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見“色”起“意”(2)(21)
第十五章 見“色”起“意”(2) (21)
風燭殘年的老人般蹒跚前行,曼菲斯德一動不動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盯着牆上古老挂鐘的秒表一圈又一圈地走動,深邃的眼睛仿佛鋪上了一層薄冰,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他身後不遠處立着冬妮娅,後者的眼睛正不時在樓上緊閉的卧室門和曼菲斯德挂滿寒霜的臉上來回游移,眼裏閃爍着複雜的光芒。
當指針指向12點時,卧室的門終于打開了。曼菲斯德如觸電般跳起來沖向走出來的費利克斯,急促地問:“歡馨怎麽樣?”
費利克斯輕輕出了口氣,說:“她沒事,只是……”
曼菲斯德也顧不上聽完下面的話就要進屋,卻被費利克斯一把攔住,低低地說道:“只是她現在還在昏迷中,暫時不會醒過來!但是雷奧,馬上要2點了,你忘了今天你還要去教堂嗎?”
聽到對方的話,曼菲斯德渾身一怔,他捏了捏拳頭沒有吭聲,甩開費利克斯的手再次往裏走。
“雷奧!”費利克斯顯然急了,壓抑的聲音裏充滿了憂慮,“我不不知道你為什麽不事先和歡馨解釋清楚,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誰也挽回不了!你知不知道早上你的忽然失蹤,你父親和你那位準妻子差點把你可能去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無論如何你是逃避不了的!”
話音剛落,曼菲斯德突然停下了前行的步子,站在打開的房門前,仿佛雙腿被粘在地板上般再也無法移動。迎面的空氣中飄散着一股酒精和血腥混合的特殊氣息,那些氣味來自于他心愛的女人和剛失去的,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身上,曼菲斯德只感到心裏一陣窒息。費利克斯沉重的話語回蕩在耳邊,讓他的腦袋嗡嗡作響,一股熱血沖向頭頂,激得太陽穴怦怦直跳。
突然,曼菲斯德一拳重重地砸在門框上,厲聲說道:“這個婚我不結了!”
正巧郁臻雪從門內走出來,聽到曼菲斯德的話呆了呆,随即忿忿地說道:“那樣的話,你會害死累歡馨的!”
曼菲斯德頓時萎頓地靠在門邊,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他竭力想看清床上那個心愛的人,但是眼前卻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氣,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輪廓。突然,一陣細微的□傳入耳畔,雖然聽不清,但是他就是知道是歡馨在呼喚自己他。
曼菲斯德幾步來到床邊,就見歡馨仍然緊閉着雙眼,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唇上有一排深深的齒印,可想而知當時是怎樣的疼痛在折磨着這具柔弱的身體。他緩緩在床邊跪下,抓住女子冰冷的手,将頭埋入對方的掌心,感覺臉上一片濕漉。
費利克斯看着曼菲斯德萎頓色背影在心裏嘆了口氣,拉走了一臉戒備的郁臻雪,還細心地關上了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曼菲斯德才緩緩擡起頭,泛紅的雙眼裏淚光依舊閃爍。他愛戀地為她理順淩亂的長發,俯身吻住那冰涼的唇,淚水劃過他的臉頰落到糾纏的唇瓣上,苦澀不堪。曼菲斯德将臉貼在歡馨耳畔,喃喃低語:“我愛你,親愛的!對不起,我的……妻子!”
然後他突然站了起來,用力抹了一把臉上淚水,又對着毫無知覺的歡馨深深注視了一會兒,才霍的轉身走了出去。
但是就在門合攏的那一剎那間,床上本來應該昏迷不醒的歡馨那緊閉的雙眼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然後幾滴晶瑩的淚珠順着眼角緩緩流淌而出,沒入漆黑的發中……
140愛在離別時1(修)
威嚴的柏林大教堂靜靜地矗立在菩提樹大街上,在午後的陽光裏散發着肅穆的氣息。這座建造于威廉二世皇帝時期的建築,雖然歷經時間的洗禮,積澱下的卻是日久彌新的神聖與莊嚴。此刻,它又被蒙上了一層喜慶的色彩,因為等一會兒黨衛軍裏兩位重量級人物的兒女将在這裏舉行婚禮。
此刻,曼菲斯德正伫立在休息室的窗前,一身白色的戎裝佩上金色的绶帶,貼合的腰線襯得他欣長的身軀更加挺拔。陽光在他立體的側臉上投下陰影,看上去如雕塑般完美且富有層次感,但是此刻那上面卻無半點新郎該有的喜色。
突然,背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曼菲斯德眼神一閃忽的轉過身,但在看清進來人後,期待的眼神随即轉為失望,又扭過頭去望着窗外發呆。
今天的伴郎——費利克斯見狀腳步頓了頓,看着一臉黯然的曼菲斯德心裏暗暗嘆了口氣。剛剛應付完約納斯和麗塔咄咄逼人的盤問,這會兒又要面對一身寒冰的新郎,他突然有些後悔來當這個“倒黴”的伴郎了!
“嗯哼!”費利克斯用力咳嗽了一聲,但是曼菲斯德卻仿若未聞,盯着遠處的眼睛甚至連睫毛也沒眨一下。
費利克斯無奈地笑笑,勾起嘴角故意打趣道:“雷奧,我的存在感就那麽差嗎?”
“歡馨怎麽樣了!”曼菲斯德完全沒有理會對方的調侃轉而問道。下午離開時歡馨仍然沒有清醒,這讓此刻的他憂心忡忡。
“我剛和臻雪通過電話,她說歡馨的情況暫時還算平穩,照理應該醒了,只是……”費利克斯停了停,瞄了一眼凝神聽自己講話的曼菲斯德遲疑地說道,“只是似乎她自己不願意醒過來,所以……現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聽到這話,曼菲斯德身體微微一顫,撐在窗棂上的雙手倏地收攏,力氣大得讓骨節泛起了白色。
“不願意醒來!歡馨,你這是在懲罰我還是懲罰你自己?”曼菲斯德低下頭喃喃自語着。
身後的費利克斯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為此時他也不知道要怎麽來安慰眼前這個極度痛苦的人。
“當當當……”教堂的鐘聲響起,那清脆悅耳的聲音此刻在曼菲斯德聽來卻十分刺耳,一記記就像敲擊在他的心坎兒上一樣。時間到了,可是他等待的那個消息,讓他始終抱着一絲僥幸的消息卻沒有如期而至。
“雷奧!”費利克斯見新郎不動,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
曼菲斯德動了動,朝身後的人擺擺手,說:“我知道怎麽做!”
又靜默了一會兒,他才直起身整了整衣襟,沖費利克斯點點頭,當先走了出去。
長長的紅地毯,兩邊映襯着潔白的百合花,預示着新郎新娘百年好合。兩邊的椅子上坐滿了衣着華貴的來賓,雖然戰争時期婚禮盡量簡樸,但怎麽來說也是兩大名門望族的聯姻,再怎麽低調在一般人眼裏還是十分奢華。
在唱詩班猶如天籁的歌聲中,地毯的那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麗塔挽着父親緩緩走來。鑲着無數碎鑽的婚紗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長長的頭紗拖曳在地足足有3、4米長,精致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讓今天的她看起來更加光彩照人,來賓中的不少年輕男士甚至流露出了驚豔的神色。
地毯這頭的曼菲斯德依在原地,淡淡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新娘,心裏想着如果是歡馨穿上這身婚紗,不知又是怎樣一番風情。忽然間麗塔的臉換成了歡馨那秀美的面孔,這讓曼菲斯德一陣恍惚,禁不住向前跨了一步,正好将被麗塔父親遞過來的新娘的手抓個正着。
麗塔見曼菲斯德嘴角含笑,眼裏柔情滿溢,以為他終于想通接受了這場婚姻,不竟加深了臉上的笑意,輕輕喚道:“雷奧!”
這一喊讓曼菲斯德瞬間清醒過來,看清了眼前的人,臉上的笑意陡然凝結,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又散發出那種淡淡的疏離感。
麗塔一皺眉,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人情緒變化如此之塊,但是這時樂聲已經停止,主持婚禮的神父開始按照程序念起祝詞來。
曼菲斯德和麗塔齊齊地面向神父的方向,神父背後是莊嚴的聖母像,她聖潔的臉上帶着慈愛的笑容俯視芸芸衆生。
此刻,神父莊重的聲音在曼菲斯德耳裏已經成了一些毫無意義的嗡嗡聲,他的腦海裏不斷閃現出和歡馨的點點滴滴,攪得他的頭生疼起來。
突然,曼菲斯德感覺身後有人在不斷扯動自己的衣袖,他眉頭一皺擡眼去才發現費利克斯正努力朝自己使眼色,而在場的來賓的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這才回過神來,轉而去看神父。那神父顯然沒有料到會遇到如此心不在焉的新郎,只能尴尬地咳嗽一聲,再次念起祝詞。
“曼菲斯德.馮.路德維希,你是否願意接受麗塔·阿妮妲·施耐德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與她同住,與她在神聖的婚約□同生活嗎并承諾從今之後始終愛她、尊敬她、安慰她、珍愛她、始終忠于她,至死不渝!”
然後神父微笑着看向曼菲斯德,等待那個理所應當的“我願意”的回答,因為在他看來,沒人會在今時今地說不願意。
曼菲斯德靜靜地站着,沒有出聲,“我願意”幾個字平時說來無比輕巧,可是今天在他喉嚨口轉了轉,卻變得異常沉重,怎麽也吐不出來。
教堂裏安靜極了,所有的人都看向曼菲斯德露出詫異的神色,而一邊的麗塔更是刷白着臉,氣息也變得粗重起來。
終究走到這一步!曼菲斯德深深吸了口氣,将心裏的劇痛壓下,剛要開口,卻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在靜悄悄的教堂裏變得格外清晰。
是誰在這樣的場合裏如此大煞風景?所有的人都回過頭去張望,這到讓曼菲斯德有了一刻的喘息。
他回過頭,當看清急匆匆跑進來的人影後,眼睛卻倏的亮了起來……
141愛在離別時2
只見來人身着黨衛軍特有的黑色制服,手臂上黑色的“卍”字袖标随着來人的快速跑動而前後移動着。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曼菲斯德的副官威爾中尉。只見他神色凝重,似乎完全不知道這裏正在進行着一場婚禮,徑自一溜小跑來到曼菲斯德面前站定。
曼菲斯德蹙眉看着威爾,表面看來似乎是因為來人打斷了正在進行的儀式而不快,但是眼底卻劃過一絲贊賞的笑意。而此刻的威爾雖然目不斜視、神色嚴肅,但是心裏卻直打鼓,要不是事前曼菲斯德下達了強硬的命令——只要去前線報到的命令一下,不管他身處什麽情形都得馬上彙報的話,威爾可不願意現在闖入教堂接受身邊無數殺人一般的眼神的檢閱。他此刻幾乎已經可以感到那邊的新娘噴火的目光了。
盡管如此,威爾作為下屬還是緊守本分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見他啪的一下靠攏後跟,沖曼菲斯德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然後挺起胸清晰地說道:“上校,總部急電!”說罷,雙手遞上一份密電。
曼菲斯德一聽心裏已經雪亮,但是仍然沉着臉接過電報揚了揚,慢條斯理地說:“威爾,如果這裏面不是什麽十萬火急的消息的話,我的新娘可是會發火的哦!”說罷,他還故意朝着麗塔的方向無奈地聳聳肩。
“是的,上校!”威爾看着曼菲斯德如狐貍般狡黠的笑容心裏暗自叫苦,但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
一旁的麗塔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但是聽到曼菲斯德這麽一說反而不好意思發作,只能故作大方地笑到:“雷奧,軍人應該以國家為重!”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曼菲斯德微微一笑,心裏暗道。
這時,底下的來賓紛紛交頭接耳地猜測起來,約納斯也來到近前皺了皺眉說:“拆開看看吧!”
曼菲斯德拆開電報快速地浏覽了一遍,果然和他事先得到的消息一樣,這是調往前線的報到令。而且上帝似乎故意要幫他一般,連報到的時間都那麽完美——就在一個小時以後。他輕輕折起電報,臉上浮起一個不易覺察的笑容。
“怎麽回事?”約納斯在賓客們狐疑的眼神中不由焦躁起來,連忙出聲問道。
曼菲斯德微微一笑,俯在父親的耳邊輕輕說道:“總部讓我一個小時後報到,即刻調往蘇聯前線!父親,看來這個婚禮注定新郎要缺席了!”
“什麽!”聽到如此突然的消息,約納斯不由大驚失色, “你怎麽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曼菲斯德打斷了:“父親!冷靜!你不想被他們看笑話吧!”說着,還朝下面滿堂的賓客努了努嘴。
約納斯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壓低了聲音呵斥道:“你已經讓我成了笑話!”
“不!”曼菲斯德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領說道,“作為軍人,随時都要懂得德犧牲個人的利益,這是您時常教導我的!難道您不這麽認為嗎?”
約納斯沒有說話,只是用淩厲的眼神看着兒子,仿佛在确定如此巧合的安排是不是他故意安排來逃避婚禮的。但是非常時期,就算曼菲斯德用這來作為搪塞的理由,他也是沒有任何理由阻止的,違抗軍令的後果可是誰也承擔不起的。
曼菲斯德見約納斯不再出聲,知道父親已經妥協,便坦然地走到麗塔面前,歉意地笑着說:“對不起,麗塔!我馬上要趕去軍部報到!”
麗塔被這個消息驚得一呆,然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結結巴巴地道:“可是……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曼菲斯德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慢湊近麗塔的耳邊,讓兩人看來如情人般親昵,但是語氣卻是說不出的冷漠:“軍人應該以國家為重!我想路德維希家族會為能擁有你這樣通情達理的女主人,而感到驕傲!”
“你……”麗塔聽罷不禁一陣氣結,臉色刷白,哆嗦着嘴唇說不出話來。麗塔的父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見女兒臉色突變,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急急走過來詢問。
一陣竊竊私語後麗塔父母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有些氣急敗壞地找來約納斯低聲交談,而賓客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也越來越響。場面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而曼菲斯德卻全然不顧這些,轉身示意威爾一同離開,卻立刻被約納斯攔住了去路。他表情嚴肅,低聲不乏堅決地說:“我不會阻攔你去前線,但是至少把儀式完成,畢竟你娶了麗塔,不能就這樣不負責任地走掉!”說完也不等兒子表态,他就用眼神暗示神父繼續儀式。
“是嗎?”曼菲斯德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你心裏很清楚我有沒有娶她!”說着,他霍的轉身,一把抓起費利克斯手裏的鑽戒塞在麗塔手心中,就要離開。
神父見狀急得在身後大喊:“上校,您還沒說‘我願意’!”
曼菲斯德前行的身形一頓,轉過身朝神父微微一欠身,又扭頭朝門口疾步走去。
賓客們一陣嘩然,約納斯和麗塔同時叫起來。
“雷奧!”
“曼菲斯德!攔住他!”約納斯終于忍不住大聲命令門口的守衛。
守衛不敢怠慢,交叉的手臂擋住了曼菲斯德的去路。曼菲斯德看着眼前的衛兵,正思忖着要不要強行離開,突然一個蒼老但是洪亮的聲音在嘈雜的教堂裏響起。那聲音雖然不響但其中包含的氣勢足以震懾在場的每一個人。
只見前排的座椅上緩緩站起一個滿頭白發、精神矍铄的老人,那雙路德維希家族特有的藍色眼眸正閃發着犀利的光芒,他正是曼菲斯德的爺爺——老約納斯。
只見老人快步走到曼菲斯德眼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孫子!去吧,軍人就該到前線去殺敵!我為你驕傲!”然後又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補充道:“我也不怎麽喜歡那小姑娘!呵呵……”
曼菲斯德看見爺爺眼裏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頓時會心地點點頭,擁了一下老人高大的身軀,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教堂大門。
老人注視着孫子遠去的背影,臉色變得異常莊重,而他背後的麗塔則一個踉跄癱倒在母親的懷裏……
142愛在離別時3
不知什麽時候窗外下起了雨,密密的雨點打在窗戶上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
歡馨已經醒來,睜着無神的雙眼盯着天花板,仿佛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吱呀”一聲門開了,昏暗的燈光中出現了一個身影,原來是郁臻雪端着熱氣騰騰的晚餐走了進來。
來到床前,郁臻雪放下托盤,看到歡馨醒來,臉上緊繃的神情才算松弛下來。她用愉悅的嗓音說道:“歡馨,你總算醒了!下午可把我吓壞了,還好費利克斯來了!你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吧!”
可是歡馨就如入定般毫無反應,眼珠仍然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板的某處,仿佛靈魂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一具軀殼。
“歡馨!歡馨!”郁臻雪發現了歡馨的異樣,不禁擔心地彎下身子輕輕呼喚,“發生這樣的事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阻止的!歡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盡力了!要是把身體弄垮的,我們、曼菲斯德都會擔心的!”似乎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名字,她趕緊住了口。
而床上的歡馨聽到曼菲斯德的名字似乎有所觸動,轉動着幹澀的眼睛看向郁臻雪。本來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佛蒙塵的明珠晦澀暗沉。
見歡馨終于有了反應,郁臻雪不禁臉上一喜,接着安慰道:“歡馨,你要快些好起來哦!我還等着你回診所上班呢!我被你慣壞了,以前在診所你總是搶着幹我的活兒,後來你不來了,我還真是不習慣了!呵呵……” 說着,她還故意擠出幾下幹澀的笑聲。但是歡馨依舊呆呆地望着她,眼裏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郁臻雪見狀臉上的笑頓時凝固,悻悻地閉了嘴。
“什麽時候了?” 突然歡馨出聲問道,聲音軟綿綿的,聽不出喜怒。
郁臻雪顯然沒有料到歡馨會問出這樣一句話,愣了愣才回答:“ 7點了!你餓不餓,我給你做了小雞炖蘑菇,在德國可是很難吃到的哦!”
歡馨似乎并沒有聽到郁臻雪後面的話,只是将臉轉向窗的方向,好像在靜聽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嘴裏喃喃自語。
“歡馨,你說什麽?”郁臻雪一臉憂色,将耳朵貼近歡馨的嘴唇,這才聽清她斷斷續續的話語。
“孩子……對不起……”
“媽媽……我想回家……”
郁臻雪只感到鼻尖發酸,輕輕嘆了口氣,俯身抱住了歡馨削瘦的肩頭,哽咽地說:“你想哭就哭出來吧!那樣會好受些!然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終有一天,你失去的都會回到你身邊!包括你的孩子,還有你的愛……”
歡馨身體微微一震,眼底仿佛劃過一絲生氣,低低地說:“臻雪,謝謝你!”
說着,眼淚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湧出她的眼眶,将臉死死地埋在郁臻雪的肩窩裏,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雙肩卻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此刻,對未來的不确定讓歡馨的心變得異常脆弱,現在她只想好好哭一場,将心中對這份感情的彷徨和迷茫全部宣洩出來。
良久,歡馨逐漸平靜下來,大哭一場的效果就是感覺心裏舒服了許多,但那痛卻越發清晰起來。她擡起臉,腫得跟桃子似的雙眸泛着血絲,但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堅定起來。
她吸吸鼻子,溫溫地說:“我餓了!”
郁臻雪擦擦臉上的淚痕,笑道:“折騰了半天,總算知道餓了!嘗嘗我的手藝,這可是我的拿手菜,連費利克斯都沒吃過!”
“那我可要好好嘗嘗!”盡管毫無食欲,歡馨還是強顏歡笑地說着。
看着好友灰白的臉上挂着比哭還難看的笑,郁臻雪不由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心裏越發沉重,但是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流露。
晚餐在兩人各懷心事的氣氛中草草結束。等郁臻雪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歡馨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般無力地靠在床頭,擡起手觸到了頸間一個冰涼的物體,是那個項墜,那個見證了兩人相識、相知的項墜。
“啪”盒蓋彈開,小小的相框裏是她和曼菲斯德燦爛的笑臉,可此刻那張熟悉的臉卻變得模糊而遙遠。現在他是不是已經成了別人的丈夫?現在他是不是正挽着嬌豔的新娘周旋在衆多賓客中間?……
雖然心裏已經千百次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已經發生的事,但是歡馨的腦子裏還是不由自主地出現那些觸目驚心的場面。心在緊縮,小腹也隐隐作痛,讓她不由蜷縮着身子倒在床上,淚水打濕了身下的床單……
不知什麽時候,歡馨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進了屋子,然後是冬妮娅熟悉的聲音:“程,路德維希上校來了!”
“路德維希上校?”歡馨睜開迷茫的雙眼看着冬妮娅,混沌的腦袋一時想不起來路德維希上校是誰?
“曼菲斯德來了!”冬妮娅見歡馨有些疑惑的神情,忙補充到。
歡馨終于聽明白冬妮娅的話,一個激靈人立刻清醒了過來。
冬妮娅似乎看到了歡馨眼裏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但立刻又化作一片沉寂,快得讓冬妮娅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不想見他,就說我睡了!”歡馨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靜靜地開口,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
“可是……”冬妮娅還要說什麽,卻立刻被歡馨打斷。她擡起頭,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浮起一個虛無的笑,溫和地說道:“謝謝,冬妮娅!”然後她徑直躺下,閉上了雙眼。
冬妮娅不再說話,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聽着她遠去的腳步聲,歡馨放在被子上手緩緩收攏,只感覺心口憋悶得厲害,眼淚又忍不住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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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對不起親了,斷更可那麽長時間,這期間工作、家庭上的事拉拉雜雜好不容易理清,現在我又回來了!
曼菲斯德背着手站在一樓大廳的窗邊,身上黑色的還風衣帶着夜雨的輕寒之氣。屋裏的燈光并不明亮,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對面的牆上,變得異常高大和暗沉。曼菲斯德沉默地凝視着外面無邊的黑暗,清俊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蹬!蹬!蹬!”樓上傳來冬妮娅輕輕的腳步聲,立刻驚動了窗邊高大的人影。曼菲斯德飛快地擡起半垂的眼簾,幽深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期待的光芒。
冬妮娅下了樓緩緩走近曼菲斯德,對方高大的陰影瞬間遮住了她削瘦的身軀。對于眼前這個冷峻的德國軍官她始終懷是着一種複雜的感情,既害怕,又憎恨,可是偶爾還會夾雜着一絲感激,畢竟是他把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救了回來。
“歡馨怎麽樣了!~”曼菲斯德看着在自己面前有些瑟縮的女子暗暗皺了皺眉,低沉的語氣裏卻流露出濃濃的關切。
冬妮娅看了他一眼,舔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回答:“費利克斯醫生說歡馨只要好好休養就沒事了,不過她現在已經睡了,您大概不方便上去!”
曼菲斯德緊緊凝視着冬妮娅,對方閃爍的眼神讓他的心微微一沉,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是不是她不想見我?”
冬妮娅剛要說不是,擡眼卻對上了曼菲斯德洞若明火的眼睛,她身體明顯一縮,剛才在樓梯上編好的應對之詞這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曼菲斯德見冬妮娅欲言又止,心裏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楚,一時竟對着樓梯上黝黑的空間發起呆來,一邊的冬妮娅沒有得到他的指示也不敢輕易離開。兩人沉默不語,宛若雕塑一般靜立着。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有力的腳步聲,然後曼菲斯德的副官威爾中尉推門走了進來。
“少校先生,再不出發就趕不上會議了!”威爾來到曼菲斯德跟前,畢恭畢敬地提醒道。
曼菲斯德微微點了一下頭,有些遲疑地看着樓上,神色間閃過一絲決絕,随即又被深刻地憂傷代替。說來也好笑,這裏是他的地盤,歡馨是一個需要他庇護才能生存下去的女人,他大可不顧歡馨的意志直沖上樓,然後強迫她接受現實,可是此刻曼菲斯德卻完全不想那麽做,因為他害怕看到歡馨厭惡的眼神以及憎恨的表情,那道不長的樓梯仿佛無法逾越的鴻溝阻隔了彼此。
“好好照顧她!”曼菲斯德盯着歡馨緊閉的卧室門發出一聲喟嘆,然後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冬妮娅說,“這個麻煩你轉交給歡馨!”随即,他果斷地轉過身大踏步走進漆黑的夜裏,那高大的背影雖然挺得筆直但卻顯得那麽孤寂……
昏昏沉沉度過了一夜,歡馨緩緩睜開眼睛,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鑽進屋子,如頑皮的精靈般在房間裏灑下點點光暈。
頭疼得像要裂開,身體也若散了架一樣綿軟無力,歡馨伸手揉揉暈暈乎乎的大腦,好半天仿佛當機的大腦才開始了工作,一時間,昨天的種種情景如潮水般湧了出來。如果可以,歡馨真希望自己患上失憶症,那麽現在痛苦就不會如魔鬼般撕扯她的心。短短的一天裏,摯愛的人成了別人的丈夫,她百般維護的孩子也永遠無法降臨到人間,歡馨仿佛一下子從幸福的雲端跌到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痛徹心扉。
她眨着幹澀發疼的眼睛,卻怎麽也流不出一滴眼淚,眼前是一片迷茫,她不知道今後的路又該怎麽走下去。
門被輕輕推開,但是床上的人卻沒有一絲感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臉色蒼白得接近透明,盯着天花板出神,好像靈魂已經不在。
費利克斯看到歡馨的情形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幾步來到床前,放下手中的藥箱,随手拉開了窗簾。
明媚的陽光一下子洩進窗口,立刻将室內的陰暗驅逐了出去。歡馨卻去觸電般動了一下,擡起手擋在臉上急切地叫道:“把窗簾拉上!拉上!”
費利克斯被歡馨激烈的反應吓了一跳,趕緊拉上窗簾,室內一下子又陰暗下來。他将桌上的藥箱打開拿出聽診器來到床邊,溫和地笑着問:“歡馨,感覺怎麽樣!”
歡馨緩緩放下手臂,無神大眼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夜沒有睡好。
費利克斯輕蹙着眉頭,一邊為歡馨聽診一邊關切地說道:“歡馨,你也是醫生,應該知道怎樣保重自己吧!要是落下什麽後遺症,可是會影響你以後生育的!”
“以後生育”,聽到這幾個字歡馨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還會有以後嗎?她痛苦地閉上眼睛,眼角又一次沁出淚水。
費利克斯看到此情此景心裏也仿若堵了一塊石頭,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佯裝輕松地打趣道:“歡馨,你可要快點好起來~!要是雷奧那天從前線回來看到你還是病泱泱的,我診所的招牌還不讓他拆了!~”
什麽從前線回來?曼菲斯德現在不就在柏林嗎?他現在不是應該在和他的新婚妻子度蜜月嗎?難道?歡馨一時沒有明白費利克斯的話,疑惑地看着他問道:“什麽從前線回來?”
費利克斯見歡馨一臉的茫然,也有些奇怪,說:“曼斯沒告訴你嗎?他申請回蘇聯前線了!開拔通知已經下來!”
“什麽!”歡馨一聽那婆子嗡的一下炸開,她驚跳起來抓着費利克斯的衣袖急急問道,“怎麽會這樣?他不是昨天才結婚,怎麽又要回戰場?”
“昨天的婚禮舉行到一半就被報道的通知打斷了,雷奧甚至沒有完成儀式就走了!”費利克斯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緩緩說道,“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用回去,可是他說這樣他就不用和麗塔結婚了,而且這麽冠冕的理由讓別人無從懷疑!我以為他早對你解釋過了!”
費利克斯的後面說了什麽歡馨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她只知道他的愛人要上戰場去了,也許是她的執拗把他逼向了那個死亡的地帶!昨天曼菲斯德應該是來向她道別的吧,可他為自己做了那麽多,而自己又是如何對待他的?曼菲斯德又是帶着怎樣的傷心離開的呢?
巨大的痛苦再一次撕裂了歡馨的身體,她哆嗦着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那只見那些對錯、名分都似乎變得不那麽重要了,她只希望曼菲斯德可以平平安安地活着,無論讓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可以。
這時門被推開了,冬妮娅拿着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走了進來,看見床邊的費利克斯默默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歡馨,你沒事吧,怎麽臉色這麽差!”冬妮娅見歡馨白着臉坐在床上,馬上關切地問,又瞟了一眼費利克斯,後者沖她微微搖搖頭。
冬妮娅見狀微微放下心來,但也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來,她咳嗽一聲說:“歡馨,這是昨天路德維熟悉上校讓我交給你的!”說着便把手裏的盒子遞到歡馨眼前。
本來她并不希翼歡馨能有什麽反應,可是誰知歡馨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