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見“色”起“意”(2)(33)
第十五章 見“色”起“意”(2) (33)
急處理。
“曼斯,你別急!事情總會有解決的,士兵們都很理解這點,也很少抱怨!”歡馨一邊幫曼菲斯德包紮,一邊心疼地擡起頭,瞧見的卻是男人憔悴的臉和唇邊起的一溜火泡。
“歡馨,你放心!我會将你和我的士兵安全帶出包圍圈的!我保證!”曼菲斯德毫不在意手上的手口,用另一只手将歡馨耳邊的一縷發絲捋到腦後,堅定地說。
歡馨朝他淡淡的笑着,正要開口,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然後是威爾有些氣急敗壞的喊聲;“上校!上校!”
“什麽事?”此刻曼菲斯的已經收斂了身上濃重的哀怨之氣,挺起腰,眼睛裏精光四射,就像一頭捕食的獵豹。
威爾一腳踏進門來,看見歡馨只是沖她點點頭,也不避諱,立刻喘着氣說:“報告上校!離我們五裏處發現蘇聯人兩個團的兵力,正朝我們這裏前進!”
曼菲斯德眉頭一擰問道:“怎麽會突然冒出那麽多蘇聯人?還有多少時間勊撤退?”
“大約十分鐘!”威爾果斷地回答。
181大潰退(上)
“如果我們為命運女神所抛棄,如果我們從此不能回到故鄉,如果子彈結束了我們的生命,如果我們在劫難逃,那至少我們忠實的坦克,會給我們一個金屬的墳墓。”——德軍《裝甲兵之歌》
這是多年以後,歡馨對于這場慘絕人寰的戰役可以說刻骨銘心,她記得每一次殘酷的分離,她記得士兵們哀傷而堅定的歌聲。
在那混亂、血腥的一刻,無數張熟悉的面孔在她面前消失,無數條鮮活的生命永遠留在了異國他鄉。不知多少次,歡馨以為自己和曼菲斯德也終将長眠在這遼闊的土地上,随着雪花一起落入塵埃,碎成微粒。但是命運似乎給予了他們特別的眷顧,讓他們在死神的魔爪下一次次逃脫。但劫後餘生的日子裏,活着的人是否又真的幸運的呢?或許,相比以後的煎熬,歡馨寧願選擇和自己的愛人一起死在戰場上。
歡馨清楚記得,曼菲斯德在帶領自己的部隊和蘇軍頑強地周旋了一天一夜後,終于在第二天淩晨十分突出了包圍圈,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一天的激戰,讓所有人的體力都消耗殆盡,而刺骨的寒冷更讓穿着破爛棉衣的士兵們凍得失去了知覺。如果此時他們再碰到阻截的敵人,那麽唯有有束手就擒了。
歡馨拖着疲憊的雙腳,架着受了傷的沃納緩緩跟在隊伍後面挪動,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耗盡身上所有的力氣一般。她的臉和手已經被凍得麻木,裂開了血口,但寒冷早已讓她感覺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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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沃納被炸傷了一條腿,但在這樣慘烈的激戰後,這樣的傷算是輕的了。沒有擔架、沒有藥品,歡馨便用瘦弱的肩膀架着他跟在隊伍後面,她不忍心扔下這個單純而善良的少年。
此時,正值烏克蘭冬春之交,雨雪不斷。中國有句諺語叫:春寒凍死牛!一直在江南長大的歡馨,終于深刻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路上的能見度很低,凜冽的風雪肆無忌憚地襲擊着這支疲憊不堪的隊伍。軍官和士兵們在泥濘翻漿的道路上艱難地行走,沒有人說話,互相之間甚至連眼神交流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們機械地擡着腿,心裏只有一個信念:我要活下去!
坦克的發動機在隊伍的最前方發出轟轟的響聲,若隐若現地被寒風送出老遠,在這個時候讓所有人聽來感覺分外熟悉和親切。
曼菲斯德已經将指揮車讓給了重傷員,軍官們也被命令讓出馬匹,以便不讓傷員拖累了隊伍的行進速度。
歡馨在後面遠遠聽着那個不停吆喝士兵們打起精神的熟悉聲音,心裏忽然暖暖的,所有的彷徨和絕望在這一刻被統統驅趕了出去。
“醫生,我是不是要死了?”身邊的沃納忽然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聲音很快淹沒在肆虐的風雪中,但歡馨還是聽見了。
“不會的!”歡馨轉過頭,心裏沉甸甸的,她看着沃納年輕而慘白的臉,嘴上卻堅定地說,“我保證,你會沒事的!你媽媽還在家做好藍莓醬等你呢!”
聽歡馨提到自己的母親,沃爾臉上僵硬五官動了動,眉毛、鼻子上的雪跟着悉悉簌簌地掉了下來,歡馨想他大概是在笑吧!
眼神落在沃納幹裂蛻皮的嘴唇上,歡馨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水壺,可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突然想起水早已結成冰了!
無奈地放下手,她将昏昏沉沉的沃納有些下滑的身體往上擡了擡,眯着眼繼續前進。
忽然,隊伍停止了前進,後面的士兵不明就裏,都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注視着灰蒙蒙的前方。
歡馨攥緊了沃納的手臂,心裏的弦也繃得筆直,雖然她身上有紅十字标志,但在殺紅了眼的敵人面前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保護作用。
“誰?”漫天的風雪裏傳來前哨士兵的呵斥聲和一片密集的拉動保險栓的咔咔聲。
難道又遇到了蘇聯人?所有人眼裏是一片死灰的絕望,臉上是赴死的決絕。
“別開槍,我們是國防軍陸軍第42軍XX師,自己人!”對面忽然同時出現了一整團的德國士兵,雖然各個神情疲憊,但是精神振奮。
所有人為之一愣,然後整個山野上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在經受了如此大的磨難後,在被敵人打得倉惶撤退時,兩支部隊終于會師了,他們終于見到了自己的親人。此刻,這些身經百戰、鐵铮铮的漢子也禁不住抱頭痛哭起來,這是發洩的淚水,也是欣喜的淚水。
曼菲斯德遇到的國防軍和他們有着相同的遭遇,但幸運的是這支國防軍并沒有受到蘇軍的重創,還保留了大部分的軍需和武器,現在和曼菲斯德的裝甲師彙合,無疑讓所有看到了突破蘇軍防線的希望。
随後,他們與第11、42軍所屬各師在內的約6萬人一同撤退到了切爾卡瑟附近。
天氣仍然沒有轉暖的跡象,雖然幾支部隊的彙合如同一劑強心針讓所有人精神為之一振,但是嚴酷的現實很快又使消極的情緒彌漫到整個軍營中。
晚上,歡馨從一天的忙碌種解脫出來,她縮着脖子鑽進自己的帳篷,撲面而來的是刺骨寒意,那一層薄薄的皮革根本抵擋不了西伯利亞洶湧的寒流。
點上燈,歡馨将自己凍得僵硬的身體包裹進被子裏,身體雖然疲憊不堪,但寒冷讓她睡意全無,而是白天傷員們一張張慘白的臉不時在她眼前晃動。
如今沒有足夠的藥品,所以她空有一身高明的醫術卻全無用武之地,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病人含恨而終,其中有一大部分還是因為缺乏禦寒物品而被凍死的。
無奈、悲哀,讓歡馨心裏的痛在加劇。她只感覺眼裏一陣陣發熱,胸口堵得發慌,此刻她無比希望可以在那個寬厚的懷抱裏大哭一場。
由于這幾支隊伍以前分屬不同的系統,現在非常時期,所以全部歸屬于第11軍軍長威廉.施特莫爾曼少将指揮。隊伍處在整編期,加上軍心不穩,所以歡馨已有好幾天沒有見到曼菲斯德了。
此刻脆弱的她格外想念起男人溫柔的擁抱,低低的絮語,但她清楚地知道,在如今的境地下,她不能再給曼菲斯德添更多的麻煩了。
為了節約用油,晚上屋子裏便沒有燈,在這無邊的黑暗裏,歡馨将頭埋進膝蓋裏蜷縮成一團,無聲地抽泣着。淚水沾濕了身下的被子,冰冷地貼着她,卻遠沒有她心裏的寒冰來得厲害。
突然,門簾一動,然後鑽進一個高大的聲影,歡馨驚得叫出聲來:“誰?”
“別怕,是我!”熟悉的聲音響起,然後一個帶着風雪氣息的懷抱環繞住了她。
182大潰退(中)
“曼斯!”歡馨嘆息着回過頭去,像小狗般在男人冒着胡子茬的臉上蹭了蹭,然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
“很冷嗎?”曼菲斯德親昵地在歡馨冰涼的臉頰上啄了一下,然後将她緊緊擁在懷裏。
歡馨點點頭,撒嬌般地說道:“都快凍成冰雕了!”
“呵呵!”曼菲斯德忽然笑了起來,湊到她的耳邊語氣暧昧地說道,“那……我應該做些運動,幫你熱起來呀!”
歡馨想自己的臉在那一刻一定燒了起來,她嬌嗔着要從男人的懷裏掙脫出來,卻被曼菲斯德緊緊抱住。
帳篷裏雖然沒有點燈,但是外面雪地在月光的映照下将銀白色的光泛了進來,讓他可以看見歡馨酡紅的臉頰,而此刻那櫻唇對他有太大的吸引力,誘使他慢慢俯□去,深深地舔吻起來。
歡馨身體裏的渴望被瞬間激發出來,她緊緊摟住眼前這個深愛的男人,虔誠地獻上自己的熱情。他的唇很柔軟,很熾熱,讓歡馨情不自禁地溢出嬌吟,清麗的面龐在情//欲的燃燒下變得嫣然絕麗,眼眸裏流轉着妩媚的波光。曼菲斯德微眯了眼,如同愛琴海清澈的海水般明淨的眼眸裏忽然燃燒起熊熊火焰。
“歡馨,說你愛我,無論什麽情況下,你都會為我好好活下去!”曼菲斯德喘息着在歡馨耳邊呢喃,語氣充滿擔憂。
歡馨睜開蕩漾着春潮醉意的迷蒙大眼,怔怔地盯着男人急切的臉,心裏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她心酸地将臉貼上他頸間,用輕柔但堅定的語氣答道:“我愛你,曼斯!我保證,一定好好活下去!”
曼菲斯德臉上的神情忽的一松,臉上泛起柔情:“好姑娘!讓我怎麽舍得……”
後面的話淹沒在歡馨灼熱的唇齒間,當閉上眼眸的那一刻,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慢慢滑落。
曼菲斯德突然變得狂野起來,他急切地脫下歡馨的上衣,拉下她胸/衣的肩帶,解開她的褲扣褪到大腿,手在她胸部和小腹之間來回地游移。溫熱感覺從皮膚滲入,體內升騰的熱力讓歡馨渾身顫抖,弓起身體感受着男人每一次強有力的觸碰。
他在她的體內,那麽真實,那麽滾燙,那麽堅/硬的觸感,在在都提醒着歡馨,這個男人有多麽急切地想占有她,有多麽地不舍與她分離……
帳篷裏的激情逐漸平息,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赤果的肌膚滲出微微的汗意,熟悉的氣息萦繞在歡馨的鼻尖,讓她無比的留戀和難舍。
曼菲斯德看着歡馨的眼裏閃過一絲痛楚,他輕輕拍着那恢複了溫度的嬌軀,緩緩說道:“歡馨,我們現在已經被逼到了絕路!蘇聯烏克蘭第1方面軍占據基輔以西的大登陸場,烏克蘭第2方面軍則近至切爾卡瑟登陸場并占據基洛夫格勒,對我們形成了夾擊之勢!而救援部隊也無法突破蘇軍的包圍圈,我們只有自行突圍!而我們……”
說到這裏,曼菲斯德閉起了眼睛,歡馨擡起頭,正好看到了男人眉間一閃而逝的疲色和無奈。
歡馨哆嗦着嘴唇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哽咽的喉嚨讓她幾乎不能發聲。
這時,曼菲斯德再次睜開眼睛,眼裏的憂傷已經被堅定的光芒代替:“但是我們不會投降,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為德國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歡馨,如果我沒有活着回去,你一定要堅強!即使身死,我的魂魄也會伴你左右!”
歡馨緊緊盯着眼前這張怎麽也看不夠的臉,淚水迷蒙了雙眼,但臉上卻是燦爛的笑容:“曼斯!我不要你為我擔心!放心去做你應該做的事,不管我們之間的誰會永遠留在這片大地上,另一個人一定要代替對方好好活下去!”
曼菲斯德迎視着歡馨,然後一把将她擁進懷裏,那麽用力,仿佛要将她融進自己的骨血裏……
第二天,營地裏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士兵們個個打起精神,荷槍實彈的哨兵在凜冽的風雪裏将自己挺得像一株青松。
“發生什麽事情了?” 忙碌了一個上午的歡馨一從醫療帳篷裏鑽出來,就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氛,便試探着問軍醫官戈培爾。
戈培爾一邊撣着身上的雪花,一邊輕蔑瞟了一眼施特默爾曼将軍帳篷的方向,說道:“你不知道嗎?蘇聯人派了特使來勸降!将軍還好酒好菜地招待!照我說談什麽談,一槍斃了了事!反正我們是不會投降的!”說着,他還孩子氣地揮了揮拳頭。
蘇聯人來勸降?歡馨心裏咯噔一下,她好像記得前世看過關于德軍切爾卡瑟突圍戰役的描述,似乎突圍的時間就定在蘇聯勸降不久。而這确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戰役,德軍被包圍的六萬餘人只有三萬多成功突圍,而戰死沙場的還包括施特默爾曼将軍。
歡馨自知無力改變歷史,所以她只能祈禱上帝讓她的曼斯活下來,雖然這聽上去有點自私。
歡馨憂心忡忡地看了戒備森嚴的指揮帳一眼,默默轉身離開,留下一臉狐疑的戈培爾站在原地發呆。
談判的最後結果當然如衆人所料,強勢的施特默爾曼将軍拒絕了蘇軍投降的要求,決心自行突圍。他彬彬有禮地将蘇聯特使送到門口,在衆目睽睽之下優雅地和對方握手,儒雅的臉上是決絕的神情:“感謝您的好意!請轉告你們的将軍,我們将為德國戰鬥到最後一刻!”
堅定的語聲雖然不高,但卻铿锵有力,讓在場的人肅然起敬。那蘇聯大使也不禁露出欽佩的神情,惋惜地說道:“将軍,我為您這個決定感到遺憾!但作為軍人我不得不承認您是個值得敬佩的人!”
施特默爾曼将軍忽然發出爽朗的笑聲,說道:“好!我們戰場上見!”
說罷,他轉過身,犀利的眼神掃視着所有在場的士兵,忽然振臂高聲問道:“小夥子們,你們想不想回德國?你們想不想家鄉的父母、愛人?”
“想!”所有人毫不猶豫地答道。
“那好!為了我們的祖國,為了我們一直守護的摯愛親人,都給我振作起來!我們即使殺出一條血路,也要回到我們的祖國去!”将軍的語調逐漸高亢。
“勝利!”
“回去!”……
震天的喊聲響徹天空,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淚睫于盈。
歡馨站在不遠處,看着眼前一張張年輕、激動的臉,心裏五味雜陳。然後她在人從裏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眼神,兩人不由相視而笑……
183大潰退(下)
此次,施特默爾曼将軍拒絕了蘇聯特使投降的要求,也就意味着将處在包圍圈裏六萬餘名德軍官兵推到了懸崖的邊緣,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死守切爾卡瑟突出部,等待援軍的到來。
就這樣,所有官兵抱着必死的信念在強勢的施特默爾曼将軍帶領下頑強抵抗。歡馨所在醫療隊的救護工作也日趨加重。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她不得不用木匠的鋸給傷員動手術;在戰鬥最激烈時,她曾經和其他醫生一起在距離前線只有10裏的地方,連續56個小時處理了100多名傷員。歡馨甚至疲憊得站着都能睡着,但心中強大的信念支持撐着她不能倒下。因為她要活着,她要為曼菲斯德而堅持下去。
從2月3日起,艱苦卓絕的突圍戰一刻也沒有停止過,解圍的德軍部隊連續突擊,但在各個方面均占優勢的蘇軍面前卻損失慘重。日子就在煎熬中過了七天,此刻所有被圍德軍在蘇軍進攻的壓力下已龜縮到一個寬約7公裏、長8公裏的區域內,并處于蘇軍火炮的射程範圍內。
而包圍圈外的十餘萬德軍在與更多的蘇軍殊死血戰後,将與包圍圈內的德軍的距離縮短到了不到10公裏,但這最後幾千米的路程,對外圍業已精疲力竭的德國軍人而言,無疑是比登天還難的突破。
此刻,似乎連老天爺也變得肆無忌憚起來,連日的暴雪加上狂風,迫使雙方不得不停戰。這雖然為包圍圈裏的德軍争取到了喘息的機會,但對于缺醫少糧的他們來說,每拖延一天,就意味着向死亡更近一步。
2月14日,包圍圈內最後一個野戰機場被蘇軍攻占,所有人知道這一消息後,都出奇地平靜,因為對于他們來說這早已是意料中的結局。
這天,曼菲斯德等一衆高級将領已經在施特默爾曼将軍的主帳內連續開了一天一夜的會議,讓所有人都預感到背水一戰的決絕氣氛。
醫療帳篷內,歡馨跺着自己已經失去知覺的腳,将手裏的輸液瓶的流量調整了一下。忽然,帳外的狂風将門簾掀起了一角,她冷得一哆嗦,卻從一閃而逝的空隙裏看到了冒着風雪走出主帳的曼菲斯德。
歡馨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出了醫療帳篷。帳篷內雖然沒有暖氣,但比起外面來還是暖和許多。她裹緊身上的衣服,可仍然感覺風雪像尖刀一般直刺骨髓。
歡馨一路狂奔,直接停在了曼菲斯德的住處前,正和一臉疲憊的威爾中尉打了個照面。
“哦,程醫生啊!”威爾中尉驚訝地看了一眼氣喘籲籲的歡馨,說道,“上校正要找您呢!”
“謝謝您,中尉!”歡馨說完,一下子撩起門簾鑽了進去。
帳篷因為沒有窗戶光線不好,所以白天也點着燈。有氣無力的火苗随着忽然掀起的門簾向後一倒,散發出的光線越發虛弱起來。
曼菲斯德站在桌後的陰影裏,高大的身影挺拔卻孤寂。他緊緊盯着桌上的軍事地圖,眉頭緊蹙,神情沉重,胡子拉碴的臉上早已不複往日的意氣奮發,取而代之的是滄桑和悲涼。
歡馨放慢了腳步,輕輕走到曼菲斯德身後,探頭和男人一同去看那幅标着無數她看不懂的标記的地圖。地圖畫得很細致,在本來畫有綠色旗幟的地方如今都打了紅色的叉叉,而在這些叉叉的中央是一面孤獨的黨衛軍軍旗。
曼菲斯德忽然動了動,他抹了一把臉,長長吸了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歡馨傾訴:“看到嘛,那些标有旗幟符號的地方曾經都是我們的占領區,如今就只剩下這一小塊了!世事無常,我們的失敗來得如此突然而又如此理所應當!歡馨,外面那些年輕的德國小夥子如果不參軍,他們還會有幾十年的美好人生,可如今卻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我真是一個無能的指揮官!”說到這裏,曼菲斯德沮喪地一拳狠狠砸在地圖上,他手落下的位置正好是标着黨衛軍軍旗的地方。
歡馨柔柔地望向男人消瘦的側臉,臉上是平和的神情:“曼斯,不管這場戰争是勝還是敗,只要你活着,你都會把他們帶回家,對嗎”
“這是毫無疑問的!”曼菲斯德正視着歡馨,眼裏是山一般的堅定。
“所以——他們追随的是一個叫曼菲斯德.馮.路德維希的指揮官,這個指揮官讓他們無條件地信任和服從!因此無論如何,請你振作起來,你的士兵還等着你帶他們回家!”歡馨用自己微涼的雙手包裹住男人的拳頭,笑容裏充滿了自豪和信任。
曼菲斯德深深看着眼前的女子,眼裏湧起晶亮的光彩,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喃喃說道:“歡馨,我會做到對你的保證!請你也答應我,一定要活着!”
歡馨毫不猶豫地點了一下頭,然後投進男人的懷抱裏,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眼眶裏蓄滿的淚水。
良久,曼菲斯德才撫着歡馨的長發說道:“南方集團軍司令官曼施坦因已經電告将軍,救援部隊力量已耗盡,我們只能自行突圍。現在決定明天半夜突圍,但必須放棄所有的辎重和兩千名重傷員!”
聽到這話,歡馨猛然擡起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曼菲斯德,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說:“這……怎麽……怎麽……會這樣!”
曼菲斯德痛苦地閉了一下眼,艱難地吐出字句:“重傷員會拖累部隊前進,為了更多人的生還,我們必須放棄!”
這就是殘酷的戰争!讓你不得不在道義和生存面前做出選擇,盡管這個抉擇有可能讓生還者悔恨終生。
理智上歡馨很能理解這種做法,畢竟2000:60000,這是一個不用計算的答案,但在感情上,她卻無法接受。在東線,無論蘇德都沒有收容敵方重傷員的習慣,那些和她朝夕相處的傷員留下來只能是死路一條。
歡馨踉跄着後退了一步,差點被身後的椅子絆倒,曼菲斯德急忙去扶,卻被她擋開了。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但我想我需要時間接受這個事實!”歡馨無力地說着,然後輕輕在曼菲斯德布滿血絲的眼睛上一吻,默默退了出去。
外面已經是傍晚,炊事班得到了上司的命令,收集了所有營地裏的食材,為士兵們做了一頓這些日子來最為豐盛的晚餐。
大家默默地排隊領取晚餐,然後安靜地吃着。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欣喜,似乎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可能成為最後的晚餐。
歡馨走進醫療帳篷,撲鼻而來的是一股久違的飯菜香,這裏的傷員也開始吃晚餐了。
“程醫生,吃飯了!”
“程醫生,今天的晚餐真不錯,還有牛肉湯!”……
熟悉的傷員們禮貌地和歡馨打着招呼,她一一點頭示意,孰不知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但沒有一個人流露出異樣的表情。
忽然一個飯盒伸了過來,歡馨擡頭一看,原來是軍醫官戈培爾。後者年輕的臉上洋溢着溫暖的笑:“程醫生,這個給你!”
歡馨默默接過飯盒,盒蓋打開的一瞬間,濕漉漉的熱氣迎面撲來,讓她的眼睛一酸,淚珠順勢滑落。
戈培爾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環顧了一下四周平靜的傷員,緩緩說道:“他們都是德國的英雄!明天突圍時,所有的醫護人員會随軍撤離,而我會和另外幾名自願的醫生一起留下,直到最後!”
歡馨驚訝地擡起頭,看着這名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軍醫官,叫道:“戈培爾少校,我……”
“不用說了,你不是德國人,不必留在這裏!而且你的醫術高超,走出去或許還能救更多的人!而我……” 戈培爾說到這裏語氣忽然低沉了下去,但仍然有力,“是軍人,也是一名醫生,我不能放棄我的病人!”
歡馨只感覺喉嚨口一陣發堵,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欽佩地說道:“戈培爾,你們都是英雄!”
戈培爾沖她微微一笑,說道:“你也不賴!能結識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
晚上,歡馨在帳篷裏整理自己的物品,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只是她心裏亂糟糟的,無法讓自己停下來。
曼菲斯德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歡馨将自己的衣物疊好了又打開,再疊好的情景!他嘆了口氣,将歡馨手裏的衣物拿開,又将她擁進懷裏。
歡馨這才發現有人走了進來,不覺吓了一跳,擡眼望去正好看到曼菲斯德憔悴但是深情款款的眼眸。
“你吓到我了!”歡馨望着他癡癡地說道。
曼菲斯德沒有搭話,只是低下頭吻住了她。冰冷的氣息噴在歡馨溫熱的身體上,惹得她微微顫抖了起來。這個吻沒有男人一貫的強勢和掠奪,只有深深的珍惜和難舍的深情。
“歡馨,為我保重自己!”曼菲斯德在她耳邊耳語着,然後塞給她一把冷冰冰的手槍,“我答應要教你射擊的,希望現在還來得及!如果……”
“今天學不會,還有明天!我是個很笨的學生,你一定要教到我會為止!”歡馨笑着截住了曼菲斯德的話,透過迷蒙的淚眼堅定地望着他,“你答應我,一定教會我!”
“歡馨!”曼菲斯德心痛地将她抱在懷裏,語氣逐漸哽咽,“我答應你,教你一輩子!”……
2月16日深夜,外面仍是狂風暴雪,能見度僅為10-20米。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突圍,是因為這時地面冰凍,有利于行軍,同時晚上能見度極差,有利于德軍的隐蔽。
德軍分成兩個梯隊,第一個梯隊由“維京”師,第72步兵師和B軍集群組成,他們的任務是在蘇軍的防線上打出一個缺口,然後由第88,57和第389師組成的第二梯隊将随後跟進,他們同時也擔負起後衛的重任。這次突圍的方向是西南的雷祖卡,以和第1裝甲師會合為目的。
在飽餐以後,德國官兵們都在緊張地等待着,顯然德軍士兵沒有受到解救行動失敗的影響,想到長久的等待已經過去,馬上就要生死一搏,曙光就在前面,人人顯得鬥志昂揚。
施特莫爾曼将軍取消了炮火準備,最終宣布将随同德軍後衛部隊一起撤離。他精神抖擻,邁着堅定的步子巡視一周,然後有力地揮了揮拳頭,大聲說道: “祝大家走運,我們包圍圈外見!”
在場的德國軍官們一陣靜默,然後齊刷刷地向施特莫爾曼将軍敬禮,臉上肅然一片!他們都知道将軍這個決定意味着什麽!
23時整,“維京”師的裝甲車輛開始轟鳴,在步兵的行列中,軍官們幾乎同時發出了同樣的命令“全體上刺刀!”。在夜幕的掩護下,第一批德軍踏上了突圍的道路。
歡馨和撤離的醫護人員上了救護卡車,連同幾名輕傷的士兵一同尾随着突圍的部隊,也沒入茫茫黑夜之中!前途艱險,等待着她和曼菲斯德的又将是怎樣的命運呢!……
作者有話要說:很佩服施特莫爾曼将軍,在随後選擇了與士兵共存亡!我想如果當時的南京守軍又一個将軍是這樣的,歷史上是否還會有南京大屠殺?
很對不起親,進來年末工作忙,更新慢了!
184生與死(捉蟲)
天氣異常惡劣,漫天的風雪加上不見一絲光亮的黑暗,讓前方的能見度僅20米左右。比西北風還要寒冷數倍的東北風襲擊着每一個手腳僵硬的士兵。
雖然救護卡車的金屬外殼擋住了刺骨的風雪,但是無孔不入的寒意仍然讓每一個車上的人瑟瑟發抖。
歡馨瑟縮着肩膀靠在車廂邊,透過模糊的玻璃窗,她看見出發時還情緒高昂的士兵們正頂着一頭淩亂的發,睜着空洞的眼神,艱難地迎着風雪往前走。
嚴寒不僅正在侵蝕士兵的意志,破壞他們的肉體,更讓他們的汽車傳動機器停轉、輕重武器失靈。短短的半裏路程,随處可見被丢棄的汽車、火箭筒,以及凍死的士兵的屍體。
隊伍中不時有人走着走着忽然向前一撲,躺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一開始還有同伴會上前查看,後來這樣的情形逐漸增多,同伴們只能默默地摘下那人的軍牌仔細收藏好,然後無聲地從僵硬的屍體旁經過,麻木地繼續行軍。
車廂裏靜極了,誰也沒有心情開口。歡馨将視線從車窗外收回,這才發覺其他人同樣緊緊盯着外面漆黑的夜,臉上是哀傷的表情。
她感覺心裏沉甸甸的直想哭,可是眼睛卻幹澀得流不出一滴淚。忽然,凝滞的空氣裏傳來一陣壓抑的嗚咽聲,歡馨循聲望去,原來是角落裏的沃納在偷偷抹眼淚。
沃納腹部受傷後一直由歡馨負責醫治,因為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他才得以和大部隊一起撤退。
這個純真而羞澀的大男孩在經歷殘酷的戰争時沒有哭,在面對死亡的剎那沒有哭,如今卻為自己倒下的戰友傷心不已。
歡馨暗暗嘆了口氣,拍拍沃納消瘦的肩膀,用不高但卻堅定的語氣說道:“別哭!即使只剩一個人,我們也一定能,而且必須要回去!”
沃納擡起頭,用布滿血絲的眼看着歡馨,眼裏是期盼的神色。他像是在尋找一個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般,急切地問道:“真的可以回去嗎?”
“真的!我保證!”歡馨重重點了一下頭,并且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也許是她樂觀的态度感染了車廂裏的人,大家對視一眼,鼓勵的笑容在彼此間綻放。
也許是因為天氣實在太差,蘇軍沒有想到德國人會不要命地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突圍,所以他們幾乎未受任何阻攔地通過了對方的防線,在17日黎明前,先頭團順利抵達了第1裝甲師的防線,一路上德軍未發一彈。
異常順利的突圍讓所有人雀躍不歡呼,大家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他們将手中的武器抛向空中,以此來發洩心中的恐懼和憂傷。
沃納激動地握着歡馨的手,哭得稀裏嘩啦,不斷重複着:“我可以回家了!我一定要讓你嘗嘗我媽做的藍莓醬!”
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吃,歡馨不由被對方孩子氣的話語逗得破涕為笑,心情也跟着輕松起來。
但是這樣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多久,正當人以為馬上就能突出包圍圈的時刻,蘇軍去開始向他們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雖然由于能見度太差,使得蘇軍無法離開自己的陣地,但他們卻向原先已标好的區域傾洩大量炮火。而德軍的突圍方向正是西南方向的雷祖卡,因為那裏離德軍防線最近的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