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砰——!”

消.音.器吞噬掉了開槍的震響, 槍口刺眼火光炸裂,子彈打偏擦過甲板的鐵欄。

鐵欄劇烈地震蕩,金屬發出刺耳的鳴叫, 刮出一連串的火花。

有人突然從後面撲上來,撞開了持槍的男人。

“快走。”謝灼緊緊攥着她手腕, 拉着她跑入拐角,順着樓梯上了游輪三層, 身後男人緊跟着, 子彈好幾次挾着凜冽風聲貼着她的耳旁擦過。

謝灼推開一扇門, 兩人藏了進去。這裏空間很大, 看裝修,應該是游輪內部的餐廳。

柳淼淼看着緊攥在自己腕上的手,還沒回過神,讷讷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我以為你……”

謝灼很淡地笑了下, 猜出她心中所想:“以為我生氣了?”

柳淼淼抿着唇, 沒說話。

謝灼輕聲說:“記得高中有一次, 我惹你生氣了, 想牽你你不給,想抱你你也不讓,你就把自己反鎖進房間裏,趕我走。那時候你就這樣, 想把我氣跑, 當時我走了,但我後悔了很久。我上過你一次當, 不會再上第二次了。”

柳淼淼一怔。

謝灼牽着她一直往餐廳深處走,游輪內部總共有5層,大致分為住客區,餐飲區,娛樂區,貨物區。

內裏四通八達,極為複雜。

他上船前偶然看過這艘船的結構設計圖,大致記得一部分位置。

餐廳的門被打開,冷淡的月光從外面照了進來。

空間內闖入了第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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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灼眉心一擰,帶着柳淼淼躲進拐角左側。

腳步逐漸朝他們逼近,兩人連呼吸都不由放輕了。

謝灼垂眸看着倚在自己懷裏的女孩子,因為緊張,她緊緊地貼着自己,眸子一轉不轉的,像一只警惕的小鹿。

他唇邊看着便不由揚了一抹很淡的笑,撫摸她剛剛因為快跑而淩亂的發。

柳淼淼察覺到,擡頭看他,歪了歪腦袋。

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

謝灼指了指手邊那扇門,壓低聲音用氣聲道:“等會你順着這扇門後面的樓梯向上走,你會看到一條很長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的樓梯,那條樓梯通向頂層甲板,外面應該會有定時巡邏的船員和保安,到了那裏就安全了。”

柳淼淼問:“那你呢?”

謝灼側眸看了眼在黑暗中步步靠近的男人,說:“我去引開他。”

外面一點月輝灑進來,落在皓白英俊的男人臉上,他的眸光很深,像夜晚的大海,靜靜看着她,語氣沒有絲毫慌亂。

她卻覺得他臉色不太對,仔細看,他額頭布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微抿的薄唇泛着淡淡的白。

柳淼淼移開一直扶在他肩膀的手,感覺指尖有些溫熱粘稠的液體,從他衣服內裏滲出來。

光線太暗,她看不清那是什麽,只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柳淼淼一愣,“你受傷了?”

剛剛男人一直追在後面,甲板過道狹窄,根本沒什麽遮掩物,他便一直把她護在身前,她竟然現在才留意到。

柳淼淼頓時心裏內疚:“你傷到哪了?讓我看一下。”

她只顧着想扒開他衣服看,全然忘了外面正有人舉槍對他們發出死亡威脅。謝灼摁住她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輕聲道:“沒傷到要害,在肩膀上,沒事的。”

她的手被他攥在手心裏,大概是受傷的緣故,男人的掌心不如平時的溫熱,有些微涼。

柳淼淼莫名覺得心底一痛。

外面的人離他們越來越近,謝灼不放心,又重複一遍道:“聽清我剛才說的路線了嗎,沿着這條樓梯往上走,一直到頂層,不要回頭。”

柳淼淼脊背僵硬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沒說話,也沒動。

謝灼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麽,摸了摸她發頂,眸光溫軟下來,“聽話。”

“砰——!”

子彈打在他們旁邊的置物架上,骨碟瓷盤被打碎,噼裏啪啦地砸在地面。

柳淼淼身體一顫。

謝灼拉開門,将柳淼淼用力推了進去,柳淼淼心一驚,下意識回頭,隔着玻璃窗,她看見他沖了出去,和外面的男人撞在一起。

光線太暗,她看不太清情況,不時有槍口火花在眼前閃過,子彈打在地板上,吊燈上,骨瓷碗碟上,一片狼藉破碎的聲響。

男人雖然上了一定歲數,但身手很靈敏,年輕的時候應該從事過特定的私人保镖之類的工作,有握槍習慣,虎口和食指上結着很厚的老繭。

謝灼右肩受傷,每動一下傷口都是撕裂的疼。他趁男人沒有防備,沖出去撞掉了他手上的槍,男人想彎腰去撿,被謝灼一腳踹開。

“火場的事情也是你們做的?”謝灼冷聲質問。

男人不語,沒料到他會知道火場的事,眼睛微眯,裏面閃過冷厲的寒光。從身後掏出一把小刀,朝他刺過去。

謝灼避開,牽制住他的手腕,兩人僵在原地,刀鋒距離自己的眉心只有拃遠之隔。

他肩上有傷,力氣落了下風,血從他禮服裏滲出來,染紅了下擺的衣衫。

刀鋒只差一點便要插.進他的眼睛裏,男人突然一聲悶哼,手上力度一松,刀掉在地上。

謝灼一愣。

女孩子喘着粗氣,手裏舉着一張凳子,狠狠地對着男人的後腦勺砸了下去!

“阿灼!”她徑直撲進他懷裏。

游輪內的照明恢複了,光線照亮每一寸角落,外面甲板經過的保安罵罵咧咧:“不知道是哪個犢子把電閘關了,害得老子一陣好找。”

男人見有人來了,匆忙從地上爬起,拉開門想往外逃,謝灼呵斥道:“抓住他!”

保安一愣,看見謝灼身上全是血,地上又掉落着槍支和刀械,感覺事情不對,喊了身後的人便追上去。

男人伸手敏捷地越過圍欄,跳進了海裏。

這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下面老早停泊了一艘快艇接應,沒一會兒游輪底下傳來發動機啓動的聲音,海面激起巨大的白色水花,将水流劈開。

快艇駛遠,消失在深黑的海面上。

游輪拍攝行程是不對外公開的,船上的工作人員大多聚集在宴會廳,謝灼和柳淼淼在游輪另一頭的地方,所以除了在場的幾名保安外,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

大多數員工只知道,當晚柳淼淼讓游輪緊急開回了市區,然後跟着謝灼從另一處私人通道口徑直上車離開。

卓一為收到消息後便匆匆趕到了醫院,一開始聽說謝灼受傷,以為只是在拍攝時期不留意受的小傷。結果趕到一看,居然是槍傷。

哪個喪心病狂的在工作的時候會帶違禁槍械?

從謝灼受傷起,卓一為手邊的電話便沒停過,雖說他受傷的事沒有對外洩露,但既然是公衆人物,這世界上哪有密不透風的牆,槍傷這麽嚴重,接下來半個月的工作行程都得強制取消。

向來敬業的人一下子取消掉了那麽多既定行程,外界一時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

卓一為處理完了工作上的事,索性将手機調了關機,在病房裏像腳底板踩了炭火的貓一樣渾身炸毛,跺來跺去。

他為了這件事也好幾天沒合過眼,拉過椅子,坐在謝灼病床旁,嚴肅道:“我覺得這事不行,要麽我們還是報警吧,這他媽是謀殺啊!”

謝灼問他:“你還記不記得五年前我們在北京參加比賽,酒店突然起火的事?”

卓一為道:“記得,怎麽了?”

謝灼說:“五年前酒店起火不是意外,這一次也不是。有人要害淼淼。”

卓一為嗷的一聲,絕望地捂住了臉,“這他媽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冷靜半刻,卓一為問:“你認為上次火場的事,和這次游輪上的事,是同一個人幹的?”

“不是。”謝灼說,“原本我沒有留意,上次我在火場裏碰見了一個很奇怪的男人,那個人應該和火場事故脫不了幹系,但和這次在游輪上持槍的,不是同一個。”

“你怎麽能确定?”卓一為問。

“聲音不一樣。”謝灼說。

卓一為深吸一口氣,靠進椅背。換了是其他人,他鐵定要罵對方一句神經病,火場的事過了五年,這人居然還能清楚地記得當時擦肩而過的一個男人的聲音。

但他是謝灼,一般人辨析不出來的聲音,他都能記住。

卓一為說:“好吧,那你現在想怎麽辦?”

“我要把當年縱火的人,還有整件事背後指使的人抓出來。”謝灼說。

病房門被叩響,柳淼淼在外面。

卓一為起身道:“不打擾你們了,這次事太突然,很多工作都要臨時調整,我先回公司去了,你好好休息。”

謝灼說:“辛苦你了。”

柳淼淼和卓一為稍稍點頭示意,卓一為便出去順手把門帶上了。

病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謝灼看着站在門口的女孩子,拍拍自己床邊的空位說:“過來,站那兒幹什麽。”

柳淼淼見他現在氣色好了很多,只是肩膀上纏着一圈厚厚的紗布,那槍子是為她挨的,她看了心裏固然不會好受。

她慢吞吞地走過去,低眉垂目,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

謝灼伸手一拉,将她帶進自己懷裏,柳淼淼本能要掙紮,卻聽他很輕地“嘶——”了一聲。

謝灼道:“醫生早上才來過,說我現在右肩要盡量避免活動,以免導致傷口撕裂,特殊時期,你就不能乖一點兒?”

柳淼淼心裏愧疚,一下子便不動了,居然就真的像一只被按了暫停鍵的小人偶一樣在他懷裏乖乖趴着。

她的耳朵貼在他左邊胸腔處,聽見裏面那顆心沉穩有力的跳動。

柳淼淼忽然輕聲開口問他:“你疼不疼啊?”

“疼。”謝灼看着她,手一下一下地溫柔地撫摸懷裏人柔軟的發,“麻醉藥效快過了。”

柳淼淼一時有點無措:“那怎麽辦?”

謝灼唇邊微微牽起一抹弧度,“要不然你親我一下?能讓我麻醉的時間長一點。”

柳淼淼擡頭瞪了他一眼。

謝灼也不逗她了,換了話題問:“你當時怎麽會回來?”

柳淼淼說:“我走到一半把你說的路線忘了,找不到路,就回來了。”

謝灼眯眼,“你在說謊?那頭明明全是直路,這也能忘?”

柳淼淼眸子一垂,低聲說:“就是忘了。”

她心裏那點小心思,他又怎麽會看不穿。

這人演技太差,嘴皮子又太硬,不管是失憶前後,都不算是個好脾氣好相處的人。

過了會兒,頭頂落下男人一聲很輕的嘆息。

“下回不要再這樣了,很危險。”

“那些人是沖我來的。”柳淼淼靜靜地說,“阿爸在騙我,五年前我不是因為車禍受傷的。前段時間我去了北京,經過一家酒店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場大火。”

謝灼微怔,“你想起來了?”

柳淼淼搖頭,“只有一些很瑣碎的片段,想不起來全部,我只知道自己一定去過那裏。當年醒來以後,我總覺得很奇怪,阿爸和周圍的人為什麽要瞞着我,不讓我去查以前的事情?直到這次的事,我覺得全都不是意外。他們是沖着我來的,我不想把你也卷進去。”

柳淼淼從他懷裏慢慢地支起身,和他對視:“唐玥跟我說,五年前你也去過那家酒店,也在那次的火場裏,是不是?”

她的手覆上他的,指尖摩挲着他手背上的疤痕,“這裏的傷……就是因為那一次的事?”仿佛有感應般,指尖觸上他手背的一瞬,心裏某個地方也随之狠狠抽痛,“是因為我嗎?你之前還沒有跟我說,我們為什麽會分開呢。”

“只是一點小事,也不算分開。”謝灼看着她,聲音很溫柔,“我們約好在北京見面,你沒有告訴我你來了,那晚酒店突然起了很大的火,我聽人說你在,所以我着急趕過去,但我來晚了,沒能找到你。”

傳聞的事得到證實,柳淼淼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我果然忘記了很多事……”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重要。”謝灼牽着她的手說,“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

柳淼淼看着他手背上的傷,他身上的傷,全部都是因為她。在曾經他們高中的照片裏,男生的模樣清秀又幹淨,仿佛一塵不染陽光。

可五年後第一次見面,他是疲憊的,他抽着煙,喝着酒,甚至有段時間失去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聲音,只是因為被她遺忘掉的那五年,将他生生折磨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

這樣一點也不公平,不管是他們是出于保護她,為她好,所以才不想讓她回想起曾經的事。可她憑什麽自己躲在別人的保護下,把一切都扔給他來承擔呢。

他本來不該卷進這一切,如果沒有她的存在,他也許還是當初那個陽光幹淨的少年。

柳淼淼覺得眼睛發澀:“如果我一直想不起來我們以前的事了,怎麽辦?你惦記了我這麽長時間,我卻把你忘了,這樣會顯得我很沒有良心,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面前的人已經低頭吻住了她。

這次她沒有躲開,只是微微出了神。

男人的唇溫涼柔軟,輕而疼惜地印在她的唇上。

謝灼說:“如果回憶讓你覺得痛苦,那我寧可你一直都無法想起。但兩個人之間,總要有一個人記得,不管是開心的,痛苦的,愛的,還是恨的。如果可以選擇,那就由我來承擔吧。”

她任由他輾轉親吻着她,她想起那夜他問過的問題,低聲說:“萬一……我是說萬一,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想起你是誰呢。我也沒辦法确定,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喜歡過你。這樣,你也不在意嗎?”

“在意,”謝灼捧着她的臉,很深地看着她,“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了。努力再愛上我一次。”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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