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兇手 火光反照上來,他白玉般……

火光反照上來, 他白玉般的臉上抹着霞影,黑眼珠格外的明亮,下颌點了點。

“吧嗒”有東西掉落, 盈兒回眸, 看見喬檄雙手還作持物狀,手裏卻是空的,滿臉震驚看着自己。

“二哥哥作什麽這般吃驚?那日我不就見着了鐘成康麽。那鐘成康是建王妃的親弟弟, 當日還是建王妃上門替他求的親!”

而且還有蔣寄蘭, 是建王側妃。

腦後驀地又傳來一聲輕響,她轉眼去看, 就見楊陌的臉色陰沉得好像雪前天空, 本來端在手裏的銀盤子已經擱在了火盆邊緣。

見她看過來,他酸聲道:“你對他求過親這事, 倒是念念不忘。”

盈兒眼尾譏诮地一挑,心道:我念念不忘的事可多着呢!上一世的那些爛帳算也算不完。這一世,眼見着又是一堆爛帳。

“他家世人才皆好,又只向我一人求親。我念念不忘, 有什麽錯?”

“盈兒!別胡說。”

喬檄跟葉菡同聲尖叫。

當着未婚夫的面說對另一個男子念念不忘,一般男子都不能忍,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自家這妹子雖說天真單純, 可這也太過言語無狀了。

兩人都十分擔心地去看楊陌,卻不想, 楊陌臉上竟像是雲開月現一般,比之前還清爽許多。

兩人你望我,我望你,腦門上都挂滿了黑線。

就聽楊陌淡聲道:“只向你一人求親?你這是在怪孤選你為妻的同時,還又選了多人入東宮麽?”

呃……。怎麽被他噎住了?如果說是, 便顯得她好像多在意他一樣。如果說不是,又好像她贊成他找一堆女人。

“殿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只管說案情罷!磨磨唧唧的,天都黑了。”她粗魯地拿起火鉗當當敲了幾下盆邊,又狠狠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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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果然光線已經十分暗淡,屋裏都要點上蠟燭照亮。

楊陌握拳抵了下嘴角,掩去那一抹笑意,眼裏流動着融融的光。

“本來孤只當建王這次是趁火打劫,并非主謀。可鐘成康狗急跳牆般去見你,又有意散布林姑娘與此事有關的消息,倒叫孤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見他又停在關鍵處,分明是有意賣關子,她也不急,又慢慢捏起一粒玉米放入嘴裏,糊糊的煙火味兒雜着甜香侵入舌尖,她下意識地舔了下嘴角。

卻見楊陌眼神一熱,下一刻,唇角被溫熱而短暫地觸碰了一下。

她猛地一驚,回過神來,正要罵人,他已經飛快地收回了手,搶先道:“髒了。”

盈兒漲紅了臉,眼神掃向四周,見個個都裝聾作啞,縮着脖子,低着頭。

只有筥兒那丫頭笑得小圓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兒。

盈兒氣呼呼地沖她呲呲牙,筥兒笑得更開心了,還往她盤子裏放了一塊紅薯。

……

“咳咳!”大概是見她一直跟小丫頭眉來眼去的,楊陌咳了兩聲吸引注意力,才接着道:“林姑娘年前本并沒有去青雲峰的打算,可有人約了她,她這才偶遇了柯碧絲。”

“誰?難道就是那個主謀?”喬檄問。

盈兒心裏浮起一個名字,卻沒說話。

“蔣側妃。”楊陌慢悠悠地吐出一個名字,伸手從她的盤子裏也捏了一粒玉米,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

“這……這豈不奇怪?蔣側妃約她,她就去了?她那麽聰明伶俐的一個人!”葉菡大驚失色。

盈兒低着頭,心裏頭緒紛亂,想不到蔣寄蘭居然做得這般明顯。

可為什麽林采之不主動告知此事?就算林采之還幻想着撇清關系,不肯說出實情。作為此案負責人,楊陌就算不明審林采之,也早該暗審才是。什麽怕打草驚蛇,其實都是想維護林采之的鬼話。

林采之是個最會深謀遠慮的人。大約從很小的時候就打定主意要進宮。所以在文穆皇後替楊陌作主訂下蔣寄蘭後,她就開始刻意結交。

上一世,在被選為太子良娣前,林采之就與蔣寄蘭情同姐妹。入宮後,更是處處維護蔣寄蘭。不知道內情的,誰不贊她一句重情重義。

這一世大概也不例外。

只是後來出現了變故,蔣寄蘭竟然嫁給了建王。

只沒想到,這兩人在蔣寄蘭婚後仍有往來。

如果蔣寄蘭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也是重生一回的。那麽蔣寄蘭跟林采之往來,多半是想報前世之仇。

而林采之自恃聰明,大概也是想從蔣寄蘭那裏收集些建王的情報,好在楊陌這裏賣乖露臉,這才虛與委蛇,哪知道卻中了別人的圈套。

“你不意外?”正沉思,就聽楊陌問她。

“嗯……好像以前聽人說過,她們兩個關系本來就好。”

楊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并沒追問她是聽誰說的,反而不等她再度催促,就自覺地接着說起了案情。

一方面是鐘成康跳出來散步林采之卷入此案的消息,一方面又得知林采之是蔣氏誘到青雲峰去的。這件事的主謀已經呼之欲出。

又查明蔣氏營中,最近有一位使柳葉刀的高手退伍還鄉。

三法司便精銳盡出,連夜前往抓捕。

那人陷入重圍,拼死拒捕,最後力竭自殺之前,說他是因入伍多年,回鄉在即,卻囊中羞澀,故而見財起意。

在他身上又發現了作案用的兇器,與柯氏身上傷口吻合。而且,還找到了他埋藏柯氏財物的地點。

完全沒有替死的可能。

兇手伏誅,線索斷掉。雖然明知幕後主使是建王,可也沒有直接的實證。

又怕皇上多心,疑他借查案構陷兄長,所以便就此打住發榜告民結了案。

太子果然有才幹,當初看着毫無頭緒的一樁案子,十天之內就結得清清楚楚。

蔣寄蘭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本來想要害得林采之身敗名裂,結果反而暴露了自己。

林采之有了警覺,蔣寄蘭再要害她幾乎不再可能了。

可繞了這一大圈,他到底把林采之護得周周全全的。

心裏粘粘地有些發堵。

“既說完了,殿下趕緊回宮吧!莫太晚了,連宮門都落了匙。”她冷冷道。

楊陌眼神在甜米酒上一掃,又朝常夏揚了揚下颌,常夏立刻會意,上前正要倒酒,卻見楊陌眉頭一皺,他忙連盤子一起端了上前。

楊陌便道:“孤說得口幹舌燥,你怎麽連杯茶酒都舍不得?”

還想她奉茶奉酒?盈兒真想掄起手上的火鉗打他一頓。

可到底沒真傻,也沒驕縱到那種程度,便指使筥兒:“給殿下倒酒。”

筥兒上前,剛要拿酒壺,卻叫楊陌伸手按住了壺蓋。

“孤今兒一下朝,餓着肚子,冒雪前來,細細跟你詳說案情。不敢求你一個謝字,讨你一杯水酒也不成麽?”

這話說得太可惡了,這般忍辱負重的模樣,若她不給他倒這杯酒,倒顯得她粗魯無禮,不知感恩。

“那既如此,我便說個謝字,這酒便不給你喝了。”她鼓着腮,半側着臉。

火光照上來,映得臉色一半明一半暗,長長的黑睫覆在眼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弧影。

“你不肯替孤倒,那便孤替你倒罷。吃了那許多的栗子玉米。”

說着,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手滑到壺把上,倒了半杯米酒。

這酒剛剛釀得,清香撲鼻,上面還漂着些許綠色的浮沫。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十分應景。來!”

也不管她如何反應,他左手扶着她的手,右手将那酒杯塞到了她的手中。

盈兒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以他的身份,能上門已經是恩典,這樣百般讨好,也難怪她上一世,不谙世事,很快便信了他的甜言蜜語。

只是只要想想林采之,便什麽感動都變得如這酒上浮沫。

她淡淡一笑,接過酒一飲而盡,亮出杯底,道:“殿下,這下可該打道回宮了吧!”

楊陌卻自己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端在手中,慢慢抿着,一副不着急的樣子。

盈兒便想給喬檄使眼色,叫他幫着催一催。

哪知喬檄卻跟葉菡兩個,兩顆腦袋埋在一起,剝着紅薯皮。

“其實,孤本來還想說說綠波的事……,可主人家一直攆孤走,大約是并不想知道罷。”他突然輕聲自言自語道。

“綠波?殿下?綠波還有事?”急着發問的是葉菡。

畢竟如果真按沙夫人的安排,以後綠波的事,葉菡得一直頭痛。

這人怎麽這般陰險啊!就算她自己能忍住好奇心,二嫂子也忍不住。

盈兒氣得把火鉗重重地一擱,也懶得洗手,端起酒壺,拿起只空杯,滿滿倒了一杯,雙手奉給楊陌:“喝吧!”

他不喝了這口酒,別說講綠波的事,怕是今晚都能賴在喬家不肯走。

楊陌卻并沒立刻接過,反而眸色幽幽看她。看得她差點兒惱羞成怒,他才嘴角一勾,伸手接過:“多謝。”

這杯酒楊陌捧在手上,輕輕地抿一口,細細地在嘴裏回味半天,才又接着喝下一口。

不過是喬家自釀的普通米酒,他卻喝得好像什麽瓊漿玉液,甘醴玉露。

“綠波一開始便供出了林姑娘。這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她确實毫不知情,也是被人利用。要麽,她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聽他娓娓道來,卻一開口就提到另一種可能性,盈兒倒是心驚。

綠波是柯碧絲打小帶在身邊的丫頭,本該最為忠心耿耿。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第二種可能。

她不由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楊陌卻反倒移開了視線,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所以,三司的人便将她的來歷查了個透。最後發現,她有個哥哥,在朱雀大街上開了間玉器輔子,就在鼎鼎大名的玉珍樓旁邊。按理說,哥哥這般有錢,怎麽會對自己的親妹妹不聞不問,由着她當別人的丫頭。”

這話一說,一屋子人個個驚悚無比。

之前剝着紅薯皮的喬檄夫妻手裏舉着剝了一半的紅薯。

筐兒手裏的玉米滾落在地。

筥兒手裏的鐵叉當地掉在鐵絲蒙上,差點兒打翻。

盈兒更是仿佛叫霹雷打中,手心冒汗。

綠波原來這樣深藏不露的可怕。

上一次綠波破門時,本來是追打筐兒,可見了她,竟然不閃不躲,那錘子就直直地下來了。現在想來不是故意要敲得她頭破血流的吧?

原來綠波行事嚣張,依仗的不僅僅是沙夫人對柯碧絲的寵愛。

楊陌似乎很滿意大家的反應,便從懷中掏出一疊紙來,遞給盈兒:“看完了,孤有話單獨跟你說。”

拿過那疊紙,剛看了兩眼,她便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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