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氣味相投 他希望是真的,又不……

他希望是真的, 又不希望是真的。

就聽建王妃失落地道:“我說我差點兒拐了喬氏來做弟媳婦,好好護着痛,結果你們猜太子殿下怎麽回的?”

“弟媳婦”三字聽到耳中, 心頭猛地好似叫人紮了一幾針, 那絲痛慢慢湧上來,和着血,紅了眼。

鐘成康不明白他也并沒有那麽喜歡喬盈兒啊, 怎麽聽到這三個字, 竟會這般難過?

又聽建王妃接着苦笑道:“他笑了笑,說我做不了姐姐, 做皇嫂也是一樣的。還要我記得今日說的話, 日後凡事都護着喬氏。他就說得那樣坦坦蕩蕩,當着皇上皇後, 滿屋子大人小孩子!唉……也不知道這喬氏哪來這麽大的福分!”

這話說完,屋子裏半天沒有聲音。

他靠在牆根捂了捂依然隐隐作痛的胸口,也無心再聽下去,便悄悄由原路又翻出牆去。

*****

這頭盈兒跟楊陌回到東宮, 便都換了衣裳出來,到偏殿裏坐定,喝了茶, 楊陌這才問她:“你想如何處置蔡司閨?”

蔡司閨就是那個故意使手段,差點兒讓她在臺階上出了大醜的司閨。想來代吃豬肉的事, 也多半是她傳出去的。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确實是個隐患。

可司閨是正經的太子女官,從六品。因為太子大婚,才調入東宮。這樣明目張膽必是早有後路。她又沒有人家勾結安平的真憑實據,貿然處置, 人家反倒能反戈一擊,怪她初入宮閨,為點小事,就濫罰宮人。

盈兒呆呆出了會兒神,笑道:“倒也不必。”

楊陌輕輕搖頭,語氣越發溫柔:“予其懲,而毖後患。你如今是太子妃,又是初來,不可不立威。”

盈兒便一臉無辜,睜大眼問:“那以殿下的意思,該怎麽罰呢?”

楊陌一愣,旋即大笑起來。

盈兒微紅了臉,知道楊陌看穿了她的小心計。

罰人是楊陌的主意,連怎麽罰都是楊陌說了算。這事就算傳出去,別人也挑剔不到她什麽。萬一再傳到皇上耳朵裏,也知道她對楊陌是言聽計從,心地善良,又不會自作主張,如此善良柔順,皇上自然放心。

就聽楊陌笑了一陣,道:“傳蔡司閨。”

蔡司閨樣貌普通,可在宮中時日久了,舉止行動中都有一種威儀。所以就算是明知自己犯了錯,也并沒有半點倉皇,而是鎮定地跪到了他們面前,行完禮便低頭聽候發落。

“你今日大意失職差點兒累及太子妃,本該受罰。可太子妃心地仁善,替你求情,欲叫你将功補過,你可願意?”

盈兒端坐上方,面帶微笑,做出一副十分溫柔軟綿的模樣來。果然這事叫楊陌處置最好不過。他可比自己高明多了。說蔡司閨不是受人指使,而是大意失職,表明了他們對賈後沒有猜忌之心,懲罰蔡司閨完全是因為她犯了錯。

就見蔡司閨臉上微微一愣,伏身在地:“謝殿下仁和。謝娘娘寬厚。小官願領罰。”

正等着楊陌繼續,不想他卻又轉向了她,笑道:“如此,便由太子妃來指派你罷。”

盈兒聞言,心裏雪亮一片,不禁暗自感嘆。

如果由他直接定了如今處罰,日後東宮諸人眼裏必是只有太子,沒有她這個太子妃。

無論做何事,哪怕是處置一個宮人這樣的小事,楊陌也能做得滴水不漏,既叫她得了好名聲,還能幫她立威。這細致入微溫柔體貼,若這都不叫真心,她也不知道什麽才該叫真心了。

沖楊陌感激一笑,她便柔聲道:“皇上吩咐下來要在東宮種菜,這是頭等的要緊事,就由你來張羅吧。先去替我尋一塊地,不要太幹或是太濕的,離水不要太遠。大小麽,一畝也就夠了。找了地,再去多找些種子來。”

一時吩咐完畢,蔡司閨退了出去,正好常夏進來,說是皇上有事要召見太子。楊陌便又換了常服,匆匆去了。

盈兒總算是得了些閑兒,忙把筐兒筥兒兩個叫了進來說話兒。

*****

兩人自從伺候盈兒,還沒跟她分開過這麽久,一見她,眼睛都紅了。

筥兒癟着小嘴道:“姑……”想着不能再叫姑娘了,心裏難受起來,眼淚汪汪地接着道,“娘娘,以後咱們都不能再近身伺候了麽?”

盈兒見狀,拉她到美人榻上坐下,抽出手絹替她擦眼淚,心裏軟軟的感動着。

上一世,她是良娣,初進宮時沒人看好她這個冷竈。

東宮的司閨還有掌正掌書等人,全圍着蔣寄蘭和林采之轉,沒人理她。

她自己也自卑,心情也不佳,所以主仆三人進了宮都只縮在自己的麗正殿。

一開始,筐兒筥兒出去替她辦事,因摸不清東宮的門道,可沒少受氣。又怕她知道了難受,筐兒還囑咐筥兒不許她回來說嘴。

這一世,她做了太子妃,哪能還叫她們兩個跟着別人的閑氣呢?

再說,她剛來那個蔡司閨就給她穿了小鞋,她可不敢信這東宮的人。只是筐兒筥兒雖然進宮前匆匆學了些規矩,可真到了東宮,還差得遠。

“我前日叫你們去找掌筵的冷姑姑,你們可是去了?”

見筐兒還拘謹地站着,她伸手把她也拉過來,坐在自己的另一邊。

“以後就咱們三個時,還如以前一般相處。你這般守着宮裏的規矩,沒得倒生分了。”

筐兒擡着榻尾小心地坐下了。

筥兒才破涕為笑,又恢複了以前的活潑,道:“去了去了。冷姑姑果然面冷心熱,叫我們得空就過去,她自會慢慢教導我們宮裏的規矩。”

說來上一世,這位冷姑姑人如其名,在這東宮也是個坐冷板凳的。

她本是掌筵,掌管床禱、幾案、鋪設等事。只因一事設三人,另外兩個都搶着去伺候蔣寄蘭跟林采之,便把她擠到了麗正殿。

初時,大家都冷,見面也說不上兩句話。

冷姑姑做完事,也從不在麗正殿多逗留。

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件小事,她才發現這位姑姑是位妙人。

那時楊陌自從新婚夜在她這裏宿了之後,就一直沒來。

她也并不介意,反而覺得清靜。

可有一天,冷姑姑來替她鋪設的時候,見她點着蘇合香,便問她有沒有伽南香。這香她自然也是有的。只是自己不甚喜歡。便問是什麽緣故。

冷姑姑看了她幾眼,道:“人總是對跟自己氣味相近的人更親近些。”

說完,便一板一眼地退出去了。

等冷姑姑走後,她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她不過見了楊陌一面,又是新婚夜,一開始緊張得要暈過去,後來又被折騰得要暈過去,哪裏知道他身上用的是什麽香。

冷姑姑這是提點她,讓她平素多用跟楊陌一樣的香,便于跟楊陌親近些。

她當時無心争寵,本身又不喜歡那香氣,便只裝作不知。

不過心裏卻是感激冷姑姑的,便叫筐兒筥兒兩個多去求教宮裏的規矩。冷姑姑倒半點不藏私,悉心教導二人,後來冷姑姑年歲到了,出宮出嫁時,她厚厚地送了冷姑姑一份嫁妝。

這一世,楊陌早早就用上了她喜歡的蘇合香,而且冷姑姑也擠不進崇德殿,進宮前她便哄着那兩位女官提了冷姑姑一嘴,便順水推舟地叫筐兒筥兒兩個去拜師。

想到這裏,她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又發起了呆。

“人總是對跟自己氣味相近的人更親近些。”……莫不是楊陌早知她喜歡蘇合香,所以這一世早早便用上了?以便跟她氣味相投?

那他怎麽會知道的?東宮暗衛打聽來的?還是……他真的也是重生而來!

若他真重生而來,她死後,他與林采之難道鬧翻了?所以這一世,才會對林采之那麽絕情?

心思反複,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麽想才好了。

“娘娘……娘娘”筥兒舉着五個手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問:“怎麽了?”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開始來伺候娘娘啊?”

盈兒拍了拍腦門,讓自己清醒些,才道:“只要我在崇德殿,你們便都可以。只是出門的時候,還得由東宮的女官們來引導。對了,筥兒,你對那個蔡司閨,留些心。”

筥兒立刻興奮地睜圓了小眼睛。

*****

賈後住在萬春殿。六公主安平自然也與她同住。

兩人從清晖殿回來,安平就老大不高興。

賈後叫她去睡午覺,她也不肯,就坐在月洞窗前,手托着腮發呆。

賈後便坐到她的身邊,戳了戳她的臉頰道:“做什麽不高興?若不是你今日搞那些鬼,太子又怎麽會牽着那喬氏的手進殿?叫你父皇瞧了心裏不痛快,這會子怕是召了太子去罵了。”

安平悶悶地看着窗外的芭蕉影子,小大人一般嘆了一口氣:“那又有什麽用。不管咱們用什麽法子,太子哥哥都有法子輕輕松松反敗為勝。他要是娘生的就好了。大皇兄笨死了,半天都不知道說句話,還要那個蔣氏在後頭戳他的腰!他是木頭嗎?”

賈後聽她提這個,也嘆了一口氣,在她邊上坐下:“安平,你也瞧得出來,太子是過于聰明了。你皇兄要是有人家半分聰明,母後也不想你摻和進這種事。如今咱們母女一起努力,也不過是叫你父皇別過于偏心罷了。其他的,還是別亂想才是福氣。”

安平悶悶地趴在賈後懷裏,怒着跺腳道:“我也不光是氣這個。只是氣,太子哥哥幹嘛把那喬盈兒吹得那麽好,害得父皇叫我跟着去種地!曬也曬脫了我的皮!我不要不要嘛!好氣!”

說得賈後笑起來,拍着她道:“好了好了,哪能真叫你去除草施肥曬太陽。不過是去瞧瞧罷了。再過一個月便是你父皇的生日,你替你父皇做的東西,一共紮了幾針?那才是要緊的。”

安平聽了一頭栽進賈後懷裏:“母後,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兩人正談笑,賈後就看見自己最得用的彭宮令在天青色帷幕後探頭探腦,便放開安平,起身出來。

那女官見安平也跟着出來,便低頭不語。

賈後會意,便道:“還不快去繡房!到時候我可不叫人幫你!”

安平氣鼓鼓地跺着腳走了。

彭宮令跟在後頭,仔細關上門,這才回來,從懷裏掏出一塊錦帕裹着的東西,仔細打開,攤在小幾上。

賈後一看,便紅了臉,笑罵道:“怪道不要安平瞧。你鬼鬼祟祟地弄了這個來,做什麽?”

“娘娘細看看,難道看不出問題來麽?”

那彭宮令說着伸手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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