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孤兒院01
沈牧洵到的時候已是深夜, 在老神父的帶領下,他住進了一間小房間,房間中有一張單人床,床旁邊是木桌和木椅,非常簡樸, 唯一不變的便是牆上的十字架。
他朝老神父道了謝, 老神父和藹地笑了下, 很快離開了。
夜很深了, 教會裏一片安靜,沈牧洵盡量放輕腳步, 他來到走廊盡頭的洗漱室。
一樓盡頭的洗漱室極大, 嘀嗒嘀嗒的水聲在寂靜的夜中尤為突兀,水滴滴在水槽中,他擰緊了水龍頭。
往裏頭的公共浴室走去,他脫下黑色襯衫,露出滿是傷痕的寬闊背部, 他擰開花灑,冷水灑了出來, 時間太晚,熱水已經不供應了。
他快速地沖了個澡,臉埋在雙手之中, 拂開臉上的水珠, 不知不覺間, 浴室昏黃的燈熄滅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的水變成了鮮紅的血液,那血液正從花灑之中傾瀉而下,他如同沐浴在血液之中。
沈牧洵沒有驚慌,他關掉花灑,再次閉上眼睛,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這不過是惡靈的詭計。
閉眼後,聽覺尤其靈敏,他聽到走廊外傳來跑動的聲音,正要轉身追去,從浴室頂部緩緩升下來一個黑影,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貼近了他身後,沈牧洵果斷拿起浴巾,将下半身圍上,拿上衣服,從浴室裏跑出去,他跑回自己房間,發現門打不開了。
整個走廊傾斜了一般,頭頂的燈忽明忽暗,是什麽邪靈,竟能進入教會。
難道說……
沈牧洵神色冷凝,他手握着十字架,不疾不徐地念起了驅魔的咒語,很快,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他打開門,回到房間,換上就寝的衣服,坐到書桌前,他在筆記上記錄下今天發生的一切。
這是前來調查的第一晚。
第二天一早,沈牧洵穿戴整齊地出現在大堂,老神父帶着他參觀,路過的孩子們好奇地張望着新來的神父。
這是一間天主教的孤兒院,由一位天主教耶稣會神父創辦,成立以來接受到了來自社會上天主教徒的捐助,肖夫人便是其中之一,教會接收孤兒,創辦學校,孩子們可在這裏念到高中。
這裏的教師是天主教的修士們,教會會為孤兒們提供日用飲食起居,教授他們知識,培養他們成為正直善良的人,而非灌輸競争意識,争強好勝,一定要在外面的社會出人頭地,更多的是教育他們為人之道,不要放棄人性美好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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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草坪,來到了教學樓,教學樓是一幢三層樓的紅磚小樓,門口擺放着《最後的晚餐》的木雕作品,畫中人物栩栩如生,拾級而上,轉角處放着聖母瑪利亞的木雕。
“和你離開的時候一樣,一切都沒有變。”老神父胡子花白,脖子上戴着十字架項鏈。
沈牧洵站在走廊上,颔首道:“是,一切都沒有變。”
他是從這間孤兒院出來的,舊地重回,這裏的一切一如以往,教廷派他來調查的原因便是這個。
“請帶我去事發的地方看看。”沈牧洵說道。
“跟我來。”老神父帶着他來到教學樓裏的一間小房間,這是供修士和孩子們早晨祈禱、默思的場所,而現在,木地板上出現了一圈黑色印跡。
沈牧洵驚愕了下,望向老神父,對方神情肅穆,他冷聲道:“儀式的痕跡。”
竟然是召喚惡魔的魔法陣!
在神聖的教會中,怪不得會有惡靈出沒的痕跡,他過來的時候遭遇意外,像是惡靈在阻撓他前來。
“然後我在教學樓後面的空地中發現了……”老神父話說到一半,轉身從小房間離開,兩人來到教學樓一樓的雜貨間,這裏擺放着一些打掃工具,工具旁擺放着一臺冰櫃,白色的,式樣有些古老,以前是用于存放夏天的冷飲,後來有捐贈者捐了新的,這款冰箱就閑置在此。
老神父神情凝重地打開冰櫃,一股冷氣從裏竄出,只見幾只貓狗的屍體躺在其中,它們睜着眼睛,全身僵硬。
沈牧洵戴上手套,拿出一條狗的屍體,狗的肚子被開膛了,流血而死,“是獻祭。”
“是的,它們死後被埋入了空地之中,都是附近的流浪貓,流浪狗。”老神父沉吟了下,“我擔心,再這麽下去,惡魔崇拜者們會用人來獻祭。學校裏一共有150個學生,我不知道是誰,也許是個人,也許是小團體,他們正在出賣自己的靈魂,借助魔鬼的力量,達成心願。”
“因此我向教廷申請,選派你來調查此事,切勿不要張揚,引起社會恐慌。”老神父有他的難處,“孤兒院如果出了這麽大的醜聞,一定會迫于壓力關閉,我們這些成年人沒什麽問題,可孩子們呢,他們會被送去其他孤兒院,孤兒院的資源本就緊張,他們不知道會遭到什麽苛待。”
沈牧洵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暗中調查這件事,查出是哪些人在召喚惡魔。”
“麻煩你了。”老神父轉身離開,回到他的院長室。
150個學生的檔案擺放在沈牧洵的面前,他得通過檔案記下他們,趁着學生們在食堂用餐時偷偷調查,就算如此,還是有學生發現了這位英俊的神父。
他來做什麽的?
孩子們叽叽喳喳地讨論着,有人猜測是他們新來的老師,也有人猜測他只是路過。有幾個孩子在圖書室裏翻出了舊照片,當時的學生們在校舍前的合影,他們發現新來的神父就在其中。
“原來他也是這孤兒院出來的,有什麽了不起。”
“可是他好帥。”
“女孩子就知道看帥哥。”
有個女生拿着相冊前去找他,沈牧洵冷靜地打發了女孩子,他在教會待了兩日,沒有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也許得等他們再次行動。
他走在教學樓後面,這裏有一大片草坪,兩旁栽種了松樹,在小道上有供人休息的長椅,他走過去,圍牆那邊似乎蹲着什麽人。
“你在做什麽。”沈牧洵冷聲問道。
被吓了一跳的女生慌忙轉身,她看上去十五六歲,臉龐稚嫩,紮了個馬尾,架着一副黑框眼鏡,“我,我在喂流浪貓,以前都有貓咪過來的,我沒有浪費食物,這些貓糧是我向流浪貓公益組織申請的。”
望着那袋貓糧,沈牧洵不由想到,他和阮萌曾經收留了一只小橘貓,可是它被人害了,死狀極其凄慘,那些沒開封的貓糧也許就被她捐贈給了貓咪公益組織。
他走神了下,眼睛漆黑,那眼鏡女孩不由看呆了,他比電視上的男明星更好看,語氣不由扭捏起來,“你是新來的神父,會教哪一門課?”
回過神的沈牧洵冷淡地回道:“我只是來修行一段時間,時間到了,我就會離開。”
“哦。”女孩語氣中難掩可惜。
“你經常在這裏喂貓,有沒有見到人抓貓?”沈牧洵問道。
“沒見到。”眼鏡女孩搖搖頭。
沈牧洵問完之後,點點頭,正要離開,女孩子鼓起勇氣,自我介紹道:“我叫幼恩,韓幼恩。”
韓幼恩不知道他聽到沒有,望着他離開的背影,略顯失落。她将貓糧堆在洞口,如果有貓咪在她上課的時候來,希望它能吃到,不要餓肚子。
在她走後不久,有什麽東西動了下貓糧。
韓幼恩回到教室,她正在念初三,期望能考到外面的學校讀書,只是聽回來的大孩子說,外面的人對他們的看法有好有壞,有些人會欺負他們,有些人就比較冷漠。去外面上學,學費也是問題,她需要找到資助人,資助她念書,她看向窗外,對自己的未來迷茫又無助。
窗外,相貌英俊的神父經過教學樓,往前面的教堂走去,她不由看癡了。
又是志願者們來的一天,每個月會有不同的志願者前來,孩子們對他們的到來既感恩又厭倦,感恩的是他們會帶來食物,文具,服飾,玩具,厭倦的是他們的善意僅僅是來到孤兒院的那一刻,離開孤兒院,他們就忘記了,很少有人會經常來探望他們。
他們漸漸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再過分期待他人的善意,神父也教導他們要懂得感激,無論他們的善意出自哪裏,善意有多少,都應抱有感激。
志願者們從大門口進來,頭一次來的謝飛舟驚訝道:“沒想到這裏有個這麽大的孤兒院。”
“都快到郊區了,地方能不大嗎?”肖之然嘲諷了句,“幫我搬東西。”
他這次是受嚴叔的委托,給這間孤兒院送些物資,嚴叔是這裏最大的非營利性公益組織的發起者,肖之然時常捐錢,倒是沒接觸過受捐者。
謝飛舟約他一起打游戲,他說要去孤兒院送東西,這家夥厚臉皮地跟來了。
兩人正從車後箱将物品搬下來,從教堂中走出幾位神父,為首的老神父自我介紹後,對他們表示了感激,讓年輕點的修士幫忙搬。
謝飛舟突然高聲道:“神父,你怎麽在這裏!你從梵蒂岡回來了?”
沈牧洵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低頭搬着東西,老神父見他們認識,請沈牧洵帶他們去參觀。
參觀孤兒院的過程中,謝飛舟眉飛色舞地講着他們在日本的奇遇,末了不忘說一句,“下次叫上萌萌一起來。”
“對啊,她上次給公益組織捐了500萬,沒準這裏就有她的一份捐助。”肖之然說道。
“500萬?她什麽時候那麽有錢的?”謝飛舟驚了。
說到這件事,裏面還有個故事,肖之然不耐道:“下次再說。”
“對了,神父,你不回你原來的教堂,來這裏的孤兒院做什麽?”謝飛舟自然而然地問道。
“教廷派我回來調查某件事情,具體不便告訴你們。”沈牧洵回頭望了眼教學樓,窗戶上貼滿了孩子們好奇的臉,人擠人,将窗戶那一排圍得滿滿的。
“要去教室嗎,志願者可以将物資分發給他們。”沈牧洵收回視線。
肖之然一臉不願意,“形式主義,讓神父們分給他們,我過去幹什麽,接受他們的感恩,讓他們記住我啊,無聊。”
沈牧洵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我小時候也不喜歡這個環節。”
他身上穿的,食堂裏的飯菜,桌上的課本,腳下的鞋子,都來自捐贈者們,他們一遍又一遍提醒着他這個事實,他不是受到神祝福的孩子,他只是個被神遺棄的,沒人愛的小孩。
另外兩人驚訝地望着沈牧洵,再擡頭看看這教會,肖之然和謝飛舟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愕然,因為沈牧洵表現得極其有修養,性子雖然冷淡,可不是壞脾氣的人,他們從沒想到他的過去是在這裏。
沈牧洵送他們從門口離開,他想要對謝飛舟說,不要讓阮萌過來,可是話卡在喉嚨中,猶豫再三沒有說出來,到底是期望她來,還是不要她來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阮萌和安蕾正在美術用品店裏,之所以這麽短的時間又來了一次,是因為店主又進了一批新的顏料和刷子,她們從店主的朋友圈看到,一下課就過來了。
買好東西,到旁邊的店買杯奶茶,等待的過程中,安蕾訝異地指了指對面,“阮萌,你看那裏,那裏竟然有家古董店。”
整家店以霧霾藍為主色調,做舊的門框和木門,門口擺放着吊籃,兩旁邊爬滿了爬山虎。
兩人拿着奶茶,一起走到街對面的古董店,門口當啷一聲,推開門進去,安蕾哇了一聲,覺得自己聲音太大,趕緊捂住嘴巴,她小聲對阮萌說道:“店主太帥了吧,顏值逆天。”
自诩見慣各種男色的阮萌毫不在意,“你就是世面見的太少,能有多帥,我看看。”
“你就是仗着自己有個帥哥男朋友。”
“嫉妒,你這是嫉妒。”
兩個年輕女孩嘻嘻哈哈地聊着天,阮萌擡起頭來,看向櫃臺後的店主,他正低頭調試着手裏的八音盒,神情專注,深棕色卷發,高鼻深目,擡起眼眸來,濃密的長睫毛下是一雙漂亮的綠眼睛,長相很有貴族氣質,卷發又自帶文藝感。
八音盒發出古典音樂,他低頭聆聽着,再次調音。
“是挺帥的。”阮萌不得不承認。
從見到帥哥的驚豔中回過神,她們看起了古董店的東西,其實在中國,這類的商店并不普及,很少會有二手商店。
商店內擺放着一排衣服,連婚紗都有,另一邊是整排的首飾架,項鏈大多精致複古,再走過去點,就是各種擺件,有樹雕,有恐怖面具,布娃娃,水晶球,獨角獸的雕塑,小醜娃娃,有拳擊手套,有球鞋,皮包,還有猴子的爪子。
古古怪怪的,這些東西不知道是仿真的,還是真的古董,阮萌看着心裏發毛,安蕾也不管店主有多帥,反正她肯定是不會買這些東西的。開玩笑,她放着古墓的金銀珠寶不要,自己要花錢買這些詭異的東西嗎?
“我們走吧。”阮萌拉着安蕾從古董店裏出來了,一走出來,站在太陽底下,感覺好多了。
她回頭看看,透過櫥窗玻璃,綠眼睛的男人朝她微笑了下。
望着女孩子們倉惶離開的背影,男人再次打開八音盒,八音盒上的彩虹旋轉啊旋轉,他喃喃低語道:“你說什麽,你挺喜歡她們的?沒辦法啊,她們什麽都沒買。”
随着八音盒裏美妙的音樂傳出,他身邊赫然站着一個滿臉是尖利牙齒的芭蕾女孩,她身材纖細瘦弱,從背影看,是一個正常女孩,只不過她的臉,沒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張血盆大口,上面長滿了鯊魚般的利齒,這張嘴裏又有一張嘴,有五六張嘴,一排排的獠牙,就和一朵花似的,看上去咀嚼能力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