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晨日裏百裏霜被瀾姬的羞辱還歷歷在目, 百裏霜坐在榻上哪怕已是夜深也依舊是難以入眠。

百裏霜的雙眼哭得紅腫,帕子上的鴛鴦讓她用剪子攪碎了,她出嫁前少女般的夢境終究是被這四方的宮門困死了。

晨日裏去找魏馳的宮人夜裏便被李宗義的人調走了, 換來的這個新的宮人宛如啞巴一般,一句話也不說,哪怕是百裏霜罵她她也只是低着頭。

百裏霜想念蓉兒,想念她陪自己說話,護着自己的時候。若她在自己的身旁, 或許百裏霜便不會如此寂寞。

宮門口守夜的宮人昏昏欲睡,百裏霜拿了件外衣披上, 蹑手蹑腳的走出屋子, 外頭的星空正好, 夜裏卻涼的讓人發抖。百裏霜縮着身子輕輕往外走,她知道蓉兒就被關在柴房裏,她必須去救她出來。

東宮又大又繞, 百裏霜雖然嫁入東宮已然有些時日卻依舊是摸不透。

百裏霜只顧着瞧着周邊有沒有旁的人, 卻未曾顧及腳下, 被一小石子絆倒, 磕在地上生疼的厲害。

這時有人打着宮燈走過來, 那身穿湖藍色衣衫的男子在隐約的亮光下顯得刺/眼。他還是跟初見她時一樣,冷着眸子看不出喜怒。

百裏霜跌倒在地上,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她知道他有多厭惡她, 所以晨日裏才會找了瀾姬來打發她,實際上也是為着羞辱她。

李宗義俯下身子将身上的外衣輕輕披在百裏霜的身上, 伸出手示意要扶她起來。這忽然溫柔的轉變讓百裏霜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眼眸慌亂而驚喜, 她冰冷的小手被李宗義的大手包裹住, 拉起身來。

李宗義不溫不火的問着:“太子妃為何在此?”

百裏霜咬着下嘴唇,身子有些發抖,她不知道此刻的李宗義是喜是怒,她不想惹他生氣,怕他一不高興就會殺了蓉兒。

“是想去柴房嗎?”李宗義問着,面色依舊。

百裏霜輕輕的點着頭,也不敢看李宗義。

李宗義輕笑了一聲,似乎有些譏諷:“今日本宮去見永昌親王了。”

百裏霜猛地擡起頭,她想着莫不是外祖父聽到了什麽風聲,百裏霜心中似有小鹿亂跳着,她甚至天真的想,是否聽了永昌親王的話,李宗義便會對自己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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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義從袖口處取出信遞給百裏霜,平淡道:“永昌親王不宜随意入宮,便讓本宮帶封家書于你。”

百裏霜接過信,急急忙忙地将信拆開來看,上頭的字跡确實是永昌親王的親筆,只是信上的內容着實讓百裏霜心寒。

信上潦草幾語,永昌親王的意思很明了,他已然知曉了蓉兒沖撞太子一事,他不但不覺得太子有什麽過錯,還要百裏霜知曉禮數,不要為了一個下人頂撞太子。永昌親王的言語間盡是為了百裏家的大局着想,卻連一句寬慰百裏霜的話語都沒有。

百裏霜捏緊了信紙,想哭卻又只能硬生生憋着,就像永昌親王信中所說的那樣,她是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後,要時刻注重儀态,不可以喜怒于人。

或許永昌親王是什麽都知道,他甚至可能知曉百裏霜受盡的屈辱和委屈,可他卻依舊選擇讓百裏霜忍耐。

百裏家如今和李宗義早已經連為一體,百裏家斷然不會為了百裏霜的一點點委屈,而斷送了百裏家苦心孤詣了這麽多年的前程。

李宗義別過臉去不想瞧見百裏霜的容顏,留下了一句不深不淺的話:“你若不生事,本宮予你正妻之禮,日後本宮自會敬重你。”

“我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夾在你們中間的棋子?一個……保全你太子位的籌碼……”

百裏霜擡起臉,眼角上噙着的淚水帶着她不屈的驕傲倔強着不讓它流下來。可百裏霜眸子裏的絕望看向李宗義平靜的側臉時是那般的苦澀,此刻的她才明白,為何從小到大她受到如此嚴厲的管束,她以為哪怕父母對她并不在意,但起碼永昌親王是真的疼愛她,永昌親王明明對她那麽的上心,她甚至以為永昌親王把她許配給太子,是為了她好。卻不成想,她不過是成就百裏家的那一枚關鍵性的棋子,她的喜怒哀樂對于百裏家而言根本不重要。

李宗義似乎不願說這些,只道:“蓉兒的事你不必擔心,明日會打發回永昌親王府。還有你的宮人不得力,本宮會讓人重新安排。至于你我的關系,本宮說的很明了了,本宮不會愛你,也不會再傷害你,本宮于你的情分也就只此而已。”

百裏霜單薄而消瘦的聲音在夜幕中顯得憔悴而可憐,可她卻一點兒也打動不了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她充滿過美好幻想的夫君,這個為人所歌頌溫良的杞國太子。

真是嘲諷,百裏霜低着頭嘲笑自己的愚昧和無知。倘若不是那個叫淳缦的宮人懷了孕,太子怕是根本不會娶她吧。

李宗義自己不願意于百裏霜多說,吩咐身旁的宮人送百裏霜回去,自己獨自一人去了書房。

百裏霜宛如行屍走肉般走在路上,空洞的目光冷淡的看着那宮人手裏的宮燈,卻想着這宮燈瞧着亮,卻不夠暖,能照亮她的路,卻也只此短短一截而已。

而這一截便是太子對她的全部情分了。

寧王府,

平日這個時候李宗瞿都應該早早地歇息了,可不知為何非要廚子給他做些花生米解饞。

董樓按照李宗瞿的吩咐晨日裏去了萬福樓,在一堆的姑娘了找了半天也沒瞧見那個叫瀾姬的。後來給了其中一個姑娘幾錠銀子,說那瀾姬被人贖走了,至于究竟是誰,誰也不清楚。

李宗瞿吃着花生米覺得索然無味,聽着董樓的回話更是心情郁悶,找了這麽幾日這瀾姬居然就這麽憑空消失了。誰能在教司坊大火之後,如此迅速的将瀾姬帶走,甚至連同禮部都不知曉。

想來能有這樣通天的本事,也就只有太子李宗義了。

李宗瞿冷笑着沖着董樓道:“太子不愧是千年的老狐貍,這麽快就把人帶走了。他那府裏如今一股子騷味了吧,也不曉得驅一驅。”

董樓以為李宗瞿那是嫉妒人家太子成婚了,低着頭嘟哝着反駁道:“王爺,哪有說太子是狐貍的……太子起碼得是青龍麒麟什麽的神獸吧。”

李宗瞿本就為着此時心煩,聽了董樓的話更是生了氣,抄起一粒花生米就往董樓的腦袋瓜子上砸,不屑怒斥道:“誰你主子?幫誰說話呢?”

董樓被砸中也不敢和李宗瞿嗆聲,委屈道:“是是是……您才是瑞獸……”

李宗瞿整了整衣襟一臉的理所當然道:“這個是自然,本王出生時便是吉瑞之象,這整個杞國,便再無第二個如同本王這般的。”

董樓小聲嘀咕着:“只是這‘命帶桃花’怎麽聽都不像是好事……”

“董樓。”李宗瞿瞪眼正聲道:“王府的差事不想幹了是不是?想改做言官了是不是?”

“不不不,屬下只是覺得王爺您近幾日變得有些……不大一樣了。”

董樓邊說着邊斜眼瞧着李宗瞿桌上的那一盤花生米,又道:“從前您不愛吃這些的,怎的太子大婚之後就迷上了,頓頓不落。”

李宗瞿不由得淡笑着:“太子不高興,本王就高興。再也沒有比他不高興來得更加高興的事情了。”

董樓不明白了:“屬下瞧着太子也沒多不高興,畢竟他娶了百裏家的女兒,也算是穩住了他太子的位置。倒是您,像是越來越不在意儲君之位了。”

李宗瞿站起身來,走到董樓的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緩聲道:“董樓,本王曾經也很想要這儲君位,只是這段時日本王有時候想,這皇位到底有什麽好的,想着父皇仁慈待民勤勤懇懇的做了那麽些年,還得被那些言官戳着脊梁骨罵,真真是無趣極了。”

董樓小聲道:“皇上是關心江山社稷,這才任由那些個言官說道。王爺若是無心儲君之位,這太子日後繼位了,您怕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是了,哪怕是為了清如。”

李宗瞿的聲音漸漸沉了下去,他并不是沉迷于權勢之人,只是這些年待在淑貴妃身旁,聽淑貴妃念叨着難免記在心裏。他也有想過要逃避這一切,可面對清如,瞧見她受委屈自己卻顯得無能為力時,他又想着,若能讓她少受些委屈,便去争一争這儲君位。

董樓忽而笑了:“還記得王爺曾經跟鄭公子說自己不要當太子要許小姐時,鄭公子都吓了一跳。”

“本王說的都是真心話。”

李宗瞿走到屋外,想着初見許清如的那一日,也不知怎麽的,從那一日起他的心被遺落在她的身上,什麽命帶桃花都是虛的,命中想要的不過是那望眼欲穿多年的人兒。

李宗瞿瞧着滿院盛開的桃花,折了一小截淡淡道:

“若能與她終老,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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