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不是誤會? 世事難料到這個……

世事難料到這個地步, 也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一個多月前,柯碧絲風光嫁入王府,綠波還氣焰嚣張, 嫌棄花轎只有四擡。

如今兩人竟都已經沒了。

掌心裏寒浸浸的。

她讨厭柯碧絲, 讨厭綠波,可也沒到恨不能她們全去死的地步。

手裏突然被塞進一杯熱茶,擡眼就看見楊陌一臉擔憂地凝視着自己。

緊緊捂了捂溫熱的茶碗, 怕再莽莽撞撞又嗆到, 她小心謹慎地呷了一口,默默半天, 才問:“誤會什麽?”

*****

這頭喬檄夫妻出了門, 倒也并沒真趕回瀚海居,這麽大的雪, 路上泥濘難行,跑來跑去的也是麻煩,等筥兒出門時,韻梅就拉着她要她也一起到西廂房裏坐着等待。

筥兒也不讓他們幹坐着, 張羅了些茶果點心,就穿得厚厚地跑出去攔筐兒,怕她帶常夏方便後, 愣科科地去打擾了姑娘跟殿下。

官房離得不遠,在後院抄手游廊盡頭。

她剛走一半, 就見筐兒跟常夏一前一後地來了。

見到她,筐兒趕緊上前兩步,急問:“你不在姑娘身邊伺候,怎麽跑這裏來了?”

筥兒雙手攏在棉衣袖口裏,笑嘻嘻道:“我來接你們呀, 二爺二奶奶有事要問,咱們去西廂房去一下。”

常夏也把手攏在袖口裏,笑道:“還是你有眼力見兒。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跟你們說呀,回頭好好勸勸你家姑娘。殿下待你們姑娘這份心,再沒人比我瞧得更明白的。你們姑娘不說謝,好歹給個好臉子吧!”

卻不想,筐兒冷笑一聲:“有這份心又怎麽了?青天白日的,我們姑娘還沒嫁呢。不聽說大婚定了四月頭上麽,總共也沒幾日了,怎麽就等不及,盡要做些違禮亂規矩的事體來?!別人再不敢議論殿下如何,怕不一盆污水全潑我們姑娘頭上,說咱們姑娘不尊重!”

Advertisement

筥兒一聽筐兒念經,便也跟盈兒般覺得頭痛,偷偷朝常夏吐了下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筐兒姐姐說得極是。只是殿下必有重要的事情跟姑娘說。那門還大開着呢,還能做出什麽違禮亂規的事來。只要咱們不走近了也就是了。”

常夏之前便已經心裏存了些氣,聽筐兒也是這般不知好歹,這股氣便再忍不住:“有這份心又怎麽了?你們姑娘,我瞧着便是個無心之人。之前元宵夜,殿下吃那一盤冷柿子,回去鬧了好幾日胃痛。這些日子為了查案,也是食不定時,沒日沒夜的。今兒朝上剛向皇上呈清事項,空着肚子便急趕着來跟你家姑娘說。便是想私下跟你們姑娘說兩句體己話,怎麽就違禮亂規了!”

眼看好好的,兩個人竟是要吵起來,筥兒忙小跑上前拉住筐兒:“快走快走,跟個小太監拌什麽嘴呀,怪冷的。”

按筐兒的脾氣,那是逢吵必到底的,可聽了常夏的話,倒也有幾分觸動,便也沒再回嘴,順着筥兒的梯子就下了,只嘴裏不服道:“我們姑娘怎麽沒心了!難道都像有的人般,沒得賞還要讨着要,才算有心不成!”

筥兒拉着她在游廊上跑得飛快,轉過牆角,還能聽到後頭傳來常夏罵罵咧咧的聲音:“小太監怎麽了?小太監還不能理直氣壯吵個架了!呸!”

*****

不過常夏也沒吵兩句,看着離白草院的正房近了,他便止放輕了腳步,止了聲音。

筥兒扭頭看見,小眼珠一轉,忙拉着筐兒到了西廂房門口,便把她往裏一推:“姐姐先照顧一下二爺二奶奶吧。我說好的要倒茶。”

自己一溜煙跑了。

卻并沒去拿熱水,而是跟常夏兩人一左一右,蹑手蹑腳地沿着回廊,偷偷走近正堂門口,扒門框上,朝裏面偷看。

她剛看了一眼,就都立刻捂住了小嘴。

原來裏頭,她家姑娘端坐在八仙桌邊,一臉嚴肅。

殿下站在她面前兩三步遠,背對着大門,瞧着倒像是在向上官回事一般。可見常夏說得沒錯,殿下是對姑娘真的有心。

就聽她家姑娘說道:“我有什麽好誤會的?”

“你若沒誤會,便不會這般對我。”

筥兒一聽,殿下竟然又不再用太子的自稱了。怕再聽到什麽不該聽的,她忙退到一邊,朝常夏使眼色。

常夏會意,兩個人又是都往後院溜去。

*****

屋子裏,盈兒聽楊陌又開始你你我我地說話,當下便也不覺得自己坐着,他站着有什麽不妥。

“我怎麽對你了?”她問。

“你不信我。”楊陌的話很輕,還帶着一絲委屈的嘆息。

她正想質問我憑什麽信你,卻聽楊陌又自言自語道:“這也不能怪你……總之,我一件事一件事地做,你終歸有信我的一日。”

盈兒便閉嘴不言,手裏端着茶碗又慢慢抿了一口。

“按律,綠波最多判個流放。可我不想留她。”

聽楊陌這樣說,盈兒心頭咯噔一下,突然明白他說的誤會是什麽。

殺綠波滅口,是為了維護林采之。

她自然會這麽想。他卻說是個誤會。真的是個誤會麽?

他給她看那些供詞,為的是要取信于她。

他趕在官府語之不詳的公告前,趕來跟她說案情,也是為了取信于她。畢竟綠波的死,根本瞞不住。

如果不是前世被他騙得太慘,而她還記憶猶新,她大概真會輕易相信了他。

果然,就聽楊陌道:“不是為了她,是為了你。”

盈兒淡然地擡眸直視:“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見她如此淡然,楊陌臉上不見半點喜色,反而更如美玉蒙污般黯然:“好。”

“如果她活着,你母親難道不會要你救她?你若不救,母女隔閡更深。你若救了,她回到喬家,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麽對你不利的事情。我斷不能安心。”

“我不會救。隔閡也無所謂,反正還有兩個多月,我便要去東宮了,不是嗎?”

要說,楊陌還真是料事如神,知道只要綠波活着,沙夫人便不少不了折騰。

楊陌皺眉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一笑,給她講了個始皇帝幸梁山宮的故事。

這是史記上所載,想必是真。

說是秦始皇到梁山宮去,在山上看到丞相的車馬衆多,不喜,便抱怨了兩句。後來有人便把這話轉告了丞相,丞相害怕忙把車馬毀了。結果秦始皇大怒,說有人洩密。便把當時在場諸人一個不留,盡數殺光。

聽完故事,就聽楊陌問:“你以為始皇帝為何如此殘暴?”

盈兒直瞪着烏黑的眼珠子發愣,并不是很明白這個故事跟殺綠波有什麽關聯。

“綠波知你太多,知喬家太多。日後,她若落入任何一個想對你不利的人手中,都是防不甚防。我不敢冒險。”

盈兒倒抽一口涼氣,心口一陣亂跳,思緒紛纭雜亂。

一時覺得他說得極有道理,一時又覺得這不過是他為了維護林采之找的借口。

半天,她別開臉,輕聲道:“哼,你也不用打着我的幌子護着別人。”

話音未落,就見眼前的人身影一動,胳膊一撐,将她圈在桌椅之間:“就知你必然誤會。”

蘇合香氣直襲鼻端,盈兒拼命往椅子後縮,可椅子後頭便靠着牆,哪裏有什麽後退的地方?

頭也不敢擡,就怕一下湊到他下颌去。

“你……你讓開。”

他輕笑了一聲。下一刻,她只覺得右耳垂一陣咬痛,還沒醒過味兒來,他已經退開。

盈兒惱怒地摸了一下右耳垂,怒道:“你……屬狗的麽?居然咬人!”

上一世,他也是這般,興致起來,最愛咬她。倒也從來口下留情,不曾真咬傷過。

楊陌心滿意足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瓣,勾起嘴角:“便是狗,也是只咬你。”

盈兒:……這是什麽狗言狗語!

*****

及至晚間散發時,筐兒瞧着她耳珠上一片可疑的紅色,反複瞧了半天,還抓了筥兒來一起看。

她只得強自鎮定,指着耳環背鍋:“大約是有些不幹淨了,拿去炸一炸吧。”

筐兒一臉狐疑:“這可才去桃花山前才炸過呢!筥兒……”

筥兒小圓眼眨巴眨巴,推了她一把:“也別大驚小怪的。姑娘這皮膚跟牛奶凍一般,蹭蹭就紅。看明兒不好,再說罷!”

一時主仆三人一邊忙着準備安寝,一邊又都問起綠波的事來。

她想着楊陌走時交待,讓她別說太多,尤其是筐兒筥兒,怕她們聽了以後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

一時,她又想起秦始皇的故事,便道:“綠波這也是咎由自取。自古叛徒都沒好下場。你們以後在外頭,可要嘴緊些,莫把這屋的事往外說,誰知道哪裏還藏着一個綠波呢。”

筐兒立刻拿梳子敲了筥兒一下:“就你成天在外頭跑,今兒是不是也跟那個常夏說了姑娘的事了?!”

筥兒誇張地叫了一聲,縮了縮頭:“常夏又不是別人,他還跟我說了好些殿下的事呢!”

“他怎麽不是別人了?他是殿下的人,今兒還罵姑娘沒心呢!”

盈兒聞言不由挑了挑眉毛。

常夏對楊陌忠心耿耿這是毋庸置疑。不過,在後宮,他也是有偏好的,上一世便也是跟林采之更好。

“他那不是為了殿下抱不平麽?殿下自打吃了那澀柿子,胃就一直不好。姑娘,你說,您要不要也對殿下表示一下關心呀?比方說,下回殿下再來時,姑娘給親手煮碗酒釀圓子?”

盈兒聽着,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他今日說的:“總之,我一件事一件事地做,你終歸有信我的一日。”

吃柿子也算是件傻事了。可正是因為傻,才值得一做。

她一時呆呆地發着怔,渾渾噩噩,直到最後躺下,還是思索個不住。

他如今做的這些事,已經遠勝前世。

若她還是前世那個單純小姑娘,怕早就交付一顆真心。

一時心中百轉千回,渾身漸漸發熱,伸手一摸臉頰,竟是有些熱手。

朦胧睡去前,她忍不住想,今天臨走,他叫她等着瞧,雖不知道等着瞧什麽,但她猜着,應與林采之有關。

到時且看吧。

*****

柯碧絲的案子,第二日官府出了公告。

公告自然不會提到蔣家與建王,只說是一名軍中未等武官,因想籌財衣錦還鄉,才見財起意殺人越貨。

財物已經追回,兇手已伏誅。

滿京頓時鬧得沸反盈天。

喬家自然也不例外。

聽說沙夫人又哭鬧着要去接柯碧絲回喬家。不過,王府已經接到官府通知,去接了人,還連綠波也一起接走了。

除了沙夫人,也沒人關心綠波的下落,連官府告示上都沒提。

等沙夫人得知綠波已死,已經過了七八日,王府都已将二人草草下葬。

沙夫人又哭鬧了一回,把自己都鬧騰病了,這才消停。

期間,葉菡每回來百草院都是面如菜色。

盈兒也懶得過問,以免給自己添堵,只是讓葉菡不要客氣,籌辦嫁妝的事,有能交給她的交給她就好。

一時百草院,倒也忙亂起來。

又過了幾日,大約是禮部擇了吉日,又祭了天,便公布了太子大婚的日期,果然是四月初二。

一時滿京民衆又都有了新話題,頓時把元宵案忘了個幹淨。

只是盈兒心裏卻還惦記着那句話,眼見着都到了二月中,還是毫無消息,不免又有些暗自失望。

直到那一日,林采之來了喬家,說要見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