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品相關(3)
作品相關 (3)
你應該往那裏走!”上尉一指東邊的路說道,“我們也撤到那裏,來,你和我們一起走吧!”說着就要上前拉她。
那怎麽行?歡馨躲閃不及,踉跄着退後一步,卻踢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忙低下頭一看,驚出一身冷汗,原來男人的一只靴子沒蓋住露了出來。
“不用,我還要等我同事!再說,我剛才崴了腳,跟你們走怕拖累你們!”歡馨假裝站立不穩,一下坐倒在草推上,感覺身下的那只腳瑟縮了一下。她将手按在上面暗暗緊了緊,示意他不要出聲。
“這樣啊!那好吧,如果天亮還不見你同事,就要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上尉說着從手下身上解下一個軍用水壺,又從腰間掏出一把蘇聯托卡列夫手槍,一起放在歡馨面前的地上,“這個給你,自己小心!”
歡馨感激地點點頭,目送着他帶着手下走出屋子。剛要松一口氣,那上尉又突然回過身來,吓得歡馨的心又猛然加快了跳動。瞧着他來到近前,蹲下身,歡馨更是緊張得臉色刷白。
上尉奇怪地看着她說:“你幹嘛這樣緊張?”
“我……沒……沒有……只是腳有點疼!”歡馨舌頭打結般斷斷續續地說。
不過上尉對她漏洞百出的回答到并不放在心上,畢竟非常時期,每個人都變成了驚弓之鳥。他點點頭,語氣中帶着很濃的期盼:“我弟弟傷得很重,我看你帶着急救包,我們沒藥,你能幫他看一下嗎?”
歡馨聽罷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地,但又不能跟他出去,只好說:“我腳不方便,你把他擡進來吧!”
上尉一聽面露喜色,朝後面的士兵做了個手勢,不多時一個傷兵被擡了進來。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滿臉血污,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一條腿被炸斷了,鮮血淋漓地傷口猙獰地露在外面,血已經染紅了身下的擔架,嘴裏不住發出微弱而痛苦地哀嚎,眼見着出氣多進氣少,已經沒救了。
這麽年輕!歡馨暗自嘆息着。放在21世紀這還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紀,可在這個年代,還未綻放卻已經要凋零了!聽天命盡人事吧!歡馨就坐在地上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用繃帶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好,可那血怎麽也止不住,不一會兒就滲出來了。歡馨無奈地朝上尉搖搖頭,上尉見狀發出一聲低沉的類似負傷野獸般的哀鳴。
歡馨心中不由一陣不忍,拉住剛要移動的擔架,取出一支嗎啡注入那人的體內,緩緩說:“讓他——少些痛苦吧!”
嗎啡在當時的環境下算非常稀缺的藥品,別說将死之人,就是活人一般不到萬不得已,戰地醫生都不會輕易給傷員注射。現在歡馨竟将它用在一個素不相識,而且生命即将終結的人身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佛說:因果循環終有報。也許歡馨自己也沒料到的是,就是今天的一念之仁,卻在将來的某一時刻改變了她命運的軌跡。
那上尉抹了抹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叫瓦列裏!謝謝你,好心的姑娘!祝你好運!”說完,他留下一支火把,一揮手果斷地帶着手下大步離開。
14路在前方(1)
一切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微弱的火光照在歡馨慘白的臉上,有種陰郁的恐怖。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感覺渾身虛脫,但是理智告訴她這裏已經不安全,既然有第一批蘇聯撤軍,那馬上就會有第二、第三批,她可不肯定自己是否每次都那麽幸運。
歡馨強咬着牙撐起微微顫抖的腿,将掩蓋男人的稻草和柴火搬開,輕聲問道:“你還撐得住嗎?我們要趕緊走!”
嗎啡的藥效已經過去,曼菲斯德又感覺胸口鑽心的痛,哪怕一個輕微的的顫動也能牽動全身的神經一齊發出抗議。
他渾身無力,腦袋暈暈乎乎的,真想就這麽永遠躺下去,但是軍人的堅強意志促使他只是微微點點頭,努力想要挪動高大的軀體。
歡馨見狀忙用肩頂着他站起重新在推車上躺好,感覺男人的皮膚滾燙滾燙的,再往上一看那臉頰已經燒得紅彤彤的,忙擰開水壺灌了幾口水進去。
當時手術的衛生條件太差,看來傷口終究感染了!歡馨想着,毫不猶豫地給男人用上了最後一支抗生素,然後将手槍別在腰間,背起急救包出了門。
9月的蘇聯,晚上已是有些涼意,歡馨幫男人掖了掖被角,見他睜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突然想到一件事。
“喂!那個叫什麽的!“莫名其妙地救了這個男人,自己竟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歡馨摸摸鼻子好笑地想着。
“曼菲斯德.馮.路德維希,德國武裝黨衛軍第5‘維京’師中校!”男人用雖不大但是很鄭重的語氣介紹着自己,眼裏閃現出驕傲的神色。
對于在如此情況下仍竭力維護着本國軍人尊嚴的男人,歡馨不由肅然起敬,随即也很正色道:“程歡馨,中國人,國際紅十字會護士!”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相視一笑,心中的戒備、疑慮在此時冰消瓦解,兩個本該處在對立面的人的命運就在這刻碰撞在一起……
被那藍寶石般晶亮的眼睛盯得不好意思起來,歡馨咳嗽一聲轉開頭問:“你知道回你部隊的路嗎?”
“你不帶我去第涅伯佩特羅斯克鎮嗎?”顯然曼菲斯德被歡馨的問話驚呆了。剛才女孩和那個蘇聯軍人的對話自己都聽見了,她難道不想追上大部隊?
唉!嚴謹的德國人,怎麽腦子不轉彎?要是想将他交給蘇聯人,剛才她用得着那麽拼命嗎?
歡馨撫着額頭,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惋惜地看着男人,撇撇嘴說:“你如果想去送死,我不反對!不過到了上帝那,可別說認識我!”
曼菲斯德眼裏閃過複雜的光芒,沒想到這個女孩竟要放了他!
“那……你帶我到那座山腳下就可以了,翻過山有我們的一個師駐守!”男人指指西邊黑壓壓的一座山,舔舔發白的嘴唇說道。
歡馨順勢望去,那山大概離這裏有幾公裏的路,按照自己的體力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裏,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總不好反悔吧!她點點頭不再猶豫,推着車向着不知名的黑暗前進。
路上很靜,只有星星在天上為他們指路,除了遠處零星的槍炮聲,周圍連秋蟲的鳴叫都聽不見,想來蟲兒也避難去了吧!但是這靜谧的空氣,沒來由的就是讓歡馨覺得心緒不寧,仿佛暴風雨來臨的前兆,靜得讓人心驚肉跳。
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歡馨邊吃力地推着車子邊沒話找話地問:“我說中校,你們拼死地大老遠跑來蘇聯打仗,為的是什麽?值得嗎?”她是屬于來自未來的靈魂,雖然不十分了解二戰的具體演變過程,卻清楚地知道這男人,包括這個男人所在的國家最終的結局。
“元首讓我們到哪裏,我們就要出現的哪裏!”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曼菲斯德堅定地回答。
“哈!這和愚忠有什麽分別?我看你們那元首的戰略指揮也不怎麽樣!”由于德國不像日本那樣直接地給中國造成過什麽傷害,所以她倒也沒那麽讨厭德國軍人,只是純粹地就事論事。
聽歡馨用這樣輕蔑的語氣談論自己國家的最高領導人,曼菲斯德不由劍眉一挑,眼裏射出淩厲的光芒:“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你一個小護士,瞎說什麽?”
這下歡馨可不服氣了,骨子裏白婉婉執拗的脾氣又冒了出來,她腳下不停,但說話的嗓門卻不由提高了:“我怎麽瞎說了?此時你們大概還沒取得對英國的控制權吧!又貿然對蘇聯開戰,将戰線拉那麽長,單就軍事補給就是一個問題,更別說會造成兵力分散,顧前顧不了後的情況。德軍素以閃擊戰着稱,但那也只是針對波蘭、奧地利這樣的小國,蘇聯這麽大如果不能速戰速決的話,難道你還想用坦克和他們打游擊?過了9月,西伯利亞最寒冷的季節就要到來,你不會天真的以為那滴水成冰的日子只靠你們德國人的忠心就能頂的住吧?”她一口氣說完,忽然又感覺好笑,自己和一個被希特勒洗過腦的德國軍官談論這個幹什麽?也許在內心深處,她是不希望看到自己救活了他,而他又去送死吧!
聽完這番話,曼菲斯德心中一驚,想不到這個瘦弱的東方女孩竟能對眼前的形勢作出如此犀利的判斷,但站在祖國的立場上,他不能回應,也無法回應。
沉吟半晌,曼菲斯德才緩緩地說:“我雖然不喜歡殺戮,但我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別的……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他将湖藍色的眼眸投向天邊,那裏面仿佛藏着過多的憂傷和欲說還休的無奈,深不可測。
不知怎麽,那憂郁的眼神讓歡馨心中一窒,蠕動着嘴唇不知該說什麽,沉默又回到了兩人的中間。
就在這時,天邊突然出現了幾只像鳥一樣的東西,迅速向這邊移動。
什麽鳥大晚上出來閑逛?正當歡馨無聊地做着臆測時,那些東西已越飛越近,還帶着低沉的轟鳴聲!歡馨到底是在和平年代長大的,竟然沒有對此産生絲毫的危機意識,還自顧自地向前走。
“是轟炸機!”車上的曼菲斯德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德軍将領,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個鯉魚打挺從車上坐起,伸手将呆愣的女孩攬在胸前,躍向路邊的斜坡。
幾乎是在他們翻出馬路的同時,只聽“噠噠噠……”密集的機槍掃射聲就在背後響起,在馬路上濺起一溜碎石和塵土。
15路在前方(2)
被男人将頭狠命地壓在胸前,兩人糾纏着沿斜坡順勢滾下。也不知轉了多少圈,歡馨才天旋地轉地在坡底停住,劇烈的運動和心跳讓她感覺五髒都翻了個個兒。
喘了半天,歡馨逐漸緩過神來,但是身體就像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軟綿綿的,不由心中暗罵:真TMD倒黴,自己肯定是得罪了閻王爺,不然好死不死地怎麽會被發配到這個鬼地方來!
剛要起身,她才發現自己還被曼菲斯德用強壯的臂膀護在懷裏,而那男人則一動不動地趴在她身上,頭垂在頸窩間,不知是死是活,讓她的沒來由地心髒一陣猛跳。
“唉!還沒死吧!”歡馨強壓心中異樣的感覺,碰碰身上的男人,故意粗聲粗氣地問。
曼菲斯德卻毫無動靜。這下歡馨可慌了神,用力将他推開并仰躺在地上,又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鼻下,感覺氣若游絲。
歡馨心倏的收緊,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會對這個陌生的德國軍官的生死如此在意。又記起剛才眼前的男人不顧自己身受重傷,執意護着自己的樣子,她那靜寂了多年的心不禁蕩起了漣漪。
歡馨一轱辘從地上坐起,上下檢查了一遍,還好水壺和急救包都沒有丢。于是她将男人的頭輕輕托起靠在臂彎裏,慢慢将水灌入他的口中,又狠命地掐着他的人中,焦急地呼喚着:“嘿!好不容易熬到這裏,你可別真去見上帝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曼菲斯德的眼皮抖動了一下,悠悠地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聲音中帶着笑意:“女人!你這麽強悍,上帝怎麽敢收留我”
歡馨見曼菲斯德醒來猛然松了口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狂喜,她顫抖着将他摟在懷裏,嘴裏淡淡地說道:“很好,能開玩笑,證明死不了!”
雖然說着反話,但是歡馨眼中的淚水卻不受控制般悄無聲息地滴落在男人的嘴角,冰涼而鹹澀。
“別怕了,我還沒那麽容易死的!”曼菲斯德也收斂了戲谑的神情,擡起手輕輕抹去歡馨臉上的淚痕,沙啞地說。
歡馨低垂着眼眸不作聲。她的驚恐不安就這樣被他輕易看穿了!感覺到女孩的沉默,曼菲斯德也不再說話,勉強地移動着身體想要坐起來。
歡馨忙按住他說:“你別動,我先上去看看!“說着将男人扶起靠着斜坡坐好,這才一步一滑地爬上斜坡,探頭小心地張望。只見那車的車輪已經被打壞,眼見着是不能再用了。
她沮喪地回到坡低,沖曼菲斯德無奈地搖搖頭說:“車壞了!不過即使沒壞,看來走大路也不安全!”
曼菲斯德聽罷低頭沉思片刻說:“這裏的地形我研究過,不走大路的話,只有穿過這片林子抄小路了!不過路不好走!”
也只能這樣了!歡馨點點頭,又四處打量一番,找來一根比較粗的樹枝用手術刀削去上面多餘的枝葉,遞到男人手裏。
曼菲斯德默默接過,扶着歡馨的肩膀站起身來,不知是麻木了還是習慣了,感覺傷口痛得似乎沒那麽厲害了。
兩人借着月光在林間穿梭,一個如嬰兒學步般蹒跚前行,一個如打了一場大仗般渾身乏力,所以走了半天也沒離開大路多遠。
“找個地方歇歇吧!”歡馨擦了一下鼻尖沁出的汗珠說道。
曼菲斯德也頗有同感地答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兩人找到一個勉強可以容身的石洞,其實仔細算來也不能叫洞,只是兩塊山石構建成的空間。
扶着男人在一塊看上去比較幹燥地上并排坐下,歡馨感覺渾身脫力,倆人急促地喘着氣,累得誰也不想開口。
半晌,她才解下身上的背包和槍,将水壺和剩下的一塊壓縮餅幹遞到曼菲斯德面前說:“吃點吧!”
曼菲斯德猶豫着接過,擰開水壺抿了一口,又還到歡馨手中。
掂掂水壺中的水似乎沒有減少的跡象,歡馨一皺眉,随即喝了一大口,又遞回去:“給!一人一半,誰也不吃虧!”
“呵呵……”男人見自己的意圖被識破也不在意,發出一陣笑聲。那笑聲溫雅而富有磁性,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撩撥得歡馨心弦為之一顫。
昏暗中,男人的手又一次伸過來塞給她一個東西,鹦鹉學舌般地說:“給!一人一半,誰也不吃虧!”
歡馨低頭一看,原來是半塊壓縮餅幹,她微微一笑,也沒推辭,因為自己真的是餓了。可奇怪的是,她竟覺得今天的這半塊壓縮餅幹似乎也不怎麽難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