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要不是此刻口中沒水,要不然孟橋必得嗆死不可。
他一張微黑的面皮漲得通紅,連帶着聲音也大了幾分,“當、當然不會!”
說完了又覺得哪裏不對,找補道:“他、他、他又不是我相好,我怎麽能随便摸他腿?”
……似乎還是不太對。
咬牙道:“這種事情,總歸要我也願意,他也願意才行。”
“哦。”季晟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道,“所以是他不願意?”
孟橋:“……”
罷了。
孟橋深吸一口氣,面紅耳赤道:“主上恐怕是誤會了,我跟陸戚不是那種關系,再說了,摸……腿什麽的,也并非君子所為,我是不會幹這種事情的。”
最後,像是想到什麽,還重重強調:“……也尤為不齒!”
話音一落,山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季晟下颌緊緊繃着,冷冰冰的掃了孟橋一眼。
不過終究還是沒說什麽,提起刀自顧自走了。
孟橋留下來吹了許久的山風。
等涼涼的風将他發熱的腦袋吹的冷靜下來了一點後,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孟橋的話,季晟并非完全沒有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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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些對于他而言有些難以思考。
孟橋說那樣做并不是君子所為,但季晟心想,他又不是君子。
可繼而又想起少年臉上挂着的淚,明顯是真的被他吓怕了,又煩躁起來,開始思索起什麽是君子。
打坐冥想了幾個時辰,一無所獲,夜色卻已經深了。
左右無事,忍住了再去暖閣,季晟去了後山練功。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季晟的生活只包括三件事:練功,每年的正月去塞北祭拜師父,以及殺掉那些前來挑釁他的人。
可如今,好像又多了一樣別的,總是占據他心神。
季晟肩臂下沉,緩緩睜開眼睛,垂眸看着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在幾個時辰以前,才摸過洛聞心的腿。
少年的腿又白又軟,明明看着細,像是沒什麽肉,但觸感溫熱綿軟,握住就不想松手。
忍不住還想往裏面再探一點,最好能被軟軟的大腿肉夾住。
季晟向來我行我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克制一詞于他十分陌生。
他如往常一般,遵從本心。
然後便聽到了少年的哭叫聲,還挨了幾下踹。
這是季晟頭一次挨了別人的打,卻并不覺得生氣。
因為他看到洛聞心的手、腿跟腳幾乎沒什麽色差,是天生的白,又加上後天常年在溫室內嬌養着的嫩,牛乳一般。
……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一樣。
正自分神,忽的,一道勁氣自林中飛速馳來,快且猛。
季晟一開始以為是孟橋,但很快又意識到不是。
孟橋沒有這個膽子,孟橋的速度也遠遠沒有這麽快。
季晟立刻從思緒中抽離,猛然擡頭,立在一旁的無上應聲而動,刀劍相碰,發出“铮”的一道銳響。
長劍被撞的向後彈去,卻被一只手穩穩的握住,反手插入鞘中。
季晟擡眼去看,青衣人身後背着那把漆黑長劍,正笑的溫潤,叫他:“師兄。”
季晟眼神微微一暗,手按在刀上,無上和斷魂都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那青衣人的劍卻沒再出鞘半寸,他上前一步,視線在季晟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道:“看來這些年,師兄功力又大進了。”
季晟沒有說話。
徐溫淼微微一笑,似乎是對季晟這幅态度沒有意外,又道:“不然也不會練着功還出神了,連我到了附近也沒發覺。”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徐溫淼說,“看來,師兄定是對三月之後的比試有了十分的把握了。”
“什麽比試?”季晟淡聲問。
徐溫淼只怔了一秒,随即道:“師兄這麽快就忘了?去年五月,和樓外樓的人在姑蘇定下的約,于一年後在同一地方再行比試,另分勝負。”
三年前,季晟剛剛在江湖中嶄露頭角。
但他武功路子奇特,又常年戴半副面具,江湖人都不知道他是哪門哪派,只知道前去挑戰他的人裏,近半數都被一把彎刀削掉了腦袋,沒能留個全屍。
武林上下俱都嘩然。
雖說江湖中人切磋武功,死傷皆不可控,但也沒有一人如他這般殘暴,像是根本沒把人命放在眼裏。
一時之間,流言紛紛,将他傳成一個惡鬼修羅、青面羅剎,沒一人再敢前去招惹他。
可也有看不下去的。
中原幫派“樓外樓”人才濟濟,武功高強之輩如過江之鲫,這些年早隐隐在武林中有了中流砥柱的地位。
如今,有他這樣行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後輩,樓外樓當仁不讓,自是要給他吃幾分教訓,教他習武之前必先學會做人。
當然,這種事情,必定要有天下人的見證,于是才有了次年姑蘇的比試約定。
且樓外樓借此機會,還廣邀天下青年英豪,大有将這次比試辦成個群英會的架勢。
徐溫淼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哦。”季晟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道:“已經殺了。”
“誰?”徐溫淼一愣,眼中現出一絲驚愕,“你将樓外樓的人殺了?”
“不認識。”季晟往後一靠,緩慢的陳述道,“一個短發,使長鞭,另一個用短刀。”
“……”徐溫淼瞳孔收縮,嘴唇抖動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可知,這兩人名叫顧渺和黎飛,乃是樓外樓主的四弟子和五弟子,在樓外樓內聲望極高,你将他二人殺害,豈不是會受到全江湖的……”
“他們暗算我。”季晟打斷他,聲音平靜,眼中卻有一絲嗜血,“殺了又如何?”
原本,季晟并沒有将比試的約定放在眼裏。
但不巧,卻在昆侖山上與黎、顧二人狹路相逢。
他們同來昆侖拜祭故人,卻在季晟師父墳前出言不遜,被季晟一掌削過,于是他們惱羞成怒,向他出手。
一人不行,便兩人一起上,顧渺見師兄黎飛一只手被廢,大喝一聲,殺紅了眼,再也顧不上什麽江湖道義,向季晟使出樓外樓的獨門暗器,上面淬有毒藥,最終傷了季晟一條胳膊。
徐溫淼身形一晃,臉上血色已然褪盡。
暗算。
他知道這是觸了自己這師兄的逆鱗了。
他這位師兄八歲以前都在山裏長大,用他們師父殷若佻的話來講,是養出了七分的獸性,餘下三分才是人性。
動物本能讓他學會自保,學會跟叢林裏的猛獸一般搏殺,同時對那些潛在的敵人絲毫不留情面。
徐溫淼還記得當年兩人一起出山,有江湖幫派意欲招攬,但手段卻相當下三濫,在飯菜裏給兩人下了藥,還派出妖豔女子企圖以色誘之。
那點劑量的藥物對兩人來說算不得什麽,昏昏沉沉間,徐溫淼溫文笑着推拒,結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才知道隔壁廂房昨天夜裏已經血濺三尺。
季晟不喜虛與委蛇,讨厭算計,最厭惡複雜的人心。
若讓他得知有誰是抱有目的接近他,下場都會跟這些人一樣。
徐溫淼立在原地,臉色煞白,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幾月前自己聽來的一些秘密傳言。
說季晟不近女色,便有人動了歪心思,往男子身上想招數了。
傳聞北烊王爺派人秘密往獻州送了位絕色少年,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但話已至此,徐溫淼覺得不用再去窺探,也能猜到那少年的下場。
必定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