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二九:龍元變

畫舫之中,再複清靜,一扇屏風隔開兩室,外間雖然被拾掇過了,但卧房中仍是昨日措手不及時的模樣。意琦行兩人回了船,默契十足的,一同奔着被擱置了快十二個時辰的浴桶去。兩人同時一觸邊緣,绮羅生耳後一熱,立刻放了手:“你來!”然後轉身去收拾床榻。

沒了他人在場的顧忌,兩人手腳勤快,不消多久便整理妥當。風爐上的水此時也沸了,绮羅生泡了茶來,各自倒上一杯,然後便斜靠着船壁,慢悠悠一邊吹着茶葉梗,一邊拿眼睛停在意琦行身上,一副“現在可以談談了”的模樣。

意琦行自也覺得了,撩衣在幾案另一側要坐下。尚未觸及錦墊,袖擺忽然被扯了扯又放開。他頓了一下,默默一磨身,挨着绮羅生落了座。

绮羅生狀若無事的收回手,又咽了口茶水才道:“對于八厲移魂的天厲,劍宿莫不是成足在胸?”

聽他語氣便知他心情,意琦行未曾想再搪塞過去,直言道:“八厲移魂乃是厲族秘術,個中關竅不得而知。但有法有破,他既是向我尋仇而來,對禦宇出手應該只是順帶,如今有了提防,應不至于再如昨日一般。只是……”他的目光轉向绮羅生,眸色凝重,若有所思。

绮羅生捏着茶杯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心中隐約一動,卻不肯主動說話,只回看過去,等着他的後半句。

意琦行凝視半晌,擡手輕觸了觸他的臉頰,忽然輕笑一聲:“你現在的模樣,似乎我一句話說出來,你就要拂袖而去……”

绮羅生咬了咬牙,聲音不大卻下了十足的力氣:“說錯了,晚上就自己在外頭睡吧!”

意琦行失笑,這才輕輕攏住了人,嘆口氣道:“我懷離開和留下的兩份私心,但我知道你的選擇是留下,所以……”他慢慢梳理着手邊垂下的雪白長發,千珍萬重,“保護好自己。”

绮羅生不自覺繃緊的身子松懈下來,半分沒有将置身險境的慎重,轉過頭去,掀起唇角:“為了你,我也會保重自己的性命。當然,你也同樣。”天厲之險,他雖未親歷,卻也深知,但此刻心裏頭卻半絲也不曾揣了忐忑,只滿懷惬意,松散散一歪身,靠上意琦行的肩膀。

意琦行将手向上挪了挪,從他的後背攬至肩膀。放任風雨之前,一刻靜谧。

午後江風,透窗穿簾,吹來一片舒爽。安靜的船艙之中,不聞誰再開口,只平靜彼此倚坐,淡淡适心舒神。

直到小幾上的熱茶也冷透了,遠遠江面上一聲漁號,驚破寧心。

绮羅生挪動了一下身子,像是好夢初醒,還帶了些遲緩的鼻音:“明天陪我去一趟夢花境吧。”

“怎麽?”

“憑我三分薄面,去尋清都無我求一瓶夢花露。”绮羅生戀戀不舍的從意琦行懷裏爬起來,說起了正事,“夢花一脈乃是傳承瞬之華光,此花同為生品四花,花露至潔至清,頗有妙用。天厲的八厲移魂雖然還不知底細,但是仗以傷人的屍氣,夢花露應可抵禦幾分。擱在身上護身,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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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花各自神妙,意琦行知之甚少,便毫無異議的點了頭:“此事依你。”

兩人已是蹉跎半晌,如今定了行程,绮羅生便要起身。不想才離了座位,腰上一緊,又被抓回了熟悉的懷抱。扭頭看意琦行依然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卻是更向後半坐半躺得舒适了些:“不急。”

“嗯?”绮羅生眨眼,拿手指摸到他的臉上去,“不急什麽?”

意琦行依然不肯睜眼,只道:“明日動身,今日不急。”

“這嘛……”绮羅生讓自己的手随意在他臉上移動着,低聲道,“劍宿這般懈怠的模樣,當真少見。要是讓別人看到了,說不定會來一句……”

“溫柔鄉是英雄冢。”意琦行順口接道,“一留衣定然會如此說。”

绮羅生徹底失笑,索性窩回了他的懷裏,有些頑皮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頸:“高冢笑卧,天下澡雪任琦行。卧得是溫柔冢,也未嘗不可。”

風雨将來,波詭雲谲,在那之前,且先偷得浮生半日閑罷了!

一連多日陰雲難開,第二日卻是個梅雨季節中難得的大晴天。從玉陽江到夢花境不遠不近的路程,竟也叫意绮兩人走出了一身薄汗,漸感暑熱。

好在眼下已入青山,濃蔭凝翠,遮避烈陽,讓人得了喘息的餘暇。

夢花境便在山中風景極佳處,繁花麗景,風月無邊。只是如今其中主人經了多少風波,連帶着一處勝境,也不自覺的透出了些蕭索氣味。

此時離歡如夢故去尚不久,見故地便似聞故人音容,绮羅生也難免心生了幾分感慨,與意琦行嘆息一回,打點情緒入內。

夢花境中景物依舊,迎出來的清都無我也仍是那個紅衣羽扇的貴胄公子。只是滿面憔悴病容,卻是讓绮羅生吃了一驚。

不過雖然身體抱恙的模樣,清都無我精神卻還好,讓了兩人落座,先向绮羅生開解道:“我平日自诩潇灑,但事及己身,卻也掙不開俗心桎梏。我這非是大病,只是近來積郁難開,前兩日在庭院中受了夜雨,略染風寒罷了,兄無需擔心。倒是今日兄與劍宿雙雙拜會而來,可是有事困擾?若有我能及之力,但說無妨。”

绮羅生本就是有求而來,也不多客套,直接将來意說了。但因着意琦行的授意,将天厲來路種種略過,只說是往日仇家。清都無我雖是個富貴閑人,終究半只腳踏在江湖路上,對這些恩怨仇殺種種,并不陌生。聽了因由,立刻爽快道:“一瓶夢花露罷了,弟豈會吝惜。只是聽二位之言,那仇家非是尋常人物,又是挾恨而來,想必日後更有許多的兇險,定要小心。”

他這便起了身,要去取藥,一轉身又萬般凝重回頭向绮羅生道:“兄身系花部之期冀,萬望保重。”

意绮兩人為求藥而來,绮羅生心中,常覺花部之劫已是難纏,如今又添天厲之事,無須将清都無我再牽扯進來,因此又略坐一陣,便起身告辭。多事之秋,清都無我也未多留,送了兩人到門口,道聲“各自珍重”,便目送他們離去了。

山路曲折,不消多久,兩人身影便被掩去。青山空寂,一如無人來時。

清都無我這才轉回身,匆匆回了房中。他本是略帶憔悴病容的面貌,此刻竟然變得慘白,前腳一踏進房門,忽然身子向前一傾,“哇”的嘔出一口血來。血色紅得詭異,竟還隐隐帶了一股花香。

扶住一旁的椅背,清都無我随手擦掉唇邊的血跡,從懷中取出一個琉璃瓶子。透明的琉璃中,流液如帶金光,正是适才贈與意绮兩人的夢花露。他掀了瓶蓋,一口氣盡數仰頭灌下,又調息片刻,氣色才漸漸恢複了些,慢慢直起身來。

卧房之中,陳設一如歡如夢生前,甚至妝臺之上,胭脂花钿,也還随意擱置,如同舊人仍在。清都無我扯開衣襟,擱在妝臺上的銅鏡,清晰照出他左胸之上,一枚宛似天生的蝶形印記,紅如滴血。他輕輕拿手在蝶印上摩挲了片刻,感受其下隔了皮膚血肉的心髒,陣陣如同被蟲蟻緩慢啃噬的鈍痛。

磨人的疼痛并不劇烈,卻連綿不斷,仿佛叫他很是疲累。清都無我嘆口氣,順手拈起眼前花簪:“小夢兒,你莫不是也希望我如同你那一日,将這簪子刺到心口中去,從此便可解脫痛苦,再陪伴你麽?”

他手指一動,簪頭的金絲镂空蝴蝶便随之晃動,起伏如生。凝視許久,他忽将花簪湊到唇邊一觸:“傻夢兒!”

随手丢下了站起身,清都無我一手掩衣:“等我八品神通修成,欲花蠱能奈我何!”

他折身到窗邊,看着院中繁花似錦,緩緩沉吟:“本在半個月前,情花的心脈之塑便可得,卻被人橫插一腳,功敗垂成。不過,雖然克制欲花蠱需落在情花之上,但……”他勾了勾嘴角,“記載中‘碾髓成香,以死換生’的獸花啊,是否當真有此靈驗,我同樣拭目以待。”

一日響晴之後,又是連綿的陰雨,斷斷續續下得人心都跟着潮濕起來,從頭到腳的雨黴氣息。

禦宇本在鎮上賃了一處獨院安身,他沒有三番兩次挪窩的打算,一留衣便帶着寄天風,毫不客氣的住了進去,直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地盤。

禦宇吃着人家的飯菜,受着人家的看顧,便總覺得自己嘴短,不好拿出主人家的樣子說些什麽。好在一留衣雖是個活潑性子,底子上終究有分寸,談笑風生時也好,促狹敲打時也罷,總能拿捏得恰到好處,不使人郁卒,索性也就随他去了。而寄天風更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因着心中敬重初代七修一幹前輩,連帶着看待禦宇時就也以後輩自居。禦宇縱然被沙場風雲洗淬多年,但骨子裏仍是個戰族中投桃報李的天性,幾日下來,看着這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親近熟絡了不少,只是還勉強別扭着最後一口氣,不肯退讓。

一留衣是不着急的,他本就是個湖海散人,行止随心,總覺得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随意揮霍。如今這般有吃有住,一手調教寄天風,一手為兄弟安撫禦宇,倒也是有滋有味的日子。而寄天風更是從無二話,甚至禦宇雖非七修,卻也是習戟之人,武學路數,耳目一新,叫他只剩下了求教的心思。

因着這種種原因,三人在小院裏的日子,倒也清靜和諧。只是禦宇重傷初愈,還需修養,一留衣頗老大哥的樣子拍着肩頭把他摁在了屋裏,一轉身帶着寄天風冒着小雨到院子裏指點戟法去了。他坦坦蕩蕩毫不回避禦宇,禦宇自個卻覺得總要避諱些,索性坐回床上,調理內息。

靈臺正空明中,院中忽然熱鬧起來。禦宇隐約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睜眼,向着窗外一望,便見意琦行正将傘收起,眉目神色一貫淡淡,同一留衣打着招呼,身後不出所料仍是那道雪白的人影。一眼看到,禦宇慌不疊的扭開了頭,然後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過激了些,揉了揉眉心,也下床走了出去。

有些不尴不尬的見面,各有執着,意琦行索性也不多言,将一個瓷瓶遞給禦宇:“這裏面的夢花露,可緩和天厲的八厲移魂之傷,你收好。回雲宗路上,自己保重。”

禦宇掐着那個瓷瓶,聽了前半截話,還在訝異意琦行竟然這麽快就配到了藥方,再聽最後一句,臉色立刻黑了下來:“你打定主意不肯回雲宗了?”

意琦行沒有半分的猶豫:“天厲之事,我自會解決,雲宗有鳳座與你,已是足夠。你早日回去吧,莫再蹚進中原武林的渾水。”

一留衣和绮羅生站在略他們後面的地方,都不曾開口,寄天風更是早早鑽出了屋,自找事情做去了。禦宇咬牙看了意琦行半晌,心裏頭的郁氣撞上來按下去,按下去又撞上來,想說的話,規勸的言辭,他自己也覺得翻來覆去說得煩了,但為了雲宗種種,仍是無法漠視:“絕代天驕,你不覺得你辜負了龍尊神賜,辜負了身負的龍元麽?”

受他這句指責,意琦行忽然沉默下來。他不開口,屋子裏便是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清淺雨聲。禦宇不覺得這沉默來自內疚的啞口無言,卻隐約在心底泛起一股詭異的預感,心驚肉跳。而後面的绮羅生似是同樣有所感,忍不住便要向前邁步,被一留衣一把扯住了。

沉默不過片刻,卻叫人倍感壓抑。意琦行終是嘆了口氣:“禦宇……與公,鳳座乃是雲宗之主,我敬她;與私,她是族長也是我之族姐,我敬她。雲宗的基業,王脈的傳承,我離開後,盡交她一人擔起,是我有負龍尊恩典,這身龍元,我承之有愧。”

禦宇心頭陡然一驚:“絕代天驕,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話音未落,意琦行陡然并指如戟,點落自己周身數處經脈要穴。他這番舉動毫無征兆,禦宇不及攔下起手,便再無法打斷,幾乎目眦欲裂:“絕代天驕你!”

這一遭變故同時也叫身後兩人發覺,绮羅生再顧不得一留衣的攔阻,沖步上前:“意琦行……”不想禦宇一步繞過來将他攔住:“別碰他。”

绮羅生握緊玉扇的指尖已泛了青白:“讓開。”

禦宇吐出一口氣,字字艱難道:“自行抽取龍元進行封印之術,一經施展,無法中斷,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經脈盡廢……你,靜待吧。”

盞茶光景,艱如千年,绮羅生默默站住了腳步,禦宇便也不再攔着他,三人一同看意琦行從自身修為之中,寸寸剔刮依附着的龍元,封印在了丹田深處。绮羅生當日在緣溯山上,曾經親歷封印龍元之事,更知其中苦楚,指尖狠狠掐到了掌心中去。

眼見意琦行額上隐滲冷汗,面色卻依然如故,站在原地的身姿,半分不曾動搖。龍元盡鎖之後,他緩緩睜了眼,看向禦宇:“兀将此事向鳳座提及。”

禦宇憤憤扭過頭去,一聲不吭,意琦行也不再多說什麽,向一留衣看了看,握住了绮羅生伸過來的手。

雙手相接,兩人掌心竟都是一片冷汗,只是來處不同罷了。绮羅生此時心裏說不出究竟是個怎樣的滋味,只擠出三個字來:“回去吧。”

禦宇未再攔,一留衣兩廂各自看看,在意琦行肩上拍了拍,由着他們去了。

回畫舫的一路上,沉默得兩人周遭一片壓抑氣氛。似是為了配合意琦行虛耗了功體的情況,绮羅生走得不快,但又不肯說話,只是埋頭趕路。直到登上船頭,意琦行剛要伸手推開艙門,身後忽然一股大力撲上來,狠狠抱住了自己的腰。他吃了突如其來的這股勁道,腳下一錯,幾乎是有些狼狽的撞進了船艙,踉跄兩步才站住了,伸手覆住環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绮羅生。”

绮羅生将臉埋在意琦行的背上,心亂如麻無從開口,只把手臂緊了再緊,死死扣住他,悶聲不語。意琦行想了想:“龍元雖鎖,我的功力并不會因此打上多少折扣,你無需擔心。”

绮羅生額頭抵着他的後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半聲不吭。

意琦行頓了下,又道:“雲宗之事,以此了結未嘗不好。禦宇應該不會再糾結于此,待他修養好了,我托一留衣送他離開中原。”

绮羅生仍是先點頭又搖頭,依然不說話。

意琦行這回難得遲疑了下:“雲宗這一代王脈,身負龍元之人,只有我與鳳座。禦宇心中一直希望我與鳳座能夠并肩統領雲宗,只是……”他低笑一聲,“我二人從來都無此意罷了。”

身後傳來的動靜仍是毫無新意的點頭搖頭,意琦行挑了挑眉,抓着手臂的動作不再客氣,勁力一吐一把扯開了,順勢轉過身,重新把人抱了一個滿懷:“你是在要我猜啞謎?”

绮羅生把頭埋在他肩窩,只露了頭頂心給他,悶聲道:“是人總有私心,我亦如是。”

“然後?”

“沒什麽然後……”绮羅生慢慢晃着頭,有意無意一下一下磨蹭着他的脖頸,“我在伯父伯母墳前說過的話,你還記得麽?”

意琦行想了想,霎時明白了绮羅生的意思,忍不住帶了絲笑意道:“讓他們放心,你會好好照顧我麽?”

绮羅生耳朵上有些飛紅,“嗯哼”一聲:“你現在沒了龍元助力,我會保護你的。”說完話,察覺到意琦行還要說什麽,立刻擡頭搗住他的嘴巴,“就這麽說定了。”

溫軟的掌心輕輕按在口鼻上,绮羅生的神色卻是十二分認真的樣子。意琦行眼見其行,更知其心,一股溫柔從胸口泛起,拿下了他的手攥住:“江山快手的豔刀之能為,我從不輕估。”

绮羅生這才滿意一笑,又前湊了幾分,嘴唇磨蹭着嘴唇,喃喃道:“我開始有些對雲宗抱愧了……”

後腦忽然輕來的施力打斷了他下面的話,意琦行已張口納入他的唇舌,将百般思緒,盡化在親昵之中。绮羅生此刻心中充盈一片滿足,那些微冒出的念頭,索性也就抛開了,雙臂環緊擁了上去,帶上三分急切,索取迎合。

略帶喘息的分開之後,又是情生意動的片刻厮磨。船上本就收拾得整潔,這般時序下又無寒氣之憂,兩人索性直接挨擦着坐在了地板上。绮羅生有些懶洋洋的把頭埋在意琦行膝上,任憑被人一手輕掠着自己的頭發,撫摸後頸。忽然聽他道:“雲宗因有天承龍元一說,歷來不願與異族之人通婚,王脈尤甚。”

绮羅生擡起半張臉看他:“所以禦宇對我成見極深?”

意琦行點了點頭:“我娘當初是因為生下了獲得龍元傳承的我,在我回歸雲宗之後,才破例被允許入雲宗祖脈與父親合葬。否則以雲宗王脈極為摒棄外族人的傳統,要進祖脈,都是不可。”

绮羅生愣了愣,腦子裏一邊想着:“難怪你從來不提叫我與你去雲宗之事”,又想:“母憑子貴一說,倒當真是遠近皆同。”可話到嘴邊,兩股子念頭交雜之下,卻沖口道了句:“這樣……我真心沒法子也給你生一個能傳承龍元的……”

話出半截,绮羅生驀然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什麽,“轟”一聲從頭到腳紅了個徹底,一頭紮進了意琦行懷裏,死也不肯再擡頭了。

意琦行也是呆滞了一下,然後嘴角控制不住的一點一點揚了起來,摸着绮羅生的頭發,笑意極濃的開口:“沒關系,不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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