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姐姐妹妹 喬檄莫名所以地瞧着……

喬檄莫名所以地瞧着她。

葉菡忍住笑, 眼兒左右瞧了瞧,想了想,道:“回去給你細說罷。反正呀, 還真是鹵水點豆腐, 咱家這位姑奶奶,可把太子殿下降得死死的。日後你這個親舅爺怕是在這京裏可以橫着走了。”

整個過年期間,喬家拜年的賀柬飛帖堆積如山, 上門的客人也是車水馬龍。

筥兒像個小探子, 不時飛跑來報。

“現在來的是二少爺兵部的尚書大人。”

盈兒:……尚書上門給下屬拜年?也不怕臉面挂不住?

“又來了一輛馬車,是鎮遠候家。”

盈兒:……這可是拐了多少道彎兒她都搞不清楚的親戚, 往年應該都是飛張帖子作罷。

……

“勝國公馮家上門了!”

盈兒一愣。馮家那位姑娘, 後來封了德妃的。她想了一會兒,才記起初略的面貌, 面白而瘦,沉默寡言不争不搶。如今想來,深宮寂寞,也是個可憐人。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 讓筐兒取了件靈芝玉如意送到前頭去。

一時筐兒回來,手裏端個盤子,捧了件首飾。盈兒拿過一看, 見是一只累絲嵌珠丹鳳朝陽簪,并不如何貴重。

丹鳳單鳳, 難道是說馮家女兒以她為尊,不會争寵?

後宮也是個小朝廷,處處皆有政治。

她淡淡一笑,命筥兒收了。卻聽筐兒道:“我來時,聽外頭人報, 說是太子詹事林家也來了,同來的還有他家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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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的簪子一劃,正正戳在掌心,隐隐生痛。

林采之,她來幹什麽?

*****

這位林姑娘年長她兩歲,無論前世今生,在京城都聲名遠揚,人人贊奇。

她父親林雍出生清貴世家,當年一舉高中,先入了翰林院,後來仕途順遂,一路升至禮部侍郎,負責科考等事。兩年前又轉任吏部侍郎,負責官員任選,更兼為太子詹事,總領東宮,輔佐太子已有十二年。雖然只是個三品官,卻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實權人物,太子的左膀右臂,未來首輔備選。

她母親是世代簪纓之族忠毅侯府的嫡長女。

林采之本該千嬌萬愛被捧在手心裏長大,可偏偏五歲上她親娘一病沒了,親弟又比她還小了兩歲。

林雍便将姐弟兩個一起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雖後來再娶,又生了幾個子女,仍是最疼愛的這姐弟二人。

及她年紀稍長,便常代表林府出面交游,應答進退一應人情世故無不妥帖。在林家,她繼母反倒是靠了後,不敢有半點微言。

後來進宮,她也是長袖善舞。無論是太子還是蔣寄蘭對她都十分敬重。馮陸二人也都跟她交好。便是她心中雖然警惕着,卻也挑不出人家半點錯處,實實在在是個厲害的。

可這一世卻怎麽這般奇怪?按理說,林采之也是訂了親的人,就該在家中安靜備嫁,不适合再抛頭露面外出應酬。林雍竟然這樣大大方方帶她來了喬家?這對父女是來查看她的虛實的麽?

揉了揉被戳得發痛的手心,她把簪子交給筥兒,讓她收起,才問,“林夫人也一起來的?”

“林夫人沒一起來,說是過年忙累,引發了腰疾。過年間的各家走動,只能靠她家大姑娘。”筐兒道。

“姑娘,東西收好了。我到前頭去幫姑娘瞧瞧這位林姑娘長得美不美吧?”筥兒湊過來賊兮兮地問她。

她忍不住想笑。

林采之自然是美的,不是蔣寄蘭那種纖弱而幽靜的美麗,也不是陸氏那種張揚俗氣的豔麗,反而是女子中少見的大氣恢弘,顧盼生輝,不正經起來,又十分娴雅俏皮。

上一世,她背地裏可沒少下苦功,背書練字,就想跟太子說起話來時,也能如林采之般應答如流,對各種典故如數家珍。可奈何她出身武将之家,再怎麽努力也追不上林采之這位翰林學士之女。

這一世,她已然得了個呆傻的名聲,又無心争寵,倒不必再費這個力氣。

“去吧!”她拍拍筥兒。

筥兒一溜煙跑了。

“姑娘!你怎麽盡慣着她。回頭到了宮裏還這樣,怕不叫人笑話。”筐兒不滿地咕哝。

盈兒伸手把筐兒拉到身邊,幫她順了順鬓發:“我也慣着你呀。進了宮,就沒這般自在了。你還不趕緊抓緊時間撒撒歡兒。”

筐兒低頭扭了扭身子,嘟着嘴:“我也走了,姑娘這裏誰伺候?我不去。”

“我平時不叫老嬷嬷們伺候,就是怕她們成天叨唠個沒完。你小小年紀,別成天跟個老嬷嬷似的。機會難得,你也去前頭瞧熱鬧吧。這裏叫哪個婆子來不成。”說着,便把筐兒推了出去。

等筐兒走了,她卻并不想叫人進來伺候,就坐在炕上窗邊,用手順着窗格子一條條地漫無目的地畫着,呆呆出神。

也不知畫了多久,就聽外頭腳步聲響,“姑……姑娘,快快點,林……姑娘說要見你呢!”

簾子一撩,筥兒上氣不接下氣小臉通紅地跑進來,就去翻櫃子。

果然,這個林采之就是來探虛實的,不見她怎肯空手而回。

“你慌什麽?我幹嘛要見她?”

筥兒喘着氣,已經從箱子裏抱着一堆衣裳扔在炕上:“姑娘不見她呀?”

“姑娘,你還是去見見吧!”這時筐兒也喘着氣掀了簾子進來。

“為什麽?”盈兒不禁有些奇怪。

“我看她就是故意上門來伸量姑娘你的,姑娘連見都不敢見,說出去豈不叫人笑話姑娘怕了她?”筐兒脾性爆,眼裏揉不得沙子。

想了想,盈兒笑道,“你們兩個誰去回個話兒吧。就說……我恪守閨訓,家中有母親嫂子,不方便見人。”

話音未落,就聽外頭有人道:“姑娘,我們奶奶可是頂不住了,着我來請您。”

筥兒忙扔了衣裳,過去打簾,進來的是葉菡的貼身丫頭韻梅。

韻梅長得富态,穿得一身簇新。

“姑娘,實在是那林姑娘太會說話,擠得我們奶奶不得不應了她。夫人在一邊,也說該請姑娘出去見見,日後好互相幫襯,盡心伺候太子。你若是不去……”

盈兒沉吟片刻,道:“她既一定要見,讓她來白草院。”

別人也就罷了,她不能任由葉菡被林采之擠兌得地兒站。

她們兩個日後要怎麽鬥,那也是嫁進東宮後的事。大過年的,跑喬家來欺負她嫂子算怎麽回事?

她若聽話去見了,便算是被林采之拿捏了一回。她可不幹。

一時韻梅去了,這邊筐兒跟筥兒便吵着要給盈兒梳妝打扮,盈兒笑道:“看你倆這個喘的,好好抿抿頭。一會兒呀,別給我丢臉就成。”

筥兒一臉“啊”的表情,探着頭:“可人家林姑娘打扮得那叫一個……嗯,反正特好看。”

筐兒一扯她胳膊:“那又怎麽樣,咱們姑娘不打扮也比她漂亮!”

筥兒掙了掙,苦着臉:“你又打我。”

見兩個小丫頭又在争吵,盈兒忍不住想笑。想着堂屋比次間略冷,便從筥兒抱出來的衣裳堆裏挑了件半新不舊,帶銀狐風毛領子的茜紅繡鳳丹花棉袍加在外面。

不多時,外頭人聲喧嘩,她才由兩個丫頭陪着出來。

就見門口湧進一堆人。

當先是坐在暖椅上,叫人擡着的沙夫人。後面跟着葉菡。

葉菡身旁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梳十字髻,戴金冠,披件玫紅金花緞銀鼠披風,風姿楚楚,綽約萬端,顧盼生輝,正是林采之。

盈兒心中大驚。林采之竟是比她記憶中的模樣更加美貌驚人,氣韻高華。

林采之自小跟在林雍身邊進出,楊陌早該跟她相熟。這樣的女子他不選來做正妃,選她一個退了親,還看着呆呆傻傻的?

自古前朝連着後宮。英雄蓋世強如漢中興之主劉秀,為了權勢富貴,也要放棄摯愛發妻陰麗華,娶郭聖通為妻,以便得到真定王劉楊的支持。

楊陌此舉除了籠絡她父兄,實在想不出第二個理由。

她冷眼見婆子們扶着沙夫人坐到上首,便上前笑着拉葉菡坐在自己跟沙夫人之間。

就聽沙夫人道:“我這個女兒自小孤僻慣了,平素不見人,中饋管事也從沒學過。以後入了東宮,怕是諸事沒個頭緒,還得你多多幫襯……”

“實在是盈兒病了好些日子,才好些,不好叫她吹風,這才勞你過來。”葉菡急着打斷了沙夫人這滅自家威風的話。

就見林采之站在原地,并不落座,只淡淡地垂了垂眼眸,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瞧瞧,連客人來了,她也不知道讓個座兒。真是見笑了。”沙夫人卻還是依然锲而不舍黑她。

盈兒只覺得滑稽,愚蠢也是種大病,無藥可醫。

她端端正正地捧着手爐,笑道:“東宮還沒來人教我規矩。我也不知道林姑娘來我這裏,算是什麽人。也不知道該以什麽禮待她。”

仿佛沒聽見她話裏的暗諷,林采之笑吟吟點頭算是行了禮,道:“采之見過妹妹。我家太太腰痛,走動不得,我只好替林家來喬家拜個新年。在外頭聽說你病了,想着若不親來問個安,回頭見了殿下,怕要怪我不懂禮數。”

見她突然扛出太子的大旗,盈兒嘴角彎彎一笑,滿臉天真,道,“我瞧着,你确實不太懂禮數。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反正回頭會有宮裏嬷嬷來家教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這話也說得太不客氣了。

“還望妹妹指教,采之哪裏不懂禮數?若等日後宮裏嬷嬷來教,豈不教采之更丢臉?”若換一個人,必會惱羞成怒,可林采之竟是連睫毛都沒動一下,依然笑吟吟道。

“那我問你。你是良娣,我是太子妃,你為什麽一直叫我妹妹?不應該叫姐姐嗎?”

“可如今你跟我都還沒入宮呢。我年長兩歲,不應該叫妹妹嗎?”

“哦,我還以為咱們名分已定,你才來見我的呢。不然往年逢年過節怎麽不見你往我家跑?”

兩人說話,一個文雅柔和,一個嬌憨任性,都不見絲毫火氣。

可這一番刀光劍影,卻是明明白白。

衆人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到底誰輸誰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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