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一二:解語花
突來的變故,直到沉重的屍身倒地之聲響起,呆住的兩名少年才反應過來,一手撫住了嘴,竟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绮羅生背刀在手,看看身邊眨眼出現的人影,卻是笑着嘆了一句:“好快的劍!”
意琦行“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目光環視四周,才問道:“只他一人?迷眼乾達不在?”
“我趕到時,只他一人而已。”
說話間律己秋也已經一路跑着趕到了近前,意琦行施展輕功帶他到林中,忽然放手出劍,不過轉瞬之事。但他此時見了憑風一刀傷勢,也就顧不得再說什麽,忙去關心。
意琦行與绮羅生三言兩語交換,已經明了了大半情況。他略作沉吟,便轉向憑風一刀身邊,運指如飛,在他傷處附近的穴道點過,暫止傷痛:“迷眼乾達不在,總是後患,先去前方找落腳之處安置憑風一刀,讓他修養傷勢。待有了好轉,我送你們回去。”
三個少年聞言都是一愣,還是律己秋先反應過來:“劍……劍宿前輩,您要跟我們同行?”
意琦行點點頭,不再多言,只向绮羅生看了一眼。绮羅生立刻笑道:“先去前面找地方落腳,再慢做打算好了。”又看了看憑風一刀,“可走得動,要我背着你麽?”
憑風一刀自打聽了绮羅生自報家門之後,心中便總那麽疙瘩着各種小別扭,忽然聽他一問,立刻跳腳般道:“我自己能走!”話出了口,才又覺得不妥,吶吶補上一句,“只是傷了胳膊,又不是腿腳……”
绮羅生笑笑,并不在意,收起豔刀。由律己秋與寄天風攙了憑風一刀,一行人尋路離去。
黩武邪忏一路踉跄,往外七修約定之處而去。自打在市集中見七修刀法現蹤,三人便一路暗随,準備在僻靜處下手奪物。只是黩武邪忏與夜奔狂骁兩人躍躍欲試,幾名青嫩少年也無需三人聯手,迷眼乾達樂得輕巧,便放手讓他們去了,自己清淨坐在茶棚喝茶,順便避避當午的日頭。
他形容枯槁,打扮得又怪異,茶攤上不多的人客,也大多避了他而坐。迷眼乾達自是不在意這個,一邊飲茶,一邊心中默默打着盤算。忽見路盡頭,黩武邪忏搖搖晃晃,拖步而來,夜奔狂骁更是不見行跡。
心中一驚,迷眼乾達幾步迎了上去,順手一搭黩武邪忏手腕:“發生何事?”
黩武邪忏見了是他,喉中“咯咯”兩聲響,終于勉強擡起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衣袖,開口擠出兩個字來:“救我……”
話音一落,迷眼乾達霎時警覺,一掌拍向黩武邪忏胸口,借力一退數丈。同一時間,黩武邪忏一聲慘叫,碩大頭顱,竟然拔空飛起,一腔的血紅,噴濺如泉。而一股凜冽劍氣,也自他脖腔中迸發出來,在周遭淩厲一貫。迷眼乾達雖是瞬退,袖口猶被掃中,“嘶”的一聲扯開了一道破口。
乍見屍首兩分,茶棚中驚聲一片,迷眼乾達一手捏緊了破裂的衣袖,牙縫中恨恨擠出一個名字來:“意琦行!”
因着憑風一刀的傷勢,原定的行程自是大打折扣。行不數裏,見岔路一直下去,不遠就有一處小鎮,意琦行毫不客套做了幾人的主,直投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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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子小,鎮上可以落腳的地方更小。幾人拼拼擠擠,好容易叫律己秋三人住了一間,意琦行合着绮羅生住了另一間。一進屋門,瞧見粗劣桌椅床鋪,意琦行皺了皺眉:“此地有我就可,你不如先回畫舫去。”
绮羅生在桌邊坐下,倒了壺中熱水沖洗茶杯,邊慢條斯理道:“我又無急事,急什麽。憑風一刀的傷勢也要再觀望,萬一有個如何,我好歹一技在身,算是半個可以救急的。”
他如此講,意琦行也就不再多說,轉了話題道:“外七修尚有迷眼乾達。他雖是一人,卻是外七修中修為與心機最深沉者。我這幾天不在,你自己也要留神,莫吃了他的虧。”他一邊囑咐,一邊念及林中适才情形,語氣又加重了些,“對付此等敗類,勿需心軟。一旦手下留情,便是後患無窮。”
绮羅生眨眼笑笑:“這是劍宿您的經驗之談?”
意琦行“哼”了一聲:“既有了我的經驗,便省卻你再走一回舊路,如何不好!”
绮羅生忙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去:“是是是,劍宿之饋,绮羅生拜領了。”
及到了晚間就寝,不比隔壁三名少年的通鋪,那床板狹窄,兩人勉強擠了,頭腳俱挨擦着,将将可以仰身躺好。因天氣已熱,又嫌棄被褥多少腌臜,兩人只是和衣而卧,意琦行将披風與外頭罩袍解下,權作被搭,胡亂蓋在身上。衣衫能有多大,兩人擠得越發近些,才将全身都塞進去了。
将睡未睡之時,绮羅生忽然伸手,輕輕拉住了意琦行的手掌,一點一點的把手心完完全全貼合上去。
意琦行覺得了,稍微用力一回握:“嗯?”
绮羅生卻不搭腔,只是仍扯了他的手,密實的揣在自己懷裏。然後翻了半個身,靠在意琦行肩頭位置,鼻息輕緩的睡過去了。
意琦行手中溫熱,睜眼瞪着灰蒙蒙的床頂半晌,不知绮羅生為何突如其來了這種微微躁動的不安情緒。但思度無緒,終也漸漸入了夢。
一般靜夜,兩樣心思。
一片琉璃燈火,耀眼明亮,将漫天月色也映得暗淡了幾分。層層疊疊的垂紗簾幕後,華服女子憑欄而站,慢搖香扇。
忽然一陣腳步聲帶着隐忍的怒氣而來,在簾外重重踏落。
華服女子慢悠悠轉身,香扇半遮了面,笑道:“邪師因何這般怒氣沖沖,不如暫飲一杯香茶,消消火氣?”她合扇一指,一旁小幾之上,細巧茶具竟是早備。
迷眼乾達一擺手:“不必,我今日只為交易而來。夫人想要的東西已經得到,而作為互惠的代價,我卻是虧了。”
“噢?此話何來?”
迷眼乾達道:“我等為夫人取來花譜,甚至不惜引禍上身。而七修刀譜的下落,夫人還不曾帶來消息,我已經自行探知。如此,如何不是我虧了?”
華服女子聞言“呵呵”嬌笑:“邪師此言差矣,你我約定在前,刀修傳人現身在後,本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至于刀修傳人身份自行揭曉一事,卻是非由你我掌控的意外,不是麽?既是意外,何談交易的不是呢。”
迷眼乾達幹笑一聲:“但夫人确實不曾帶來刀修身份一事,也是屬實。這半日之差,卻是由我等自行查出了。”
華服女子“唉”的嘆了口氣,星眸慢轉:“女人家要見貴客之前,整理妝容花費的時間總是男人無法理解的部分。邪師如此不解風情,我心下雖然酸楚,卻是無法責怪啊!”她語調一轉,更添哀戚,“畢竟邪師也才失了肱股,叫人心憐不是?”
“你……”迷眼乾達一頓,“你果然已經知道了。”
華服女子又是遮面輕笑幾聲:“解語花,忘憂草,妖師既然不肯飲下這待客的忘憂草,我也只好親身來做解語花了。只是妖師,凡事不可兼得,不知道這‘安’與‘險’,你欲求的是什麽呢?”
小幾上的茶煙,散去了最後一絲溫度,靜谧的房中,描金紅繡的花鞋,踩着婀娜步伐緩緩走出。周身細碎環佩之聲,成了唯一的動靜。
忽然一個折身,華服女子懶懶倚坐到一旁軟椅之上。香扇輕搖,遮住唇邊笑痕:“只剩一人的外七修,難成大事。只不過……”她擡起一臂,輕搖手腕,腕上華美金玉寶钏,俱是花朵形狀,叮當作響,“幫你這回,卻也是幫我自己剪除麻煩啊。這般的溫柔貼心,我都要為自己感動了呢!”
在小鎮上耽擱三日之後,憑風一刀的肩傷确實再無惡化之嫌,意琦行便主張動身。三名小輩自是随他,绮羅生殷殷切切送了人登程,也終于回轉玉陽江,當真如意琦行所叮囑,閉門靜心度日,不去招惹一點風波。
只是到了神花郡諸人七七之日,卻是無論如何要前往盡一回禮數。绮羅生這幾日來自己揣着一份暗思,在畫舫梳理心緒,雖知外面策夢侯等人定是在為亡友張羅身後事,并着追查兇手,自己因意琦行的囑托,卻不能開口,也是無可奈何。因此,他便只能在到了靈堂拈香之時,默默禱告一番,心裏頭悄聲道:“害你們滿門的兇手,已有兩人伏誅在我與意琦行手下,七修之諾,八部之情,定不叫罪魁脫出,花友盡可安心瞑目了。”
他這番心思,旁人自是不知情,也聽不到。眼見周遭往來,都是些陌生面孔,绮羅生将手中香插了,便抽身而出,向外面自己唯一相熟的歡如夢道:“怎麽不見無我?”
歡如夢這幾日因在神花郡幫手照料,也換了身素淨衣衫,倒比平日裏紅妝粉豔靜秀幾分,正在忙着張羅人手安排事項,聽得绮羅生發問,只倒出空來答他:“無我這幾日勞累得狠了,昨夜又受了風寒,我叫他安心在家中靜養,故不曾來,你若有事,對我說也是無妨的。”
绮羅生便道:“無事,只是順口一問罷了。無我既是靜養,我也不便這就去打擾,你幫我帶話給他,好生休養身體。八部諸事,日後多要落在他肩上,還要保重。”
歡如夢點頭應下了,绮羅生見她忙碌,也不再多聊,作禮告了辭,自行離開。夏日裏花爛如錦,哪消離開一片哀聲的宅院不遠,就已是滿眼的姹紫嫣紅。绮羅生一路行來,心中感慨草木之生,只循天理不随人欲,好一番多情薄情。忽然山路曲折前方,聽得吟詩之聲:“去秋三五月。今秋還照梁。今春蘭蕙草。來春複吐芳。悲哉人道異。一謝永銷亡。萬事無不盡。徒令存者傷。”
聲音婉轉哀戚,乃是女子,卻更有幾分相熟,只是一時想不起是何人。
心懷疑惑,绮羅生快走幾步,繞過一片草木,便見前方有人設香案向神花郡方向路祭,地上酒痕猶新,爐中香尚冉冉,應是剛剛拜祭過不久。一旁停有一乘華轎,那吟詩的聲音,正在裏面嬌聲吩咐從人:“待香盡了,你們就将東西收拾起來吧。”
對方身份一見便明,绮羅生還未做反應,扶轎的丫鬟已經一眼瞧見了他,立刻笑起來:“這不是那日的俊俏公子麽,在這荒山野嶺都能遇見,當真緣分不是!”
绮羅生便也大方上前,略作一禮:“不想上次訪而不得其門,卻在這裏遇到幽夢樓主人,當真巧合。見夫人布置,應是同為祭奠神花郡而來,為何不往前方去?”
轎中傳出一聲輕笑:“公子說笑了,步香塵雖與神花郡之人薄有交情,但神花郡如今只有遺女尚在,如此身份前去,只怕引人不快,反擾了故交之靈啊!”
聽她話中曲折之意,绮羅生眉頭暗皺,卻也不好多說什麽,只道:“夫人既有此心,在何處祭拜倒不重要了。花友在天有靈,定也感于夫人一片誠摯。那在下便不打擾夫人哀思故友,告辭了。”
他舉步要走,轎中忽然探出一只手來,輕拈起一角珠簾:“日前公子一心見我,甚至不惜與人武力相對,如今有緣相逢,為何又這般匆匆要走?”她柔柔嘆了口氣,“莫非天下男子皆是這般薄情麽,心思轉變,倒比我們女人家還難以捉摸些!”
绮羅生腳下一頓,抱拳道:“當日打亂夫人門庭,當真慚愧,我該賠罪。但夫人也曾言,幽夢樓的規矩,該是一視同仁。在下受夫人青睐授花信,當也恪守一月之期,再前往拜訪,才不叫夫人為難。”
轎中步香塵聞言笑得花枝亂顫一番:“難為當日區區數言,竟叫公子記得清楚。能一入幽夢樓香閨,乃多少男人夢寐以求之事,公子卻如此霁月風光的坦蕩,倒是我短淺了。這般妙人君子,當真叫人心動!”
“夫人玩笑了……”
“既知是玩笑,公子何必這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神情呢,當真叫我傷感!當日一見公子,良才美質令人傾心,我為一月之約,專程投公子所好,求得一份刀譜來欲相贈……”她幽幽嘆了口氣,“那送刀譜之人,身如鬼魅,臉繪油彩,夤夜忽來,驚吓得我幾乎大病一場。不想這番女兒心,在公子眼中,卻做了流水中的落花,何其哀哉!”
绮羅生聽她後半句話,忽然一愣:“身如鬼魅,臉繪油彩?”
轎中卻不再答他,只哀婉嘆息之聲,末了曼聲道:“罷了,起轎,回幽夢樓。”
兩名轎夫應聲動作,擡轎如飛,快步便走。绮羅生“啊”的一聲,欲攔又止,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擦身而過之時,扶着轎杆的團髻少女,忽然扭頭向他“噗嗤”一笑,将手中一條手絹向他臉上一飛,壓低了聲音道:“夫人贈你解語花咧!”再無第二句,一路小跑着随轎去了。
“解語花,花解語麽?”
绮羅生倚坐在床邊,看着手中猶裹着絲絹的花枝出神。之前因為外七修行蹤一事,自己瞞了意琦行,與幽夢樓扯上幾分關系,前幾日卻驀然峰回路轉,連除兩人,當時只道自己多心,再無一訪幽夢樓的必要了。不想卻忽生了這一樁意外,叫人猶疑起來。
幽夢樓的底細,他也曾向清都無我打聽一二。清都無我自诩風流富貴,對這般花紅柳綠之處自不陌生,但聽绮羅生問起,卻是稀奇,不免拿捏着分寸取笑了幾句。不過轉過頭來,仍是将所知據實以告。绮羅生才知,幽夢樓非但是紅袖添香之地,更是耳目通靈,慣做消息買賣的所在。
這般前後勾連,今日步香塵語中,意有所指之态便格外明朗。绮羅生心中思忱,她着意引自己前去問訊,不知用意為何。有心回避,但花臉殺手之事一直懸而未決,也是奇花八部隐患,若當真如此錯過,總有不甘。這般思索了半宿,終于定了決心,将花枝袖了,往幽夢樓而去。
幽夢樓外,早有抱琴聽雨兩下相候,這一番不需再費唇舌,兩個小姑娘早嘻嘻哈哈着接了那花枝,便引人往樓中去了。绮羅生随行在後,暗中打量樓中布置,果然處處精巧,透着非凡心思。一時人到樓前,二女福了一福離去,簾幕珠帷之後,袅袅娜娜依稀見到個人影慵懶側倚:“貴客,請上座吧。香茶已備,不知可還合公子的口味?”
绮羅生告了謝入座,茶不曾飲,卻是直接單刀直入挑明來意:“夫人殷勤相邀,在下也正有一事要詢。日前夫人所言,花臉殺手刀譜之事,刀譜可否借在下一觀,以解心中疑惑?”
步香塵合扇一笑,款款起身:“公子真是快人快語,叫我有些招架不住啊。眼下這般花妍日麗,美景佳人,公子卻一心惦記着什麽刀譜,豈不是不解風情到了極致?這般狠心薄情,真是最傷女兒心!”
绮羅生眼簾微垂,渾然将意琦行的八風不動學了個十成十,只淡定道:“夫人何必如此玩笑。我只求一觀刀譜底細,夫人也并非無意相告。既然如此,直說便是,顧左右而言他為何?”
哀嘆一聲,步香塵似是忽然心情寥落,懶懶又靠回椅上:“我有解語之花,君卻不願報以忘憂之草啊!罷了,雖是公子薄情,但此會既是我允下,總叫要公子賓至如歸,心滿意足才是。”她輕揚手中香扇,一股柔和力道伴着香風,吹開一角簾幕,卷出一冊書卷來。
绮羅生一把接了,道一句:“多謝夫人。”翻書定睛,陡然一怔,握書的手不自覺捏緊了,連指尖也微微泛白起來。草草翻過頭尾,臉色已是凝重含悲,壓抑不住的情緒登時外露無疑。
步香塵眯眼瞧他神态,“咯咯”輕笑起來:“如何,公子可還滿意麽?”
绮羅生深吸口氣,慢慢将握書的力道松懈了些:“請問夫人,此刀譜是從何而來?”
“這嘛……”步香塵眼角飛情,“解語花之約,只是這本刀譜而已。公子若想再問其他,卻是要拿出另外的代價來了。”
“夫人欲求為何?”
步香塵輕輕飛出一個眼波,掩口道:“若是我求與公子春宵一度呢,公子可甘願入羅帷?”
暖香盈面,婉轉嬌聲,正是幽夢樓外許多人求之不得的豔福,绮羅生卻苦笑一聲,擱下手中刀譜起身:“夫人若真是只求如此,倒不必曲折邀我見面了。想做夫人入幕之賓的人何其多,绮羅生不敢高攀。夫人究竟用意為何,開口便是,若力所能及,绮羅生定當圖報。”
“真是無趣啊!”步香塵嘆息一聲,緩搖香扇:“罷了,公子既然無心,我也不再強求。不過幽夢樓的規矩,一事一換,交易公平,既然公子不願同登寶帳,那便換一個條件,只是,公子應得下麽?”
“夫人請說。”
步香塵哈哈一笑:“公子刀法,堪稱頂峰。我這春宵幽夢樓,有四時不敗之花,卻惟缺花中國色。不知公子可願以絕妙刀法,一償我願呢?”她揮了揮扇,绮羅生身後一座立屏上覆蓋的紗幔兩旁滑落,露出光潔如許的屏面來,竟是整塊南海香木打造,其上不着一痕,似待品題。她看了看绮羅生神色,又笑道:“或者,公子更願意當場飛針走線,以屏為帛,一現傳說中的獸花針術麽?”
一句話輕巧點出兩個身份,绮羅生悚然一驚,簾幕內步香塵已經袅娜起身,蓮步輕移,直到紗幕前方止:“讓我看一看,你可果真有,為我友複仇的實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