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見“色”起“意”(2)(24)
第十五章 見“色”起“意”(2) (24)
費時間再來給他安些別的什麽罪名!”
所有人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歡馨黑一道白一道的臉,列夫米拉一把捏住歡馨的下巴,眼裏閃動的是嗜血的光芒,他從牙縫一個字一個地向外擠:“女士,看來今天有必要讓您認清事實!德國人在這裏殺害平民,他們絞死所有抓到的游擊隊員,他們是魔鬼,他們在片土地上犯下的罪行足夠死一萬次!”他的聲音逐漸高亢,如悶雷般傳出老遠。
這時歡馨索性豁出去了,雖然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但此時此刻求饒是毫無用處的,她無畏地盯着眼前兇神惡煞一般的男人,晶亮的眸子幾乎晃了人眼。
“是的,先生!您說得沒有錯!但站在這裏的您和您的同志們,以及你們視為十惡不赦的德國軍人,誰又是真正願意讓自己的手沾滿血腥,誰又是真正可以抛下妻子兒女去打仗的!你說德國人亂殺俘虜,那你們今天不也做着同樣的事情,這和你們口中的魔鬼有什麽兩樣!歡馨的聲音并不高,但是字字擲地有聲。
列夫米拉迷惑地看着眼前這雙閃着流光的黝黑眼眸,感覺她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但似乎又有哪裏不對勁兒,手下不覺加大了力道,疼得歡馨眼裏泛起淚花。
弗朗克見狀喘着氣奮力站直身體,大聲喝道:“不要為難她,她只是個醫生!”
弗朗克的喊聲讓列夫米拉一下子清醒過來,心裏暗自懊惱被一個女子輕易動搖了心智。他猛地甩開歡馨拔出槍對準了弗朗克。
“不!別開槍!”歡馨一聲驚呼,本能地沖向弗朗克,腦子裏閃現的卻是曼菲斯德如湖水般蔚藍的眼眸。
152折磨(下)修
見歡馨像護雛的母雞一般撲到自己跟前,弗朗克不由大驚失色。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撞開押着自己的兩人,一個轉身将女孩撞倒在地,用寬厚的背擋住了黑洞洞的槍口。與此同時,只聽耳邊一聲槍響,兩人都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列夫米拉是氣糊塗了還是故意為之,子彈擦着弗朗克的腳邊飛過,打在石頭上火星四濺。接下來,他似乎并不想放過緊挨在一起的兩人,接連扣動扳機,噼噼啪啪的巨響在他們四周炸開。歡馨被弗朗克護在身下動彈不得,她只能用纖細的胳膊緊緊摟着男人的脖子,每一聲槍響都讓她的身體為之一顫,可心裏對死亡卻出奇地平靜,唯一遺憾的就是沒能見到曼菲斯德最後一面。
終于四周安靜了下來,在場的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一臉猙獰的列夫米拉,靜谧的空氣中彌漫着火藥的味道。
歡馨擡起臉,那上面濕漉漉的早已分不清是淚還是汗。她顧不得去擦,只是一個勁兒推着身上的男人,急促地呼喊道:“弗朗克,弗朗克……”可是弗朗如同死去般紋絲不動,頭軟軟地垂下,緊抿的嘴角滑落一絲殷紅。
歡馨一骨碌翻身爬起,抱着弗朗克毫無形象地大哭起來。這一哭不僅是對摯友死去的悲傷,還有不安、憤懑和對愛人的思念。但這樣一來,反倒讓周圍的大男人面面相觑起來。
“他又沒死,你哭什麽?” 列夫米拉不耐煩地看着哭得昏天黑地的歡馨,眉心擰成了疙瘩。
歡馨一聽立刻清醒過來,剛才由于思維定勢的作用讓她以為弗朗克一定是死了,現在經人一提醒,作為醫生的職業敏感立刻又複蘇了。
她馬上收了聲,将手輕輕在弗蘭克的鼻子下探了探,果然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現在他只是昏了過去。
歡馨哀傷的情緒一下子飄散了大半,愣了幾秒鐘,仿佛經歷了從地獄到人間的輪回,可是朋友仍然活着的認知讓她心情大好,不由破涕為笑。
春花般的笑容綻放在她的臉上,仿佛勃勃的生機在她唇齒間掠過,那晶亮的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就在此刻閃爍起了生命的熱力。
列夫米拉瞳孔驟然一縮,他慢慢蹲□,如被蠱惑一般擡起歡馨的下巴。歡馨沒有防備,笑容一下子凍結在臉上。
男人用手指輕輕摩挲着女子光潔的臉頰,呢喃道:“你笑起來可真像我的伊麗娜!她也總是這樣笑,這樣純真,這樣美麗……” 歡馨緊張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又在搞什麽名堂,但生怕自己的反抗會再次刺激到他,只能将呼吸放輕放緩,渾身僵直不敢掙紮。
靜靜地盯着歡馨看了幾秒鐘,列夫米拉猛然站起身,沖着後面的人命令道:“帶上這兩人,去山坡上就地休息!”
“為什麽要帶上這兩個俘虜?”身後的隊伍裏立刻傳來反對的聲音。
列夫米拉停下高大的身形,轉頭朝後面一掃,如寒冰般的眼神瞬間讓反對聲消失。然後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解釋般說:“男的用來交換俘虜!女的麽,我們這裏不是還缺個醫生嗎?”
衆人不再出聲,默默整頓隊伍準備出發。由于弗朗克昏迷着,在歡馨的強烈要求下,那兩個看守的人才不情不願地弄來了一副破得就快散架的擔架,将弗朗克如同破布般朝上面一扔,擡着一起前進。
天色愈發深沉,隊伍如蛇般蜿蜒曲折,只有前面的火把在黑暗中給人們帶來一絲希望。沒有人說話,但是仇視的目光始終萦繞在兩人身邊,其中還有不少鄙夷、猥瑣的目光落在歡馨身上。
歡馨單手扶着擔架,無視所有人的目光,昂首向前走。現在她什麽都不在乎,唯一希望的就是兩人可以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
走了大約半小時,部隊在一個背風處安營紮寨。雖然這隊伍看上去完全是游勇散兵的模樣,但是在列夫米拉的指揮下倒也井然有序。
布置崗哨、安頓傷員、生火做飯……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歡馨和弗朗克則被安排在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裏。也許因為他們一個弱不禁風,一個奄奄一息,所以列夫米拉只留下個瘦得跟蘆柴棍似的少年看守,歡馨聽別人叫他謝苗。
謝苗一臉敵意地端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步槍,虎視眈眈地看着兩人。
歡馨席地而坐,沖他溫和地笑笑說:“你不用那麽緊張,我們不會跑!” 謝苗一動不動地回視着她,眼裏流露出和年齡不相符的冷漠,對于歡馨表現出來的善意根本不屑一顧
歡馨暗暗嘆了口氣,側過身體想去解弗朗克手上的繩子。她的異動惹得謝苗一陣緊張,端着槍的手一抖,大聲呵斥道:“你幹什麽?”略顯稚嫩的嗓音立刻引來了附近人的側目。
歡馨吓得立刻舉起了手,眼睛盯着謝苗搭在扳機上細細的、似乎還在顫抖的手指。歡馨不知他再這麽抖下去槍會不會走火?
“別緊張,我只是想幫我的病人解開繩子,讓他舒服點!”歡馨放柔了聲調,安撫着眼前渾身緊張的少年。
“不行,列夫米拉同志沒有交代過!” 謝苗繃着臉一口回絕,又用槍指了指示意歡馨坐回去。
歡馨舔了舔嘴唇,看看弗朗克若金錢紙般的臉,再一次懇求道:“他的傷口裂開了,我能不能幫他重新包紮一下?”謝苗猶豫地看着一臉誠意的女子,抿着嘴不搭話。
歡馨見他猶疑不定連忙繼續游說道:“你們的列夫米拉同志還要用這個德國人換你們被抓的戰友,他要是死了不就換不成了?”此刻,歡馨誘哄的語氣讓她覺得自己有些像狼外婆。
“這……”謝苗眼神閃了閃,臉上鐵板的表情有一絲松動。
“可以,但是等一下你得幫我們的傷員看看!”不知什麽時候列夫米拉提着歡馨的急救包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列夫米拉同志!”謝苗立刻立正敬禮,看着他的眼裏是無限的崇拜。
歡馨擡頭看了看他隐在火光裏的臉,接過急救包“嗯”了一聲,麻利地找出剪刀和紗布,遲疑了一下,将綁着弗朗克的繩子剪斷,又将染滿鮮血的褲腿剪開,重新處理傷口。
“他是你情人?”忽然一直默默站在歡馨身後的列夫米拉并沒有阻止,只是突兀地問了一句,語氣是冷冷的。
歡馨手下的動作一頓,搖搖頭說:“不是,是朋友!”
“朋友!我以為……”列夫米拉不可思議地望着女子清瘦的背影,他想不出為什麽一個中國女子拼了命保護的男人,和她只是一個朋友,而且還是德國人!
“治人者的罪行不是治于人者的過錯;政府有時會是強盜,而人民永遠也不會是強盜!再說友誼是不分國界的!”歡馨手下不停,輕輕說道。話語裏引用了雨果的句子,她覺得這個很适合他們現在的情況。
“嗯,歡馨……”突然,躺在地上的弗朗克發出一聲輕微的□,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歡馨正将紗布重新紮好,驀然聽到熟悉的聲影,眼裏立即湧起驚喜,她撲過去喊道:“弗朗克,你覺得怎麽樣?”
弗朗克沒有焦距的眼睛生滞地轉動着,視線逐漸清晰起來,歡馨放大的臉近在眼前。
“歡馨……歡馨……” 弗朗克呼吸有些急促,擡起手想觸碰歡馨灰黑的臉。
“嗯,是我!我們都活着……都活着……”歡馨抓住弗朗克粗糙的大手不禁哽咽。
“都活着……”弗朗克喃喃地重複道,然後望着眼前的女子柔聲說,“歡馨,你是個傻瓜!”
歡馨哭着笑出了聲,弗朗克也跟着勾起了嘴角,劫後餘生的友情更顯珍貴。
列夫米拉不解地望着靠在一起兩人,弄不明白不是戀人的男女之間怎會有如此不離不棄的情誼。但是剛才歡馨決絕地撲向弗朗克的那刻,像極了自己已逝的愛人伊麗娜。曾幾何時,伊麗娜也是如此義無反顧地撲到自己身上,擋住了敵人的子彈。他至今記得,女孩年輕的軀體在自己懷中逐漸冷硬,胸口如玫瑰花般綻放的鮮血,那麽刺目、那麽驚心……
想着,列夫米拉的眼睛突然轉到了弗朗克原野灰的國防軍制服上,眼神驟然變得冷酷和陰沉。他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呼吸也急促起來。
歡馨只感覺脊背上一陣發涼,背後怨恨的目光如毒蛇般纏繞過來,她瑟縮了一□體,立刻就被弗朗克發覺。
男人艱難地撐着身體坐起,一把将歡馨摟進懷裏,戒備地直視列夫米拉。
“列夫米拉同志,可以開飯了!”恰在這時炊事員的聲音在後方響了起來。列夫米拉渾身陡然一松,深深看了兩人一眼,轉身就走。
歡馨見他要走,急忙從弗朗克懷裏直起身子,喊道:“那個……長官,可不可以給我們點水?”
列夫米拉似乎并沒有聽到歡馨的請求,頭也不回地徑直消失在人叢裏。
153人性是魔鬼
歡馨擔憂地看着弗朗克灰敗的臉和幹得裂開了血口的唇,正要再度開口,弗朗克卻已搖了搖頭,虛弱地道:“算了,他們……巴不得我們死掉!”
歡馨不吭聲,靠着樹幹坐好,将弗朗克也扶着躺下。為了讓男人舒服些,歡馨很自然地将他的頭枕在自己大腿上。弗朗克沒有拒絕,剛才的動作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此刻只感覺身上一陣熱一陣冷,昏昏沉沉得只想睡覺。
不多時,遠處卻走來一個背着槍的大胡子男人。他走到近前沖着謝苗一點頭,遞給他一個搪瓷杯和一塊夾着肉幹的黑面包。謝苗接過晚餐蹲到一邊大口嚼起來。歡馨看着他咽了幾口口水,索性閉起眼睛準備睡覺。
“給!”那大胡子男人斜瞪着靠在一起的兩人,不甚情願地遞過一杯清水和一塊面包,嘴裏哼哼着,“浪費糧食!”
歡馨見有了食物,也不和那人計較,扶起弗朗克軟綿綿的身子,把杯子湊到他唇邊說:“弗朗克,喝點水!”
弗朗克正感覺喉嚨像要燒起來一樣痛,清涼的帶着一絲甜味的水汽飄入鼻腔,他立刻本能地喝了起來。說是一杯水,其實也就半杯的量,男人一口氣喝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舌頭,似乎并不夠。
“能不能再給點兒?”歡馨拿着空杯子,烏溜溜的眼珠子乞求地望着對面高大得像座山般的男人,神情就像一只可憐的小狗。
那男人到底有些心軟,嘴裏罵罵咧咧但還是又倒了一杯給她。
喝完水,弗朗克的眼神清明不少,望着歡馨手裏巴掌大的一塊面包說道:“你吃吧,吃完可以睡一會兒!”
歡馨掂了掂手裏的食物,又看看謝苗手裏夾着肉幹的面包,心裏微微嘆氣。階級仇恨真是全體現在了這裏!
她撕下一小塊湊到弗朗克嘴邊,弗朗克緊抿着嘴,搖了搖頭。于是歡馨也放下面包看着他不動。
弗朗克遲疑地看着她問道:“你——不餓嗎?”
“你不吃,我們只好一起挨餓了!”歡馨歪着頭,做了一個俏皮的動作。弗朗克看着歡馨幽幽地笑了,歡馨趁機将一小塊面包喂進他嘴裏,然後自己也吃了一小口……
似乎是兩人互相謙讓的情形使得那大胡子男人有些過意不去,最終歡馨他們又分得了一小塊面包。
弗朗克接過來将之撕成兩半,把大的那半遞給歡馨說道:“剛才那塊幾乎都進了我的肚子,這次大的給你吃!”說着,漂亮的眼眸裏泛起柔柔的深情。歡馨掩飾地咳嗽一聲接過面包,裝作沒有看見似的吃了起來。
弗朗克凝視着歡馨低垂的側影,只見她半邊的面孔被火光鍍了一層柔和的光芒,晶亮亮的煞是動人,不覺有些愣神。
“蘇聯人會拿我們怎麽樣?”歡馨啃完最後一口幹硬的面包,咂咂嘴問道。
弗朗克将雙臂枕在腦後,食物讓他精神好了不少。他将眼神從歡馨臉上轉到悠遠的星空,輕聲答道:“不知道!也許真的用我們去換俘虜,也許明天我就可以解脫了!”
歡馨眼神一黯,手不自覺撫上胸口的項墜,剛才與死神擦肩而過都沒有讓她害怕,而此刻卻突然有了哭的沖動。她好想曼菲斯德,好想他帶着薰衣草氣息溫暖的懷抱。
“你別怕!蘇聯人只是仇視德國軍人,你是紅十字會的醫生,他們不會拿你怎麽樣!”弗朗克見歡馨一臉哀傷,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處境,連忙安慰她。
誰知弗朗克的話沒能起到安慰歡馨的作用,反而好象給她緊繃的神經加了一把外力,瞬間繃得斷了。歡馨拼命地熬住,繃緊了面皮,不讓自己嗚咽出聲,可是眼淚還是湧上來,亮晶晶地擠在眼圈邊兒上,一眨眼工夫便從眼眶裏湧出來。
弗朗克慌了手腳,想也不想将歡馨摟在懷裏。此刻,歡馨只感覺心裏憋得慌,非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才罷休。
揪着弗朗克的軍裝,歡馨無聲地留着流淚,像個小孩子般哽咽地說道:“我想你活着,我想曼菲斯德活着,我想大家都活着,不行嗎?”
此刻,弗朗克眼裏也湧出熱意,他拍着歡馨削瘦的肩膀,輕輕呢喃:“好!我們都活着!”
逐漸,歡馨在弗朗克的懷裏安靜下來,但誰也沒有開口。
旁邊的謝苗時不時用眼睛瞟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眼裏是鄙夷的神色。
“你來找曼菲斯德?” 弗朗克突然開口問道。
“嗯!”歡馨有些羞赧地直起身體,點了點頭說,“我是不是太天真了?這麽大的地方怎麽找得到?”
“不,你很勇敢!”弗朗克勾起唇角說道,“不過我想他一定不希望你來,他一定希望你在後方平平安安的!”
歡馨側着臉看了他一眼,微微嘆了口氣說:“可我忍不住想見他!所以我就來了!”
弗朗克突然換了副輕松的表情說道:“曼菲斯德. 馮。路德維希現在在東線可以赫赫有名!路德維希上校帶領的裝甲步兵師被蘇聯人圍困三天三夜的,斷水缺糧,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完蛋了。誰知他卻帶着部下奇跡般地突圍出來,并且反守為攻,裏應外合打得蘇聯紅軍第三步兵師倉皇撤退!現在他可是成了東線德軍的精神象征,還被元首授予銀橡葉騎士鐵十字勳章!”
對于曼菲斯德的豐功偉績歡馨顯然沒有弗朗克那麽感到興奮,沙場建功,千古留名,大概是每一個男人都有過的夢想,可惜弗朗克和曼菲斯德都生錯了年代。她暗自嘆息着将視線調轉向另一邊的一群人。他們三三兩兩地坐在篝火邊,有的默默擦槍,有的低聲談笑,完全沒有戰場上的冷酷和蕭殺。
“弗朗克,你想過為什麽要來蘇聯打仗嗎?”歡馨突然問了一個很深奧的問題。
弗朗克眼裏閃過一絲迷茫,忽然斂了笑意沉沉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比起當軍人我更願意去當足球運動員!”
歡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地點點頭:“我相信你一定能成為像穆勒一樣的世界球星!”
“穆勒?是誰?”弗朗克疑惑地重複着這個陌生的名字,一臉虛心求教的樣子。
糟糕!說漏嘴了!歡馨一拍腦袋,尴尬地望着男人一吐舌頭,撓着頭皮答道:“穆勒……是……是……我家鄰居!呵呵……”……
以後的幾天,歡馨和弗朗克跟着隊伍穿行在山林間,似乎真的要帶他們去交換俘虜。同時,歡馨應列夫米拉的要求擔任起了他們的臨時隊醫。也由于這個原因,其他人對于歡馨的敵視少了很多,随之而來的是她和弗朗克的待遇也提高不少,至少每頓都可以吃飽。
這天上午,列夫米拉不知接到了什麽命令,帶着一小隊人馬離開了大部隊,一直到下午也沒有回來。
弗朗克靠在樹下閉目養神,歡馨則蹲着給一個游擊隊員潰爛的傷口換藥。
突然,林子外邊起了一陣騷動,然後那個最初拿食物給歡馨他們的蘇聯人當先闖了進來。
他一進樹林,就兇神惡煞般朝着歡馨他們撲過來。還沒等歡馨回過神,身邊的弗朗克已經被他一把揪住衣領拽了起來,同時小缽一般的拳頭打在了他的下巴上,随後對着弗朗克沒頭沒腦地一陣拳打腳踢,嘴裏不住地咒罵着:“你這個該死的德國佬,去死!”
弗朗克被打得眼冒金星,只能用胳膊護着蜷縮在地,歡馨驚叫一聲上去想推開那男人壯如鐵塔一般的身軀,但是被男人輕輕一甩就跌了出去。
“你們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弗朗克快被打死了!”歡馨掙紮着想要再次沖上去,可是身體早已被身後的人架住,她只能流着淚哀求周圍的人。
一張張冷漠的臉從她眼前閃過,人們只是冷冷地看着弗朗克挨打,甚至那些她救治過的傷員也避開了她哀求的目光,仿佛打死這個德國人是他們一致的認同。歡馨只感覺自己的心一直在下沉下沉……直至她的哭喊變得嘶啞,依然沒有人動。
“住手!弗拉基米爾同志!“忽然人群外邊又想起了一個吼聲,人們自動閃開一條道路,列夫米拉出現在人叢的後面,他身後還跟着幾名部下。
列夫米拉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歡馨,朝着弗拉基米走去,此時弗拉基米已經停下了動作,赤紅的雙眼死死盯着地上的弗朗克。
“冷靜點!你妹妹的事我很難過!” 列夫米拉拍了拍弗拉基米的肩膀沉痛地說道。
原來今早他們接到了情報,說黨衛軍攻占了附近的村落,抓了村民逼問游擊隊的下落。列夫米拉帶着人前去營救可惜晚了一步,那裏的平民因為誓死不肯說出游擊隊的藏身地,全部被絞死,其中就有弗拉基米的妹妹和母親,而且還不是好死法。因為找不到罪魁禍首,弗朗克就理所應當地成了他洩憤的對象。
“列夫米拉同志,今天我一定要殺了這個德國人!給我的家人報仇!” 弗拉基米全身戰栗着咆哮道,後面的人群也瞬間爆發出怒吼。
154你想哪個先死?
這時,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爬起趕到弗朗克身邊的歡馨一聽這話,扶着男人頭部的手不由一抖。弗朗克吃力地睜開眼睛,擡起手用力捏了一下歡馨的手臂,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為自己做更多的請求。
眼淚就這樣洶湧而出,歡馨心裏是一片絕望,她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
列夫米拉這次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他揮了揮手,只見後面的人又押上來一個穿着黨衛軍武裝部隊軍服的男人。那人垂着頭不知是死是活。
“都處決了!” 列夫米拉沉着臉命令道。
立刻有兩個粗壯的漢子走上前想将弗朗克從歡馨懷裏拖出去。
“不要!那些人不是他殺的!不是他殺的!”歡馨聲嘶力竭地哭喊着,怎麽也不肯松手。
“歡馨,放手!別讓我走得不放心!”弗朗克突然甩開拉扯自己的人,擡起手溫柔地擦了擦歡馨臉上的淚水,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已經不能算英俊的笑容,“好姑娘!真想見見你的球星鄰居!”
歡馨突然安靜下來,松了抱着弗朗克的手呆呆看着他,渾身彌漫着絕望和悲恸。
弗朗克将軍裝上的風紀扣扣好,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扶着樹幹慢慢站起來,對又想上前的幾個男人厲聲喝道:“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會走!”
他蹒跚着朝外走去,也許是身上散發的凜然氣勢鎮住了周圍的人,那兩個男人果然不再動手。
“等一等!”歡馨忽然清醒了過來,從地上飛來地爬起來擋在了弗朗克身前。
弗拉基米以為歡馨又要玩什麽花樣,早已按耐不住的憤怒噴湧而出,嘴裏罵了一句粗話,就要上前。
歡馨并不理睬他,轉過頭對着列夫米拉淚眼婆娑地請求道:“我只是想幫他弄幹淨些,可以嗎?”
列夫米拉凝視了歡馨幾秒鐘,又看了看平靜的弗朗克,眼裏閃過一絲敬意。他點點頭,示意弗拉基米稍安毋躁。
弗拉基米沒有辦法,只能惡狠狠地瞪着弗朗克,恨不得生吞了他。
見歡馨得了列夫米拉默許,其餘人也不再阻攔。于是,歡馨将毛巾打濕,輕輕擦去弗朗克破裂唇角邊的血跡。
然後她的手停在男人淤青的側臉,那是剛被俘時列夫米拉打的,現在青紫下面已透出了紅色血點子。歡馨再也抑制不住悲傷的淚水,抿着嘴角無聲地抽噎。
弗朗克只是靜靜地凝望着歡馨,仿佛要将這最後的容顏深深映入記憶深處。直至歡馨淚如泉湧,他才微微嘆息一聲說道:“歡馨,我喜歡你笑!還記得那次聖誕舞會嗎?你的笑幾乎征服了在場所有的人!所以笑着送我好嗎?”歡馨聽話地努力扯着嘴角,可怎麽也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笑容。
“好了!可以了!” 弗拉基米早已不耐煩,大聲吼起來。他蔑視地看着歡馨,要不是列夫米拉攔着,他一定把這個女的也槍斃了。在他看來,和德國人混在一起的女人只能是婊//子。
歡馨不為所動,将弗朗克軍裝上的褶子拉平,狠狠擦了一把臉,朝着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弗朗克同樣回以一個爽朗的笑意,仿佛他們又回到了初見的那一刻。
男人突然附□在歡馨的額頭輕輕一吻,深情地在她耳邊說道:“再見!我的朋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越過歡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歡馨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軟軟地靠在樹幹上,感覺心被掏空一樣疼。
人們一下子散去,沒有人再費神去關注這個嬌弱的中國女人,連負責看守的謝苗都跑去看熱鬧了。
歡馨抱着胳膊蜷縮着坐下,渾身瑟瑟發抖!她甚至害怕地捂住了耳朵,她不知道那最後的槍聲會不會讓自己瘋狂!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歡馨擡頭一看原來是弗拉基米去而複返。她冷冷地看着來人,直至那巨大的黑影當頭罩下。
“跟我走!”安東老鷹抓小雞一樣拎着歡馨往外走。
歡馨也不問去哪裏,跟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她手貼着胸口藏着曼菲斯德相片的項墜,心裏一片坦然。反正早已豁出去了,大不了她再死第二回呗!
來到後山的一片開闊地,只見弗朗克和那個被抓的黨衛軍士兵都被各自綁在了大樹上。黨衛軍士兵一臉血污,大概是被吓呆了,大睜着呆滞的眼珠一動不動,而弗朗克卻臉色如常地将頭靠在樹幹上,靜靜地閉着眼睛。他們身前堆滿了半人高的幹樹枝,顯然是要被燒死。
歡馨一見這個場景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大聲抗議起來:“你們不能這樣處決俘虜,這是不人道的!”
“人道?”前面的弗拉基米回過頭來,臉上顯出扭曲的表情。他一把揪住歡馨的長發,将她扯到近前,咆哮道,“德國人殺我們的同胞的時講人道了嗎?我妹妹才十三歲,那些雜碎……雜碎……”說到這裏,他已經泣不成聲。
歡馨痛苦地閉了閉眼,心裏的悲哀一刻強似一刻。戰争,讓所有人都成了輸家!
正等着赴死的弗朗克聽到歡馨的聲音,暮然睜開眼睛,眼裏的鎮定瞬間被慌亂所取代。他厲聲叫道:“要殺就沖着我來,不要為難一個女人!”
弗拉基米鐵青着臉看了弗朗克一眼,然後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那德國人的情婦吧!你這個婊//子!你不是不想讓他們被燒死嗎?那就由你親自送他們其中一個去地獄怎麽樣?這樣夠人道了嗎?”他故意留了一個長長的尾音,聽在歡馨耳朵裏卻仿如死神在演唱。
說話間,歡馨只感覺一把冰冷的手槍被塞到了手裏,帶着地獄的寒意凍結住她渾身的血液。
“不!我不能!”歡馨掙紮着想要扔掉手中的槍,可是身體和手都被弗拉基米緊緊地控制着,怎麽也逃不開。
眼淚又一次如決堤的洪水般落下,眼前朦胧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歡馨只感覺背後的男人握着自己的手,讓槍在兩棵樹之間來回移動,耳邊傳來他瘋狂的聲音:“告訴我,小娼/婦,你選哪個?子彈只有一發,打歪了的話,你的情人可就要受雙倍的痛苦了!”
那邊的弗朗克怒目圓睜,扭動着身體大罵:“你這個混蛋,蠢豬,有種你開槍打死我!”
歡馨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一個人,她近乎歇斯底裏地哭叫起來:“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上帝不會原諒你的!”
“上帝,哈哈……”弗拉基米怒極反笑,語氣裏滿含瘋狂的意味,“他早就抛棄你們了!快說,你選誰!不然你和他一起死!”
電光火石間,歡馨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她想她一定是瘋了!不過,這個時代真有把人逼瘋的力量。
她忽然停止了掙紮,嘶啞的聲音因緊張而微微顫抖:“放開,我選好了!”
這樣的聲音聽在弗拉基米耳裏,卻成了怕死的表現,他嘿嘿一笑放開歡馨,在自己的地盤,他并不怕歡馨耍什麽花樣!
歡馨微微側了身,角度剛好可以将身後的人一舉制伏。然後她穩穩地舉起槍,手從那名呆若木雞的黨衛軍士兵面前掠過,直直地指向弗朗克的方向。弗朗克正朝她望過來,臉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我選……”歡馨盯着弗朗克溫柔的眼,從牙縫裏慢慢擠出幾個字,“你——”
一個“你”字剛出口,歡馨猛然轉身,使出白婉婉黑帶四段的身手,利用巧勁兒一拉一帶間就将神志有些恍惚的弗拉基米的脖子死死卡住,手槍瞬間頂上了他的腦袋。
弗拉基米嘴裏迸出一連串的髒話,但歡馨巧妙地将胳膊頂在他的喉結上,稍一用力就讓男人眼冒金星,渾身無力。
“閉嘴,一顆子彈要你命足夠了!”歡馨低聲呵斥着,拖着弗拉基米向弗朗克靠近。
其餘人這時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紛紛端着槍瞄準了歡馨。列夫米拉剛才一直在冷眼旁觀,這時他微眯的眼裏閃動着危險的光芒,一揮手帶着人緩緩朝歡馨走近。
歡馨一腳踢開弗朗克身前的樹枝,和他靠在一起,向着逐漸靠攏的人大喊,眼睛卻望着列夫米拉:“別靠近,否則打死他!我們就算死也找個墊背的!”
列夫米拉見狀一擺手,人們立刻停止了前行。
歡馨抑制着怦怦直跳的心,低聲對弗朗克說:“我衣服口袋裏有手術刀!!”那是她剛才為傷員處理傷口時來不及收起來,随手放在口袋裏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你放了他,我放你們走!” 列夫米拉站在不遠處,鎮定地說道。
“把那人也放了!給我們水和食物,還有一把槍,不許跟來!到了地方我們自然放了他!”弗朗克邊說邊割斷了束縛自己的繩子,拉着歡馨退到樹後,粗大的樹幹此時到成了他們的屏障。
155戰地溫情(上)
列夫米拉一歪頭,就有一個人上前解開了那個黨衛軍士兵。那人一獲自由似乎馬上活了過來,急忙連滾帶爬地跑到歡馨他們這邊。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時候,歡馨手裏的弗拉基米突然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力大無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