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房外,隐隐傳來秦澍讓錢俞柯竺等人回避的低語,混着客堂飲酒作樂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漸漸幻化成樂章,散于春夜暖風。
房中搖晃燈影與微揚紗帳,為沾惹情與欲的低吟,增添極致暧昧。
宋顯維居高臨下,輕而易舉奪回主動權。
他放肆地覆壓在顧逸亭綿軟的嬌軀上,以愈加熟練的技巧,如魚得水地碾吻她的唇。
她的小嘴依稀還殘留蜜餞甜味,柔潤靈巧的丁香舌教他不能自已,反反複複,無倦無怠。
顧逸亭自知點起了燎原之火。
然而她已來不及思考或後悔,身體所有感官,已被如潮的情致淹沒。
她早知他肌肉堅實且硬朗,卻不曾想過,這份堅硬以沉重态勢壓來時,會令她全然喘不過氣。
承受他的柔情與肆虐,她鼻腔弱弱哼出愉悅而痛苦的微惱之音,細細碎碎,自帶一股子透人骨縫裏的嬌媚。
宋顯維幾近瘋狂,體內某種嚣張力量蠢蠢欲動,恨不得将夢裏夢外堆疊的思念與溫存一一奉上。
然而,殘存的清醒讓他想起一件至關重要之事。
漫長夢中,他在她的引誘下,提前邁出那一步,換來她的無情厭棄。
此後的痛苦與憤恨,于電光火石間重歸心頭,刺痛了他強烈的自尊。
他的吻驀然停止。
顧逸亭雲鬓松散,裙裳淩亂,傾垂眼眸彌漫霧氣,緋顏如醉。
半啓紅唇止不住輕喘,處處盡是驚人的媚意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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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顯維愛煞了她這模樣。
卻仍記得,她癡醉相纏後的決絕。
他不能自亂陣腳。
粗喘着氣,他從她身上滾落,坐起身後,探臂拉她入懷,緊緊圈牢。
那份力度,透着難堪、依戀與堅定。
被欺負完的顧逸亭,毫無反抗之力,軟軟靠在他胸前,把這一切視為他的克制、隐忍與憐愛。
盡管羞恥,但她不得不承認,她迷戀于他的胸懷、肩膀、臂彎、薄唇……
當心悅于一人時,她日漸渴望交出積攢已久的溫柔。
也許,從今夜起,彼此将心意相通,關系也會更進一步吧?
經歷一番親熱,二人各自懷揣不安,緊密相依。
待門外吵嚷聲消停,宋顯維将顧逸亭橫抱在懷,從窗外躍至屋頂,無聲無息掠向她房間的窗外,确認內裏無人,縱身跳入。
本該撒手離去,他卻靜靜擁抱她近半盞茶時分,又在她眉間上印下一吻,方閃身回房。
自始至終,雙方皆未多言。
燃亮燭火,顧逸亭對鏡梳理蓬亂的發髻,但見鏡中人一雙水眸春波潋滟,紅潤嘴唇微略腫起,桃腮紅徹,衣襟歪歪散開……
若被人見了去,她臉往哪兒擱?
果不其然,顧逸亭當夜又做了個夢。
這一回,親吻她的,是阿維。
壓得她死死的,未曾停歇……
醒後睜目,她的羞惱之情,因趴在胸口那只大白貓的咕嚕聲而轉為哭笑不得。
夢境融合前世和今生,導致她壓抑感大大減削。
更像是一場意猶未盡的懷春之夢。
披衣起身,她雙頰潮紅未褪,強壓身心的歡愉與激蕩,挪步至窗邊,眺望泛白天際。
曙光将至,而她這一生,大概将走出陰暗,迎來東升旭日。
事實上,不論上輩子或死而複生之後,她依然未明白,那魂亂一夜,自己何以身陷行宮那偏僻的酒泉池殿。
記憶曾有一段空白。
她甚至記不起吃過什麽,可曾昏睡過?
唯獨,腦海中有人一再強調——寧王邀她小酌,她是時候以妻子身份好好侍奉他……
那時的她,大抵中了某種奇藥。
服食後不光情潮湧動,且極易受人蠱惑,變得完全沒有思索和判斷能力。
一場迷亂結束,她累極而眠。
醒時驚覺自身正蜷縮在赤身男子的懷中,她顫抖的手于昏暗中摸索到一張光潔的臉,整個人傻掉了。
即便她難辨細節,倒也瞧得出,眼前人的膚色,遠不如寧王那般黝黑。
她唯一能做的,是趁對方未醒,胡亂穿上衣裳,落跑。
其時天色未大亮,她以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形象,扶着酸澀腰肢,趔趔趄趄奔出沒多遠,正好撞見新平郡王。
那人離得遠遠的,饒有趣味地打量她,笑容輕佻且蔑視。
顧逸亭心涼透了!
此人因求而不得,出言侮辱她,被寧王當衆一拳打掉牙!
他必定懷恨在心,尋此機會羞辱她!
可她該怎麽辦?抖出醜事去指證他?有何憑據?
更關鍵是,她始終未曾受過任何武力威逼,飄飄然心甘情願主動獻的身!
她頭暈目眩,偷偷跑回居所,哭得肝腸寸斷。
其後,寧王聽聞她身體不适、無法赴宮宴,纡尊親來問候,被她母親擋了回去。
顧逸亭躲在樓閣窺望,他暗沉的臉色,濃眉與絡腮胡子遮掩不了他的焦灼。
她的心如被鋒利刀劍劃過無數道口子,刀刀見血。
難以想象,一向愛重顏面、脾氣暴躁的寧王,若知曉此事,會作何反應?
而“準寧王妃失身于他人”的醜聞一旦掀開,寧王府和顧家的顏面會折損到何種程度?
大伯父對她悉心栽培,可謂恩重如山。
她豈可因自身不端,影響他老人家的仕途?
痛定思痛,她懇求父親以她身患頑疾為由,向寧王悔婚,以此掩蓋這樁混賬事。
随後,她連堂姐的婚禮也沒參與,早早離京……
她的愚蠢和怯懦,讓小人得志,也令自己身死在逃亡之路。
因而當醒在嶺南時,她無比感激上蒼,予她機會,從頭來過。
無論如何,她絕不能長留京城,更不可遇上寧王及其他爛桃花。
此生,有阿維,就夠了。
*****
宋顯維幾乎徹夜未眠。
好幾次悄然窺探顧逸亭動向,就差在她的窗外守夜。
他怕。
名動天下的寧王,生怕自己親吻過的心上人連夜逃跑。
若然傳出去,沒準會成為應天二年的年度笑話。
細味昨夜點點滴滴,他表現得……好像還挺不錯啊!
起碼,她在他身下與懷中多乖巧!
千萬別跟夢裏一樣,無緣無故棄他而去,否則……
否則他定要抓狂。
天快亮時,他确認顧逸亭并無跑路之意,遂放心溜回房。
忽聽過道上傳來楷兒咿咿呀呀之聲,他暗覺奇怪,推開房門探頭張望。
秦澍一手抱住睡眼惺忪的楷兒,一手牽着蔻析;蔻析則挽了蘭兒的手,身後跟随那名中年仆婦,手上大包小包全是行李。
秦澍曾言,到了杭州,他們會改道去別處。
宋顯維與他重逢後相處不過短短十日,心下難免不舍。
“這就走了?不和大家打個招呼?”
“昨兒席間提過,”秦澍似笑非笑,“你咋一大早就起來了?”
宋顯維越發肯定,這家夥昨晚之所以逼他躺下,還搗騰山核桃,是因早看出顧逸亭躲在被窩內,故意整他們的。
“……正好醒了。”
秦澍朝他擠眉弄眼:“京城見,屆時別忘了請我喝喜酒。”
宋顯維唇畔噙笑:“一定!到時,蘭兒和楷兒到叔叔府上多住幾天!”
“那叔叔可要趕緊生幾個小弟弟小妹妹陪我們玩耍!”蘭兒桃花眼靈動,笑時如彎月。
宋顯維樂不可支:“你這鬼靈精!喜酒還沒喝上便催娃兒!”
他目光落在小女孩瓜子臉上,眉心那顆小紅痣,似在何處見過?
心中一突,他眸底擦過極隐約的寒意。
後知後覺,蘭兒似乎從未喊過秦澍和蔻析為“爹娘”?
不動聲色送一家子下樓,待蔻析與孩子們上了馬車,宋顯維看似不經意發問:“蘭兒今年……幾歲來着?”
蔻析與他年紀相差無幾,若蘭兒真是她與“前夫”所生,四年前來京城觐見時早就生下了。
但當年,蔻析明明還是未出閣的小郡主,被他女扮男裝的姐姐挑逗兩句,已羞得滿臉通紅。
秦澍細察他眉宇間的猜疑,苦笑道:“看來瞞不過你……我們真沒惡意。你暫且莫要外傳,她的真名叫……宋蘭汐。”
“果然是她!”
目送秦澍翻身上馬,護送馬車一路南行,消失于清晨長街盡頭,宋顯維內心翻騰的浪湧中,既有感傷,亦帶欣慰。
良久,他莞爾一笑:“小丫頭!喊我這聲‘叔叔’,倒也貨真價實。”
*****
是日晴絲缭繞,河道上行船如織,森然而列。
顧家人剛從客舍退了房,徑直前往餘杭港口,乘船從水路北行。
自從告別榮王世子宋昱,顧家人的起居飲食全由阿維的“江湖朋友”負責,此次所包的幾艘船亦不例外。
顧逸亭眼見他們的船氣派非凡,嶄新幹淨,陳設典雅,物件講究,不僅杯盞器皿無一不精,就連廚房所備生鮮蔬菜也十分豐富,不由得暗暗納罕。
阿維這家夥,真不簡單!
她深喜杭州,卻不敢多逗留。
畢竟,阿維和阿金、阿木他們有要務在身,不得耽擱。
來日若想好好逛一逛江南,等離京回穗州時,她大可與家人舊地重游。
船夫們殷勤助顧家仆役挑扛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到上船安置之際,顧逸亭留意附近的船只也陸續有人上船。
好奇心驅使她多看兩眼,意外發覺,昨日先後在秀彩齋和胭脂水粉鋪子所遇的幾位貴女,居然也在其中。
衣香鬓影,娉婷袅娜,花枝招展,猶似春光攏聚。
興許是顧家租借的船最為寬敞大氣,裏裏外外皆粉飾一新,她們對此議論紛紛,眼光時不時飄往顧逸亭,嘴上更是不停挑剔。
“喲!快瞅瞅!那便是嚷着要嫁給寧王的一家!”
“原來是她!生得尚算不俗,可也沒到傾國傾城的地步!何來的底氣!”
“就是!”
顧逸亭聽她們曲解她和顧逸峰的對話,登時蹙了蹙眉,心下驟生冤家路窄之感。
因不願招惹是非,她假裝沒聽見,刻意扭過頭,不再理會。
正當餘人為二叔公小心謹慎搬運盆栽,等待最後清點時,碼頭的人潮中忽而步出一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瘦削,衣着得體,面目溫和,竟是宋昱的心腹——邵管事!
他帶領兩名随從,大步行至跳木板前,拱手道:“顧小娘子,世子爺正于岸邊的臨風閣品茶,有重要之事與您商議,請您挪步敘話。”
宋顯維在船頭忙着為二叔公擺放心愛的盆景,聞言即刻轉目。
這宋昱!不是沒他的事了麽?
死纏爛打做什麽!
再敢觊觎他媳婦,別怪他不顧親戚情份!
顧逸亭勉力收斂錯愕神色,粉唇翕動,遲疑片晌,終究颔首應答:“有勞邵管事引路。”
她受命于榮王,編撰《珍馐錄》,自是該聽從宋昱之命。
宋顯維足尖輕點,飛身一躍,身姿如大鵬展翅般掠至岸上,笑嘻嘻當衆拉住顧逸亭的手。
“亭亭,我陪你去呗!正好,我‘想念’世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寧寧:一點兒也不想念!只想打一頓!
·
【一些絮絮叨叨】
這個文,我沒有按套路在一開頭講明上輩子的事,全靠今生的事件,一點點觸發亭亭的回憶,交錯寧寧自以為是夢的視覺,以此透露兩個不同版本。這需要小仙女自行總結和拼湊,可能會造成負擔或誤解。由于私下與讀者交流,發現這種表達方式,可能容易産生盲區,在此,千絲跟大家道歉,也順帶為大家梳理一下:
有關前世,從寧寧的角度,他于悲痛時初遇亭亭,因為面子抹不開,沒坦誠身份;此後裝黑臉粗犷男外出打仗,數年後回京,偶然相見,心生愛慕,求娶并成功定親;在行宮時,他收到了未婚妻的邀約(亭亭:胡說!我沒約你!),去掉僞裝赴約,遇到受藥物控制的亭亭,被勾引,于是…後來,被她“始亂終棄”,一臉懵逼地追出京城,因亭亭死亡而重回過去。
寧寧的思路可以簡單歸納為——媳婦約我,勾引我,吃完抛棄我…還好是場夢,現實我要小心一點啦!
而亭亭,她忘記了當年贈予食物的小哥哥,只見過黑面大胡子刀疤寧王,因寧王男女關系單純、名聲好、家族原因等答應求婚;行宮中被下藥,被教唆來者是寧王,受藥物控制不由自主獻身;醒來于黑暗中驚覺對方全無寧王特征(她眼睛不好,外加寧寧卸了妝),誤以為失身于陌生男子(認為新平郡王找人報複);她二話不說,退婚逃跑,并死在了寧王部下的箭上,才認定寧王惱羞成怒派人追殺她。
因此,亭亭對寧王的恐懼,主要源于死亡;而心裏那道坎兒,則是不敢和男子親熱。
接下來,亭亭會逐漸擺脫心理負擔,接受“阿維”。
至于你們高呼的“掉馬”在什麽時候……文案早已亮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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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鳴謝:木昜獨家贊助的地雷!比心!
感謝各位小可愛熱情澆灌:
讀者“無名權兵衛”,灌溉營養液+1
讀者“馨心”,灌溉營養液+2
讀者“月下弦歌”,灌溉營養液+1
讀者“芥子”,灌溉營養液+5
麽麽╮(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