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五五:情心孽

燈影搖曳,草木扶疏,清都無我似是醉意醺醺,一手扶着探花郎,一手按着額頭,腳下走得搖搖晃晃。

探花郎有些憂心他的情況,忍不住抱怨了句:“主人,你身體不适,今晚飲得不免過量了。”

清都無我笑一聲,不置可否道:“可惜一留衣确實好手藝,日後若是再無品嘗的機會,當稱惋惜!”

探花郎的臉色又黑了點,咬了咬牙,将燈籠柄攥緊了些,繼續走路。

忽然清都無我腳底一個踉跄,一擡手猛的用袖子按住了嘴。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幾乎在同時,散逸開來。

探花郎反應得更快,險些一把丢了燈籠,匆忙一個旋身,雙手攔住他,慌道:“主人……”手已經按上他的背心,就要調運真氣相助。

清都無我搖了搖頭,咳嗽一聲,撤下了袖子。他一身正紅華服,嘔出的血盡數吐在了衣袖上,倒是不大打眼,扶在探花郎手臂上的手指卻摳緊了:“無妨……回去再說……”

探花郎不敢再多耽擱,心急如焚扶着他,腳下多催了兩分氣力,只消片刻,便回到了寝房。他匆忙去将房中兩排燈燭點亮,清都無我腳下虛浮,勉強扶着床沿坐下,深吸一口氣,周身漸漸泛起花光彩霧,正是運動八品神通,調理紊亂內息。

彩霧漸濃,花香四溢,清都無我慘白一片的臉色,也在漸漸恢複。探花郎紮手站在一旁,不敢言語動作,生怕驚擾了他行功,見此模樣,心裏也才悄悄的松了口氣。

功行一轉,花霧一輪吞吐,開始慢慢斂回體內。正在将盡未盡之時,清都無我忽然全身一抖,“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紅嘔出,整個人都向前一傾,險些跌到床下。

探花郎魂都飛了,手忙腳亂抱住他,急聲連連喚道:“主人,主人,你怎樣了?可要我再去取情花……”

清都無我全身發抖,似乎連回話的力氣也沒,雙手卻死死摳住探花郎的手臂,指尖隐約泛白。忽然又是一輪抽搐,喉嚨裏發出一聲壓得極低的□□,前半聲音,尚是男子聲調,待到尾音,卻控制不住的柔細許多,宛如嬌女。

探花郎一愣,清都無我自己也察覺了,不知哪來的力氣,猛一把推開他,舉袖便要遮掩。但他此時蠱毒功體兩下反噬,如何還折騰得起。手臂擡到一半,已是抖得失控,又驀的摔落,雙肘撐了床,大口喘息起來。遮擋不及的容貌,竟是半面陰陽,詭異生變。

他喉嚨裏極痛苦的擠出兩聲喘息,抖得更是厲害。突然肩背一沉,被探花郎死死抱住,一縷淡淡清香,沁入鼻端,被拗去瓶塞的小琉璃瓶子,已抵到了嘴邊。探花郎垂着頭,将臉別向床後牆壁:“我不看……主人,我不看……先服下夢花露,我這就為你取情花來。”

花露遞在唇邊,只略一傾,一股清涼,便灌入喉中,舒緩五內如焚的痛楚。清都無我此時再也顧不得其他,任憑探花郎逾越扶抱,有些頹然的閉上了眼,就着這個姿勢,催動藥力運轉。

抖若篩糠的失控局面漸漸止住,清都無我一身大汗淋漓,情況卻漸漸平靜下來。探花郎依然垂目撇頭,不敢稍動,忽然懷中一輕,還有些發軟的身子撐開了,挪到一邊的床柱上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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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

“嗯”了一聲,探花郎這才從屈跪在床上的姿勢移開。清都無我面色頹敗,但已不見詭異之相,仍是那個疏朗俊逸的紅衣公子模樣。他又平了平喘息,低頭去看自己适才嘔出的那口血。地面上一灘血色,內中竟然隐約閃動鱗光,好似蝴蝶翅粉,摻入其中。

清都無我虛弱的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語:“□□二字,跗骨随行,真是……小夢兒啊,癡絕若你,倒是我低估了這欲花蠱。”

見他開口,探花郎才算松下了這口氣,他并不在意清都無我說了什麽,只道:“主人,我去為您取情花花瓣,您先休息片刻……”

清都無我擺了擺手,攔下了,慢慢道:“不必了。”他的目光依然落在那灘血跡上,“欲花蠱已經被壓制到了極限,□□摧心,最是無解。情花花瓣已無大用,要解眼下困境,唯有重塑心脈,脫胎換骨。”他話到後面,又似出了神,“心有所識而生情……情花之心,只有情花之心了。”

探花郎心中一沉:“可是距離情花九綻,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妖繪天華硬氣得很,無論如何不肯提前催生情花之心,主人,這要怎樣辦?”他頓了頓,聲音中登時帶了戾氣,“獸花绮羅生人在夢花境,他與妖繪天華交好,若以他性命相逼……”

清都無我忽然笑起來,笑聲牽動氣息,又咳了幾聲,才搖頭道:“小花郎啊,你何時才能不這般沖動。”他仍是靠在床邊,聲音又輕飄了些,倒有些在說不關己的事情的樣子,“老妖他,怕是也硬氣不了多久了,哈!”

“主人?”

“他心中所持,無非绮羅生仍可護持花部,抗衡于我。”清都無我有些譏诮的揚了揚嘴角,“抱着這個念頭,他便寧可茍求殘喘,也要見我敗亡。可惜啊,今日我與绮兄聯袂前去邀他飲茶清坐,相談甚歡。他此刻心中灰敗,怕是比我心中這枚欲花蠱,還要厲害上許多了吧。”他又是一陣輕笑,慢慢坐直了身子,“待過幾日,再叫绮羅生與他見上一見,小花郎,你便能看到,其實人心,實在是再脆弱不過的東西罷了。”

探花郎卻先急道:“主人,你眼下情況,如何能再施展夢花術那般消耗精氣的功法!”

清都無我擡頭淡淡看他一眼,眼神中竟是一派虛無顏色:“八品神通若不大成,我即便殘喘,又能有幾日。八品神通若成,才是脫胎換骨之時,眼下這些小小消耗,又何堪一提。”他似是有些累了,說完這話,便靜靜和衣躺回床上,“明日尚要行莳花針術,我倦了,要休息了,你也去吧。”

探花郎喉中梗塞,低低應了一聲,從懷裏取出一塊雪白的絹帕,覆住地上血跡。擦拭淨了,慢慢退步出去。

雲泉之禱,一日須臾,隆重肅穆的龍神祭後,戰雲神宮之中,似乎便又恢複了往日平靜,運轉起居,一如往昔。

祭典安順,便是雲宗祖神天意,并不相阻“龍元解”之行。別人姑且不提,意琦行卻心知肚明,此後距離再入雲泉閉關,不過是下一個吉時間的天數罷了。這一遭,牽系生死前途、今生所願,不可容半分疏忽。他心中對于“龍元解”已有定奪,愈發抓緊最後時日,強行壓制功體,散去真元。只是護體真氣潰散,身上尚未痊愈的傷勢恢複速度,也随之緩慢下來,卻是暫且顧不及了。

功行一日,恍惚不覺,寝食俱廢。意琦行待到終于放開五感再次睜眼之時,窗外已是漫天星鬥,燦如銀鏈懸垂,拱着一輪明月,冰片也似。

起身舒活四肢,靜室的屋角,立有懸計,随周天星辰運轉。意琦行瞥了一眼,再過兩日,就是入雲泉解龍元之時。他心中忽然有些躁動,今夜尚有漫長時間,卻無心繼續閉關,反手持了春秋闕,步出中庭。

夜色如綢,夜風如水,入秋的涼意,絲絲縷縷沁身來,叫人精神陡的一醒。意琦行緩緩抽劍,便在這空無一人的寂靜宮苑之中,随其性,行其步,以劍扣心。

寶劍有靈,交相有感。他這一路劍法,既非奧妙絕倫,也不帶絲毫淩厲氣勢。只是一招一式,圓融自如,心之所至,劍之所指,恍惚之間,雖已內息真元弱似常人,那股傲渺劍意,卻是勾連天地萬物,自在生息。

一套劍勢走罷,身上微微見汗。緩緩劃下最後一道劍弧,意琦行輕輕吐氣,站定了。忽然不遠處花木蔭庇下,聽到一聲輕笑:“好劍意,絕代天驕?”

“嗯?”意琦行竟恍不覺有人在側,聽了這聲音才扭過頭去,便見一人緩步踏出樹蔭,輕袍緩帶,不見矜貴打扮,卻是通身一股坦蕩王者氣度,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沖着自己微笑。

意琦行的目光在他腰間的水晶緞绶上一轉,再記起禦宇依稀提及之事,心中已是有了定論,将春秋背提,也道:“冰王?”

兩人開口都是試探的語氣,态度卻已篤定。各問了這一句,登時又都笑了。便袍打扮的玄冥氏這才真正走上前來,目光落在他持劍的手上,笑道:“乘興夜游,卻不想見到一路精妙絕倫的劍法。戰雲神宮第一戰士之稱,果然名不虛傳。”

意琦行搖了搖頭:“很快就不再是了。冰王想必已經前去見過鳳座?相助之恩,意琦行在此說謝。”

“意琦行麽?”冰王将這個名字重複一遍,卻不見多少訝異。顯見雲宗這段時日的幾番變故,他知之甚多,但此刻卻不多提,卻是話題一轉道:“可否請手中寶劍一觀?”

意琦行怔了一下,忽然記起什麽,倒轉劍柄将春秋闕遞了過去:“抱歉……昔年蒙冰王贈澡雪劍,卻在一次意外中折損了……”

玄冥氏接過春秋,指尖輕扣,撫過如水劍鋒,摩挲片刻,搖頭笑了:“不必放在心上。當年我鑄凰刀蝶殺與鳳座,她言,她有一弟,尤擅劍術,只是尚無應手名鋒,我因而又鑄澡雪以贈。蝶殺澡雪,乃是我平生得意之作,但卻機緣不足,唯獨欠缺一絲天然之神,凡器之中,可堪稱王,若要問鼎神器,卻是不能。”他手臂一轉,輕快挽了一朵劍花,“當日我只知鳳座乃是為絕代天驕求劍,卻不曾見,絕代天驕何許人也。自覺澡雪鋒芒,足堪擔當。但今日眼前的意琦行,”他嘆了口氣,退還春秋闕,“唯此神兵堪配。”

“冰王過謙了。”意琦行斂起春秋,“澡雪随身多年,伴我證劍之途,已是難得之兵。”

“或許,”玄冥氏仍帶春風笑意,“當年的澡雪,或許足堪匹配絕代天驕,但如今的意琦行,已非昔日天驕。”

“這……”聽他話中有話,意琦行一時不知,玄冥氏究竟對龍元解之事,是否也已知曉。他一時遲疑,玄冥氏已伸出右手,虛向前點:“請手。”

不知何意,意琦行同樣伸出手去,玄冥氏極其快速彈指結印,瞬間在他手心輕輕一點,一縷清涼冰氣,立刻自手掌灌入,頃刻竄入經脈,又再沉伏。

“這是……”

玄冥氏這才斂了笑容,正色道:“承蒙你以性命一搏鳳座生機,玄冥氏無以相助,唯這一點冰元精粹,或可在緊要關頭,聊以作用,收下吧。”

意琦行萬沒料到他竟就這樣坦坦蕩蕩說出了口,呆滞了一下。此時二人相離不過兩三步之距,擡頭一眼,正望見玄冥氏眸中神色,恍惚熟悉。他心中微動,登時通明,緩緩握掌成拳,收了回去:“好,這一謝,我收下了。”

一般心思,兩人各知,雖是初見,邁過了這一步,卻好似忽然将距離拉近了許多。玄冥氏忽然擡了擡另一只手,指間夾着兩個小小的玉瓶:“飲酒麽?冰族獨有的雪心釀。”

意琦行并不客氣,接過一瓶,推開木塞,一股凜冽寒氣伴着酒香,立刻撲鼻而來。雖然玉瓶只是小小一支,那醇厚香氣,竟是不遜色于整壇的中原老酒。他在鼻端一觸,只覺這股寒香,依稀竟有幾分相似绮羅生常沽之酒,反倒有些不舍入口了。

玄冥氏卻是已将餘下那瓶雪心釀一口盡了,看他猶豫神色,笑道:“你如今功體受抑,此酒甚烈,不飲也罷。”

意琦行搖頭:“只是心念一人,也愛此酒,一時失神。”他口中這樣說着,當真塞上瓶塞,将玉瓶納入懷裏,“冰王之酒,容我借花獻佛吧。”

本是無理言辭,他說來做來,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玄冥氏心覺有趣,更不在意,笑應了:“也好,你之交友,想來也是拔俗人物,我這酒定有所值。”他擡頭看了看天,“夜色晴好,一時随性到此,已是叨擾了不少時間。你尚需休息養神,我就不再打擾了。”他頓了下,仿佛再随意不過的落下一個邀約,“待你自雲泉歸來,相敘不遲。”

他略做一禮,便要告辭,意琦行卻忽然開口道:“冰王請留步……你适才所言,澡雪欠缺一絲天然之神,此話也曾有人與我講過。不知澡雪不遇的機緣,究竟是何?”

玄冥氏腳下一頓,又轉回身看了看他:“想不到除我之外,尚有人也曾為澡雪相劍。”他想了想,繼續說了下去,“澡雪乃我取冰川石鐵而鑄,卻缺了一絲石中髓融入其中,神不完神,終成憾事。但石中髓天下難得,也是無可奈何的欠缺,若非機緣,只怕窮其一生,也難尋一滴。”

“石中髓?”意琦行若有所思,“莫非是石中生髓?”

玄冥氏點了點頭:“若這般說,也無不可,石中髓乃是陰陽奇地,古石經歲月磨砺所醞,狀似石乳,卻剔透如水滴之物。古往今來,見諸文字的,只有一名外域渡海而來的劍道奇人。他所用兵刃,便是由石中髓滴瀝而成,但如今也早已不知所蹤。”

“如此……”意琦行心中動念又緩緩按下,向着玄冥氏一拱手,“多謝指教。”

玄冥氏也不曾繼續追問下去,只道:“天材地寶的機緣,也不過是平常心順其自然便好。”

目送冰王辭別而去,意琦行反手搭上春秋劍柄,輕輕摩挲。恍惚之中,似乎又聽到既輕且清的一聲“滴答”,入耳敲心。

“但願那是你之機緣。”他擡頭望天,夜空一片星鬥燦爛。這亘古不變的星月,倒也與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無甚區別。

暗夜生疑,擾亂心思,但随着第二日的朝陽升起,一切似乎又與平常毫無不同。清晨仍被一留衣挖起床灌下一碗苦到舌根發麻的藥湯,待到早飯過後不久,清都無我攜了青玉針匣,翩然而至,談吐說笑,仍是如常。

绮羅生恍惚覺得,自己似乎昨天只是做了一個糊塗的長夢,又或者是困在方寸之地養傷太久,心中生躁,亂神亂思。

他便這樣一邊揣着疑窦,一邊又下意識的抗拒着這份疑窦,吃飯睡覺,不知不覺便也亂了幾分,幾日下來,眼底倒是添了淺淺一層黑色,叫一留衣登時跳了腳。

一留衣頗是恨鐵不成鋼的拍着桌子,痛心疾首:“老子天天恨不得飯喂你吃,水喂你喝,天熱了打扇,天冷了添衣加被。你一天到晚窩在屋裏,結果就用這麽兩個……呃……兩個被人揍了一樣的眼眶報答我?”他忽然哀鳴一聲,抱着绮羅生的肩膀埋下頭去,大聲抽泣起來,“小绮羅啊,你到底看大哥我哪裏不順眼,配合我一下養胖一點,有那麽難麽!”

绮羅生哭笑不得的推着他在自己肩膀上蹭來蹭去的腦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門口“哈”的傳來一聲笑,卻是清都無我的聲音。

一留衣登時好似被釘子紮了,飛快跳起身,扭頭就看到清都無我站在門口,一臉遮也遮不住的笑意。寄天風跟在後面,微微扭開了臉,表情很是慘不忍睹。

清都無我眼神在屋裏一轉,飛快詳做淡定的開了口:“绮兄今日氣色倒還好……”

一留衣很是破罐子破摔的“哼”了一聲,拿手指在绮羅生的臉上一劃拉,“臉白無血,眼眶青黑,哪裏好了!”

“呃……”清都無我一哽,搖了搖頭又笑道:“這般看來,想是绮兄在屋中氣悶久了,有些郁氣上頭。今日午後倒還天氣晴暖,我書房前的幾叢白菊開得很是熱鬧,不如出去走走,散心透氣,也是好的,兄意下如何?”

他拳拳相邀,绮羅生不好推辭,他前半晌都窩在房中,也确實憋悶了些,便笑着應了,邊向一留衣道:“大哥,一起走走?”

一留衣連連搖頭,他剛剛失了面子,巴不得快些把清都無我送出門,哪裏還肯跟他們一同出去,随手抄起一旁的夾紗披風,塞到绮羅生手裏:“你去吧去吧,小行雨今天還沒練功呢,我得指點着他,哪有你清閑。”想了想,又道,“別去陰濕地裏,風要是涼了,就早點回來。”

绮羅生對他的叮囑早是耳熟能詳,點點頭表示記下了。清都無我忍着笑轉身,一揚羽扇:“绮兄,這邊走。”

夢花境中的布置,占地雖然有限,但移步換景,甚是精致巧妙。兩人離了住處,不消幾步,繞過一片太湖石,眼前身後,已是景随目轉,別樣新鮮。再行不遠,耳邊傳來潺潺水聲,花木一開,一彎曲水,映在眼前。

清都無我配合着绮羅生的步伐,緩緩而行,一邊随意指點,笑道:“現在荷花早都謝了,荷葉也殘,不過殘葉凋零秋水,也是別致景色,正合秋韻……呃……”他腳下忽然一個踉跄,身形一晃扶住一旁紅漆雕欄。

“好友……”

“無事……”清都無我扶着欄杆,挪到一旁石頭桌椅那裏,坐下歇了,才捂着額頭苦笑,“想來是昨夜受了風,有些着涼,忽然暈了一下。”

绮羅生便也在他對面坐下,皺眉道:“好友你身子不适,怎麽還要出來。我去找探花郎送你回去休息。”

清都無我連連搖手:“不用不用,稍坐片刻就好,嗯?”他忽然神色有異,按着桌面的手擡了擡,一臉詫異的低頭。

绮羅生不自覺的,便也低頭湊過去些:“怎麽了?”

驀然一縷暗香,輕輕晃入鼻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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