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醫院。
男人更加蒼老枯瘦了, 蠟黃的臉色看上去糟糕透頂。他近乎全無生命氣息地躺在床上,此刻唯一能證明他與這個世界連接的,只有一旁檢測儀中微弱起伏的心電數據。
肝病晚期給病人帶來的痛苦難以想象。他昨晚已經陷入過昏迷, 如果不是還有事情要親自交代,強撐着想見她最後一面, 怕是昨晚就挺不過去了。
柳淼淼走進病房,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助理拍了拍病床上的男人, 不知道他是在睡覺還是昏迷, 很輕地喊:
“裴先生, 柳小姐來了。”
喊了好幾次, 男人的眼睛終于困難地睜開一絲縫隙。他的眼白有些發黃了,整個人瘦得脫形,腹部高隆積着腹水,病痛的折磨讓他無時無刻都想得到解脫。
他極為艱難地緩緩轉頭望向床邊的女孩子, 唇角扯出一絲虛弱的笑, 嗓音枯啞:“來了?”
她的模樣和她母親實在太過相似, 仿佛他曾經深愛的那個女孩子再生坐在他面前。這也許是他臨死前最後的安慰與解脫。
柳淼淼沒動, 也沒說話。
二十多年前,這個男人為了前途與名利抛棄了她的母親。這世上有人看重愛情,有人更看重前程,這只是個人選擇, 本身無可厚非。但不可置否的, 是這個男人當年的抛棄和背叛,導致了兩個家庭悲劇的根源。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絕不會單純因為生物學上的親緣定義,便承認這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
她會來這裏,只是因為人之将死,前塵往事都即将被燒成灰,化成土,就連原諒也變成一件無從談起的事。
她的內心并不能做到完全的無動于衷。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去求得你的原諒。”裴正楠說。他連說話也十分費力,每說一小段,便要停下休息很久。呼吸帶着沉重艱難的嘶聲,像某種動物瀕死前痛苦的掙紮。
“我辜負了薇薇……我也沒有盡到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責任。我這一生,辜負了許多人……”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選擇這樣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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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淼淼靜靜看着他,聽他說,眼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
“人生只有一次,有些選擇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再重來的機會。”她輕聲說。
“是啊。錯了就是錯了。從開始就錯了。”裴正楠喃喃地說,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回憶被牽到很久很久以前,仿佛看見那個漂亮的女孩子騎馬飛馳而來,輕盈地越下馬背,對他笑。
轉眼一切卻如雲煙消散。
很久,裴正楠望向助理道:“把東西給我。”
助理從公文包裏掏出一份文件,遞到柳淼淼面前。
柳淼淼遲疑問:“這是什麽?”
裴正楠說:“這是我能給你的……唯一的東西了。”
裴正楠說完這句話便開始劇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旁邊心電監測儀的波形雜亂無章,助理慌忙跑出去喊醫生。
大波醫生護士沖進來搶救,把柳淼淼推出了病房。
柳淼淼翻開手裏的文件。
是股權轉讓書。
合同上寫明,裴正楠離世後,他手中所持有的15%的黎氏集團股份,都将歸入她的名下。
柳淼淼往醫院大門方向走,與匆匆趕進來的女人擦身而過。
黎婉珍墨鏡後的眼睛極冷地看了她一眼,腳步頓住:“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還是五年之後兩人頭一次正面碰上。
柳淼淼不動聲色地将手中文件合上,淡道:“與你無關。”
黎婉珍冷冷地打量她半會兒,身旁助理在催促,她沉氣磨了下後牙,擡步繼續朝病房內走。
醫生說裴正楠可能撐不過今天了。
黎婉珍抱手站在病床旁,冷臉質問:“你把黎氏那15%的股份搞到哪裏去了?!”
裴正楠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地道:“結束了……一切,終于結束了。”
唐玥已經提前在醫院外等着了。她為柳淼淼拉開車門,柳淼淼還在埋頭看手中的股權轉讓書,眉頭擰得很深。
唐玥問:“柳總,我們現在是回公司嗎?”
柳淼淼合上文件,正準備開口,擡頭看見不遠處廣場高挂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着一條時事娛樂新聞。
簽售會場面混亂,密密麻麻的粉絲人擠着人,面色驚恐地低聲議論着什麽。男人的模樣在畫面中一閃而過,他受了傷,身上禮服有新鮮血跡,一路在保安簇擁開道下送上救護車。
唐玥也看見了,立馬打了通電話詢問情況,向柳淼淼彙報道:“柳總,男神簽售會好像出事了,暫時不知道原因,只說是粉絲挾刀傷人。”
柳淼淼心倏地一顫,“查一下是哪家醫院,我們現在過去。”
一個小時前。
專輯簽售會現場。
謝灼和排隊上前的歌迷一一簽名、握手。今天這場簽售會參與的歌迷數萬人次,有的為了搶到牌號,提前一個晚上便在會場外通宵等候。
卓一為看了眼一直從會場門口延伸排到外面人頭攢動的歌迷,壓低聲問謝灼:“要不要休息一下?怕你吃不消。”
這大半個月他就沒怎麽休息過。
謝灼維持着臉上禮貌斯文的淡笑,與面前的歌迷握手,然後接過下一名歌迷遞來的專輯,筆端流暢地在封面簽上自己的名字。
“不用。”他說。
卓一為嘆氣說:“你的粉絲群體百分之八十都是二十至二十五歲的年輕小姑娘,你看看這會場,基本全是女孩子。我覺得就算那個男人想來,他也不好意思來吧。”
“那男人說話有口音,很有可能就是這邊地區的人。你讓會場出入口的保安監控好,如果類似身材年齡的男人進來,第一時間告訴我。”謝灼說。
他話音未落,拿到親筆簽名的女孩子興高采烈地走下臺。下一位排隊的歌迷上前,與女孩子纖細身軀不同的,寬闊的陰影從頭頂斜斜壓來。
男人骨節粗犷的手,捏着他的專輯遞到他眼皮子底下。
卓一為也突然沉默下去。
謝灼擡頭,面前站着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約莫三十五六歲。
他指尖頓了頓,不動聲色地低眸在專輯封面上簽好名字,遞回去。男人接過感激地對他笑了一下,轉身便打算離開。
謝灼喊住他:“您稍等一下。”
男人頓住腳步,疑惑地回頭。
謝灼看了眼他腰間挂着小女孩稚氣的布偶熊鑰匙圈,問:“您是帶孩子一起來的嗎?”
男人稍稍一愣,回道:“我女兒是你的粉絲,我替她來排隊要你的簽名。”
謝灼眸光不覺沉下,指尖很輕地筆身前端劃了劃,不動聲色地說:“你剛好是今天簽售會第1000名粉絲,按活動規定我們可以合影一張。”
他轉頭對卓一為說:“讓人準備一下。”
卓一為點頭。
男人目光中有一絲遲疑,下意識看了眼謝灼身後的人,都是些簽售會上普通的工作人員。他猶豫半刻,緩步朝謝灼走過去。
五步。
四步。
三步。
……
謝灼目光不着痕跡地落在男人與自己不斷縮短的距離上——
一步!
兩人距離縮短到半臂之隔時,謝灼猛地上前一步,趁男人無防備,攥過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扣在身後,用力一壓。
男人被死死地摁在了桌上。
“就是他。”謝灼沉聲說。
“幹什麽?!你幹什麽?!”男人被猝不及防地摁在桌上,拼死掙紮,謝灼卻不給他任何反抗的餘地。
後面排隊的歌迷低論紛紛。
現場的媒體記者也面露驚愕之色,此刻他卻無法顧及那麽多。
謝灼對卓一為道:“報警。今天的簽售會暫停。”
卓一為馬上去辦,喊了幾個保安過來控制住男人。謝灼剛一松手,男人卻趁着空隙奮力反抗,竟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
眼看男人要硬闖出會場,謝灼上前控制,手臂被冷不防地劃出一道口子。
鮮血頓時湧出。
男人被幾名保安死死摁住。
卓一為疏散了現場的媒體和歌迷,報了警,警察很快便到。他看見謝灼手臂上的傷,“阿灼,你沒事吧?”
謝灼說:“沒事,被劃了一下。”
傷口不深,到醫院簡單包紮好,卓一為和謝灼在病房內跟随行的警察做筆錄,門口被人敲了敲。
柳淼淼擰眉站在門外,匆匆趕來的,氣息還有些微喘。
警察道:“暫時沒什麽問題了,如果還有其他需要補充的,我們再聯系你。”
謝灼點了下頭。
卓一為借尿遁溜出了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面前男人禮服外套上還有血跡,右臂襯衫被劃開了一大道口子,裹着厚厚一層紗布,有隐隐血色從裏面滲出。
柳淼淼臉色很難看:“怎麽會這樣?”
謝灼拉着她在沙發坐下,攬過她的腰,安撫地吻她:“沒事了,別怕。”
柳淼淼顯然不是容易被敷衍過去的人,她避開這男人向來擅長的溫柔攻勢,“到底為什麽會出現粉絲挾刀傷人的事?”
謝灼說:“淼淼,五年前我去火場找過你,當時我遇上了一個男人,我懷疑今天簽售會上的這個男人,就是當年的縱火犯。”
柳淼淼一怔,随之眉頭擰得更深,“……你早就知道當年酒店失火不是意外?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怕你擔心,何況我之前并不能确認——”他話沒說完,柳淼淼卻倏然站起來,情緒略微激動。
“我說過不希望你卷進我們家的事!”
謝灼問:“你和我,一定要分得這麽清楚嗎?”
“這不一樣。”柳淼淼緊了緊身側的手,看見他手臂上的傷,心裏情緒複雜,“這些事本來就和你沒關系,你為什麽非要牽扯進來?”
“你說為什麽?”謝灼反問。很深地看她,“淼淼,兩個人在一起,很多事是計較不清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希望能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面對。”
柳淼淼心底頹然一顫,用力抿了抿唇。
她內心掙紮許久,終究不想直視他的目光,垂下眸說:“可我不想這樣。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愧疚、虧欠,我心裏會不舒服。”
謝灼靜靜看着她許久,忽問:“淼淼,你是因為覺得虧欠了我,所以才和我結婚的嗎?”
柳淼淼微怔。男人眸色黝黑,裏面有她讀不懂的情緒,難過的,傷感的,懷疑的,被她傷害的,像揉進了打碎的玻璃渣,沉而痛地凝視着她。
柳淼淼覺得心髒像是被人用力揉捏的疼。她本能地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麽,可喉嚨卻發不出聲音,只剩下徒勞。
“我不是……不只是……”
門被敲響。
兩人同時望去。
柳景誠站在門外,笑說:“打擾你們了?”
柳淼淼愣住:“阿爸,你怎麽會在這兒?”
柳景誠說:“來這邊自然是有事。簽售會的事鬧得那麽大,我也看見了,知道你們在醫院,就順道過來看看。”
護士來提醒謝灼拿藥。謝灼起身道:“我先離開一下。”
柳景誠道:“去吧。”
謝灼經過柳淼淼身側時,兩人目光不經意擦過,他眼裏有隐隐的暗痛和失望,柳淼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逃避地垂下眸,将視線移開別處。
直到謝灼離開病房,柳淼淼緊繃的脊背才緩緩松懈下來。
柳景誠走到沙發坐下,嘆息道:“要是阿爸不及時來,你們小兩口得吵起來。”
柳淼淼心裏不悅,撇了撇嘴,咕哝道:“阿爸,你怎麽在門口偷聽別人講話?”
柳景誠道:“你們這才結婚多久?你也是的,有什麽不能好好溝通,非得說這些傷人的話。”
柳淼淼低聲反駁:“我哪有說傷人的話……”
柳景誠說:“人家為了你闖火場,為了你挨槍子,今天又為了你被人劃了一刀,你卻不領情,話語裏都是讓人家別多管閑事的意思,一個勁地把人往外面推,拿他當外人,還不夠傷人?”
柳淼淼一時語塞。
柳景誠說:“你就是從小被我給慣壞了,脾氣太嬌縱了。人家對你好,你權當理所當然,一點都不懂得珍惜。”
柳淼淼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垂着腦袋,硬着嘴皮子反駁道:“……當初你不把家裏的事告訴謝灼,他就不會這樣了。”
“你們現在結婚了,他是你丈夫,是一家人。”柳景誠發現自己女兒對婚姻這件事真是毫無自覺性,難得多訓了幾句,“何況以小謝的性格,你以為即使阿爸不說,他就會撒手不管你?”
柳淼淼啞然。
想起這男人确實從小到大都愛管她的閑事,小學的時候把她從被欺負的男生手中救出來,長大了管她學習,管她吃飯,管她睡覺……一直到現在。
伶牙俐齒的柳淼淼頭一回被訓得無話可說,垂着腦袋悶不吭聲。
柳景誠嘆氣:“以前你還小,談的那些男朋友玩玩就當算了。你既然決定要跟人在一起,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婚姻不是談戀愛,不是一場游戲,人家拿真心對你,你也要回報同樣的。如果兩個人總是有一方不平等地付出,這段感情會維持得很辛苦。”
同樣的話,謝灼似乎也跟她說過。
五年前去北京的前幾天,謝灼給她過的短信,他說他主動很久了,會累。
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等她,找她,把她從絕望裏拉出來。
可她始終沒辦法對他說出那句話。
柳淼淼覺得胸悶,低聲道:“您當初不也是這樣一直等了媽媽好多年,最後和她結婚,把我養大,什麽都可以不計較嗎。”
“那是因為我愛她。”柳景誠說,“但如果有下輩子的話……阿爸可能不會選擇再重來一次。這樣的感情會讓人很累。我不希望你們也這樣。”
柳淼淼不說話了。
柳景誠讓她好好想想,他等下還有事,随助理準備出去。柳淼淼心裏無聲嘆氣,漫無目的地擡頭,無意間看見病房電視內播放的新聞。
漂亮的女主持人在四四方方的電視畫面裏端莊地道:“前段時間網絡上炒得沸沸揚揚的紫藤灣開發區即将劃入C市的消息,近日經由相關部門确認純屬謠言。”
“黎氏集團以240個億高價投下紫藤灣土地開發使用權,将面臨血本無歸……”
“股市開盤以來,黎氏集團股票遭到股民恐慌抛售,跌至歷史新低……”
心裏那一絲打從開始便覺得怪異的預感得到證實,柳淼淼淡淡擰了眉,望向柳景誠離開的背影。
平靜,沉定,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黎氏。
剛花天價競投回來沒多久的地皮,便被打臉宣告240個億全打了水漂。縱然黎氏有資本承擔這240個億的虧損,但連累公司股票插水式下跌,讓董事局內原本平日對黎婉珍就諸多不滿的人趁機煽風點火,大有要拉她下臺的意思。
一時集團內部紛争四起,都說主席的位置不久将換人。
董事局會議上,劉江看着下面遞交上來的關于這次競投失誤的損失預估報告,冷笑道:“有些人沒這個能力就不該坐主席的位置,這次連累公司損失幾百個億,勸某些人趁早讓出主席位置,不然全公司上下幾千名員工,遲早跟着一起站在街上喝西北風。”
黎婉珍臉色鐵青,脊背坐得筆直,氣場絲毫不減:“劉江,我看你是和我父輩一同打下黎氏江山的人,平時說話才對你客氣,你現在當我面說這話,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劉江冷哼,“你也會說是你父輩。黎老爺子在的時候,帶領集團發展軌跡是這樣,你現在是這樣——”他做了個過山車緩慢爬升到頂點,然後急轉直下,直插谷底墜毀的手勢。
“你看看公司股票,開盤就他媽跌停了。”
黎婉珍臉色更冷。
沒等黎婉珍說結束會議,劉江便挑釁起身,合上西服扣子,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和你手上持股數所差無幾,現在裴董去世了,你們自己人都搞不清那15%的股票長了翅膀飛哪了。加上這次競投的事,如果這周內得不到解決,我将召開董事會議,要求罷免你主席的位置。”
辦公室內。
“那個劉江是什麽東西!仗着和我爸一起打下黎氏江山,竟敢這麽跟我說話?!”
黎婉珍狠狠地将文件摔在門板上,胸腔因為憤怒而用力起伏,眼睛發紅。
紙頁像雪花一樣漫天翻飛,裴正楠的遺囑公證清楚寫明,在他離世後,手上持有黎氏15%的股份,将轉讓給自己的親生女兒。
可這個人竟然不是裴子妤。
她黎婉珍強勢了一輩子,控制了一輩子,竟然在丈夫臨死的時候才知道,他早在外面有個私生女!
黎婉珍一時崩潰地大叫,一時嘲諷地嘶笑,模樣癫狂。
“裴正楠——你厲害啊,死了還要陰我一回!”
孟偉走進來,看見情緒臨近崩潰邊緣的黎婉珍,有半刻沉默。黎婉珍看了他一眼,自知失控,深吸一口氣,将亂掉的頭發捋至耳後,恢複了平日的冷靜。
“查到這15%的股份去向沒?”
孟偉道:“沒有。律師嘴巴很嚴,給錢也不肯說。”
“一定要找出來!”黎婉珍冷聲道,“這些年劉江在外頭收購了不少散股,我自己手上的股份和劉江手上的幾乎持平。下周的董事局會議,劉江一定會拉攏其他董事一齊罷免我。我不能讓他得逞!”
孟偉沒說話,黎婉珍提高聲道:“我讓你去辦,沒聽見嗎?”
孟偉道:“聽見了。只是還有一件事……”
黎婉珍擰眉:“什麽事?”
孟偉說:“我們派去酒店縱火的那個人,被抓了。”
縱火的男人叫王豐,開始警察盤問時還對當年酒店的事閃爍其詞。後來警察調出了他在酒店臨時登記的員工證件記錄,以及一筆來向不明的巨額轉賬。證據事件時間吻合,王豐見逃不過去,便老實把所有事都招了。
他承認當年酒店失火事件不是意外,是有人找到他,說願意給他一筆可觀的報酬,讓他替人辦件事。但對方具體是誰沒有透露,接頭的是個男人,只知道姓孟。
柳淼淼和謝灼也指證,這人就是那個負責送巧克力花束和在樓道擦肩碰上的男人。
從警察局出來,負責這次案件的警官道:“謝謝你們的配合,如果案件新有進展我們會及時通知你們。”
謝灼颔首道:“麻煩你們了。”
柳淼淼也點了下頭。
自從上回謝灼抓人受傷,試圖和柳淼淼溝通無果後。兩人陷入了婚後第一次冷戰。
謝灼雖說平時大多都讓着她寵着她,但到底也是個有脾氣的人,該說的,該做的,不該說的,不該做的,他全都已經做了,可柳淼淼就是無動于衷,像塊臭水溝裏的石頭,劈不開,也感動不了。
換了是誰都會覺得有些疲累。
再加上兩人工作并無交集,這段時間雙方事情也多,誰也沒聯系誰,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冷戰。
等柳淼淼想起,他們好像都有一個禮拜沒說過話沒見過面了。
兩人沉默地走出警察局,柳淼淼局促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通知了唐玥,唐玥一時還沒來接她。現在這個點數,估計是路上塞車。
謝灼去取了車,看見柳淼淼還站在原地,像只就地刨坑的鴕鳥,也不看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地板,仿佛地上有金子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似的。
他沉默半會兒,終究主動開口道:“我送你?”
他忽然發聲,柳淼淼吓得一個激靈,有幾秒沒反應過來,就這麽呆呆地望着他。謝灼已經從車裏出來,繞到副駕駛那邊拉開門,“過來吧,穿高跟鞋站着不累?”
柳淼淼悶悶應了聲“噢”,然後垂着腦袋走過去。
謝灼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她低眉垂目的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又慢吞吞地挪進車裏。
她總是這樣,明明她才是那個習慣把人真心撕爛摔碎踩在地上的人,卻總在事後一副無辜可憐的受害者模樣,讓人不由心軟,不由地……淪陷。
謝灼擡手把車門合上,繞進車內坐下。
他啓動了車,駛入馬路。柳淼淼一路都在假裝玩手機,餘光不時看看他。他也滿腹心事的樣子,一手随意搭在車窗,晚風吹進來,微微揚起他的發。
前面是個拐彎處,他扶着方向盤的手稍一撐開,抹着方向盤劃了一個大圈。
等到過了彎,五指松開,方向盤便自動落回原處。
那手颀長漂亮,手骨分明而流暢,有溫柔卻不張揚的力道。柳淼淼不由想起他輕輕撫摸她頭發的模樣。
柳淼淼抿了抿唇,猶豫半刻,開口道:“阿灼。”
紅燈,車子在道路标線前緩緩停下。
謝灼轉頭和她對視,等她開口。他已經主動太久了,何況兩個人的關系,不應該只是一方面單純的主動。
她什麽時候才能學會回應……什麽時候,才能了解他的心?
柳淼淼不知道怎麽啓齒,嘴唇微微翕合,卻發不出聲音,神情懊喪。
謝灼靜靜看她,眸光深如月色下的湖。他輕聲說:“淼淼,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五年了,沒有一刻改變過。”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
作者:程淵 ? 作 者 推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