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百鬼夜行03

有神格的妖魔?李若非抽出了唐刀, 目光銳利地盯着前方, 從橋面中漸漸升起一個女人的頭顱,從長相來看, 她極其成熟美豔, 眉眼之中帶着女人風情, 她揚起紅唇輕笑了下。

一道道符箓盤旋在她的頭頂上方, 李若非決定先發制人,不讓妖魔有出來的機會, 他不慌不忙地念着咒語,肖恩回見狀,伸手去撕那些符紙。

李若非冷笑了下,“不自量力。”

在觸碰到符紙的那一瞬間, 肖恩回的雙手像被雷電擊中一樣,明明雙手完好無缺, 卻冒起了黑煙, 可他發出了凄慘的叫聲,往後退了幾步, 跌坐在地上。

符箓攻擊的是他的靈魂, 而不是這具肉身,肖恩回大驚失色。

“律令!攝!”李若非低喝了兩聲, 符箓發出金色的光芒,快速往下, 一張張符箓貼到了女妖露出來的身體上, 密密麻麻的符箓, 将她包裹成一個紙人。

女妖再次往下沉,肖恩回自以為解封印失敗了,李若非的神情暫時放松了下,然而下一秒,他眉頭微蹙,事情沒有結束。

那些符箓自顧自地燃燒起來,很快燒成了灰燼,容貌豔麗的女妖從石橋中出現,她身披着一件煙霞色的紗麗,遮住了濃密黑發,露出一雙深邃的黑眸,額點朱砂,豔若桃李。

被她竟然跑出來了,李若非面色冷凝,他提起唐刀,飛身上前要斬殺她,女妖輕巧地避開,游刃有餘,甚至有閑情同他聊天,“郎君,你有雙漂亮的眼睛,可惜瞳色太淺了,原來應該更美,目似點漆。”

“廢話真多。”李若非冷冷地說了一句。

他一邊揮着唐刀攻擊她,另一邊念起咒語,幾張符箓在女妖身後騰空而起,咒語念到一半,符箓自行燒了起來。

他不由有些奇怪,她是怎麽察覺到的,往後跳了些,李若非盯着女妖,觀察着她。

“郎君,你我無仇,何不放我離開。”女妖笑呵呵地說道。

放她離開?要是以前的李若非沒準真會讓開,女妖害不害人,關他什麽事情,要是以前的他會将石橋中的封印全部解開,到時候京都妖魔橫行,可阮萌一定不希望他這麽做,她總是對無關緊要的人抱有憐憫之心,兩次救人,兩次遇到妖物,她怎麽這麽傻。

或許就是傻,心思狡詐性情涼薄的人卻會被這種單純執着的人吸引。

他握着唐刀,沒有退讓,眼眸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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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看來我一定要先殺了郎君你,可惜了這麽漂亮的眼睛。”女妖喟嘆了聲,很快揚起唇角,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會挖下來,好好收藏的。”

挖下來?李若非眼眸一縮,對她的挑釁忍無可忍,“大言不慚。”

女妖伸出手,手掌對着李若非,只見白嫩手掌中竟藏着一只人的眼睛,眼睛眨了眨,射出一道白光,令他身體麻痹,突然動彈不得。

她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那只眼睛閉上了,李若非抓緊這一瞬間,她伸出另一只手,這次手背上竟有一只眼睛。

被眼睛注視的時候,他整個人無法動彈。

如果他猜的沒錯,這竟然是只奪取他人眼睛的妖魔,女妖緩緩靠近他,手掌撫着他的臉頰,他清晰地感覺到有眼睫毛扇了下,內心覺得惡心,女妖呵呵笑了下,“郎君竟然不怕。”

他俊美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害怕,有的只是無盡的厭惡。

“果然是看破了天道的人,你本可以進入仙的境界,為何留在人間,是覺得人間有趣,看他人悲歡離合,沉淪于欲|望之中,在俗世掙紮求生嗎?你可真壞心眼。”

“天道?”李若非揚起唇角,冷笑了下,女妖見到他的笑容,不由癡了,她着迷地望着他。

“什麽天道,什麽命運,不過是一條故事線,上天為我們設置了上限,将命運安排好了。”

故事線?聽到他說這話,阮萌心裏駭然,他知道他的命運,也就是他的故事線,他之前所做的事情,包括方令正的事情,就是要走出他的故事線嗎?

阮萌心跳加速,不知道為什麽慌的厲害。

“哦?”女妖很感興趣地問道。“你的故事線是什麽?”

李若非沉吟了下,冷笑道:“我只知道你的故事線,馬上要終結了,就是被我斬殺在這裏。”

他話音剛落,從女妖頭頂升起一輪金色的光圈,光極其耀眼,她不得不閉上眼睛,唐刀的刀尖一挑,挑起了那片紗麗,露出來的景象讓阮萌吃驚不已。

“怪不得連後方的景象都能察覺,原來是後腦勺長眼睛了。”李若非挑開她濃密的黑發,她的頭顱上生長着幾只眼睛,因為這強光照射的緣故,緊緊閉着眼睛。

不止是頭顱,她白皙的手臂上鑲嵌着不少眼睛,眼球密密麻麻地翻開再閉上,令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只眼睛啊!

希臘神話中有一怪物名為百眼巨人,渾身上下遍布眼睛,即使睡着的時候也有眼睛睜開,警惕着前來讨伐的英雄,來到日本,竟然化成了百眼的女人,怪不得肖恩回說她有神格。

阮萌不自覺地搓了搓雙臂,那些眼球不斷翻轉着,有些流出了眼淚,她被刺激到了,全身的眼球強行打開,發出刺眼的邪光。

李若非頻頻往後退,到後來,他轉過身,直接跑了,百目妖緊追不舍。

他跑進了一間寺廟之中,百目妖追了過來,她伸出雙臂,滿手的眼睛不斷眨着,“給我眼睛,給我……”

有只眼睛流出了血淚,百目妖直接将眼球從手上摳了下來,扔到了地上,眼球跳動了幾下,木地板上綿延出血跡,緩緩停了下來。

阮萌有些想吐。

女妖執着地念着:“我要眼睛,我要眼睛!給我!”

她癫狂起來,身上的光芒更盛,李若非轉過身來,冷聲道:“你想要眼睛嗎?”

“要,我要,有了你的眼睛我就能突破我的上限,我就不會被法師封在橋底下!”

“那好,我給你。”李若非說着擡起了手,“看你能不能突破你的上限,從而覺醒。”

他要幹什麽!阮萌心裏一驚,只見他将手伸到了他的眼睛前,她神色大變,驚恐地喊道:“不要!”

他是不是瘋了!為什麽要把自己的眼睛給百目妖!

蘆屋道滿陰狠地笑了下,他随手一揮,将往外跑的阮萌拖了回來,對她下了禁言咒,她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不要,不要啊,她神色驚慌失措,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若非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他将手裏的眼球往上抛,百目妖欣喜地去抓那只眼球,趁着這個機會,唐刀将廟裏的香灰爐往上挑,無數的香灰灑落在她的身上,她發出驚悚的尖叫聲。

他閉上左眼,鮮血沿着臉頰往下,他渾然不顧,一刀刺入了女妖的頭顱,擡起手,符箓從四面八方飛來,形成了一個陣,将女妖封印了起來,埋入了誦經堂之下。

李若非走出寺廟,沒有絲毫喘息的時間,從口袋中拿出一只紙鶴,紙鶴展翅高飛,肖恩回擡頭望見,暗道糟糕了,他趕緊追上前。

“有趣,有趣!”蘆屋道滿笑了起來,他最樂于看到人們為了自己的欲|望,争奪也好,厮殺也罷。

人的陰暗面無限擴大,貪婪、嫉妒、憤怒、暴力,做出各種壞事,做盡各種壞事,傷害自己,傷害他人,不斷地後悔,不斷地說服自己,自己也是被逼的啊,不斷地重複以上過程,就是這樣,人才有趣。

這一點也不有趣,為什麽要考驗人性,阮萌不斷搖着頭,她将臉埋在雙手之中,不敢去看,他們對返魂香的争奪依舊在繼續。

她知道肖之然想要複活他媽媽,李若非則是要拿返魂香來救她。

紙鶴越飛越高,以肖恩回的能力追不上他了,鬼魂從聞人可的身體中脫離出來,附身到了飛機的乘務員上。

肖之然正低頭看着返魂香,一旁的手機上有他們家的全家福,很快,很快,就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一切都會恢複原樣的。

媽媽會回來的,他不想再陷入失去親人的痛苦之中,那種痛苦撕心裂肺。

“他追來了。”乘務員突然過來說了一句。

肖之然正襟危坐,果不其然,一轉頭,在飛機窗外就見到了李若非,他簡直不是人!竟然騎在一只鶴上面,風吹亂了他的銀發,臉上有凝固的血跡,令他看上去鬼魅至極。

竟然惹到這樣的奇人,肖之然知道他最好把返魂香交出去,可是……不行!他死死抱住木盒。

“往上飛,再高一點。”肖恩回吩咐飛行員。

飛行員搖頭拒絕了,航線早已确認好,不可以偏離原本的航線,肖恩回抽出一把餐刀,指着他的脖子,冷聲道:“聽我的。”

遭受生命威脅的飛行員不得不聽他的話,他拉動手杆,飛機朝上。

看來肖之然是鐵了心要返魂香了,李若非站在紙鶴上,他一只眼睛眼神冷漠,抽出唐刀,橫向地刺入機身,接着劃開機身,從尾到頭,竟将飛機劈成了兩半。

飛機震動不止,在空中抖得如同落葉,肖之然面色蒼白,來不及反應,整個人直直地往下墜。

人在術士面前,在大自然面前,力量渺小的不可思議。

“啊啊啊啊啊——”

“之然!”肖恩回想要去拉住他,可他自身難保,他可以離開乘務員的身體,可他不願侄子死去,他沖下去拉住侄子的手。

木匣以非常快的速度往下墜,李若非騎着紙鶴,直直地往下沖,呈現出一條豎直線,他伸出手,抓住了木匣,将它放入懷中,至于肖家兩叔侄,他垂着眼眸,冷淡地瞥了一眼。

紙鶴往京都的方向飛去。

偌大的和室裏不斷響起蘆屋道滿的笑聲,他揚起唇角,笑道:“慘劇是最好的下酒菜,你說是不是?”

他看向臉色蒼白的阮萌,“沒想到唐國太子如此珍視你,只不過,他竟有如此大的弱點。”

“你還想幹什麽?”阮萌笑不出來,渾身發冷,她很害怕,害怕他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讓我看看,他愛你愛到何種地步。”蘆屋道滿輕笑了下。

回到一條戾橋,無須李若非念咒,連通兩界的結界自行打開了,他踏上戾橋,行至一半,來到了界線處,橋那邊出現了白色狩衣的陰陽師,阮萌站在他旁邊,被挾持着,他微擡起下巴,“唐國太子,你把兩樣物品都帶來了嗎?”

“當然。”李若非伸出手,手上擺着一本古書和一只木匣。

蘆屋道滿旁的俊秀男子正要上前去拿,他擡起手阻止手下,突然開口道,“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返魂香了。”

李若非神情一變,臉上升起薄怒,“你敢戲弄我。”

他就是在戲弄他們!返魂香不過是誘餌,讓肖之然升起奪寶的心,讓李若非殺了他們叔侄,而現在,他不知道會提出什麽條件。

“不要答應他的要求,答應他,只是順了他的意,讓他看一出好戲而已!”阮萌不顧一切地喊道。

“多嘴。”

“唔。”被結印束縛住的阮萌身上起了雷電,全身都痛,被電流通過了全身,像是針紮一樣,她痛苦地哀叫了下。

蘆屋道滿眼神波瀾不驚,看到李若非焦躁的神色,他心裏越發得意,“你該搞清楚你的立場,你沒有權力拒絕。”

李若非深吸一口氣,問道:“這次你要什麽?”

“如果你愛她,用你的另一只眼睛來換她。”

聽到他的話,阮萌急地搖頭,“不行,不行!”

身上再次起了閃電,疼痛感襲遍全身,她忍不住哀嚎出聲。

“住手。”李若非沉着地望着一臉詭笑的陰陽師,“不就是一只眼睛,我給你便是了。”

“倒是個癡情的人。”蘆屋道滿稱贊道。

“若非,不要……”阮萌不由驚叫了聲,他已經伸出手指,将自己另一只眼睛挖了出來,眼皮瞬間凹陷下去,鮮血從他的臉上滑落,像是兩行血淚。

“啊——”阮萌尖叫了起來,頭腦一片發白。

“哈哈哈哈!”蘆屋道滿猖狂地笑出了聲,笑過之後,他冷冷道:“可我還是要殺了她!”

他伸出手,手直接插|進她的胸口,她來不及反應,口中湧出一口鮮血,瞳孔漸漸渙散,失神地望向看不見了的戀人。

“發生什麽了?”李若非急切地喊道。

蘆屋道滿拎着阮萌,走上戾橋,他要将屍體還給李若非,要是唐國太子知道他換回了死去的戀人,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唐國太子,你手上有返魂香,你可以将她複活啊。”

“複活的不過是怪物罷了。”李若非顫聲道。“有着她外貌的怪物而已。”

“那就不是她了嗎?你不愛她了嗎?哪怕她變成怪物,你要用人肉、人血供養她,你也會愛她的,對嗎?”

“是……”

你也不過是凡人,會犯所有凡人會犯的錯誤,蘆屋道滿眼看着他神情哀痛,心裏越發得意,他贏了,他贏了!他正要松開手——

突然間,從他身後出現了一道女聲,聲音中帶着壓抑的憤怒,“臨、兵、陣、鬥……”

手裏的女屍陡然變成了一面鏡子,懸空到蘆屋道滿的頭頂,散發出光芒,他的手下跑上前,結果被這面鏡子吸入其中,兩人腳下出現了一個正五芒星的結印。

他費力地往後看,結果看到阮萌從後面走了出來,她好端端地站着,那麽之前的阮萌是誰?是這面鏡子嗎?她們什麽時候調換的,明明她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

“呵。”李若非冷笑了下,笑容嘲諷,哪有剛才的驚慌,“你知道嗎,中國有句古語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哦,我想起來了,你根本沒來過唐朝,又怎麽知道我國的道理。”

他閉着眼睛,拿出一張紙巾,擦掉了臉上的血跡。

“你們使詐!?”蘆屋道滿高聲說道。

“使什麽詐!你讓我們去找返魂香,我們就去找?返魂香還正好出現在拍賣會上,用腳趾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啊。”

一道男聲從李若非身後傳來,竟是肖之然,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似乎對騙到這位陰陽師感到很爽,“你竟然讓妖物假扮我朋友,那我們肯定也要演一出戲騙過你。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爽。”

“拍賣會上的返魂香是假的?你難道不想你母親複活嗎?”蘆屋道滿再次刺激他。

肖之然搖搖頭,“複活了又怎麽樣,就像李若非講的故事那樣,成為一個只會吃人肉的怪物嗎?那不是我媽媽,那只是怪物而已,披着我媽媽皮的怪物,逝去就是逝去,我已經不想再追回了。”

“別和他廢話了!”謝飛舟控制着鏡子往下,将蘆屋道滿和他的手下困于其中。

李若非身前飛出幾張符箓,圍到兩人旁邊,結界裏電閃雷鳴,他厲聲道:“快動手!”

阮萌不知道為什麽,雙手自發地動了起來,快速結印之後,她喊道:“封印!”

鏡子往下壓的速度變快了,五芒星桔梗印發出刺眼的白光,把兩人一同拉入橋下,耀眼白光閃過,橋面上只留下一面鏡子,謝飛舟上前把它撿了起來。

阮萌趕緊從橋上跑了過去,一下撲在李若非的懷裏,她緊緊摟着他,嬌小的身體顫顫發抖。

“沒事了,我們走吧。”李若非輕聲安慰道。

連接着人間和黃泉的一條戾橋恢複了原樣,那恐怖的異世界正在淡去,阮萌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一個淡淡的身影,他戴着高高的烏帽,穿着白色狩衣,眼神幹淨剔透,唇角帶着笑意,默默地望着他們離開。

他果然是贏不了晴明的。

李若非用苦肉計讓蘆屋道滿放松了警惕,他自認為他把他們這些人耍的團團轉,将他騙到了戾橋上,用鏡子困住他,安倍晴明的五芒星桔梗印再次發揮了作用。

明明才過了一天,阮萌感覺自己筋疲力盡,謝飛舟和肖之然兩人精力很好地聊着見聞。

“哇,飛機墜毀那幕你到哪裏去弄的?”

“傻啊你,去一個影視基地,對工作人員說,我想體會下飛機墜毀的過程,他們當然會滿足我這個客戶的奇怪要求了,至于那些特效,我就知道那陰陽師沒見過世面!”

“哈哈哈哈沒錯,我在那個異世界見到了好多妖怪,有個妖怪有四條美腿,上面是兩條美腿,下面還是兩條美腿!”

“那豈不是上下都可以!?”

“沒錯,解決了你的困擾嘻嘻嘻。”

兩個大男生聊得不亦樂乎,阮萌聽的額頭青筋跳動,直接把他們轟了出去,李若非眼睛上纏着一層厚厚的紗布,據他自己所說,損耗太大,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視物。

他們搭了肖家的私人飛機回來,一回到家,阮萌感慨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她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兩人各自休息了會,阮萌從行李箱裏把衣服和物品拿出來,這期間,她收到了安蕾的微信,問她玩的怎麽樣。

除了驚心動魄的京都之旅,其他的旅行回憶她快記不起來了,她飛快地回了一句,一言難盡,等開學後她們再詳細聊聊,順便把伴手禮帶給她。

她理完東西,下樓去倒杯水,經過他房間時,瞥見李若非正伸出雙手,觸碰着牆,心裏莫名發酸,她立刻走了過去,“你要做什麽?叫一下不就好了。”

“我要洗澡。”李若非語氣平淡。

“那……我帶你進浴室?”

他目前看不見,她身為女朋友,自然要擔負起照顧他的責任,再說,他的眼睛,也是因為要救她。一時之間,阮萌心裏塞滿了對李若非的憐愛,他現在看起來這麽無助,都是為了她,才會變成這樣的。

阮萌牽着他的手,帶他走進浴室,到了他房間的浴室,她猛地想起,卧室的洗手間都是淋浴,只有三樓有一間大洗手間有浴缸,但是夏天她不愛上去泡澡,冬天偶爾才泡一下。

“我帶你到三樓的浴室。”阮萌轉過身,見李若非觸摸着瓷磚,好看的眉頭皺起,對他來說走來走去很不方便,他還絆了一下門沿,可是他沒有提出抗議。

就算不仔細看,也能察覺到他的失落,他那麽冷淡傲慢的人,現在卻看不見了。阮萌越想越難過,他們是戀人,又不是沒見過彼此的身體。

“算了,別去了,就在這裏洗吧。”阮萌拉住他,開始解他身上的襯衫,他回過神來,很配合地把衣服脫了。

打開花灑,熱水撒了下來,水蒸氣讓阮萌沒那麽尴尬,她拉着他的雙手,側着頭,不敢去看他的身體,“對,站那裏,不要讓水濺到眼睛。”

水珠順着他結實精瘦的身軀滑落,她忍不住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看了會,過了會,才拿起一旁的浴球,沐浴露散發出好聞的味道,她将起泡的浴球遞給他。

沒有關掉花灑,她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索性将上衣脫下。

她久久沒有出聲,他聲音中略帶不安,“阮萌,你還在嗎?”

“我在這裏。”她剛一出聲,整個人就被他擁入懷裏。

李若非輕聲說道:“我以為你走了。”

他這麽依賴她,阮萌心動了下,再看到他難得脆弱的表情,她覺得此時的他誘人極了,手指輕輕觸碰了下紗布,像是怕弄疼他,手一下就縮了回去。

李若非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你對我很重要,不要離開我。”

“我知道。”他都毫不猶豫挖自己眼睛了,雖然這聽起來有些詭異,可一想到他為了她連眼睛都不要了,“真的值得嗎?你的眼睛受傷了。”

“一雙眼睛又如何,能換來你的平安,哪怕一雙手,一雙腳……”

也許是浴室內的溫度太高,她臉頰燒了起來,呼吸混亂,身體微微顫抖着,體溫越來越高,他說這麽深情的話時,他身體能不能不要有反應啊!

她羞怯得後背發麻,他吻了上來,迷糊中想到,他不是看不見嗎,怎麽脫她衣服的時候倒是很迅速。

李若非摟着她,兩人肢體相纏,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揚起唇角,笑容帶着得逞和邪氣。

旅行回來的第二天,阮萌毫無意外地賴床了,昨晚她在床上做了很多令她羞恥的事情,事後回憶起來,她鴕鳥般地埋到枕頭裏,他說他看不見,讓她主動,一開始她會弱弱地拒絕,可後來神志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太羞恥了,只知道他像是不知餍足的野獸,不斷地索取,不斷地進攻,哪裏像是受傷的人。

帶着溫存的吻印在她的額上,李若非輕笑了下,昨晚的她可愛得令他發狂,這麽可愛的女朋友只能屬于他一人。

李若非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阮萌連學校都不怎麽去,開學後大三,課程少了些,一周自由的時間比較多,她小心翼翼地照顧着他。

聽說生病的人很容易情緒化地發脾氣,他倒是很少情緒化,以前還陰晴不定,這段時間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都少了,天天粘着她。

只不過當她要和安蕾一起去看電影,他神色落寞地說道:“是因為我看不見了嗎。”

阮萌一下子心軟了,把男朋友寵成了兒子。

謝飛舟過來探望過兩次,說李若非是裝上瘾了,阮萌不信,他拆掉了紗布,總是閉着眼睛,她決定試一試他,輕輕觸碰了下他眼皮的位置,他皺了下眉。

她慌張地把手拿開,“疼嗎?”

李若非神色淡淡地搖搖頭。

不确定他到底好了沒,阮萌拉着他要去醫院,他不肯去,輕描淡寫地說道:“去了醫院,沒準會發生很多靈異的事情。”

他這麽一說,阮萌立馬打消了念頭,她好不容易過上正常生活,不想被卷入其中。

這天的課比較多,回到家又趕了下商業稿,阮萌腰酸背痛,決定到三樓的浴室泡個澡,在浴缸裏放好水後,去房間取了舒緩心情的洋甘菊味入浴劑,放入浴缸之中,她脫掉浴袍,躺了進去。

一瞬間疲勞像是被消除了一樣,她舒服地躺下,拿起手機準備刷一會微博。

浴室裏彌漫着令人松弛的香味,她把手機放到洗手臺上,閉上眼睛昏昏欲睡。

突然間,小腿無意識地抽動了下,阮萌驚地睜開眼睛,有一股力量拉着她整個人往下,将她拖入了浴缸之中。

“嗚嗚嗚嗚,什麽東西!救命!”阮萌嗆進去一口水,雙手扒着浴缸沿,浴缸沿濕滑無比,她根本抓不牢,就算頭從水裏出來一會,也會被按進水裏。

是誰?是誰要殺她?竟然跑到了她家裏?沒有人,那就是鬼,或者說咒術了。

李若非察覺到動靜,徑直走上三樓,他轉了幾下門把手,浴室門竟然打不開了,有一股無形之力在阻撓他開門,他冷聲念了咒語,破壞了門把手,裏面的無形之物得知他進來了,立馬消失了。

“咳咳咳……”阮萌氣喘籲籲地咳出些水,她好累,軟軟地趴在浴缸旁,從裏面翻了出來,李若非拿起大浴巾将她一把裹住,她驚恐地說道:“有什麽東西抓住了我的腳,把我往下拖,是什麽東西?難道說,難道說是道滿的詛咒嗎?”

蘆屋道滿最擅長詛咒了,一定是他在詛咒她,詛咒她死于意外。

“有沒有什麽平安符?”阮萌可憐巴巴地詢問道。

李若非正要冷笑下,阮萌指着他淺色的眼睛說道:“你看的見了!你明明看的見,非裝作看不見,害我說看電影都不行,生怕你難過你看不了,我這麽照顧你,平時就聽聽有聲讀物,還念新聞給你聽。結果你騙我!”

她捶了幾下他的胸膛,又覺得不解氣,臉紅得厲害,“你在床上都騙我!”光是想想那些姿勢,她就羞恥地要死了。

她又驚又氣,胸前的柔軟随着呼吸起伏着,李若非模樣乖巧地挨着罵,眉眼染上情|欲,溫柔道:“你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我怎麽能不着迷。”

“那也不能這樣。”阮萌拿起浴袍裹到身上,她走出幾步,身後傳來李若非斯文輕柔的聲音。

“不和我在一起,要是再遇上這些事怎麽辦,還是待在我身邊安全點。”

她腳步不由一頓,嘴上說着“我才不怕死”,其實心裏怕的要命,她就是個普通人,之前能封印住蘆屋道滿是因為晴明在幫她。

那種被一股力量狠狠按在水裏的恐懼感此刻竄出,是什麽東西要殺她?現在的她好似身處一部真實恐怖片之中,死神來了,沒錯,就是這樣。

從三樓回到卧室,阮萌連頭發都不敢吹幹,生怕吹風機變成兇器,要麽勒死她,要麽觸電身亡,她穿好睡衣,瞥了眼李若非的卧室,逐步逐步地靠近,敲了下房門,他正在躺椅上看古書。

“唔,我想想,這幾天睡前都和你聊了微博上的新聞,我再念給你聽吧。”

“好。”李若非淺笑了下。

他關了燈,留下床頭一盞昏黃的臺燈,阮萌打開微博,看下實時熱點,剛說了一句話,“诶?今天的熱點竟然是明星結婚……”

她話沒說完,李若非摟過她的肩膀,淡淡地說道:“很晚了,睡了吧。”

可她什麽都沒說啊,他的吻就已經落了下來。

她睡意全無,親熱的心思更沒有,“我沒這個心情,我只想抱着你睡覺,和以前一樣。”

李若非這次連哄騙都懶得哄了,他垂着眼眸,細細地吻她,聲音低啞磁性,“不,你想的。”

他的手很靈巧,漂亮的眼睛帶着笑意,俯視着她,“做這件事有益于放松身心。”

“……”

窗外的樹枝上,有個黑影停在上方,他看不見卧室裏的景象,有結界阻擋住了他,望着窗戶,他不知道在想什麽。另一道黑影出現在他旁邊,“怎麽辦?有她男朋友在,你殺不了她。”

“還有一個辦法,我可以去殺另一個男人,只要他們中的其中一個死了就行了。”黑影聲音沙啞。

另一個黑影笑嘻嘻地說道:“好,那我就幫幫你,把他從梵蒂岡召回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想辦法了。”

兩道黑影很快消失在半空中。

第二天,阮萌去學校上課,她本來草木皆兵,害怕自己會無辜喪命,結果李若非對她說不會有事,邪靈已經離開她,她将信将疑地去了學校。

一路上,果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哪怕過斑馬線也不會遭遇危險,警惕了一上午,下午的時候,她逐漸放松下來,可還是不敢馬虎大意,惡靈最喜歡趁着人放松警惕的時候作亂。

下午沒課,阮萌和安蕾去了附近的商場逛街,秋冬款的衣服已經上了,兩人逛了逛,再去書店轉了一圈,買了畫集,去美術用品商店,購買畫具和紙,一直逛到了晚上。

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阮萌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昨晚難道是她腿抽筋,她反應過度?

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和李若非打完電話,她看向窗外,斑馬線那邊站着一位全身黑色的男人,他蒼白英俊,手裏提着黑色公文包,手腕上纏繞着十字架,旁邊等紅綠燈的女孩子們直愣愣地望着他,他垂着黑眸,像是沒有察覺自己的魅力何其大。

當出租車轉彎的時候,他擡起頭來,目光和阮萌的對上了,她莫名有些發虛,不知道是該微笑打招呼,還是撇過頭裝作沒看見。

聽謝飛舟說沈牧洵去梵蒂岡了,他現在是回來了?

念頭剛一閃過,阮萌突然睜大了眼睛,朝他大喊道:“小心!”

他身後出現了一個黑影,是惡靈嗎?

沈牧洵望見她驚恐的表情,有所警覺,不知道被誰推了下,推到了斑馬線上,他急忙後退,閃避開一輛飛馳而過的車。

這還不算完,後一輛車按着喇叭開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剛才冒出來下,司機踩了剎車,試圖放慢車速,拐彎的時候原本捆的好好的鋼管突然散開,掉下來了幾根,直直地戳向旁邊的沈牧洵,圍觀群衆發出驚呼聲。

死神來了,這絕對是死神來了!阮萌馬上叫司機停車,從出租車上下來了,她躲開往外奔跑的人群,“讓一讓,讓一讓!”

在被鋼管戳中的那一刻,千鈞一發之際,沈牧洵趕緊彎下腰,躲過了這奪命鋼管。

“沒事吧?”她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往後。

他很快回過神,沉着地說道:“我沒事,只是意外。”

見她神情焦急,心裏難免一動,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剛才謝謝你提醒我,不然的話……”

随着他的話,兩人一起看向事發現場,貨車司機把車停了下來,站到路邊,另一邊的交警打開鳴笛,趕了過來。貨車司機手忙腳亂地向交警解釋着事故原因,交警叫了同事過來,先設立路障,再将司機帶回去配合調查。

“這看上去不是意外,是有什麽東西要你死。”阮萌心有餘悸地說道。

沈牧洵沒有回答,他沉思起來,不說話氣氛越發尴尬,阮萌沒話找話道:“謝飛舟說你在梵蒂岡,你怎麽回來了?”

“教廷派我回來調查一件事情,具體的我不方便透露,我遇險可能和這件事有關。”沈牧洵冷淡地說道。

從語氣上聽起來他不是很想和她聊聊,阮萌識趣地說道:“哦,那我走了,拜。”

她轉身離開了,沈牧洵也轉過身,不去看她,可是就剛剛談話的瞬間,他的視線不免停留在她纖細的脖頸上,那點點的淡粉色吻痕令他心神不寧。

“嫉妒是骨中的朽爛。”

“你要專心仰賴耶和華,不可心生嫉妒……”他輕聲念着經文,強迫自己沉靜下來。

穿過人行道,走了一段很長的路,他來到了一間教會。哥特風格的教堂有些年頭,久經風霜,外牆斑駁,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他走進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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