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柳淼淼隔天沒回學校, 也沒有請假,課上熊化肥點到她學號的時候發現沒人響應,一聲長嘆, 改口道:

“那同桌來回答一下這道題吧。”

謝灼手裏拿着筆,看着柳淼淼空蕩蕩的桌椅出神。

卓一為在後面用筆帽戳他背, 低聲提醒道:“阿灼,阿灼, 老熊喊你啊。”

謝灼這才反應過來, 起身道:“嗯, 選C。”

熊化肥:“……”

衆同學:“……”

鄧波捂臉:“完犢子了, 老熊讓答的是道推斷題,結果班長說選C。”

卓一為在下面瘋狂暗示:“阿灼!阿灼!你看錯題了!”

謝灼還在出神,目光落在女孩子放在桌角的巧克力包裝紙上,過了半會, 他開口:“老師, 我去趟洗手間。”

熊化肥又是一聲長嘆, 心說早戀真是害人不淺啊, 讓優秀的三好學生朝思暮想肝腸寸斷。

他擺手,示意謝灼出去。

謝灼站在走廊盡頭,給柳淼淼打了從昨晚到現在的第三十四通電話。

漫長待接聽的提示音響後,依然無人接聽。

他有點後悔了。

他昨天不應該就這樣負氣出了門。其實他沒有走, 他一直站在她家小區樓下, 等到他半小時後再想上去找她,柳淼淼卻已經将門鎖密碼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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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話界面被系統切斷, 自動跳轉回設置的屏保照片上。

女孩子很漂亮,膚白唇紅,漂亮的大眼睛宛如星辰般,鼻子高高的,是很洋氣的小翹鼻,嘴裏正叼着一只小番茄,看起來乖巧又溫順,美好得不像樣子。

她很挑食,吃面不愛吃蔥花卻還得有蔥花的味道,吃雞蛋不吃蛋黃,特別愛吃雞和火腿,偶爾愛吃蝦,但自己懶得剝,得讓別人剝好了喂給她吃。是個不折不扣的肉食主義者。

除此之外,最愛吃的是巧克力還有各種小零食。

脾氣很奇怪,高興的時候像只粘人的小狐貍,跑到你懷裏又鑽又拱,親昵地示好。可不高興的時候又會對你很冷淡,巴不得一腳把你踹到看不見的角落裏。

她也會是防備冷漠的,歇斯底裏地對你吼,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感情和信任撕成碎片,防備警惕如對待一個危險的陌生人。

可在她将自己徹底反鎖進卧室前,謝灼分明看見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孤單和脆弱。

就像小時候他第一次見到她,她孤零零地站在街角,被頑劣的男孩子們欺負,卻倔強得一動不動,那時她眼裏也有這樣的神情。

他的心頓時便疼得像是被粉碎。

她沒變,其實她一直還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只是她變得更擅長用堅硬的外殼包裹自己了,他責怪她的不信任和不願坦誠,他自己竟也從未更主動深一步地去了解她。

很久很久,謝灼仰頭看向頭頂天空,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他重新拿出手機,點開柳淼淼的微信頭像,敲了一段消息發過去:

【淼淼,你看見了給我回個消息,不論多晚,好嗎?我們好好談一談,別讓我擔心你。】

謝灼邊打字邊往回走,路過教師辦公室門口,熊化肥和岑香香的交談聲從裏面傳出。

熊化肥嘆氣說:“你們班那孩子今天又逃課了?現在的小孩都怎麽回事啊,馬上就要高考了還——”

岑香香面露難色:“本來準備和您說這個事,柳同學家長打電話給我說,她準備轉學回香港了。”

謝灼腳步一滞,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謝灼下午向學校請了假,去了趟香港。

“您在這邊稍等片刻,我去通知柳總您來了。”前臺漂亮的秘書小姐讓他在會議室稍作等候,過去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随後過來說:

“柳總在裏面等您。”

男人大約四五十歲的樣子,卻依然顯得年輕俊朗,嚴謹的西裝革履,明明身居高位卻溫和不失幽默,見到謝灼便毫不吝啬地來了個大熊抱:

“噢,草莓味小甜甜,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謝灼:“……”

謝灼被柳景誠抱得有點窒息。

這一整層都是辦公室作用,白色浮雕壁上裝裱古典名畫,全紅木的陳設古色古香,地上一襲厚沉的赭色絨地毯鋪開,空氣中隐約飄着濃淡适中的男性古龍水味。

柳景誠和謝灼在紅木茶桌旁坐下,淺色茶水自紫砂壺嘴汩汩淌出,氣味清淡卻芬芳怡人,是今年的龍井新茶。

空間很大,沏茶倒水的聲音顯得異常空落。

“聽說你是我女兒的第三十八任男朋友?”柳景誠問。

“……”

謝灼默了會,道:“是。”

柳景誠笑說:“不錯啊,居然能談半年多,看來我女兒是真的很喜歡你。來之前我還在想,要是你的顏值達不到我們柳家标準,我就給你五百萬讓你離開我女兒呢,哈哈!”

謝灼:“……”

柳景誠也不拐彎抹角,“這麽大老遠跑來一趟,怕不只是就想提前見見我這個未來岳父吧?”

謝灼沉吟半刻,說:“我聽說您要給她辦轉學了。”

“這不是我要給她轉的。昨晚淼淼給我發消息說,她不想在這個學校讀下去了,要我幫她處理轉學的事。我對她想轉學的理由并不關心,一切只以我女兒高興為主。”柳景誠湊近謝灼小小聲道,“何況你也知道吧,淼淼那個性子,她不願意告訴人的事,就是拿扳手也沒辦法撬開她的嘴。”

謝灼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

“不過除了哄着也沒別的辦法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得自己奶。”柳景誠喝了口茶,仰頭望着天花板感嘆道,“說起來,這不都是我寵壞的嗎,我真是自讨苦吃。”

謝灼:“……”

您還挺有自知之明。

柳景誠自然也不是傻子,對方這麽大老遠跑來,總不會是閑着沒事來和他唠唠家常的。

“你們吵架了?”柳景誠問。

謝灼說:“我無意間知道了她生病的事……雖然她不願意跟我說,但我總覺得她的病和她母親有些關系。”

“我想了解淼淼以前的事,和她母親有關的。”

柳景誠倒茶的手頓了頓,很淡地擡眸看了謝灼一眼。

“你很大膽,上一個知道薇薇事情的人,現在墳頭草都已經三丈高了。”柳景誠不帶情緒地說。

謝灼:“……”

沒嚴肅半會兒,柳景誠又哈哈大笑起來,拍着謝灼肩膀道:“開玩笑開玩笑的,我可是正經生意人,殺人滅口的事我才不會做。”

“你想聽關于哪方面的?”他問。

謝灼說:“我在很小的時候和淼淼見過,那時我看見她被人欺負,那些孩子口中一直喊她是小三的女兒……”

這問題多少有些冒昧,所以謝灼開口到底是小心斟酌過。

柳景誠卻沒在意,只是沒了方才玩笑的态度。他抿了口茶,回憶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和薇薇小時候家裏都很窮,就住在隔壁鄰居,我家是種番薯的,她家是賣土豆的。”

謝灼:“……”

柳景誠道:“我爸挂得早,薇薇家裏也是單親,後來我媽便随了她爸一起生活,我們就理所當然地住在了一起。”

“之後的故事就很容易猜想了吧,青梅竹馬,日久生情。”柳景誠笑了笑說,“不過都是我的一廂情願,薇薇一直把我當成是哥哥。”

“薇薇從小就喜歡騎馬,而且很有天賦,她十六歲那年有機會接觸到了馬術隊,并且很快在一些賽事中斬頭露角。而裴正楠當時是馬術界最頂尖的那撥騎師之一,剛剛拿完海內外賽事的大滿貫,從一線運動員退役下來。”

“薇薇是他帶的第一批學生。”

“一個英俊有為的年輕教練,一個極有天賦的美麗少女,他們之間發生點什麽,似乎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柳景誠淡道,“我看得出來,薇薇當時很喜歡他。每次她回家跟我提起裴正楠的時候,她的眼裏都在發光。”

“如果她曾經有一刻也用那樣光彩四溢的眼神看我,也許我就會有勇氣去把她從別的男人的手裏搶回來。”柳景誠淡淡地扯了一下唇角,笑容裏卻有些苦澀和遺憾,“當然,我那時還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我沒辦法像當時的裴正楠那樣,給她好的生活,帶她去她夢寐以求的世界級賽場。”

“所以只要能看着她開心,我也就開心了。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男人有幾秒鐘安靜沉默,指腹出神地摩挲着手裏的紫砂茶杯,神情黯淡下來。謝灼也不打擾,靜靜等待他再次開口。

“薇薇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她只是想完成她的夢想,然後和自己愛的男人結婚,生子,平淡地過完這一生。”柳景誠說,“但裴正楠卻不僅僅甘心于做一名出色的馬術運動員,抑或是退役後成為一名聲名顯赫的馬術教練。他在事業上的野心很大,沒多久便搭上了鞋模大王的女兒,對方家境雄厚,帶來的助力當然不是一個出身貧困的女孩子可以比拟的。于是裴正楠順理成章地和對方訂婚。而在這之間的事情,薇薇毫不知情。”

“直到新聞媒體發布了裴正楠和黎婉珍訂婚的消息,薇薇崩潰了,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那麽傷心的樣子,那是我愛了二十多年的姑娘,我捧在手心裏疼的人,卻被他們這樣玩弄踐踏。”

柳景誠舒了口氣,洩力靠在身後軟皮椅背上,轉了方向面朝落地窗。

天光自窗外灑落,照得偌大的辦公室輝煌一片。

不過短短十多年間,當年那個一窮二白,僅靠打工的杯水車薪勉強度日的窮小子,早已成為了亞洲最大的珠寶集團巨子。

“小夥子,你知道這裏取名為‘King’的原因嗎?”柳景誠問他。

謝灼說:“因為你們的名字裏,都有一個‘景’字?”

“你很聰明。”柳景誠淡淡笑了下,接着說道,“當我看見薇薇哭着來找我的時候,我很後悔,因為我的自卑,所以我從來沒有對她表達過我的愛意。後來我總是在想,如果當時我早一點告訴她,也許事情的結局就不會是這樣。”

“于是我說了,請她嫁給我,五年之內,我會給她最好的生活。”

謝灼猶豫問:“那她……”

“她答應了。我們也曾經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柳景誠望着窗外,目光變得遙遠起來,“不久後,薇薇發現自己懷孕了。”

說到這裏,他有幾秒短暫的沉默,“中間有些事我不方便與你說,但我會盡可能的把能說的告訴你。”

“薇薇生下淼淼後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症,期間裴正楠那個狗娘養的狗屎玩意兒來找過她,說想和她重新開始。”柳景誠說話直率,形容裴正楠的用詞絲毫不留情面,“薇薇當然是拒絕。但他們見面的事被媒體拍到,被大做文章,後來就有了你知道的那件事,她被人傳成了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謝灼皺眉:“但事實分明是颠倒的。”

柳景誠笑:“事情真相如何大衆向來不會關心。媒體捕風捉影,有權有勢的人颠弄是非黑白。那時我事業剛起步,遠遠沒辦法和黎家背景抗衡,只能任由別人摁在地上摩擦。”

謝灼沉默了。

“為了躲避流言,我們幾乎像逃難一樣逃到了香港。”柳景誠說,“不久後我的事業有了起色,家裏房子越住越大,但我也越來越忙。”

“那天我人在國外簽合同,突然接到家裏阿姨電話,說薇薇墜馬了。”

說到這裏,柳景誠取下了臉上的眼鏡,重重地揉了揉鼻梁,看起來有點疲憊蒼老。

“薇薇的病一直是有的,但她是想被治好的,一直也聽從醫囑服用藥物控制,已經很久沒有病發過了。”柳景誠說,“護工告訴我,就在我走後沒多久,裴正楠來找過她,之後她的情緒就開始不穩定。”

“她一直有騎馬的習慣,當然心理醫生也是建議她盡量多參與一些戶外活動,這對病情康複有幫助。”

“以薇薇的馬術,誰也沒想過她可能會在馬背上出事。”

謝灼遲疑問:“是在家裏的馬場?當時沒有護工和助理在場麽?”

柳景誠說:“薇薇當時把護工都支開了,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喜歡太多人在身旁陪同,只留了一名跟了她很多年的助理,那匹馬也是她慣騎的賽馬,脾性向來溫順。誰也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助理眼睜睜看着馬匹失控将人摔下踩死,随後就瘋了,人也不知所蹤。”

謝灼道:“助理瘋了?當時沒有其他人在場,能确定是馬匹失控把人摔下馬背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柳景誠揉了揉額角說,“當時淼淼七歲,她親眼目睹了自己母親整個墜馬的過程。”

“淼淼?”謝灼皺眉。

“你知道……這個病發作的時候,有時候會出現攻擊性的行為。薇薇也許是害怕自己會傷害到淼淼,所以那天把淼淼關在了儲物間裏。”

“儲物間是能夠看見馬場的,她還那麽小,卻眼睜睜地看見馬匹失控,将自己母親摔了下來。”

“我從國外飛了一天一夜回來,家裏傭人沒人知道她被關在哪,她就自己一個人躲在儲物間的箱子裏,足足被關了一天一夜。”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不哭也不鬧,可也不說話了,她被吓壞了。”

“心理醫生說,這件事的陰影,很有可能就是誘使她長大後發病的根源。”

“這也是我的疏忽,我總以為孩子不會記得太多,可是我錯了。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本不該牽扯到孩子身上,所以這些年我都在盡可能的彌補她。我們嘗試和她溝通,用盡了各種辦法,可她始終不願意再和任何人提起與當年有關的事情。”

“她的心理醫生也說過,她只是看起來像被治好了,實際上只是讓自己更封閉了。”

謝灼不說話了,只覺得心很痛。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自己一個人被關在窄小黑暗的儲物間裏足足一天一夜,當時有多麽的無助和害怕。

他突然很迫切地想見到她。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穿着包臀皮裙長發及腰的性感尤物。

長腿大胸的姑娘走過來,俯身親吻了一下柳景誠的臉頰,用溫柔的嗓音說:“親愛的,今晚還有宴會呢,別忘了。”

“噢沒忘,我這就讓司機準備。”

柳景誠站起身,将西服外套扣子扣上,摟着尤物姑娘的腰對謝灼說:“我希望你待我女兒是真心的。要知道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什麽都可以忍,什麽都可以做。”

柳景誠說完便離開了,尤物姑娘禮貌性地和謝灼說了聲再見,笑時明媚杏眼一彎,像是含着星辰。

謝灼想起自己好像曾經在母親年輕時的合照中見過景薇,那也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女人,精致的面孔,漂亮的杏眼,面前這位尤物姑娘笑時的眼睛,确和景薇有幾分相似之處。

謝灼從King的辦公大樓出來,發現剛才在辦公室內調了靜音的手機屏幕在拼命閃爍不停。

接起電話,卓一為的聲音着急傳來——

“不好了,阿灼你快點看一下班群和學校論壇,柳妹子出事了!”

柳淼淼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明明是下午四五點鐘,外面的天色卻陰得可怕。

陰雲沉沉壓至天際,将世界染成濃墨的黑。

她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顆安眠藥,整個人醒來時還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态中。

柳淼淼捂着脹痛欲裂的腦袋從床上坐起,拖着虛弱無力的身體去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喉嚨幹澀,咽下去的時候滿是刺痛。

她重新回到床上坐下,雙手環抱着小腿,把臉埋進膝蓋裏,緩了好久,才漸漸清醒過來。

睡得太久,她甚至已經搞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是現實,哪一個是夢境。

她又做了那個夢,夢見自己母親從馬上摔下,滿地的鮮血;夢見有人欺負她,将惡臭熏天的髒水倒在她頭上;夢見在夢境的最後,有一個男孩子出現,溫柔地抱住了她。

她第一次不想從夢裏醒來。

柳淼淼盯着空蕩蕩的客廳出神,眨了眨眼睛,裏面又澀又痛。

她想起男生最後疲憊而失望的目光,其實他一直在給她機會,可她始終沒有勇氣向他坦白。

然後他走了,是她親手将他趕走的。

他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柳淼淼将環抱着自己雙腿的手收得更緊了些,坐在床角處,整個人蜷成小小的一團,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空洞而木然。

枕邊手機像發了瘋一樣瘋狂震動,班群和校內的論壇貼吧炸開了鍋,如意料之中的,黎欣并沒有放過這個可能将她一腳踩進地獄的機會。

标題刺眼醒目,卻陳舊毫無新意可言。

就和以前一樣,無非說她是小三的女兒,說她患有嚴重精神病,說她換男友成性,從裏到外都不是個好東西。

真是無聊至極。

柳淼淼平淡而漠然地将那些帖子一字不漏地看完,把班群和發消息來問她情況的同學消息一一點了删除。

然後她退出了班群。

就這樣吧。

反正也不會再回去了。

指端往下移到一條消息界面時,她的動作滞住了。

男生的語音被數十條消息框沖刷到了最下層,名稱是“XZ”,她沒有給他改過任何備注名稱,可他給她備注的始終是“淼淼”。

她點開,将聽筒放到耳邊,聽見他因為宿夜未眠而有些疲憊沙啞的聲音:

【淼淼,你等我回來,乖乖在家裏,哪裏也不要去。】

他的聲音還是很好聽,她想起了跨年那夜,月色皎潔,少年的歌聲清澈宛如流水。

想起那夜外面焰火璀璨,他的吻微涼甜膩,如同香濃纏綿的雪吻巧克力,與她交纏于唇齒之間。

他給她打了幾十通電話,發了很多很多消息,從昨晚到今天,一直沒有停止過。

柳淼淼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撒入了大把玻璃渣子,被人用手捏住,大力地揉捏,四面八方蔓延開來劇烈的疼。

“啊……”

她看着男生滿屏的消息,頭疼得仿佛要裂開。她崩潰地用手拉扯着自己的頭發,不知所措得像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片刻後,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起身,來不及換上衣服和鞋子,穿着拖鞋和睡衣便沖出了家門。

柳淼淼像發了瘋一樣往學校方向狂奔,經過下班高峰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她等不及紅燈轉變,硬生生闖了過去。

急剎車的聲音尖銳刺耳,伴随司機各種憤怒的叱罵,她卻沒辦法再顧及任何。

她其實不知道他會在哪,可她就是覺得,他會在那裏等她。

她急切地抄了近路回去,在巷子裏碰上了黎欣那一群人。

黎欣看見柳淼淼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嘲諷地笑起來:“喲,沒想到啊,我還以為你怕得躲在家裏不敢回學校了呢。”

“讓開。”柳淼淼冷眼看她,“我今天沒空收拾你。”

她想過去,黎欣卻讓人攔住了她。

三個高大的男生将柳淼淼圍堵起來。陳家明為首,他舔着唇用極其惡心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痞笑道:“就這女的?長得不錯啊。”

黎欣冷笑,“不錯嗎?那就交給你玩好了。”

柳淼淼盯着面前的人,眼神如冰。

陳家明步步朝她逼近,目光愈發猥瑣惡心。她還穿着單薄的睡裙,身上只套了件薄外套,光裸的小腿踩在棉拖鞋裏,女孩子身材纖瘦,對比面前高大的男生顯得異常單薄。

陳家明想伸手扯她衣服,可手指剛碰到她肩頭,只覺眼前拳風一閃,緊接着鼻梁傳來斷裂的痛,濃郁的血腥味頓時溢滿鼻腔唇齒。

陳家明吃痛地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猛地後退。

柳淼淼一怔,手腕上倏然多了一道力度,少年颀長的身體擋在前方,用力一帶,将她牢牢護在身後。

“你他媽再用你那髒手碰一下她試試!”謝灼沉聲說。

是他。

他的溫度真真實實地落在了自己手腕上。

柳淼淼有片刻沒回過神,怔怔地看着男生的背影。

“你他媽誰啊你——”陳家明捂着鼻子怒吼,鮮血從他指縫間流出。

“老大!”其餘幾個男生趕忙過去扶他,被陳家明甩開手,“全都給我上,把他給我打趴了!”

男生沖上去與那些人厮打之前,回頭對她說:“乖乖躲在我後面,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他甚至,對她很溫柔地笑了一下。

柳淼淼有一瞬間恍惚,如夢回十年前的那天早上,那個小男孩也是這樣将她牢牢護在身後,幫她把壞人趕跑,對她說,以後有我,沒有人再敢欺負你了。

其實他一直都在啊。

柳淼淼從來不知道謝灼打起架來那麽狠。

平日那個斯文清淡,仿佛只該穿着幹淨整潔的禮服,手拿紅色獎狀證書,溫淡有禮地站在禮堂之上,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的男孩子;那雙本來只該握筆寫字,在黑白琴鍵上優雅地彈奏樂章的手,此刻卻在為了她握拳打架。

他神情發狠,兇得像一匹嗜血的狼。

對方人多敵寡,少年臉上也挂了彩,卻始終沒讓那些人近她身側一步。

路人匆匆而過,看見鬥毆場面驚得快步離開。

最後校內保安沖出來,合力将鬧事的幾個男生按住。

柳淼淼怔然地看着謝灼朝自己走來,有血跡從他烏青唇角滲出,漆黑的眸子裏還染着方才深暗洶湧的狠勁,卻在看見她的那一刻,頹然溫軟下來。

他牽過她的手腕,攜夾着血的腥氣,将她用力摁進懷抱裏:

“有我在,就不允許別人說你半個字不好的。”

“不管你好的壞的病的殘的,你都是我的。”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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