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淼淼……”
他緊緊将她揉進自己懷裏, 嘶啞低喃她的名字。
柳淼淼渾身一顫,感覺這男人是想抱着她把她脖子啃斷。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用盡全力推開了身前的人。
“你放開我!”
她捂着脖子被他吮咬的地方, 臉色漲紅,又惱又羞, 瞪圓了眼睛看他。
對方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奮力地反抗,向後趔趄了幾步, 神情有一絲微微的錯愕和遲疑。
柳淼淼滿臉羞憤, 伸出食指顫抖地指着他, 舌頭打結:“你……你……你湊不要臉!”
柳淼淼憤然一跺腳, 氣得挑不出合适的詞來罵這個第一次見面就抱着她脖子當鴨脖子啃的男人。
男人神情明顯有幾秒微怔,仿佛面前人語言邏輯和行為反應超出了他對她過往印象的判斷。然後看着女孩子踩着兩只高跷,腳底生煙地原地打了個轉,逃命般地溜了。
那反應, 就仿佛他是什麽會吃人的洪水猛獸一樣。
……有這麽可怕嗎??
謝灼剛往前走了一步, 便聽見女孩子撕心裂肺驚恐萬分的尖叫聲:“你別過來——!”
謝灼:“……”
柳淼淼感覺自己整張臉都燒成了一只小火爐, 面罩被他扯掉, 沒了那層自我安慰的徒勞的安全感,毫無遮掩地被對方看見,她總覺得莫名羞恥。
她邊跑邊慌張地往回望,以确認男人是否有追上來。經過拐角處沒留神, 柳淼淼迎面撞上了一個中年男人。
五十多歲的樣子, 普通相貌,中等身材, 酒店服務生的打扮,對方似乎也沒想到這裏會有人,微微一愣,神情中有轉瞬即逝的驚慌閃躲,很快便低頭快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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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早已在酒店外等候,柳淼淼拉開車門,一陣風似地鑽進去,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司機說:“快!快開車!”
汽車緩緩啓動,柳淼淼靠進柔軟的沙發椅背,得救般地籲出一口長氣。心髒還聲勢浩大地狂跳着,仿佛要砸穿胸膛。
她扭頭透過車窗朝酒店內望去,陌生男人還站在門口,沒有追上來,也沒有離開。只是這樣靜靜注視她離開的方向。
他摘下了臉上的假面,清隽的模樣一覽無遺地暴露在夜裏,也許是平日工作繁忙的緣故,他看上去要比電視上更加瘦一點,神情也疲憊。
柳淼淼看見那人嘴唇一翕一合,仿佛是在跟她說什麽。他們明明隔得很遠,她卻能夠從他無聲的唇形中猜出他的話語。
他在喊她的名字。
“淼淼”。
柳淼淼的心沒來由地一酸。
她居然有些不忍。
他看起來太悲傷落寞了,像夕陽底下籠罩的深色海面,巨大的海潮緩緩地将人吞噬,從上而下,逐漸地、慢慢地沒過頭頂。
他的感情那麽沉郁,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柳淼淼覺得他一定是認錯人了。
可他嘴裏分明喊的是她的名字。
黎家。
孟偉從酒店回來,上了二樓書房。
黎婉珍聽見敲門聲,放下手中文件道:“進來。”
孟偉身上還穿着酒店侍應的服裝,黎婉珍問:“怎麽樣,柳淼淼那丫頭也去同學聚會了?”
孟偉道:“她也去了。”
黎婉珍挑眉:“所以傳聞是真的?她失憶了?”
“這個暫時還沒辦法确認,她沒有在派對待很長時間。”孟偉說,“不過她身邊确實跟着個小助理,一直在幫她打探以前高中時候的消息。”
黎婉珍道:“之前算她命大,竟然能從火場逃出來。要是真失憶了就算她走運,就怕是柳景誠那個老狐貍故意放的假消息,想讓我們信以為真。”
“我們找個機會去試一試她?”孟偉說,“我知道她周末需要出席風向舉辦的雞尾酒宴。”
黎婉珍道:“這件事要做得小心一點,不要被人發現。”
孟偉道:“是。”
柳淼淼回到入住的酒店,洗完澡躺在床上,愣是翻來覆去滾了兩個小時沒睡着。
腦子裏全是剛才男人獨自站在黑夜裏,看着她神情悲傷的模樣。
明明他才是那個言行無禮的人,為什麽她內心的愧疚感那麽強烈?
“啊……”
柳淼淼把臉埋進枕頭裏,在床上痛苦地滾了兩圈,最後決定起床去吃安眠藥。
這一晚睡得并不踏實。
前半夜在床上滾來滾去睡不着,後來勉強靠着藥力睡着了,又開始亂七八糟地做夢。
她夢見她穿着白襯衫和寶藍色的百褶裙,很乖巧地坐在座位上聽課,看試卷上的元素符號,應該是化學課。
講臺上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聲線粗犷大肚腩,輕度謝頂,正在口沫橫飛地哔哔說“你們這屆學生,真是我教過的最差的一屆!”。
她正專心致志地訂正錯題答案,結果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正是照片裏吃她豆腐的那個小兔崽子。
柳淼淼又羞又急,拎起筆杆子就紮在他手上,男孩子委屈巴巴地收回手,低眉垂目很輕地問她:“淼淼,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然後夢境破碎,轉眼她又成了二十多歲的樣子,穿着晚禮服,被一個臉上戴着黑色蝴蝶假面的男人緊緊壓在牆壁上,那男人膚色冷白,鼻梁高挺,假面後的眼睛深黑如潭,像是歐洲故事中高雅神秘的吸血鬼族。
她想掙紮,身體卻一動不能動,男人看着她冷笑,露出尖銳的獠牙,狠狠刺破她頸脖皮膚,飽含恨意怨念地說:“你睡完我就跑,我要你付出應有的代價,你要給我生十個猴子。”
她在夢裏嗷嗷叫痛,一個勁地推他:“誰睡你了,誰要跟你生猴子!”
然後柳淼淼就被吓醒了,夢境的最後她不僅和那個喪心病狂的吸血鬼男人結了婚,還和他生了十個孫悟空滿屋跑。
父慈母愛,兒孫滿堂,一派詭異的美好和諧。
吓死個人。
柳淼淼抱膝坐在床上懷疑人生,足足緩了十分鐘才緩過勁來,然後開始唉聲嘆氣。
她怎麽會夢到那個男人。
一般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夢見誰不好,偏偏夢見個性冷淡還不舉的。
柳淼淼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覺得自己最近頭疼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了。她起身到冰箱裏拿了瓶水,然後去找自己的頭痛藥。
沒找到。
這些出行的時候一般都是唐玥幫她準備的。
柳淼淼打電話讓唐玥把頭痛藥送過來,然後轉身進浴室洗漱。
她脫掉衣服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玻璃鏡中的女人皮膚很白,身材纖細,明明是張很漂亮的臉,有時她看着卻會覺得很陌生。
柳淼淼對着鏡子轉了個身,從頸後延伸到背部的燒傷的疤痕觸目驚心。
一整片的,橫穿在兩側蝴蝶骨之間。
她問過柳景誠和當時醫院裏的醫生護士,可他們都對她背後傷口的來歷避而不談。
他們越是隐瞞,她便越想知道。
柳淼淼指尖撫上墜在鎖骨間的那根戒指串成的項鏈。
戒指是很簡單的款式設計,白金的材質,戒臂刻着玫瑰的花紋,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太多的特別之處。
可這仿佛是能将現在的她與過去五年前的她連接起來的唯一證明。
她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柳淼淼洗完澡走出客廳,唐玥送了頭痛藥過來,問道:“柳總,您要現在吃嗎?”
柳淼淼正用浴巾擦頭發,一時沒工夫,便說:“先放那吧,我待會兒吃。”
她穿着V領浴袍,側頭擦頭發的時候,唐玥留意到她光潔修長的頸脖上,一處很深的紅痕。
唐玥指着她脖子那處問:“柳總,您脖子怎麽了?”
柳淼淼擦頭發的手一滞,下意識側身看了眼全身鏡中的自己,頓時羞恥心又起。
昨晚男人吮咬過的地方,一大片的,又紅又紫,看起來像被人打過的一樣。
柳淼淼在心裏暗罵。
這人昨晚居然啃得那麽用力,是想殺了她嗎?
唐玥眨眨眼說:“柳總,您臉紅了诶。”
“誰臉紅了!”柳淼淼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慌張辯解道,“我這是剛才洗熱水澡洗的!”
“哦……”天真單純不谙成年人複雜感情.事的唐玥點了點頭,又問,“對了柳總,昨晚您怎麽突然就走了呀?我看您原本和他們玩得挺高興的。”
還不是因為那個因愛成狂喪心病狂的男人把她錯認成了別人。
柳淼淼滿腹怨念,想起什麽,問道:“你能找到以前關于那個誰誰的前女友資料嗎?比如照片什麽的?”
唐玥沒聽明白:“誰呀?”
柳淼淼并不是很想提起他的名字,不情不願地說:“謝灼。”
“可能有點難,男神的經紀公司向來對他的隐私把控得很嚴格。”唐玥奇怪問,“不過您平時不是對明星沒興趣嗎?為什麽突然關心起他的事?”
“我是沒興趣。”柳淼淼胸悶道。
但換了誰被認錯成另一個人,還平白無故地被對方咬了一口洩憤,誰都不會爽快吧。
柳淼淼不想再去想他,換了話題道:“今天早上有什麽工作安排?”
唐玥說:“上午有一個記者采訪。”
柳淼淼拿吹風機吹幹頭發,然後倒出頭痛藥就水吃了兩顆,說:“那讓司機準備一下吧,我等會就下去。”
這幾天在外地,行程安排并不算緊密,最近冬季珠寶剛剛投入市場,柳淼淼循例要接受幾家媒體采訪宣傳,不過時間不長,一個早上便結束。
從電視臺出來,司機問:“柳小姐,現在是回酒店嗎?”
難得有半天休息時間,柳淼淼不想回酒店待着,但一下子也想不到好的去處,便讓司機在路上開着随處兜兜風。
這個城市仿佛沒有冬天,一月初的天氣,頭頂上的天空還藍得很純粹,大朵的白雲像棉花糖一樣,金色陽光灑落下來,很是溫暖。
下了一座橋,人群街道變得密集起來,幾個穿着相同校服的女孩子手挽着手經過斑馬線,看樣子,應該是附近學校的學生,中午午休出來吃飯的。
拐了個彎,學校的紅色圍牆漸漸出現在視野裏。
門牌上寫着:花城附中。
柳淼淼微微出神了,按那張高中發來的聚會邀請函說的,花城附中就是她當時的母校。
柳淼淼道:“在這裏停一下車。”
她做了訪客登記,保安便放行讓她進去。
開闊校門往上是深色磚紅石階,她腳下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地往裏走。金色天光穿過蔥郁的林蔭灑落,仿佛被打碎的星光,斑斑點點地落在地面。
裏面的一草一木,操場,籃球場,帶着嶄新塑膠味兒的跑道,學生教學樓,食堂,都讓她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她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去當初的課室看一看。
柳淼淼站在教學樓底下疑惑不知道該往哪邊走,随手拉住一名過路的老師問:“那個……請問高三一班在哪裏?”
腳步停下的是個中年男人,中等身材,有啤酒肚,遺傳性謝頂,臉上戴着黑框眼鏡,手裏提着一本卷成長棍撞的化學必修1。
隔壁有學生經過,恭敬地喊了聲:“熊老師好。”
熊化肥推了推眼鏡,面前女孩子很漂亮,黑色連衣裙搭着白色風衣和小山羊皮短靴,雖說時隔五年不見,女大十八變,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人。
“柳淼淼?”
柳淼淼微愣:“您認識我?”
老熊笑說:“怎麽不認識,你不就當初那個化學和數學都考零分的學生嘛!”
柳淼淼:“……”
柳淼淼心說我在國外名校留學歸來,門門拿A,天資卓越,是個實打實的三好學生,您可別污蔑我。
老熊自顧自回憶感慨道:“當年你高考考得不錯,雖然成績在重點班還是屬于吊車尾,但相比你一開始的成績,也算是進步很大了。”
柳淼淼一頭霧水地問:“您是……我當初的老師嗎?”
老熊道:“啊,怎麽了,五年不見就不認得我啦?對了,謝灼同學呢,他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謝灼。
怎麽又是他。
撞邪了嗎?上哪都能聽見這男人的名字。
柳淼淼問:“我為什麽要和他一起回來?”
熊化肥啧啧教育道:“你們小年輕又吵架了是不是,哎呀有什麽好吵的,夫妻倆,床頭打架床尾……咳咳……”
老熊反應過來雖然對方不再是當初那個十七八歲需要進行早戀教育的小姑娘了,但一日為師,終生為師,這還是在跟自己學生說話,不能把老師的架子掉了。
熊化肥頗為感慨地道:“其實當初你們在一起我是極力反對的,畢竟你的成績和謝灼同學成績相比……”
他一聲長嘆:“但謝灼同學跟我保證了,他會負責把你的成績拉上來的,我才答應。”
回憶着,老熊搖搖頭說:“後來你的成績是上來了,謝灼同學他……哎真是個傻孩子。”
柳淼淼從老熊這番話中快速地尋找出了關鍵信息,茫然迷惑地問:“……我和他在一起?”
熊化肥說:“啊,不然呢,別告訴我你們現在分手了啊。”
柳淼淼:“……”
柳淼淼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連這男人是誰都想不起來。
熊化肥還想再說點什麽,被跑過來的同學叫走了。
柳淼淼閑來無事獨自在教學樓裏逛着,午休時間的課室空無一人,她順着班級門牌一層層地找到高三一班,裏面五十幾桌木質桌椅密密麻麻地擺放着,桌面堆成小山的各科試卷和筆記本。
上面紅黑筆記交織一片,連空氣中都彌漫着青春奮鬥的氣息。
柳淼淼挑了個窗邊位置坐下,從這個地方,恰好能看見學校的籃球場。
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們在場上身姿矯健地運球上籃,正是個青蔥得能掐出水的年紀,沒有裝逼的摩絲,沒有拉風的西服,男生們一個個穿着整齊劃一的校服,理着款式簡單的黑碎發。
有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跳起來将球扣入籃筐,估計是學校裏挺受歡迎的一個男生,場邊女孩子尖叫聲陣陣。
忽然,柳淼淼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個畫面,男生大概也是這樣的年齡,穿着和他們同樣的校服,在場上一躍而起,幹脆利落地将籃球投入籃筐。
汗水沿着他清秀的眉眼滑落,他轉過身來,對她溫柔地笑了一下。
柳淼淼莫名地失怔了。
回程路上,柳淼淼出神地想着剛才腦海裏一閃而過的畫面。
她記不太清那個少年的模樣,只覺得那個少年的笑容幹淨又溫暖,讓她有種心軟的熟悉。
她試圖再回想起一些什麽,可回憶卻像觸手不及的雲霧,只是一瞬便消失無蹤。
想不起更多的了。柳淼淼感到沒來由地心煩,司機将車駛入酒店外圍,柳淼淼便道:“就停在這裏吧,我想自己走走。”
下了車,柳淼淼沿着酒店的花園小路散心,腳下的小高跟踩在鋪得平整漂亮的白瓷地磚上,一下一下,敲出清脆的聲響。
腳尖抵上個小石頭,柳淼淼輕輕一擡腳,石頭便圓潤地滾出好遠,然後撞在一雙黑色皮鞋處停下。
柳淼淼擡眸。
男人倚在車門邊抽煙,指尖輕點煙身,一小段灰燼便落了下來。
似乎在這裏站了很久了。
見她走來,謝灼稍稍直起身。
昨晚那件事還沒完。柳淼淼腦裏頓時警鈴大作,捂着脖子上被他深咬出來的紅痕,警惕地盯着他:“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謝灼汲了口煙,将剩下半段扔在地上,擡腳撚滅。單手落進褲兜,走到她面前,懶洋洋地扯起一邊唇角,笑容溫淡卻聽不出情緒:“這麽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你也不請我上去坐坐?”
居然還想登堂入室?
昨天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他都對她幹出那麽……那麽羞恥的事,單獨相處那還得了?
柳淼淼本能後退了一步,更加警惕:“你想幹嗎?我和你又不熟。”
“不熟?”男人眉目斯文安靜,生得就是一副極易博取別人好感的長相。他明明神情中噙着諷刺,深黑的眼裏卻讓人誤以為裏面蘊了幾分難掩的柔情。
他看着她,緩步走到她跟前。
她退一步,他便進一步。
直到她退無可退了,腳下的細高跟卡進花園瓷磚縫隙,險些朝後摔倒,男人朝前跨了一步,攬住了她的腰。
兩人距離被驟然縮短,男人衣襟上淺淡的薄荷香味兒撲鼻而來,他的氣息拂過她的發頂,夾着淡淡的煙草香。
柳淼淼頓時心一震,感覺昨晚一幕又要重演。
她覺得憤怒,這人認錯一次人就算了,怎麽回回都認錯。
“你再這樣,我就叫保安了。”柳淼淼冷冷地說。
謝灼置若罔聞,兀自收緊了攬在她腰上的力度,目光筆直毫不顧忌地落在她臉上,仿佛要生生将她的臉燒穿一個洞。
謝灼扯了扯唇角,諷刺道:“怎麽了,怕被你那個新男朋友看見?”他指尖纏住一縷垂落下來的發絲,替她捋至耳後,聲音很輕,如同故意的撩撥:“我的淼淼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誰是你的淼淼!
柳淼淼氣不打一處出。
她大概是猜到了,很有可能她不僅和這喪病男人的前女友長得很像,名字估計也所差無幾。
目測是叫趙淼淼,李淼淼,王淼淼,張淼淼之類。
柳淼淼想掙開他,可她剛才腳下崴了一下,現在腳踝那處刺痛發疼,不好支撐。
男人也注意到了,見她從剛才開始腳踝便使不上力,他有半會兒不易察覺的沉吟,然後竟兀自彎腰,直接将她抱了起來。
柳淼淼像一只布娃娃一樣輕易落入他懷中,驚道:“你放我下去!”
謝灼沒動,下巴朝自己車方向擡了擡,問她:“想去我車裏還是想去酒店,你自己選一個。”
柳淼淼:“……”
柳淼淼覺得好羞恥啊。
這他媽是什麽破問題。
柳淼淼憋紅了臉,硬是沒吭聲。
謝灼抱着她便朝酒店內走。
“你放我下去!”
柳淼淼在他懷裏亂踢亂蹬,鬼哭狼嚎,引得一路上的人紛紛投來奇異的目光。
謝灼紋絲不動:“你可以叫再大聲一點,把媒體喊來,明天我們倆一起公開上娛樂版頭條。”
柳淼淼:“……”
柳淼淼閉嘴了。
慶幸這家酒店保密功夫做得極好,而花園這頭人也不多,不至于引起太大騷動。謝灼一路抱着她走進酒店,大堂經理幫他拉開玻璃門,見狀稍稍一愣。
經理認出了謝灼,見他懷裏抱着一姑娘騰不出手,識相地問:“謝先生,有什麽需要我幫助您的嗎?”
謝灼道:“不用,我自己處理。”
柳淼淼:“……”
幾度掙脫無果,柳淼淼平時又飽受媒體關注,心裏也不想就這樣被個陌生男人抱着登上娛樂版頭條,畢竟她懷雙胞胎那事兒還沒過去幾天。
她這麽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形象和名聲多麽重要。
柳淼淼欲哭無淚,連聲音都不覺軟了下來,帶着一點哀求的意味:“……你先放我下來,好不好啊?我保證不會跑的。”
謝灼垂眸看了她一眼,女孩子可憐巴巴地蜷在他懷裏,像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動物。清澈的眼睛裏泛着一點點水光,像塊透明漂亮的琥珀一樣。
她今天穿的系帶高跟鞋有些緊,腳脖子都勒紅了。
謝灼想起那年女孩子也是這樣,來不及換下睡裙便匆匆跑到學校找他,腳上穿着被踩髒的棉拖鞋,身材纖瘦得讓他覺得心痛,後來便一路抱着她上樓進了屋。
可當時的他毫無意識,她最擅長的便是在他生氣的時候佯裝出可憐的模樣,欺騙他心軟,一步一步地,淪陷進她的陷阱裏,甚至讓他心甘情願地願意為她放棄一切。
然而他已不再是五年前的他了。
男人有幾秒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着她沒出聲,柳淼淼被他盯得有些發怵,總感覺此人來者不善,不是來尋仇就是來找茬的。
柳淼淼腦袋一抽,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向下移……撫摸過男人的脊背,腰,再到他的屁股。
別說,還挺翹。
手感不錯。
五星好評。
謝灼:“……”
謝灼冷眼看她:“你摸我做什麽?”
柳淼淼的手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游走,理直氣壯道:“我摸摸看,萬一你帶了什麽斧頭小刀和電鋸,想把我殺人分屍。”
男人似是覺得她想法好笑,扯唇幹巴巴地哼了聲:“是也是先奸後殺。”
柳淼淼:“……”
謝灼抱着她進了電梯,淡問:“幾層?”
柳淼淼嘴唇抿成一條倔強直線,打死也不說。
謝灼自然有辦法收拾她,落在她腰間的手滑了一下,掐在她癢癢肉上,柳淼淼身體一彈,頓時笑得打滾,扭啊扭的,“不準掐我腰!”
謝灼當然不會就這樣放過她,又在她最怕癢那處擰了一把,他看着她在他懷裏笑得打滾,聲音不由放柔了一些:“幾層?”
柳淼淼繳械投降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十、十六層……”
電梯上行,到了十六層後打開。
這層樓都是套房,房間不多,裝修明亮而寬敞,出了電梯便是一道厚厚的吸音地毯,橫折至房間門口。
剛才在電梯裏還覺得沒什麽,這會兒到了房間門口了,柳淼淼覺得不能就這麽放這人進去,想盡辦法想要從他懷裏逃出來。
柳淼淼放輕了聲音,可憐巴巴地說:“你放我下來好不好,這樣我沒辦法按密碼的。”她有理有據地說,“而且你現在抱着我,你也沒有手按密碼的,是不是?”
謝灼挑了挑眉。
他左右看了眼,這層剛才來時就沒看見服務生。
柳淼淼內心竊喜,以為自己這回能從他懷裏逃掉了,誰知道聽見頭頂落下男人一聲輕諷。
謝灼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設置的密碼不是六個一就是六個二,複雜的你記不住。”
柳淼淼:“……”
卧槽。
這喪心病狂的男人居然連她設置什麽密碼都知道。
下一秒,男人單側手用力,将她整個人扛在了肩膀上。
就像那些菜市場送豬肉的,彪形大漢肩膀上扛着一頭老母豬,大聲一吆喝——嘿,老板您要的豬來嘞!
——此刻她就是那頭奄奄一息的老母豬。
謝灼一邊肩膀扛着她,騰出手去摁密碼,柳淼淼倒挂在他後背上亂踢亂蹬鬼哭狼嚎:“你神經病!放我下來!”
男人偏生是極好脾氣的,任由她胡亂踢蹬一通沒有絲毫反應,進了房間,謝灼徑直穿過會客廳,進到卧室,将她放到床上。
一進屋就直闖房間,肯定沒安好心。
柳淼淼覺得這個性冷淡還不舉的男人可真是身殘志堅。
柳淼淼萬分警惕地縮進牆角,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着他。
謝灼沒理她,去浴室去了條小毛巾,從冰箱倒出冰塊包好,重新走到床邊坐下。
他拍拍自己身旁的空處:“過來。”
柳淼淼雙手緊緊抱着小腿,倔強地待在自己的蘿蔔坑裏,瞪着他:“我幹嗎要聽你的?”
謝灼挑眉。伸手拉她胳膊,把她從蘿蔔坑裏硬生生拔了出來。
柳淼淼又是一頓殺豬般的嚎叫。
他幫她把高跟鞋脫掉,然後将裹着冰塊的毛巾敷在她紅腫的腳踝處。
“你再亂踢亂動,明天這腳踝就不用走路了。”謝灼不帶情緒地說。
柳淼淼一怔。
男人低眉垂目,前額的碎發柔軟地撫過他直挺的鼻梁,眸光溫淡,一時竟有種他其實很溫柔的錯覺。
——不對,溫柔個屁啊!
誰昨晚把她摁在牆上當鴨脖子啃的!
柳淼淼拼命掙紮道:“腳斷了也不要你幫我!你放開我!”
她身體扭得厲害,冰敷包幾度差點掉下。謝灼也失去了勸她的脾氣,索性抓着她兩腿往自己腰上一盤,身體壓過去。
他卡在她身體中間的位置,強制性地将她的腿壓在身體兩側。柳淼淼頓時不動了,滿臉羞恥地望着他。
男人半撐在她身體上方,似笑非笑:“不亂動了?原來淼淼喜歡用這種姿勢冰敷?”
柳淼淼腦袋一炸,整張臉紅得滴血,拼命用手想推開他:“你走開!”
他卻抓住她兩側手腕,往上一提,固定在她頭頂上方。
這下柳淼淼全身都動不了了。
男人氣息近在咫尺,笑時漂亮的丹鳳眼微眯,黑玉般的眸子裏染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惡劣和邪性。
“我的淼淼臉怎麽這麽紅?害羞了?”
柳淼淼死死地瞪着他。
謝灼俯身貼近,壓低聲在她耳邊說:“現在知道害羞了?晚了。當初你把我推倒摁在床上的時候,我他媽還未成年呢。”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