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見“色”起“意”(2)(6)

第十五章 見“色”起“意”(2) (6)

但是依照現在的情形,好像自己也不适合趟這趟渾水,于是歡馨下意識地移動了幾步,轉頭佯裝去看周圍的風景,可是那不争氣耳朵仍然“用心”傾聽着他們的談話。

45奈何?無奈!(5)

曼菲斯德對歡馨舉動顯然有些啼笑皆非,他伸出手悄悄牽起女孩的手,輕微但用力地晃了晃,示意沒事。

歡馨被握住的手只是略一遲疑,随即反握住他的。她轉過頭,配合地沖身邊的人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眼角卻瞥見對面女子眼中心碎的神情。

她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嘆息:就算自己來自後世,比這裏的人多了幾十年的先進理念,但是在感情面前還是不能免俗。明明将對方拒絕在心門之外,可一旦等到出現了另一個威脅時,仍舊情不自禁地選擇展示自己的所有權,難怪有人說女人是最虛僞的動物。

想到這,歡馨嘴邊不由泛起苦笑,緊握的手也微微松開。

曼菲斯德卻一把抓住那就要溜走的小魚,緊了緊手掌,平淡地說:“如果你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德國公民的話,我想即使是蓋世太保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的!”說完,他拉着歡馨就要越過女子揚長而去。

那女子好像被抽去了渾身的力氣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裏熒熒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仿若一個毫無生氣的木偶。

三人交錯的瞬間,歡馨聽到了她夢呓般的低語:“雷奧,當年哈弗爾河畔的夕陽也是這樣美麗!”

曼菲斯德前行的步子突然一頓,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想要說什麽,但是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出聲,複雜的眼神中交織着痛楚、譴責、不幹,但最終只是化為淡淡的惆悵。

這樣的場面,歡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似乎現在任何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随着男人漸行漸遠,但不知怎麽的,她就是可以感到曼菲斯德內心的掙紮。

突然,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及那女子慌亂的說話聲:“我的……身份證真的……真的掉了,我是守法的德國公民,我可以證明的……可以……”那聲音越來越急促,甚至帶着不由自主的顫抖,顯示了主人內心已經到達極點的驚恐。

與此同時,歡馨感到曼菲斯德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微微一顫,又猛然收緊,痛得她險些叫出聲來。

唉!心口不一的男人!明明還關心着對方,嘴裏卻說着最冷酷的話!

歡馨盡管不知道那女子為什麽會被蓋世太保盯上,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此刻她骨子裏同情弱小的觀念又開始擡頭。于是歡馨頓住了腳步,連帶也拉着身邊的人停了下來。

曼菲斯德疑惑地用眼神詢問身邊的女孩。歡馨見狀捋了捋發絲,說道:“中國有句古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惜我沒有那個救人的本錢!”說着,她看似若無其事地朝身後指了指。

婉轉的表達,不僅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也顧全了男人的顏面。曼菲斯德感激地看了歡馨一眼,突然豁然開朗般一笑,轉身朝女孩的方向走去。

歡馨側過身注視着他的背影,沒有跟上去,只是在原地靜靜伫立。

只見那女子身前站着兩個穿着黑色風衣、帶着禮帽的男人。低低的帽檐将兩人的大半個臉遮住了,看不太真切,只是其中一個的下巴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疤,甚是顯眼。他們正和那女子說着什麽,其中一個還準備動手拉住那個竭力想逃跑的人兒。

糾纏間,女子的頭巾落了下來,露出一頭栗金色的長發随着夕陽的餘輝微微飄動,秀氣的雙眉下一雙碧波蕩漾眼眸中氤氲缭繞,鼻子修長而挺直,兩瓣櫻色的嘴唇此時正在極力辯解着。這确實是一個令人屏息的美女。

曼菲斯德的突然回轉,讓那女子如遇到救星般眼睛一亮。她一把拽住男人的衣袖,欣喜地喊道:“他是我朋友,他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雖然那女子的表現是每個在這樣情況下的人都會有的本能反應,但就是讓歡馨的心中莫名的閃過一絲異樣,但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就如空氣讓人想抓住卻摸不着邊際。

那邊的曼菲斯德已經不動神色地一側身,避開了那只帶着渴求的纖手,沉聲說:“我是常備警衛營的路德維希上校,請問露……哦……我的朋友有什麽不妥嗎?”

“您好,上校先生!”那個下巴上有刀疤的蓋世太保擡起了頭,将手指在禮帽的邊沿搭了搭,禮貌但冷漠地說,“我們正在執行公務!您的朋友是否不妥,那要跟我們回去調查了以後才知道!”

歡馨就着光線這才看清那人的面貌。容長臉、白淨的皮膚,斯斯文文,應該是長得不錯。但也只是應該,因為他下巴上的刀疤和眼裏隐含的冷酷陰枭,就是讓人沒來由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那眼神更仿如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

對方冷淡且傲慢的态度讓曼菲斯德一蹙眉,他将手插入口袋中,同樣“冰冰”有禮地回敬道:“不知道你們的路德維希上将對手下這樣‘認真負責’的敬業精神,會不會表示嘉獎?不過,要是蓋世太保都像二位這樣,那元首一定可以高枕無憂了!”

46心碎了無痕(1)

聽到曼菲斯德暗含嘲諷的言語,“刀疤男”立刻臉色一沉,正待發作,卻被他的同伴一把拉住。因為他的同伴從對面這個看似優雅的上校身上嗅到了一絲有恃無恐的味道。

“上校先生,既然您能為這位女士擔保,那我們可能是找錯人了!”另一個男人露出狐貍般的笑容,禮貌地說道,“不過為了進一步證實某些情況,在必要的時候我們會去拜訪您!您能不能留下來聯系方式?”說着也不容曼菲斯德拒絕掏出紙和筆遞了過去。

曼菲斯德沒有搭話,拿起筆在紙上潇灑地寫下一串字符,說:“這是我的電話和辦公地址!”

那男人看着紙上的電話和地址,滿意地一笑,似乎連眼裏最後一絲懷疑也消逝了。

看着“刀疤男”被他的同伴不情不願地拉走,歡馨冷哼了一聲,心中暗道:真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貍!如果眼前這女人真的是間諜,那麽一旦事情敗露,曼菲斯德恐怕就成了他們最好的擋箭牌!希望自己今天的一時沖動,不會害了他。

正在胡思亂想間,曼菲斯德已經大步來到近前。而背後的女子卻忽然大聲叫住他:“雷奧,謝謝你!”

男人似乎并沒聽到,只是沖着歡馨一笑說:“我們吃飯去吧!”

歡馨正要點頭,那女子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這次帶上了微微的顫音:“當年的事,請你聽我解釋……”

這回,曼菲斯德停下了高大的身軀,卻頭也不回地打斷道:“這位女士,你我之間已經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說着,他拉起還在發呆的歡馨,朝着夕陽落下的地方疾步走去……

那天之後.日子似乎又恢複到了原來的樣子,只是靜下心來歡馨會想起那個仍然被關在集中營裏的朋友——冬妮娅。

其實在這裏歡馨覺得很寂寞,人生地不熟,沒有朋友、不能工作,還好曼菲斯德似乎不缺錢,因此她的待遇還是比較好的。可是米蟲的生活在這個娛樂生活匮乏的時代,讓歡馨沒多久就抓狂了。白天,曼菲斯德要上班,而馬提娜雖然對她不錯,但卻沉默寡言,這就使得歡馨越發想念起冬妮娅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在困境中互相扶持過的女子。

無聊得接近發黴的邊緣,歡馨決定去臨街的面包房轉轉。那個面包房的主人是一個直爽熱情的德國女人,名叫麗塔,做的薩爾斯堡烤蛋霜糕更是一絕。

戰争初期,她的丈夫就在戰場上陣亡,麗塔獨自帶着兩個女兒和婆婆撐起了這個家。因為看她們一家子沒有男人,生活艱難,平時曼菲斯德經常會照顧她們母女的生意,一來二去就這樣熟悉了。特別是麗塔的大女兒安佳,正是豆蔻年華、少女懷春,每次見到曼菲斯德總是紅着臉含情脈脈地追逐着男人的身影。

和馬提娜打過招呼,歡馨走出家門。整潔、筆直的林蔭道上人跡稀少,兩旁的行道樹被寒風一吹,發出沙沙的響聲,預示着蕭索的冬季已經來臨。

突然,一個人影擋在了歡馨身前,吓得低頭走路的她一個激靈,猛然退後幾步,嘴裏忙不疊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可當歡馨看清來人後,卻驚訝地張着嘴忘了說話,原來是她——那個在勃蘭登堡門前遇到的女子!

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歡馨想着便朝她習慣性地一笑,就要繞過去。誰知那女子身形一晃,又擋在了她的面前。

這下歡馨可有些不耐煩了,心道:看那天的情形就知道她和曼菲斯德有一段過去,今天不會是來找她這個假想“情敵”麻煩的吧!她可不想無緣無故就成了炮灰。

于是,她柳眉一挑,淡淡地說道:“你找曼菲斯德的話應該去國會大廈,他現在應該在那裏!”

“不,今天我是來找您的,小姐!我們可以談談嗎?這可能關系到3個人的生命!”那女子歉意地笑笑,語氣中帶着十二萬分的小心。

有那麽嚴重嗎?歡馨懷疑地看着對面的人,可是卻從女子美麗的眼眸中看到了堅持,大有她不答應就是不罷休的意味。

但是直覺告訴歡馨事情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樣簡單,裏面肯定另有隐情,這到勾起了歡馨的好奇心。她到要看看,在自己面前這個和她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女人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47心碎了無痕(2)

“好吧!”歡馨呼了口氣,指指前面的面包房說,“那裏有位置,我們坐下談吧!”

面包房是麗塔家的前廳改造而成,面積不大,但是緊鄰着一個儲物間,一直空置着。前段時間歡馨突發奇想,建議麗可以将兩間房打通,辟出一塊放兩套桌子和椅子,布置成一個小小的休息角,方便長途的顧客,也算特色服務之一。沒想到麗塔竟采納了她的意見,沒幾天就弄好了,效果還不錯。

現在兩個女人就坐在這個休息角裏,相對無言。歡馨為她和自己點了烤蛋霜糕和加了檸檬汁及糖的草莓汁。這兩樣搭配在一起可謂天作之合。

歡馨一邊享受着美味的點心,一邊打量着對方。見那女子眉間籠罩着輕愁,顯得更加我見猶憐。此刻,她正攪動着杯子裏紅色的草莓汁,宛若老僧入定般出着神,看來并沒有馬上開口的意思。

歡馨索性冷眼旁觀,皇帝都不急,她這個太監就更淡定了。反正她現在一無所有,就是時間多得用不完。

對面的女子似乎很怕冷的樣子,坐在溫暖的房間裏,仍然将側臉埋在圍巾裏,但是仍擋不住進進出出的人,特別是男士們偷偷窺視的目光。

唉,美女就是美女,即使被裹成粽子,也會是一只最搶眼的。歡馨無聊地腹诽着,心裏已經在盤算如果對方再不開口她就要結帳走人了!

就在這時,女子柔媚的語聲卻輕輕響起:“小姐,今天來見您真的很冒昧!我叫露易絲,是雷奧的——朋友!”

歡馨面沉似水地回望着露易絲,等待她的下文,并敏銳地感覺到了對方在介紹自己身份時細微的停頓。

露易絲似乎早料到歡馨的反應,不在意地笑笑,繼續她的話題,:“您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要來找您,其實我自己也沒有料到,只是直覺告訴我或許您可以幫助我。雖然這個要求聽上去有些滑稽和無理!不過在您拒絕以前,請聽我講一個故事,可以嗎?”

歡馨仍舊沒有出聲,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這個人人自危的年代,她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沉默是自保最好的手段。

此時,露易絲的聲音也變得悠遠起來,仿佛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我出生在德國東部的一個小鎮。那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山上長滿了雲杉樹,一到冬天雪就像蕾絲一樣點綴着用它們。那裏的人們都很勤勞,包括我的父母。但一戰後,國內經濟大蕭條,他們努力耕作,卻沒有讓自己的生活有多少改善,最終一場大雪災迫使我的父母帶着8歲的我背井離鄉,來到柏林尋求謀生之路。很幸運,他們在一家兵工廠找到了工作,雖然辛苦,但不算低的收入不僅能維持一家的開銷,還能讓我繼續念書。那時我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慢慢變好……”

說到這裏,露易絲的聲音漸低,像要掩飾什麽似的垂下眼睑,但細心的歡馨還是發現了女子眼底的淚光。

歡馨默默遞過紙巾,露易絲感激地沖她笑笑,掖了掖眼角繼續說道:“可是上帝似乎總愛和人開玩笑,就在我們一家憧憬着美好未來的時候,兵工廠卻發生了事故。由于不知明的原因,那幾天工廠要求工人24小時開工,因為疲勞過度,一名工人操作失誤,引發了大爆炸,我父母就這樣撒手而去。我一夜之間變成了孤兒,捧着少得可憐的賠償金,茫然不知所措。這時,好心的鄰居米勒太太收留了我。她是一個寡婦,帶着比我大2歲的兒子——漢斯獨自生活。

漢斯對我很好,什麽都讓着我,甚至為了讓我繼續念書,偷偷跑去碼頭做苦力掙錢,還差點送了命。那時不僅是米勒太太,就連我自己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長大了應該嫁給他,即使我只是把他當哥哥一樣看待。可是,戰争再一次讓我知道了命運的殘酷,讓我在經歷了什麽是真愛後,又無情地将之剝奪……”

露易絲再一次哽咽地停下,猛向嘴裏灌了幾口草莓汁,好像要将心底的痛楚強壓下去。

歡馨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對方,一股淡淡的哀傷也同樣萦繞在她的周圍。

48心碎了無痕(3)

“1939年,德國向波蘭宣戰,那些煽動人心的戰争宣言,讓所有人的熱血沸騰,漢斯也應征入伍。盡管他讨厭戰争,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說自己有義務在國家需要時站出來。臨上火車那天,他說要用戰功和軍銜來作為迎娶我的聘禮!可是沒過多久,家裏就收到了他的陣亡通知書!米勒太太傷心過度,撒手人寰,我又一次面臨着和幾年前同樣的困境,只是這次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米勒太太了。

就在安葬了米勒太太後,我花光了身上最後一塊錢。站在哈弗爾河邊,我将那張陣亡通知書撕得粉碎,我痛恨這個世界,痛恨戰争,看着滾滾的河水,幾乎就要随它而去。可就在這時,他出現了。我永遠記得那天夕陽下,他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披着金色的聖衣,眼裏閃耀的是動人心魄的光芒。雷奧柔和地笑着對我說:‘姑娘,現在河水的溫度,恐怕并不怎麽适合你跳下去游泳!’”

此時,露易絲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微笑,整個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初戀的時節,散發着動人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

雖然這只是他們的過去,但是聽在歡馨的耳朵裏,仍舊感覺到一絲別扭。她調整了一下坐姿,明知故問地問到:“那個人就是曼菲斯德?”

露易絲被歡馨突然的提問弄得一怔,随即點點頭,繼續講述:“是的!就這樣我們認識了,雖然只有三個月,但就像所有的愛情故事那樣我們從相識、相知、到相愛,過程自然得仿佛上天注定,那時我們都以為找到了命定的另一半。可是,這事卻遭到了雷奧家裏的激烈反對!”

說到這裏,女子好看的唇邊落出一絲嘲諷的意味,語氣也不由變得尖銳:“你應該知道,他是出身于容克貴族家庭,有着高貴的皇室血統,他的父親第一個反對雷奧和我這個處在社會最低層的人交往,更別說結婚。于是,雷奧和父親發生了激烈的争執,甚至搬出了位于波茨坦的家。可戰争同樣沒有放過我們,雷奧也必須上前線參戰。在臨走前夕,我們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秘密結婚!因為即使他會一去不複返,但我也希望能成為他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天!”

露易絲突然住了嘴,獨自沉浸于那個現在看來永遠也不能實現的夢中。

歡馨無聲地嘆息着,為露易絲、為曼菲斯德,也為這個無情的世界。

半晌,露易絲才緩緩擡起眼,不好意思地朝歡馨點了一下頭,舔舔發白的嘴唇說:“結婚的前一天,我興奮得幾乎什麽也不想幹,将白色的婚紗看了又看,檢查了又有檢查,對着鏡子像個傻瓜一樣地笑。你知道嗎!當時我真想匍匐在上帝面前,親吻他的腳趾,感謝他的仁慈。

但是,就在那天的下午,我接到了漢斯的一個朋友打來的電話,說漢斯并沒有死,只是受傷昏迷,清點陣亡人員時弄錯了名字!一句輕描淡寫的‘弄錯了’,卻改變了三個人的命運!”說到這裏,露易絲突然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她卻依舊沒有止住笑聲,漸漸帶着笑意的淚珠爬滿了臉頰。

歡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傷心的女子,但心裏也不好過,只能伸出手拍拍對方的手背,以示同情。

心中的痛苦似乎在笑聲中得以宣洩,平靜下來的露易絲又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當我趕到柏林郊外的醫院裏,見到生命垂危的漢斯,真是又驚又喜。漢斯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突然醒轉,用傷痕累累的手遞給我一枚戒指。那戒指在他出征前就偷偷買好了,一直貼身帶着……看着他眼裏閃爍的渴望,我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一邊是漢斯幾年來無微不至的呵護,一邊是我今生的摯愛,我幾乎要崩潰了!醫生告訴我,他的傷很嚴重,只是頑強的求生意志讓他堅持到現在。最終,良心讓我選擇了前者。在帶上那枚戒指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我無論用多少的時間,都不能忘記那個永遠也不會舉行的婚禮了!”

49心碎了無痕(4)

露易絲痛苦地用手蒙住臉,肩膀開始抽搐,低低的啜泣聲讓歡馨眼裏也湧上熱意,心仿佛被揪得生疼。

她的選擇當然沒有錯,換作任何一個有良知的女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都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可是要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來背負戰争的給予的傷痛,真的是太殘酷了!

人說愛情沒有過錯,只有錯過。我們不能把握愛情,就象我們不能把握命運一樣。在這樣的無奈和絕望裏,愛情終究戰勝不了這個瘋狂的時代!

盡管歡馨對露易絲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有些事情她還是不得不問清楚。

待對方稍稍恢複了平靜,歡馨清了清嗓子,問道:“露易絲小姐,我對你的遭遇感到很遺憾!但是這些事情你為什麽不當面告訴曼菲斯德?”

露易絲吸了吸紅彤彤的鼻子,邊攪動着杯子裏的液體,邊沉聲說:“當初我沒有出現在婚禮現場,只是托人帶了一封信去,也沒告訴他實情,只說我自己改變了主意!

一來我實在沒勇氣告訴雷奧這件事,二來……我寧願他就這麽誤解我、恨我一輩子,也好過忘了我!這個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對于露易絲的執念,歡馨倒是很能理解。她輕輕搖搖頭,但随即又疑惑地提出第二個問題:“既然不想他知道實情,現在你又為什麽出現在他面前?而且把這件事告訴我?”

“雷奧是個極其高傲、愛憎分明的人。當年他認為我傷了他的自尊,背叛了我們的感情,恨我還來不及,現在又豈肯輕易聽我解釋?上次在酒吧碰上,他見到我的丈夫,只問了一句‘這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說我見不到他,就算能見到,我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失望的他!”說着,露易絲的美眸中淚水又如珍珠般滑落,那情真意切的神情讓歡馨最後的一絲疑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稍稍擦拭了一下淚水,女子接着道:“其實我一直沒有離開柏林,當時是想就算不能朝夕相處,但能每天呼吸着一樣的空氣也是好的。從那時起,我就沒有想過要和他再見面。可是,如今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聽到這裏,歡馨本來悲戚的心突然猛跳了幾下,似乎有什麽念頭一閃而過,可又抓不住,只是莫名的感到不安。她不動聲色地示意對方繼續。

露易絲用微腫的眼睛看了歡馨一眼,眼神不由自主地閃了閃,道:“漢斯在傷愈後雖然落下了後遺症,但是日常工作還是沒問題,因此我們一直靠他為別人維修電表、電器為生。但自從他去過一個黨衛軍高級長官家維修電表後,我們家周圍就經常有蓋世太保出現,似乎我們成了監控對象。

上次的事你也看到了,我們再三解釋也沒有用。我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所以便決定要離開德國,去一個中立的國家。而且……”她忽然臉頰一紅,住了口。

“而且什麽?”歡馨見狀,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

這下露易絲頰邊的霞光更盛,她低低地說道:“我說過漢斯受傷後留下後遺症,就是醫生說他無法生育了!我們也一直沒有期望有孩子。可是——這個小生命就這麽來了,讓我們非常突然也很驚喜。是他的到來堅定了我們離開這裏的念頭!但是我們這些市井小民,沒門路、沒錢,根本弄不到保安部簽發的通行證的,也就意味着不能出境!所以……所以……”她看着歡馨,喃喃地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50心碎了無痕(5)

聽到這裏,歡馨心裏已經明白了露易絲今天來的目地,但這個有些牽強的理由到使她剛打消的疑慮又升騰起來。

她将人向後靠在椅背上,接着她的話頭說:“所以你想到了曼菲斯德,想找他弄兩張通向證!可是你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肯幫你,所以才會有酒吧重逢的那幕吧!”

眼前這個聰慧女子一下子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讓露易絲不由一陣尴尬,她嘆了口氣說:“是的,你猜得一點都不錯。酒吧的‘巧遇’,确實是我故意安排的。我本想在将事情和盤托出後,懇求他幫忙,但卻被随後找來的漢斯搞砸了!因此,現在我只能拜托你幫我向雷奧解釋一下,希望他能感念舊情,幫我一把!”

歡馨默默凝視着對面那混合着歉疚和痛苦的臉,心中如浪花翻滾。在感情上,她很同情眼前這個女子,但理智告訴她,應該遠離是非,縮在自己的殼裏,或許還能活到戰争結束的那天。

歡馨無奈地笑笑,用盡量客觀的語氣說:“露易絲,你确信我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實話告訴你,我也只不過是曼菲斯德撿回來的一個俘虜而已!對不起,我幫不了你!”說罷,她掏出零錢扔在桌上,便要起身告辭。

露易絲眼中閃過絕望,她猛地拉住歡馨,力氣大得讓歡馨身體一陣搖晃。

“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你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求求你,幫幫我!只要你動動嘴,就可以救三條人命!我和漢斯生死都無所謂,只是孩子……”說着她将另一只手輕輕覆上腹部,哽咽地道,“只是孩子是無辜的!你也是女人,将來也會有孩子。那時,你會知道當一個生命在你身體裏孕育的時候,感覺他就像你自己生命的延續,你會為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的! ”

露易絲哀求的語氣中參雜的對生的渴望,不由使歡馨佯裝冷漠的臉上顯出一絲動容。其實以白婉婉的性格來說,也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因此現在的她同樣開始心軟了。

可現實卻讓她的頭腦格外清醒,歡馨無奈地嘆息一聲,用平靜的聲音說:“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麽,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

露易絲擡起頭,終于如釋重負的眼眸中浮現出感激之色,哆嗦着嘴唇感激涕零地說:“謝謝你!謝謝你!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歡馨接過她遞來的小紙片,仔細收好,又轉頭沖露易絲點頭告辭,卻在兩人眼神接觸的一瞬間,将視線轉開。她心裏其實是有些害怕的,害怕在露易絲的眼中看到依賴和托付,因為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能背負這樣全心全意的信任。

滿懷心事地回到別墅,歡馨便幫着馬提娜準備晚飯。但是心不在焉的她不是将糖當成了鹽,就是搞錯了菜式的搭配,弄得馬提娜連連問她是不是病了。

歡馨沖她做了個鬼臉,整理整理紛亂的思緒,問道:“馬提娜,你們少爺以前有很親密的朋友嗎?我是指女性!”

馬提娜聽罷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暧昧笑容,說道:“怎麽?你什麽時候也關心起少爺這些事情來了?莫非你吃醋了?”

歡馨被說得臉上一熱,啐了一口說:“我吃哪門子醋?只是今天我在門外碰到了一個叫露易絲的女人,她說以前是曼菲斯德的女朋友!”

“露易絲?“馬提娜一聽,臉色一變,小聲問,“是不是一個長着綠眼睛,很漂亮的女人?”

歡馨點點頭,眼珠一轉,故作不解地問:“怎麽?她有什麽問題嗎?”

51最後一次的溫柔(1)

“那到也不是!可是你千萬別在少爺面前提起她!”說着,她嘆了口氣,和藹的臉上顯出無奈的神色,“我是看着少爺長大的!你別看他外表高傲、冷漠,可內心卻是一個再單純、熱情不過的孩子。一旦喜歡上什麽人,他就會付出全心全意的愛。從上學起,少爺身邊就圍繞着不少女孩子,難免逢場作戲,可是也沒見他動過真情,直到遇上露易絲。

家裏當然竭力反對,他父親主觀地認為露易絲小姐只是看中了少爺的身份和金錢,甚至還用廢除繼承權來要挾他。可是少爺不為所動。在他看來,是他父親的始亂終棄釀成了小姐——也就是他母親的悲劇,因此少爺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開那個家。”

說到這裏,馬提娜頓了頓,拿出晚上要做色拉的摩蘇裏拉芝士,一邊刨成細絲,一邊又接着說:“小姐去世後我就一直獨自住在這裏,少爺的到來讓我又喜又優,可是也讓我看到了一個真正快樂起來的曼菲斯德。可惜好景不長,少爺參軍了。

那天,他興奮地告訴我要和露易絲秘密結婚。當時他那雙和小姐一樣漂亮、動人的藍眼睛裏閃現的全是幸福和期盼,以及對未來的憧憬!”

說着說着,婦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褐色的眼眸變得幽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午後,耳邊傳來曼菲斯德雀躍的語調。

“馬提娜,我要和露易絲結婚了!她是我見過的最美麗、最純潔的女孩,你知道我是多麽愛她!明天,她就要成為我的新娘了!”

“馬提娜,我很遺憾,我們的婚姻得不到父親的祝福,可是我知道母親一定會同意的!明天,我們沒有請任何人,你就作為我們唯一的見證人吧!”

“等戰争結束了,我要帶着露易絲去有海的地方建一座別墅。白天,我們挽着手看橙色的朝霞漸漸染紅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就象美人魚舞動的尾翼;晚上,我們一起感受鹹鹹的海風從臉頰吹過,看那浪花層層跳動。

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然後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沒有戰争!沒有殺戮!馬提娜,你說那樣的生活像不像托馬斯·摩爾筆下的‘烏托邦’?”(備注1)

……

此時的馬提娜仿佛不再是一個少言寡欲、謹小慎微的仆婦,她眼底流露的是對曼菲斯德——這個從小疼若親生的孩子深深的慈愛。

“可惜,那天新娘卻沒有出現在教堂裏。少爺從白天一直等到月亮升起,等來的卻是一紙留言。我看着笑容從他嘴邊一點點褪去,看着他的眼神從期盼變成絕望,看着他帶着決絕和孤寂踏上遠征的列車,我從心裏詛咒這個充滿罪惡的世界!”

馬提娜的聲音逐漸提高,那些娓娓道來語氣中,更多的透露出對命運的控訴。她狠狠地蹂躏着手裏那些芝士條,似乎這樣就能将那些不愉快的回憶統統揉碎。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聽完馬提娜的講述,歡馨腦海裏很自然地出現了這兩句古詩,默念着,心裏不由對那個男人生出一股酸楚的柔情。

……

52最後一次的溫柔(2)

晚飯後,歡馨敲響了書房的門。

“請進!”門內傳來曼菲斯德渾厚而儒雅的聲音,顯示了主人良好的教養。

門被推開,曼菲斯德很自然地從桌上的文件中擡起頭來。看清來人後,他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連帶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彎彎的,就像是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此刻明亮的燈光下,男人渾身上下都彰顯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