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晚上沒睡着的後果就是,柳淼淼又一覺睡過了早上四節課。

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柳淼淼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拍了拍她肩膀,輕聲在她耳邊問:“你不去吃飯嗎?”

柳淼淼哼哼唧唧的,起床氣很大,扭頭甩給對方一個冷漠的後腦勺:“不去。”

身旁的人沉默了會兒,然後在她桌面放了點東西,便起身下樓了。

沒多久柳淼淼醒過來,看見眼前擺了一大盒巧克力。

是她最愛吃的絲滑牛奶口味。

柳淼淼揉了揉眼睛,旁邊座位是空的,謝灼應該已經去吃飯了。

她拆開巧克力盒子,從裏面拿出一塊,撕開包裝就開始吃。

“柳、柳同學??”面前坐下一只小小的人影,聲音磕磕巴巴,怯弱地看着她。

柳淼淼整個人還處在将醒未醒的低氣壓中,眸子懶洋洋地半斂着,從盒子裏拿出一塊巧克力分給她:“喏。”

周晴接過,“謝、謝??”

“你、你不去、去吃飯嗎?”周晴問。

柳淼淼沒睡醒,混混沌沌地說:“不愛吃東西。”

“那、那怎麽、怎麽行??”周晴說,“我、我自己、在、在家做了、做了飯團??你、你要一起、吃嗎?”

柳淼淼看了眼周晴捧着飯盒的手,指尖微微收緊了,甲蓋因為用力而泛着點淡白色。平時她在班上沒什麽交往的朋友,估計是害怕自己一個人去飯堂碰上今天早上找事的那兩個女生。

柳淼淼頓了頓,将剩下那塊巧克力磚塞進嘴巴,起身:“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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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飯堂烏泱泱的全是學生,周晴把自己帶來的飯團拿去微波爐那邊叮熱,柳淼淼站在櫥窗前思考了十分鐘,對食物提不起絲毫興趣,甚至還有點想反胃。

早上的包子豆漿酸奶吃太多了,到現在還沒消化幹淨。

柳淼淼随便打了個紫菜蛋花湯,端着盤子四處尋覓空位。

屁股剛坐下,她就看見了謝灼。

他和卓一為鄧波他們在一起,三人在說些什麽,卓一為屬于陽光大男孩的那一挂,往哪都是叽叽喳喳有聊不完的話題,而鄧波體态稍圓,看着就比較憨傻老實,經常被卓一為逗着玩。

另外的少年安靜站在他們身旁,偶爾接話說幾句,抿唇笑下,氣質清湯挂面一樣的幹淨,扔在校服款式整齊劃一的學生堆裏,依然是出類拔萃的紮眼。

柳淼淼單手托着下巴,指尖在臉頰邊閑懶地敲呀敲,目光肆無忌憚地盯着謝灼打量。

唇紅齒白,低眉垂目地笑,青嫩得跟個能掐出水的小姑娘似的。

真好啊,真幹淨,真想把他拐回家扒光了綁在床上,撒點兒蔥花,沾點兒蒜末,塗上香油兩邊翻煎,滋滋地變成一道好菜,待她拿上刀叉,吃幹抹淨連骨頭都不剩。

可真香啊。

柳淼淼突然覺得肚子餓了,很有食欲。

甚至還很饞地舔了舔下唇。

人這種生物存在一種很神奇的心電感應,當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的時候,自己往往也能察覺到。

謝灼從走進飯堂開始,就感覺自己被某只小狐貍精給盯上了,目光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投過來,直溜溜地在他身上轉。

他擡眸望過去,眼皮子底下跑過來一個女生。

裴子妤跟他打招呼:“好巧啊,謝同學。”

謝灼還沒接話,旁邊卓一為興高采烈:“對啊好巧啊子妤!”

卓一為熱情邀請:“要一起吃午飯嗎?”

裴子妤說:“好啊。”

裴子妤見謝灼好像在飯堂裏尋找什麽,奇怪問:“謝同學,你在看什麽?”

謝灼憑直覺往餐區那邊看,恰巧有個很壯實的男生經過擋住了視線。

他把目光收回來,“沒什麽,總感覺有人在盯着我。”

周晴熱好了飯團,拿出一只吹了吹,放到柳淼淼的餐盤,“給、給你的。”

柳淼淼還一直饒有興致地盯着謝灼那邊,謝灼看起來和那個女生并不怎麽熟,偶爾搭話也是冷冷淡淡的,和隔壁熱情的卓一為對比鮮明。

她指尖在臉頰敲了敲,側頭問周晴:“诶,我同桌在學校是不是很受歡迎?”

周晴咬了口飯團,“謝、謝同學嗎?”

“嗯,對啊。”

周晴平時在班上不大愛說話,基本是個沒有存在感的透明人,所以女生讨論八卦的時候完全不會顧及她的存在,一來二去的,小道消息倒是聽了不少。

她撓下巴想了會,然後點了下頭。

柳淼淼挑了挑眉,意味不明。

周晴順着柳淼淼的目光看過去,謝灼跟前站着個女生,長發齊劉海,斯斯文文的,有種富家小姐嬌生慣養的柔弱感。

“她、她是隔壁班的學、學習委員。”周晴認出了裴子妤,“經、經常看、看見她、來我們班找、找謝同學??”

柳淼淼狹長地“哦”了聲,問:“那我們謝同學的态度呢?”

周晴說:“就、就很普通啊??公、公事公辦,的那種??”

柳淼淼唇邊微微上翹,又問:“你見過他和其他女生說話會臉紅嗎?”

周晴搖頭:“沒有。”

柳淼淼忽然覺得心情很好,像是她愛吃多年的巧克力終于修煉成了精,蹦垩着揮舞着胳膊朝她跑過來,跟她說以後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只為她生産,全都歸她所有。

誰也不能和她搶。

柳淼淼擡眸,不遠處的人也正好望過來,兩人視線在半空交撞在一起,謝灼微微眯起眼,眉梢向上一挑,掀起幾分輕佻和反問。

“對了謝同學??”裴子妤話沒說完,謝灼心思已經不在這邊,在窗口取了餐盤便說:

“你們先吃,我過去找個人。”

裴子妤愣了愣,謝灼徑直從她身旁走過,去了餐區左側那邊,在一張桌子前停下。

那邊坐着一個女孩子,笑眯眯的,膚白大眼,長得很明豔。

裴子妤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她指甲不覺摳了摳手裏的餐盤邊沿,她又什麽時候見過他如此主動地去找另外一個女生?

謝灼抓包了一直盯着自己的“罪魁禍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神情戲谑:“不是說不吃飯嗎?”

柳淼淼托着臉,毫不避忌地和他對視,懶懶地說:“突然想吃就下來了,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想讓我看見的?”

謝灼挑了挑眉。

周晴很識相地默默起身:“我、我吃完了,你們吃??”

謝灼将餐盤放下,坐在柳淼淼對面的空座,看了眼她的碗,“中午就喝紫菜湯?”

柳淼淼“嗯”了聲,“不想吃別的。”

她不愛吃蔥花,懶洋洋地單手托着臉,用筷子一片一片把蔥花從湯裏挑出來。

還不愛吃蛋黃,湯裏蛋白和蛋黃有些混在一起的,她也挑出來,挑的幹幹淨淨,一點渣都不剩。

非常挑食。

謝灼點了三肉一菜,配菜有幾條脆皮腸,飯堂廚師今天心情異常地好,還在火腿上切了橫紋,放在鍋裏一炒,整根像花一樣綻開。

他連吃飯的樣子都是斯文安靜的。

讓人徑直聯想到了一個形容詞。

秀色可餐。

柳淼淼托腮看了他會兒,忽然唇邊一彎,盈盈開口:“阿灼,我想吃你的香腸。”

謝灼拿筷子的手頓了頓,沒說話,把自己盤子裏的香腸夾過去給她。

柳淼淼得了便宜繼續賣乖:“謝謝??”

謝灼早就知道她一搖尾巴就想幹壞事,擡眸冷冷地打斷她:“閉嘴,吃飯。”

下午體育課,班上男生争分奪秒地沖到籃球場打球。柳淼淼換好運動服下去,拐角正好碰上個捧着一大摞小山高的練習冊的男生上樓。

兩人迎面結實地撞了一下,男生懷裏的書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剛剛上樓太急了沒看見你。”男生抱歉說。

柳淼淼彎腰幫他撿起一本,都是二班的化學作業,男生估計是二班的化學科代表。

“給你。”柳淼淼把練習冊遞過去。

男生接過,說了句謝謝。

對方長得挺有書生氣的,文文弱弱戴着副黑框眼鏡,氣質有點兒像謝灼那樣的低配版,就是顯得呆板了些,沒有那麽幹淨清俊的模樣。

沒有謝灼高。

聲音沒有謝灼好聽。

手也沒有他的好看。

柳淼淼轉身繼續往樓下操場跑,男生捧着他的練習冊進了老師辦公室。

體育課內容不多,測試完200米短跑後,學生可以選擇自由活動或者回班自習。

體育課一班和二班是一起上的,柳淼淼跑步的時候隔壁班在旁邊做熱身,剛才樓梯碰到的那個男生也在二班隊列,還對她笑了一下。

柳淼淼面無表情地從他眼前跑了過去。

裴子妤也在二班,做熱身運動的時候她認出了柳淼淼,記起她就是香港那時馬賽奪得頭馬的騎師,也是中午黎欣和林曉過來找她時提起的,今天早上把黎欣腦袋摁進鐵欄杆裏的那個人。

裴子妤看柳淼淼的眼神有點複雜。

老師宣布自由活動了,謝灼和卓一為他們在操場打球,柳淼淼去學校士多店買了根巧克力甜筒,坐在樹蔭底下邊乘涼邊看着少年們青春美好的肉體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

一班是重點班,和二班屬于側重點,兩班交叉上課的老師很多,每逢考試成績排名必然被拿來相互比較,接觸得多了,兩個班平時私下也會偶爾搞個籃球聯賽什麽的。

理科班最不缺的就是男生,兩班各自組了隊伍,開始打球。

高俊的少年徑直搶過籃板,躍起,穩穩地扣了個籃。

少年整個人沐浴在金色陽光裏,像舞臺上閃閃發亮的大明星,膚色還很白,和童話故事裏那些純潔美好的天使一樣。

生得一副天妒人怨的容貌,叫人垂涎三尺,真是造孽。

柳淼淼獨自坐在樹蔭底下,隔着林蔭間細碎光芒,看見謝灼朝她這邊望過來。

穿過場邊無數激動歡呼的女生尖叫,目光準确無比地鎖定在她身上。

一時間,夏風吹過塑膠跑道旁高立的兩排大葉榕,枝葉沙沙作響,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令人臉紅心跳的躁動。

他漆黑的眸子裏染了點薄薄的微光,弧度彎了彎,沖她溫柔地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好像比陽光要溫暖燦爛多了。

柳淼淼很配合地擡起爪子給他拍了拍手,然後低頭撕開甜筒包裝,咬了口邊上的巧克力脆皮,心滿意足地吃着。

肩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柳淼淼回頭,是裴子妤。

柳淼淼咬甜筒的動作沒停,情緒很淡地看着她。

“同學,可以跟你聊一下嗎?”裴子妤問。

女孩子溫聲細語,長得又毫無攻擊性,讓人條件反射想起那種蜷在草窩裏的,耳朵長長的,屁股尾巴短短的,眼睛紅紅的,我見猶憐的小動物。

上體育課懷裏都不忘抱着本英語筆記見縫插針地抓緊時間複習,是個标準的三好學生。

柳淼淼只記得對方是中午飯堂主動和謝灼搭話的那個女生。

她舔掉唇邊的巧克力脆皮碎,毫無溫度地彎唇:“我們好像不認識?”

裴子妤說:“今天早上巷子裏那個女生,是我表姐??”

柳淼淼早就把這件事忘掉了。她低眉垂目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哦,你說鋼鐵欄杆俠?”

裴子妤指甲摳了摳懷裏的筆記本,有點尴尬:“早上的事是我表姐做得不對,但她也得到應有的懲罰了,我想替她跟你說聲抱歉,希望你不要在意??”

柳淼淼咬了口脆皮,淡道:“不接受。”

裴子妤一愣,“什麽?”

柳淼淼看她:“你不是要替她道歉嗎?不接受。”她說,“說個連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如果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嗎呢。”

“以後讓她見到我就繞道走,不然下回我心情不好,可能就不是塞欄杆裏了。”

柳淼淼用十分友好的商量語氣提議,并且附贈了一發人畜無傷的微笑:“摁火鍋裏涮一下怎麽樣?”

“你??”裴子妤一時語塞。對方明明在對你笑,眼底卻很冰冷,要不是親耳聽着,她臉上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十年未見的好友在向你問好。

裴子妤臉色不大好了,咬了咬唇,強撐道:“你這個人怎麽不講道理?”

“道理是說給人聽的,對待這樣的??”柳淼淼認真在想形容詞,愁眉苦臉地糾結了好一會兒,蹦出個詞:“東西。沒有花時間講道理的必要。”

裴子妤被她的話堵得臉色發白,還想開口說什麽,籃球場那頭傳來的歡呼聲打斷了這場并不愉快的交談。

謝灼視線望過來這邊,看見她們兩人站在一起,眼神詢問。

裴子妤也看見了,她和柳淼淼挨得很近,一時判斷不出他是在看誰,裴子妤對謝灼回笑了下,細微的表情變化一分不落地收進柳淼淼眼裏。

柳淼淼對裴子妤主動替黎欣來道歉這件事沒有任何感覺,她對裴子妤說不上喜歡也稱不上讨厭,沒有故意為難的必要。何況她對很多人和事都是這樣,提不起任何興趣。

但屬于她的東西,她絕對不會願意和別人分享,她的就是她的,不允許別人摸也不允許別人碰,哪怕是要看一眼,都必須經過她的同意。

柳淼淼将最後一口甜筒尖塞進嘴巴裏,站起來,理了理身上衣擺,直截了當地開口:“你喜歡謝灼吧。”

這是個陳述句,不是個問句。

裴子妤被人猝不及防地說中心事,脊背僵直地站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柳淼淼笑了笑,朝她身旁走近兩步,湊在她耳邊說:“但很可惜,他喜歡的是我。”

裴子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柳淼淼純真無害地沖她眨了眨眼:“不信嗎?”

裴子妤沒說話,指甲摳進懷裏英語筆記本的紙頁。

柳淼淼繞過她,徑直朝球場那邊走去。一場球賽打完,男生們退到場邊休息,有小女朋友的就一路小跑過去遞水抱衣服。

像謝灼這種眉清俊朗身高腿長,渾身上下像是抹了蜂蜜一樣的香烤大豬蹄子,自然少不了一衆正值青春期芳心泛濫的小姑娘在場邊虎視眈眈地守着。

謝灼彎腰拾起放在籃球架下面的水瓶,擰開喝了口。頸脖弧度流暢,喉結随着吞咽動作緩慢滑動,散發着年輕男生特有的荷爾蒙,有種讓人垂涎的性感。

女孩子一身白衣運動褲,寬松的校服挂在她纖瘦的肩膀上,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般稚氣。

白皙的腿從短褲裏延伸出來,小腿到腳踝的弧度纖長柔韌,長發束成一條很高的馬尾辮,随着她步子在頸後輕輕掃動。

膚色如瓷,五官精致到極點,扔在古代,免不了是衆人口中那種紅顏禍水的小妖精。

她往他跟前婷婷一立,盛夏裏的風景都好像突然褪掉了顏色。

謝灼将瓶蓋擰好,垂眸看她:“怎麽了?”

他剛打完一場球,氣息還很滾燙,像夏天吻過臉頰最熾熱的風。

額間染了層薄汗,發梢一簇一簇的,有細碎汗珠沿着他面部的輪廓滑下,墜在線條流暢的下巴尖上。

“唔??”柳淼淼低眸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有點笨拙地踮起腳尖,他比她高一個頭要多,姿勢不是很方便。

她鼓起臉頰,苦惱說:“你太高了,蹲下來一點兒。”

謝灼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然後順從地,稍稍俯下身。

兩人的身高差被縮短到暧昧不清的距離,柳淼淼用紙巾細細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笑眯眯地說:“這樣就好啦。”

謝灼看着她的眼神都微微變了。

柳淼淼無視掉了一群在場邊吹口哨起哄的男生,轉身走向垃圾桶,将用過的紙巾扔進去,然後重新回到裴子妤旁邊。

裴子妤抿着唇,臉色羞漲地瞪着她。

柳淼淼對她笑:“看到了嗎,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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