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
顧逸亭被突然冒出的宋顯維吓了一大跳。
他炙熱呼吸帶來的甜蜜與驚詫,彙合成蜜漿,湧向她全身,令她心跳欲裂,腿腳發軟。
原本打算推向他的纖纖素手,不自覺改為抓捏他胸前的衣襟。
宋顯維從她臉頰滲出的淺緋色與欲勾未勾的檀唇捕獲濃濃的羞澀與喜悅,心底的酸澀之意瞬即淡了三分。
“你、你居然……明目張膽跑我家來!”
顧逸亭被他固在懷內,剛埋怨一句,忽聽身後腳步聲至,驀然回望,卻是緊追而來的紫陌和碧荼。
紫陌見狀咂舌不已。
她素知二人情深愛篤,私下無人時難免情不自禁。
但像眼下這般,直接在大門攔截摟抱的親熱壯舉,倒是聞所未聞。
碧荼乍然目睹自家小娘子被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抱住,驚得幾乎尖叫。
幸虧紫陌手急眼快,捂住了她的嘴,并向宋顯維微微屈膝:“寧……六爺,您來了?”
宋顯維雙手仍維持原來的姿勢,薄唇揚起一絲愉悅的笑:“我與你家小娘子有要事商量,你們先下去,別說我來過。”
“是。”紫陌識趣拽了碧荼倉促奔入。
宋顯維依稀瞥見遠處人影晃動,又恐門口的護衛和管事進進出出,幹脆彎腰将顧逸亭橫抱而起,人如踏雲般飛掠至院牆下的竹叢後。
顧逸亭陡然被他帶至隐秘處,大致猜出他接下來要幹嘛。
果不其然,他剛把她放下,借身高優勢一傾身,人便如夜潮覆蓋下來,将她狠狠壓在粉白的牆壁上。
風竹摩挲,唇舌交纏。
不容反抗,不容拒絕。
他的入侵如有惡意逗引,吻得她舌根綿軟,呼吸紊亂,渾身發顫。
念及在父母家中,居然遭人為所欲為,她下意識想逃離。
無奈他的右手握住她後頸,左手卡在她腰間,逼着她承受綿綿不絕的情意和欲望。
“唔……”
顧逸亭于他的親吻中感受到懲罰與發洩的意味,恨不得咬他一口,隐約察覺他情緒不佳,終歸生生忍住,喉底不自覺溢出兩聲嗚咽。
宋顯維怕弄疼她,稍稍放松對她的禁锢和糾纏。
她于喘息的縫隙間低低求饒:“阿維……”
嗓音軟軟嬌嬌,媚意入骨。
宋顯維又有些把持不住,時輕時重地折磨她将近半盞茶時分,總算放過了她。
顧逸亭嬌喘籲籲,小粉拳用力砸了他幾下。
偏生習武之人肌肉硬朗,反彈的力度令她手腕酸麻。
她委屈地瞋着淚眼:“你、你欺負人!”
“你沒欺負我?”他磨着皓齒,“這幾天快活得很嘛!”
顧逸亭意識到,他方才說的那句“和別的男子”,是真真介意的。
她惱怒退卻,忍笑擡臂環上他的頸脖。
“那是我未來的堂姐夫!對我姐情深意重!咱們今日一大幫人同去的,你好端端醋什麽?”
“你巴巴地目送他離開,幾個意思?”
他惡狠狠的語氣摻雜了甜惱,倒讓她回想起,前世那兇神惡煞的寧王。
不知何故,她以前明明怕他怕得發抖,此刻對上他隐含憋屈的眼神,她禁不住想要逗逗他。
“好看,就多看兩眼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宋顯維咬牙切齒地把她重新摁回懷內:“本王給你一次機會,換個解釋。”
顧逸亭笑時如風搖竹枝般亂顫,許久,才昂首在他颌骨處印下一吻。
“我就愣了須臾,想了些事,多看自家親戚一眼,不成麽?我可聽說,你進城時被成千上萬人圍觀呢!誰知入你法眼的,有多少嬌媚女子?迷得你好些天沒了影……”
宋顯維輕聲嘆息:“才沒功夫管她們!我在忙密匣的事。”
“有眉目了?”顧逸亭沒法從他言而未盡的語氣中辨別什麽。
宋顯維默然點了點頭,卻苦笑着抱她更緊,似乎在尋求鼓勵與安慰。
*****
三日前,宋顯維恢複了黑臉胡須男的形象,率領錢俞、柯竺、狄昆等部下,騎着高頭大馬入城。
以往他回來,京中士庶夾道歡迎,乃常态。
萬萬沒想到,這一回觀望的百姓比往時多了十倍以上,且多半是妙齡女子。
事實上,三年前邊塞的所謂“彪炳戰功”或“英勇事跡”,或多或少都因他少年親王的身份,被讨好的部下誇大其詞,再加上民衆口口相傳,言過其實。
比方說,他在戰場上以一當十,傳到京城便成了“以一當百”;殺敵一千,有可能會傳成了三千……
他每每解釋自己根本沒那麽神,別人則反過來誇他不驕不躁、虛懷若谷。
事後他明白——當龍椅上的九五至尊換成女子後,萬千子民開始翹首以待,能有一位馳騁疆場、英朗不凡的少年英雄橫空出世,予仁柔的皇族更多剛陽力量,也成全他們的美好臆想。
他一不小心,被選為寄托情懷與希望的對象。
因此這兩年,他總是默默努力,力求成為大夥兒口中誇耀的那個人。
此次回京,主幹道嚴重堵塞,宋顯維眼看進宮困難,索性繞道去了趟晉王府。
四哥晉王僅比他大兩歲,因腿有殘疾,早早甘願當個閑散宗親。
他聰敏好學,除了建築、造器、機械方面均有涉獵,還對古玩、金石、書畫類極感興趣。
進了花木清幽的晉王府後,宋顯維毫不客氣,拉了晉王直奔內院書房,确認四下無人,翻出密匣內藏的田黃小章給對方判定來源。
晉王把玩片晌:“是好東西!上乘的田黃凍石,質地致密、細膩溫潤、色澤光潔,蘿蔔細紋幾不可見,已不止一兩田黃三兩金的價格。”
“哎呀!四哥!我不是找你估價,是問你來歷!”宋顯維瞪着四哥清俊的容顏,略顯不耐煩。
“欸?這不是你的?我記得你有一枚近似的啊……”
晉王細看底部的篆書,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那枚刻的是‘福壽安康’,比這稍大些……”
宋顯維也記得幼時曾有類似的印章,只是他一向不好文,熟知他脾性之人寧願送贈他寶劍匕首,也不可能把如此珍貴的美石浪費在他身上。
“你确定……我有?”
晉王沉思半晌:“咱倆小時候,還住宮裏的皇子居所……我那會兒剛迷上這玩意,問你要過幾枚印章。你二話不說給了,獨獨那一枚,被你娘要回去了……據說有紀念意義?具體我忘了。”
宋顯維背上滲出薄薄的冷汗。
——此事……難道和他的生母有關?
他當然不相信,出身平庸、性情柔善的柳太嫔能和海外殺手勾連在一起。
可為何對于柳太嫔而言,有“紀念意義”的章子,和密匣中的如此相似?
宋顯維估摸着已臨近宮門下鑰之時,不便再入宮面聖,他千叮萬囑請四哥保密,從晉王府後門飛馬向北,一路經過層層關卡,抵達北山寺廟附近的小院落。
京城北郊的山野浸潤在漫天霞光中,花樹如雲般飄灑着花瓣雨,落了他滿頭滿襟。
小院落曾是三哥秦王昔年養病所居,現下卧病在內的則是當今太後謝氏。
謝氏為熙明帝和秦王的生母,曾極力反對女兒掌政,終究抵不過兒子和朝臣的意願。
其後,她深居簡出,常與脾氣溫順的柳太嫔作伴,不料自前年年中便一病不起。
柳太嫔唯一的兒子常年奔走在外,她閑來無事,自是常伴太後身邊,為之祈福。
如今,天色越發暗沉,宋顯維不宜滋擾太後休養,只向守門的女護衛提出,請見柳太嫔。
不多時,急促腳步聲至,朱門被推開後,一位身着翠裳、慈眉善目的中年美婦由兩名仕女攙扶行出。
他見了宋顯維,兩眼淚汪汪:“阿維,你……”
柳太嫔往常總心疼兒子一連在異地奔波勞碌數月,每回皆消瘦幾分,但這一次……反倒面容飽滿了?
她硬生生把“瘦了”二字咽回去。
“娘,兒子回來了!”宋顯維喜笑顏開,上前挽了柳太嫔的手。
母子相見,彼此關切問候後,宋顯維攙扶母親,踏着霞光紅影,繞院牆散步聊天。
行至依山而建的竹亭時,他點燃燭火,示意讓丫鬟和女護衛暫且回避,才取出那枚田黃石閑章。
“娘,您覺着,這章子有沒有一絲眼熟之感?”
柳太嫔愕然:“是很眼熟,你抓周時,有筆、墨、紙、硯、印章、算盤、書籍、小匕首和錢幣等等……其中一枚刻有祝福語的黃色印章,大致與這個類似。”
宋顯維心猛地一抽離:“時隔十八年……您竟還有印象?您可知那枚章子的來源?現今又在何處?”
“娘若沒記錯,章子是你表舅所贈……你六七歲時,沒心沒肺拿去送人,娘厚着臉皮去四哥兒那要了回來……你表舅去世好些年了,即便是小小身外物,咱們也別随意舍棄……”
表舅?戰死多年的老康平侯?
宋顯維額角滲汗,模模糊糊浮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可能。
他不敢聲張,借“對比兩枚章子是否為同一人所刻,問明柳太嫔将他兒時那枚藏于何處,才坦言告知,自己此行遇到了意中人,改日将帶她來拜見。
柳太嫔所有的注意力被即将與未來兒媳婦見面的消息吸引住了,拉着宋顯維問長問短,還不住催促他完婚,好讓她早日抱孫子。
母子二人促膝而談,直至月明星稀,山風漸冷,才戀戀不舍道別。
翌日,宋顯維清早入宮拜見熙明帝。
姐弟四月不見,公事私事聊了整整大半日。
得悉姐姐召集貴女們進京的意圖,宋顯維勉強安了心,又偷偷順走了姐夫的一本冊子。
午後,他請命回後宮為柳太嫔拿幾件私物,終于尋得良機,找到了那枚印章。
果不其然,與密匣中那一枚是同一塊石料,且篆刻的字體、刀法如出一轍。
依照柳太嫔的說法,兩枚章子均是老康平侯所刻。
長輩已逝,未亡人大抵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宋顯維連夜趕去康平侯,面對僅剩半府仆役的府邸,他意外發覺,他們全家連同路老夫人,恰巧于前日匆忙離開京城!
巧合到了這地步?
難道……是路夫人或兒女,與海外殺手勾連?
他們既有顯赫地位,又有用之不盡的巨大財富,緣何要招惹不法勢力?
宋顯維循着蛛絲馬跡,追出百餘裏無果,再度回京搜集證據。
柳家一家三兄弟中,生意遍布全國,涉獵有海鮮幹貨、茶葉和珠寶首飾等,算得上財路寬廣。
一時半會兒,還真不易查證。
這一日下午,宋顯維潛入顧府,請教顧仲祁,有關柳家之前為禦膳所提供食材的産地、及往來官員等。
問了細節後,他遲遲沒等到外出未歸的顧逸亭。
他不甘心連一面都沒能見上,遂躲在門邊窺探,正好撞見她和兄弟表姐一同歸來,清晰聽見她喊住符展琰,并道出一番略顯古怪的言辭。
他直覺這番話,針對的是符展琰,而非她的二哥,心下更覺詭異。
幾日未見的思念,交織瞬間騰湧而起的醋意,促使他“挾持”了心上人,躲進角落裏一頓宣洩。
*****
疏密有致的竹葉漏下稀淡霞彩,落在院牆內緊密相依的小情侶身上,為沉默氣氛添了華麗的暖色。
“阿維,”顧逸亭靜聽他有力的心跳聲,仿佛從中覺察他的重重心事,“遇上難題了?”
宋顯維抿唇而笑,湊到她眉心一吻:“有件事,我得向你道歉。”
“啊?”
“因公務未徹底解決,我沒好意思一回宮就跟我姐提賜婚的事,但……你大可放心,她把全國各地的年輕貴女召至跟前,真不是為了給我選妃。”
顧逸亭先是微怔,随即立馬想了個透徹:“原來如此。”
二人含笑凝望對方,心照不宣。
“不過,我跟我娘說起你,她逮着我問了整整一個時辰,害得我脖子被蚊子咬了兩個包,”他癟了癟嘴,“所以你該多親我幾下,以作補償。”
“又不是我咬的!你讓蚊子親啊……”
顧逸亭憶及母親陳氏曾提出面見“阿維”,但既然他有要務在身,她也犯不着催他。
沖着他動不動就吃醋的勁兒來看,沒準……他更急着獲得她家人的肯定。
想到此處,顧逸亭一塌糊塗的嘴唇悄悄一勾。
宋顯維被她那句“讓蚊子親”給氣得磨牙,只想抓住她再啃一頓。
剛低頭含住她的上唇,卻聽遠處有人低語。
“我姐咋半天沒進來?”
“是啊!兩個丫頭倒是回去了……來家三天了,總不至于走丢吧?”
正是顧逸峰和顧逸書太久不見顧逸亭人影,回身沿進門的小路搜尋。
顧逸亭起初沒留心,由着宋顯維如魚得水一般攪弄唇舌,待聽清兄弟間的對話漸行漸近,吓得想一把推開這為非作歹的家夥。
未料宋顯維用強壯軀體将她抵在牆上,用兩手牢牢固着她的臉頰,埋首不顧一切地入侵她的唇齒。
推拒之音完完全全被堵在喉嚨。
顧家兄弟離他們所在僅剩一丈之遙,眼看就要撥開竹叢一探究竟……
顧逸亭無法想象,當至親看到自己被男人摁住狂親的場景後會有何表情,她情急之下,上下牙齒稍加用力,咬向宋顯維的舌頭。
宋顯維吃痛,勉強松口放開她。
顧逸亭滿臉怒容,慌忙以手背擦了擦嘴。
宋顯維料想她害羞,忍着舌尖疼痛,附在她耳邊道:“我得空便來尋你,這筆帳,咱們慢慢算。”
說罷由竹叢另一端閃身掠開,趁天色幽暗無人窺見,翻身躍至牆頭。
竹葉聲聲中,夾雜着顧逸書的疑惑:“妹子……你跑這兒做什麽?”
“我猜姐在偷吃……你看她唇脂糊成團了!”顧逸峰不合時宜直擊要害。
“閉、閉嘴!”顧逸亭惱羞成怒,撒腿就跑。
宋顯維沒來由心情大好——嗯,是在偷吃,至于是誰偷吃了誰,不必追究。
*****
暮色與夜色逐漸交融,大道上夜市燈火初上,美食飄香,誘發宋顯維腹中饞蟲蠕動。
沿街熱鬧非凡,除去吃食小攤檔生意興隆,更有賣卦、紙畫、令曲、講史、歌舞等各類娛樂,又因清明節将至,間或堆放着冥器靴鞋、金犀假帶、幞頭帽子、五彩衣服等物。
宋顯維腳下如行雲流水,颀長身影穿行于絡繹不絕的人流中。
歸來四日,他未有閑暇懷念京城的市井鮮活氣。
盡管他渴望牽顧逸亭的小手,到大街上挑選果品烤串、欣賞花燈,但現下疑雲未銷,顯然絕非最佳時機。
正當他試圖繞行回寧王府,于僻靜窄巷中走了兩三丈,忽有數名黑衣人如禦風般從旁躍出。
宋顯維尚未來得及瞧個真切,對方不約而同雙手齊揚,銀光閃爍,二十餘把飛刀帶着濃烈腥氣,分上中下三路直射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財大氣虛x2、木昜、阿紋家的頭頭鴨、頭頭家的阿紋鴨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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