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別怕,是我。”

一句極輕的話,從宋顯維薄唇落向顧逸亭耳畔,立刻激起她一陣顫栗。

他圈上她的纖腰,一躍而起,将她抵在樹幹之後,輕“噓”一聲,才擡手解開她被封的穴道。

顧逸亭的驚懼,并未因來者是他而減淡多少。

她呼吸困難,瑟瑟發抖。

哪怕他此舉絕不是有意亵渎,她依然忍不住在心底暴捶了他千百次。

“還未到?沒行錯路吧?”

“雲山東面,就一條路去顧家別院……”

“那小娘子無端跑荒山野嶺,真怪!”

兩名男子弓起身子,摸黑前行于林中,悄聲說着廣府話。

顧逸亭聞言,寒意從腳下滲透全身。

這兩人沖她來的?他們要做什麽?她得罪誰了?

腳步聲漸遠,她斂定心神,深吸了口氣。

滲入鼻腔的卻是綿密炙熱的男子烈香,觸手可及的是他的結實硬朗,無處不旖旎。

見他呆呆出神,一動不動,她羞惱地以手指戳了戳他的腹側,“找死?”

宋顯維顫了顫,稍稍退開,神色忸怩,并不比她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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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氣氛在相互對視中更顯尴尬。

半晌後,他語氣凝重:“方才……不是顧家的人吧?”

顧逸亭搖頭:“怕是不利于我,得回去瞅瞅。”

“別急,”宋顯維一把拉住挪步的她,“等他們走遠些。”

顧逸亭隔着青绫都能感覺他手的溫度,不自覺往回一縮。

宋顯維自是覺察她的怯赧,松開手,歉然道:“一時情急,有所冒犯,懇請原諒。”

顧逸亭咬唇,揪着的一顆心落回實處。

“從過年起,顧家先是失竊,盛宴結束後來了好幾撥人……我搬來別院小住,原是圖個清淨。誰知,又是破事一堆。”

“你越低調,越神秘,他們越是好奇,”宋顯維語帶寬慰,“既來之,則安之。”

“我只想安穩度日。”顧逸亭嘆了口氣。

無奈,各懷鬼胎的叔嬸舅姨不會就此放過她;宋昱也不會因她退避三舍而放棄;楊家兄妹一再接近,或許另有所圖。

“對了,”宋顯維讪笑道,“我……落了些東西,就在你被蛇襲擊的地方。你對路更熟悉,可否陪我走一趟?”

借疏淡月光,顧逸亭細辨,他眸底流露光明,澄澈。

并無狡詐或猥瑣之色。

良久,她點了點頭。

*****

風起雲動,月色忽明忽暗。

宋顯維由顧逸亭引路,循桃花澗,覓到那株粗壯的老樹。

“我受雇于人,争奪一密匣,中毒後,只能把密匣藏在樹裏……倘若敵方抓到我卻無匣子,沒準兒留我一條命,一旦‘人贓并獲’,我絕無生還可能。”

“藏樹裏?”顧逸亭好奇打量,細察當時令她困惑的大樹,“這樹幹……中間是空的?怪不得枝桠葉片特別少。”

“正是,此樹心材已死,受風雨侵蝕後腐爛,導致內部中空。但缺口在高處,尋常人若非爬到樹上,難從大片林木中發現端倪。“

宋顯維雙足一點,輕躍至樹梢,移了兩步,準确找到了樹洞。

洞口窄小,能容一人鑽入。

他取出火折子,尚未拔開,忽聞遠處傳來異響,且夾帶幾句叽叽咕咕的聽不懂語言!

他瞬即一愣,暗呼不妙!撞上海外殺手組織了?

當夜一場惡鬥,錢俞、柯竺等五人分別為他作掩護。

他身穿黑色短褐,去掉臉上的假胡須、假刀疤,依舊被認出身份。

力戰滅敵,他于抵受毒性侵蝕,藏密匣、跳陷阱、殺野豬、鑽草堆,後遇顧逸亭。

五名屬下找到他留的标記,于上元節當日一路追至東城顧府,不慎引來追蹤者。

那夜,錢俞守着宋顯維;柯竺等四人趁顧府大多數仆役外出,又有煙火聲掩護,一一抓獲殺手。

宋顯維見敵方再無動向,只道隐患已除,待這兩日行動稍作恢複,便回山上找密匣,以備盡早歸京。

沒想到,錯估形勢。

目下他毒性尚存,與人交手,必定要吃大虧。

獨自逃脫還好辦,攜同不會武功的顧逸亭,一旦被敵人抓捕,後果不堪設想!

他無比愧疚,因與她多處一會兒的小小貪念,竟牽連了她!

翻找聲趨近,宋顯維閃身掠至顧逸亭身旁,俯首以氣音道:“先躲一躲。”

顧逸亭耳力甚佳,已聽出不對勁,沒來得及颔首或搖頭,人已随之騰空。

她吓得腿腳發軟,待理解他想跳入樹洞,頓時傻了眼。

姑且不談蛇蟲鼠蟻,單說這裏頭黑沉沉的,她就周身難受。

宋顯維夜視能力比她強上百倍,早憑稀薄月華看清內裏狀況。

樹洞深達八尺有餘,寬約兩尺,勉強能容人。

丢在一角的密匣由多種木料拼接而成,樟木氣味已驅散了蟲蟻。

他自行躍入,快速以長枝搗去破敗的蛛網,見無別的肮髒事物,立即托住顧逸亭的腿,把她緩緩接進樹洞內。

宋顯維暗側耳傾聽,外頭無動靜。

驚魂初定,忽覺身上多了軟綿綿的觸感。

要完!他身體越發滾燙,仿佛下一刻便控制不住了。

顧逸亭窘迫萬分,試圖與他拉開距離。

奈何樹洞狹窄且傾斜,她重心不穩,轉身困難。

兼之樹壁凹凸不平,布滿灰塵和碎屑,她素愛幹淨,被迫對他投懷送抱。

宋顯維幾欲抓狂。

适才将她锢在樹後,感受她久違的溫軟,已是心猿意馬。

此時此刻,她嬌軀綿柔,小臉羞垂,吹氣若蘭……

女兒家的馨香甜軟從觸覺、視覺、嗅覺勾引他腹下深處久埋的躁動。

天知道!懷中的這張臉,曾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折磨他。

有時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

然則這一刻,她不是他夢中落跑的未婚妻,不可被亵渎。

他唯有咬緊牙關,強忍沖動。

不多時,依稀聽聞刀劍棍棒拍打草叢之聲,間或數人低語,還有蛇蟲怪嘶。

二人藏于樹洞內,身軀相貼,極力緩下急促的呼吸。

顧逸亭無從分辨,心的狂亂,是源自危險逼近,還是與身前男子的親密。

她以為她會吓哭,或憋不住尖叫。

畢竟,被前世陰影籠罩,她不喜與人靠近,尤其是男子。

可她沒有。

只是傻愣愣擡手抵住他的胸腹,以免徹底黏在一起。

心跳如擂、耳鳴目眩,沒來由滋長命中注定之感,又似有故人重逢的熟悉。

林子的人慢慢走遠,可耳邊并未回歸安寧。

他和她劇烈的心跳,占據了她全部聽覺,偌大世間只剩撲通撲通聲。

每一下,都讓人臉紅欲燃。

二人維持原先的姿态,紋絲未移。

确認外界無人,顧逸亭總算在羞死前推了推宋顯維。

“沒人了。”

“嗯。”

“你、你快帶我出去!”她啞聲催促。

“我……”宋顯維艱難動了動左腿,輕聲道,“腳麻,再等等……”

顧逸亭怒而推了他一把,低聲呵斥:“少占人便宜!”

不料這家夥順她的勁力一歪,腿一軟,沿樹洞壁滑倒落葉堆上。

顧逸亭始料未及,被他腳下一絆,立足不穩,直接跪在他膝上。

緊接着一晃,整個人滑坐至他大腿,上身朝他倒去。

千鈞一發之際,她以手撐住他背後的樹壁,才不至于讓胸前的渾圓直撞他的臉。

但也只差了一寸。

居高臨下,氣息交纏,她……不想活了。

“我……我真沒騙你。”

宋顯維尴尬得無以複加,又甜惱得無地自容。

毒性積聚在陽跷脈,近日偶有下肢不受控的跡象。

此前上蹿下跳,驅動內息,沒來得及活動筋骨,遭殃了。

由于姿勢詭異,比起先前單純的貼近要暧昧上萬倍。

霎時間,顧逸亭忘了自己姓甚名誰、身在何地、有何目的。

如抽去靈魂的偶人,癱軟歪向他的右肩。

春衫輕薄,幾經折騰,略有不整。

宋顯維略一垂目,弱光下,曲線綿延的雪峰溝壑擠貼着他,極致的靡麗誘惑,促使他體內湧起勃發的力量。

不聽使喚的,已不止雙腿。

內心深處,有無數個縮小了的他在撓牆大哭。

該硬的不硬!不該硬的倒硬起來了!

要是被她覺察,他臉往哪兒擱?

顧逸亭本該掙紮站起,可空間實在有限。

動了兩下,軀體的摩挲更叫人焦灼難耐。

她自暴自棄地靠着他,喉底溢出斷續嗚咽。

“你好了沒?我,我……好難受!”

軟糯嗓音暗含輕喘,平添求饒的意味。

宋顯維緊繃的心弦瞬間斷裂——這句話,她在夢裏對他說過!

他大概要死了。

某處昂揚鬥志,已無處遮掩。

在這一刻,他終于承認,無論身或心,他對她仍有渴望。

甚至潛藏認知中,夢裏夢外,她應當屬于他。

因此,他才會被她牢牢吸了視線、一反常态去挑逗她、巴巴追在她身後,無半分親王風範。

就算認定,他将重蹈覆轍,照樣懷藏飛蛾撲火般的勇氣。

也許,現實不似夢境。

經過真正的相處,她會發自內心接受他。

念及此處,宋顯維雙臂運勁,将她挪高數寸,以免唐突了她。

竭力壓抑不合時宜的情和欲,他沉聲道:“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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