離開了。到底什麽是活着,變成怪物的模樣還是生嗎?那裏的人不知道還有沒有将所愛之人埋進去。”
到底什麽是活着,舍不得親人、愛人離開,本來就是人之常情,肖之然垂着眼睛思索,他就曾放不下媽媽的死,平時還好,在外想不到她,可一旦生活中出現某件和她相關的小事,他的心裏就會止不住難過。他會将媽媽放進生死地從此變成吃人的怪物嗎?他不知道。
李若非擡起手,拿起面前的蠟燭,“我說完了。”
說着,正要吹一口氣。
他忽然又放下了蠟燭臺,輕笑道:“聽說在日本有一個叫百物語的傳說,說滿一百個鬼故事,鬼怪們聽完故事後,吸取了陰氣,人們的恐懼,鬼門關就會打開。”
“那還是別吹了。”阮萌伸出手捂住他的嘴,“留一根蠟燭吧。”
偏偏這時有個人站起來,經過他們這,帶起的風将蠟燭弄滅了。阮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外面不知道為什麽極其吵鬧,火光人影映在屋子的紙窗上,看看周圍,不知道何時人走完了,大家都回去睡覺了?
阮萌站起來,打開窗戶,外面像是有祭典一樣,這應該是京都這邊的傳統祭典,她拿起手機拍了一張,轉頭興奮地說道:“我們去外面看看,外面好熱鬧。”
“好啊好啊。”謝飛舟忙不疊地應道。
她拉着李若非,往門外走,穿過大門,阮萌臉上興奮和高興的笑容轉瞬就沒了,笑容逐漸消失。
外面有一條很長很長的隊伍,隊伍裏的妖物向一個方向進發,有紅皮膚獠牙的精怪,有拖着長尾巴的妖物,就連之前見到的溫泉美女也在其中,有披頭散發的女人,她的頭發像針一樣,有青面尖角面容猙獰的夜叉,有三個頭的男妖怪,有白色的老婆婆,還有個禿頭的老爺爺衣着破爛,一只手提着包袱,另一只手裏提着菜刀,包袱中不斷滲出血,往天上看,有黑色翅膀的大天狗,着了火的車轱辘,鬼火也有。
肖之然的表情同樣是眼睛瞪大,笑容逐漸消失。
“百、百鬼夜行。”阮萌害怕地往後退,這到底是什麽鬼啊!
“傳聞平安京時期,京都分為兩個世界,一個是人居住的世界,另一個是妖魔居住的世界,兩個世界即為陰陽,兩個世界互不幹涉,很少有人能進入妖怪聚集的世界。”李若非抽出了他的唐刀,冷聲道:“不要離開我的身邊。”
連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李若非都這麽說了,阮萌不得不相信,現在這個情況确實有點危險。
要不是礙于面子,肖之然也很想抱住李若非的胳膊,他往後退了幾步,察覺到一股視線,擡頭一看,上面有一黑皮膚的夜叉,張開獠牙對着他們,他就在謝飛舟的上方,聞聞他的氣味後,把頭轉向了肖之然。
肖之然想罵髒話了,“它幹嘛不吃你,要吃我?”
夜叉俯沖了下來,它吸引了正在夜行中其他妖怪的注意力,妖物們停下腳步,喜悅地說道:“人,人,人,妖。”
這些精怪齊齊沖過來的場面無疑是震撼的,面對這危險,阮萌吓得動彈不得,謝飛舟一下擋在她的面前,拉着她往庭院裏跑。
唐刀刺入夜叉的肚子中,他手一擡,夜叉被分成兩半,鮮紅色的穢物流到了地上,肖之然吓得說不出話來,這一舉動毫無疑問震懾住了那群妖物。
它們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着,不敢靠近。
李若非一刀殺了那只黑皮膚的夜叉,再拿出符箓,在門口設立了結界,擋住這些妖物,他見阮萌不在,低聲道:“糟了。”
“糟?糟的是我們吧?我們也快跑吧。”肖之然撒腿就跑。
阮萌被謝飛舟拉着往前跑,她搞不明白情況,明明剛才大家聚在一起講故事,怎麽打開門,外面就是百鬼夜行了。
“難道說講完鬼故事,鬼門關真的會打開!?早知道就不該聽你的!”阮萌惱火地喊道。
謝飛舟突然停下腳步,阮萌以為他生氣了,她無奈道:“謝飛舟,別發小孩子脾氣了,我就是随口說說的,好了好了,我不怪你,我們去找鏡子,藏到鏡子裏。”
“你知道嗎?”謝飛舟突然詭異地笑了下。
“你,你的臉……”阮萌指着他的臉,他的臉像是融化了一樣,朝着她猙獰大笑。
“我是故意引你們講鬼故事的啊。”
他不是謝飛舟!阮萌驚悚地瞪着他,趕緊甩開他的手,那他是個什麽東西?
同一時間的謝飛舟剛剛踏入這座日式酒店,在前臺登記完之後,拎着行李箱來到他的房間,一推開門,看見阮萌站在不遠處,他放下行李箱,高興地說道:“萌萌,你也在這啊?”
萌萌旁邊的人轉過頭來,謝飛舟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那人穿着的衣服和他一模一樣,只不過五官像是蠟燭融化般,他驚詫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人?”那妖物一把拉下臉上的混合物扔在了地上,露出一張俊美的男人臉孔,他笑容邪氣,握住阮萌的後頸,“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
阮萌只覺得後頸一涼,她朝謝飛舟說道:“他變成你的樣子引我們講鬼故事,鬼故事一說完,我們就來到了妖怪的世界,你快跑啊!”
“我怎麽能扔下你跑了!”謝飛舟急道,他着急歸着急,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那妖物輕笑了下,兩人腳底下出現了黑色的漩渦,腳像是踩進了沙子裏一樣,阮萌使勁抽都抽不出來,她決定和身後的妖怪好好講講道理,“你抓我幹什麽?我真不好吃,要不我們商量下,我帶你回中國,領略下我們的大中華美食?”
“誰說我要吃了你。”妖物否定了她這個猜想,語氣不屑,“我又豈是那些貪吃的小妖怪。”
“那為什麽啊?”
阮萌剛問出口,謝飛舟等不了了,他趕緊跑過來拉她的手臂,妖物見他沒落荒逃跑,反倒是過來救人,神情不悅,他擡起手,一瞬間,從天花板中飛出來無數只黑手,黑手伸長了将他往後拖,牢牢固定住謝飛舟的四肢,他動彈不得,其中一只黑手勒住了他的脖子,不斷地收緊。
謝飛舟艱難地呼吸着,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阮萌想去救他,可她的身體猶如陷入了黑色沼澤之中,腹部以下的部位被黑色吞噬,她急得眼睛都紅了,這妖物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目标為什麽是她?
就在這緊急的關頭,只聽一道清冷的男聲,“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伴随着這個聲音,從天而降一個發光的五芒星,那五芒星越縮越小,到了妖物身上時,他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阮萌吓得遠離他,那五芒星印在妖物的額頭上,如同一塊燒紅了的鐵烙在他頭上,他不斷發出哀嚎聲,那是道家的九字真言,配合着咒語要結印,這個咒語是用來除魔的!
果不其然,一聲中氣十足的喝聲出現了。
“誅邪!”
白光閃過,那妖物消失在了屋子中,阮萌氣喘籲籲地趴在榻榻米上,驚魂未定地喘着氣,回過神來後,她趕緊去攙扶謝飛舟,他脖子上殘留着被黑手掐住的手印,可見黑手力氣之大。
兩人休息了片刻,對視一眼,是誰救了他們?
從屋子裏出來後,阮萌和謝飛舟遇到了李若非和肖之然。
李若非低聲詢問道:“沒出什麽事情吧?”
“一言難盡。”阮萌嘴裏發苦,神情難以言喻。
“你小子太不夠義氣了,跑那麽快!還有,那些妖怪說你是妖是什麽意思?”肖之然推了把謝飛舟。
謝飛舟被黑手掐的暫時說不出話來,只得搖搖頭。
“你裝什麽啞巴,要不是你讓我們講鬼故事,至于來這個鬼地方嗎?”肖之然責怪道。
這次,謝飛舟雙手攤開,一臉無辜,什麽講鬼故事?他根本沒參與過。
“別怪他了,這件事确實不關他的事情。”李若非沉着地說道。“有一種妖物名為青行燈,專門化作親密的人或者熟悉的人,引誘同伴們一起講鬼故事,當蠟燭熄滅了,他就将人拉入地獄。”
“你知道!?”肖之然咬牙切齒,他現在渾身發冷,知道和妖怪同處這麽久後,更多的後怕,心裏發冷,怪不得那些妖怪不吃他,非來吃他,原來那個謝飛舟是妖物扮演的,根本就是它們同類。
“沒錯,那妖怪不知為何要抓我,後來我們被一個人救了。”阮萌緊張地舔了下嘴唇,補完了剛才的驚險過程。
“誰救了你?”李若非神色一凜。
庭院上方忽然出現一個人影,他站在屋檐上,頭頂上方是巨大的月亮,晚風吹來,寬大的衣袖随風作響,狹長眼眸,眼神幽深,俊美無俦,和這濃墨般的夜晚重疊在一起,不遠處的身後是正在夜行的百鬼,這一幕意外的壯麗。
“是我。”身穿白色狩衣的男子飄然而下,仿佛能看見櫻花在旁落下,年輕俊秀的陰陽師朝李若非行了個禮,“拜見太子殿下,在下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阮萌眼睛不由瞪大了些,歷史上最著名的陰陽師,家喻戶曉的安倍晴明,他竟然出現在她眼前了。
“你怎知是我。”李若非揮了下唐刀,刀消失了。
陰陽師擡起頭來,他笑了起來,這一笑令他的容貌看上去有幾分陰柔,阮萌雞皮疙瘩再次起來,上次見到的方令正也是這樣。
“我曾去您的國家學習過三年,習得《金烏玉兔集》。”年輕的陰陽師笑容溫和,言語中不難聽出對唐朝的懷念。
李若非垂下淺色眼眸,眼神波瀾不驚,靜靜聆聽着他的話,察覺不出他的情緒。
另一邊的肖之然快瘋了,他們在說什麽?他們是不是瘋了?還是瘋的是他?他臉上寫着“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謝飛舟睜着灰瞳,灰瞳盯着那陰陽師,他忽然說道:“聽說安倍晴明有十二式神,你真的有嗎?”
“當然。”陰陽師笑了笑,輕輕叫了一個名字,“紅蓮。”
十二個式神一一出現,有幾個甚至脾氣很大,不願從異界過來,陰陽師望了眼不遠處的百鬼夜行,“我送諸位回去吧。”
“快,快送我們回去。”總算聽到重點的肖之然急忙說道。
四個人跟着陰陽師往前走,經過一間神社,陰陽師指了指前方的橋,“走過那座橋,你們就可以回到人間。”
“戾橋。”李若非說道。
“是的。”
總算可以活着出去了,阮萌發誓再也不來這旅游了,誰會想到這裏的危機重重,一點也不比國內少。
四個人踏上戾橋,阮萌走着走着,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看看他們,沒一個人動嘴,那是誰在叫她?
“阮萌,你不想留在這裏,源源不斷地獲得繪畫靈感?”
聲音氣若游絲,卻傳進了她的耳中,阮萌皺着眉想,能得到靈感是很好,可是留在這裏算了吧,她要回到人間,回到現實世界去。
就是這麽一猶豫,橋上伸出一只黑手将她的腳腕握住了,她心裏一抖,着急地張口要叫李若非,話沒說出口,一只玉潤瑩白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驚恐地睜大眼睛,那邊三個男人已經走過了戾橋,跟着他們出去的阮萌是誰啊!!!
“嗚嗚嗚嗚!”阮萌死命掙紮着,她不要留在這裏,不要啊!
被丢下的絕望感和被桎梏的無力感令她一下子眼眶通紅,她不斷扭動着身體,試圖抽出那只腳,雙手死死扒下那只手,她轉頭看了一眼,俊美男子俯下,在她耳邊輕喃着,“噓。”
她忽然就噤聲了,聲音被奪取了一樣。
李若非等人正要走出戾橋,謝飛舟注意到阮萌身上似乎帶着幾縷煙氣,她察覺到他的視線,朝他柔柔一笑,意外的勾人。
诶?謝飛舟不由愣了,她這是在……難道說……暧昧念頭剛在內心閃現,他發現他動不了了。
那前面走着的謝飛舟是誰啊?
李若非和肖之然一走下戾橋,心沒放下來,眼看旁邊的阮萌和謝飛舟化成了煙霧,吓得肖之然哇哇大叫,“什麽鬼!?他們兩個人呢?”
怎麽回事?李若非轉過身來,只見阮萌依舊站在橋上,身後的陰陽師撕開了溫潤的面具,揚起下巴傲慢道:“唐國的太子,也不過如此。”
他不是安倍晴明!或者說,他僞裝成了安倍晴明,騙取他們的信任,從一開始的講故事開始,再到救人,就是有計謀的行事,阮萌越想越心驚,這人到底是誰?他到底要做什麽?
戾橋漸漸變得透明起來,鬼怪的世界逐漸淡去,陰陽師冷傲道:“唐國太子,聽好了,要想救你的女人,把返魂香和你的道法古籍帶來,缺一不可。”
“你好大的膽子!”李若非俊美的面容閃過暴戾,從他指尖飛出一張符箓,巨大的閃電從天而降,陰陽師不慌不忙地念起咒語,五芒星的結界将雷電擋在外面,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連同戾橋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肖之然驚愕地發現,外面是白天了,他們兩人正站在京都的小道上,不遠處有家咖啡店,有游客出來時捧着咖啡。
回來了,可是阮萌和謝飛舟……
“返魂香是什麽?”肖之然怔愣道。
李若非面色如冰霜般,從沒有人敢如此挑釁他,對方勢必是一個陰狠狡詐的陰陽師,歷史上這樣的陰陽師屈指可數。他冷冷地說道:“返魂香是一種靈物,香氣聞數百裏,死屍在地,聞氣乃活。”
“意思是這東西能讓死人複活!?”肖之然結巴道。
“……”李若非沒有明确回答,他神色陰沉地看了原本戾橋所在的位置,“去找返魂香。”
說的倒是容易,這種傳聞中的靈物,去哪裏找?肖之然想着于情于理,他都該幫一把阮萌他們兩個,總不能讓他們陷入妖魔世界一輩子吧。他跟上李若非,“返魂香長什麽樣?你說明白點,兩個人找總比你一個人找快。”
李若非斜睨了他一眼,神情似有不屑,表情像是在說“你就別添亂了”,過了會,開口道:“相傳有三塊返魂香,漢武帝思念他的愛妃曾用了一塊,形狀是橢圓形,黑色的熏香。”
說到熏香,肖之然拿出手機,打開郵件,下載了pdf文件,在目錄單上翻看了下,放大一頁,“你看,是不是這東西?”
這是他即将要參加的拍賣會中的一件拍品。
李若非淺色眼眸微微睜大,“是。”
沒想到傳說中的返魂香就在這裏,兩人趕緊打車前往拍賣會的地點。
陰陽師将阮萌帶回了一間大屋,随手一扔,扔給了他的手下,手下扶起她,竟然是之前假扮謝飛舟的妖物,他恭敬地喊道:“道滿大人。”
道滿?那是誰?阮萌恨恨地想到,這邪惡陰陽師竟然僞裝成安倍晴明,手段卑鄙,太奸詐了。
“唐國太子真的會将他的道法古籍帶來嗎?”
陰陽師陰冷地瞥了眼阮萌,他冷笑道:“自然。這一次我一定要贏過晴明。”
阮萌撇過頭,沒想到這舉動卻惹怒了陰陽師,他擡起手,一下将她拖了過來,像是有無形的手在拖着她,力量特別大,他一把握住她的脖子,“你這是什麽表情?你不相信我能贏過晴明?”
阮萌抿着嘴巴不說話,反正他暫時不能撕票,他不能拿她怎麽樣?
“說。”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量增大了,阮萌痛苦地喘息着,陰陽師這才松開了一些,“我能贏過唐國太子,取得他的道法古籍,就一定能贏過晴明。”
他那是耍詐贏的好嗎?連環套,一環套一環,引他們上鈎不說,自己還假扮安倍晴明。
“你老是晴明晴明的,可你不如安倍晴明有名,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麽?”
“哼,晴明不過是朝廷的走狗。”陰陽師不屑道。他握住她的下巴,“記好了,我是蘆屋道滿。”
蘆屋道滿,生前游蕩在民間,最擅長詛咒之術,有着與安倍晴明匹敵的能力,阮萌眼中閃過詫異,蘆屋道滿捕捉到了她這一情緒,“不是知道我嗎。”
他順手将她推下榻,阮萌正要起身,發光的井字結印從上而下,将她困在其中,連剛才的五芒星結印都是假的,這才是他真正的結印之術。
她不敢去碰那發光的線,拿出手機,把手機殼弄下來,丢了過去,手機殼剛碰到結界的線,就被火燒成了灰燼,這火到底是有多高溫,她臉色煞白。
“道滿大人,他們去取返魂香了,這返魂香真的可令死人複活嗎?”那男子詢問道。
蘆屋道滿站起身,他輕笑了下,“返魂香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太子所寫的古籍。”
“大人,難道您不想複活嗎?”
“複活?肉身不過是累贅,何必多此一舉,再說,要複活的話,不如轉生到嬰孩身上。”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地看了一眼阮萌。
盡量縮小存在感的阮萌後背發毛,他幹嘛這麽看着自己,而且從他的話中,不難聽出,返魂香不是道滿的目的,那他讓若非和肖之然去找返魂香做什麽?
“如若你以後生了孩子,想必那孩子的靈力很高,我若托生到你孩子身上,應該不錯。”蘆屋道滿邪惡地笑了下。
別了吧,阮萌這次心裏發毛,額頭有冷汗流下,她往後退了幾步,衣服就被燙出了個洞。
蘆屋道滿似乎想到了一件很感興趣的事情,“安倍晴明就自诩他的母親是一只白狐,因此才會有那麽高的靈力,要是你和妖怪産子,會生下什麽呢?”
阮萌不斷地搖頭,吓得連嘴唇都發白了。
“去尋些大妖怪來。”
他這是要做媒嗎?還是要做人和妖怪的媒,不只是催婚,還催生,感謝他為少子化的國家所做的努力。
阮萌無語地抽了下嘴角,為了活命,她決定吹捧下這位法師。
“別,別。”
蘆屋道滿不悅地瞥了她一眼,“你有異議?”
“我聽說……”阮萌緊張地說道:“按照人類世界的生物學理論來說,人和妖怪是不能生孩子的,更不能和鬼怪生子,因為有生殖隔離。所以,安倍晴明他一定是瞎編了自己的身世,他就是靠這些謊言,蒙蔽了大衆,贏得了超然的地位,唯獨您不同,您所堅持的才是真理,而往往呢,少數派是不被大衆接受的。”
狹長銳利的黑眸死死盯着她,一股威壓感迎面而來,阮萌臉上的尬笑都要保持不住了,他擡起了手,那井字形的結印正在收縮,慢慢、慢慢地靠近了她,她害怕地閉上眼睛,只怕她要變成兩截了。
過了好一會,她悄咪咪地睜開眼睛,沒死!心裏歡呼了下,道滿把結界撤掉了。
他仰起頭,哈哈大笑了幾聲,“說的好,可恨明眼人太少。”
“怎麽會呢,還是會有您的追随者的。”阮萌拿出了奸|臣的架勢,她幹笑道。
蘆屋道滿一甩衣袖,坐在矮桌前,示意她過來,桌上出現了黑底金紋的屠蘇器,清酒的甘甜味四散開來,他看了她一眼,“陪我飲一杯。”
“好。”阮萌拎起酒器,倒了兩杯。
瑩白如玉的手捧起器皿,他抿了一口屠蘇酒,“安倍晴明要去唐國學習深造,而我如今卻贏過了唐國太子,你說我與他,到底誰厲害?”
“自然是你了。”阮萌面上笑嘻嘻,心裏呵呵了下。
蘆屋道滿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了,阮萌的心跟着提了上來,他怎麽這麽喜怒無常,比李若非還難哄,他想幹什麽?她緊張兮兮地望着他。
“仔細看看,倒是個清麗動人的美人,別有一番風味。”他閉上眼睛,似乎嗅到了芬芳,如同三月裏的櫻花般,幹淨獨特,竟連一絲污穢之心都沒有,唐國太子殿下視若珍寶的女人啊。
他到底想幹什麽!阮萌內心抓狂,又倒了杯酒給他,“道滿大人,您要返魂香是為了什麽?”
“哦,你想知道?”他俊臉微醺,手一揚,半空中出現了李若非和肖之然的身影。
“返魂香能令死人起死回生,你猜這是真還是假,真真假假,卻是最吸引人,我國有一位公主就極其想得到中國古代的這件靈物,為的是見一見死去的父親。而如今,這樣一件寶物擺在他眼前,他如何能不心動?”
阮萌擡起頭,望着拍賣會上的兩人,眼神不斷在李若非和肖之然兩人間來回轉悠,臉色攸地變了。
他讓他們去找返魂香,為的是玩弄肖之然,他想看看他們會做出什麽選擇,李若非當然會拿返魂香來換取她的安全,而肖之然呢,他對亡母念念不忘,知道返魂香的存在後,會不會用到使他媽媽複活上。
她看着他笑意盈盈的俊美臉蛋,心裏發寒,不得不說,他們都是喜歡順應人的欲望再害人的法師。
“其實我和太子殿下是同一種人,可為何他到了仙人的境界,而我不能。”蘆屋道滿眼神迷醉,他輕喃着。
因為你就想着在法術上贏過別人,還很奸詐,阮萌在內心說道。她開始擔心肖之然會做出什麽事情,李若非最煩別人阻礙他,會不會把他給……
拍賣會上的二人各懷心思,拍賣會之前,肖恩慈和他進行了一次視頻通話,侄子屢屢走神,讓他有些惱火。
“之然,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肖恩慈壓抑着怒氣。
“啊?”肖之然明顯心不在焉。
“我剛對你說了預算的事情,你聽到了沒有?”
“哦,不管預算這件事了,這次我要拍下一塊熏香。”
“熏香?”肖恩慈奇怪地問道。他打開另一臺電腦,翻看着拍品手冊,見到一塊黑色橢圓形的熏香。
肖之然想着一定要拍下返魂香,一開始他是鐵了心要救朋友,可是一聽李若非說這塊香能令死者複活,他的心動了。
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腦海之中。他媽媽是按照天主教徒的方式下葬的,屍體并未火化,如果說返魂香真有去腐生肌的功效,他媽媽就能複活了。
想到這,他的心頭狂喜。
可是,沒有返魂香,陰陽師那邊不會放了阮萌和謝飛舟,李若非也不會善罷甘休,他到底該怎麽做。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他看看時間,對肖恩慈說道:“讓二叔過來,借一下三叔你的私人飛機,我有事情拜托他。”
他側過頭,瞥了眼李若非,肖恩回至少能絆住他一下,只要他上了飛機,一切就結束了。
拍賣會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中間休息了好幾次,這一次,拍賣師終于将熏香拿了出來,他的介紹詞很籠統,介紹說這香味能散發到十公裏以外,并且會讓人有非常好的體驗。
拍賣一開始,肖之然沒有先舉牌,等着價格一路飙升後,他舉牌了,價格令在座的貴賓們面露驚訝,竊竊私語,最後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天文數字拍到了。
返魂香到手了,肖之然從禮貌得體的拍賣師那裏接過返魂香,他轉身對李若非說道:“現在去一條戾橋,快。”
門口有早已等待多時的黑色豪車,李若非沒有停留,他和肖之然一同進入車中。
木匣中放置着返魂香,肖之然壓抑着興奮,他轉頭問道:“陰陽師說的道法古籍是什麽,你寫的?”
“沒錯,是我将一些術記錄并改良的書。”李若非回道。
車子經過神社,來到了一條戾橋,肖之然先下車,他剛一下車,車子就變成了一個黑匣,前座的司機轉過身來。
李若非愠怒道:“是你。”
“沒錯,是我。”肖恩回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他快速從車上離開,讓肖之然帶着返魂香離開。
“你以為這匣子能困住我嗎。”李若非神色冷然,他快要失去耐心了,一張符箓破開了匣子。
“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人間,你就這麽想回去。”他淡淡地說道。
肖恩回,也就是聞人可輕巧地退到了戾橋上,她輕笑着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你本事很大,我也難得回到人間,可是我生是肖家的人,死是肖家的鬼,我的一切都為了家人。”
“這戾橋封印了不少妖魔在下面,我現在要……”肖恩回咬破手指,在橋上劃了一個五芒星,五芒星外是一個圓圈,仔細一看那不是正統的五芒星,而是逆五芒星,“解開封印。”
話音剛落,一陣白光閃現出來。
關注着他們情況的蘆屋道滿看見後,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最樂意看到這樣的場面。
與此同時,阮萌臉色難看,她目前是沒有性命之憂,可是那橋底下會召喚出怎麽樣的妖魔來?
肖恩回眼眸微微睜大,他笑了起來,“李若非,就算是你,也無法和有神格的妖魔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