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宗瞿入宮時正好帝在沉凝殿同淑貴妃用膳。

淑貴妃瞧見李宗瞿來了, 笑眼彎彎站起身來道:“瞿兒來了,坐下來一起用膳吧。”

淑貴妃的貼身嬷嬷便下去幫李宗瞿取來了碗筷。

李宗瞿剛要行禮,帝忽然擡頭道:“不必拘禮了, 坐下吧。”

“兒臣有話要說。”李宗瞿面色凝重和平時有些不同。

淑貴妃臉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持,輕聲道:“瞿兒,有事等用了膳再談。”

“兒臣要改名!”

李宗瞿挺直了腰身,義正言辭道。

“咳咳咳。”帝剛好喝了口湯,被李宗瞿此言直接嗆到了喉嚨。

淑貴妃連忙起身給帝順氣, 帝好容易緩過神來,疑惑地擡起臉來問道:“你要改名?為何?”

“這名不好。”

“胡說!”淑貴妃連忙打斷了李宗瞿的話, 小心翼翼看向帝, 不過好在帝面色如常并未動怒。

帝只覺得一陣好笑, 側過身來瞧着自家兒子問道:“你說說看哪裏不好?”

李宗瞿反問道:“父皇還記得為何給兒臣取名‘李宗瞿’嗎?”

帝別有意味道:“瞿乃是一種兵器,朕同骁勇将軍南征北戰,淑貴妃也是在那個時候生下的你, 朕便覺得‘瞿’字可寓意為戰無不勝的神器, 也是當初為了激勵與舒國作戰。”

“如今戰事以平, 舒國已然成為我杞國的附屬國。那這個名字在天下安定之時便失去了意味, 兒臣若還是擔着這個名字難免會被人揣測兒臣是否會有颠覆社稷之嫌, 這樣的名字兒臣實數不敢當。”

Advertisement

李宗瞿字字誠懇,可淑貴妃卻聽得額頭冒汗,要知道帝一直都忙碌于朝政, 李宗瞿是衆多皇子中唯一一個被帝親自取名的,其餘大多都是禮部和宗室商量定奪的。不料此刻李宗瞿居然還嫌棄這名字不好。

帝倒是不生氣, 反笑着問:“那瞿兒所見, 叫什麽好。”

“李宗渠。”

“瞿兒!別胡鬧, 這不是同一個名字嗎?”淑貴妃有些薄怒道。

李宗瞿解釋道:“這兩個‘qu’同音但不同字。兒臣所指的是水渠的‘渠’。”

帝思忖着道:“水渠?這名字可不比朕的要來的好。這水渠指的是農民開鑿的水道, 不像個王爺的名諱。”

淑貴妃起初也覺得疑惑,瞿兒為何突然會想要改名,可這幾日淑貴妃閑來無事也翻看了不少書籍,想起來一句詩,不由得沖着帝笑道:“瞿兒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帝挑眉道。

淑貴妃早就看穿了自家兒子的小心思,便道:“瞿兒怕是為了那句‘問渠那得清如許’才想改名的吧。”

帝聞言仰面大笑道:“真沒想到,朕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竟然是給他們許家養着的。這還沒娶到人家許清如便想着為她改名了?”

淑貴妃也是無奈地搖頭,朱唇緩緩道:“瞿兒,改名不是小事,不是你說改就可以改的,再說了宗正寺若是有異議的話,這名字也是改不得的。”

李宗瞿又道:“那不如請大祭司來看看,若是大祭司覺得可行,那便換。”

淑貴妃是心知肚明的,這大祭司向來偏愛李宗瞿,李宗瞿說的基本都會應允。想來此次李宗瞿是下了決心的。

帝倒是不在意改名,只是對于李宗瞿喜歡許清如一事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疑慮,便問:“你可想好了?如今的許清如已經掀起過不少滿城熱浪了,若是你娶了她,這皇城內外的流言蜚語可都會沖着你來。”

帝怕就怕李宗瞿如同過往一般只是一事的興起。

“兒臣從未如此渴求過一個人,兒臣自打初見她便過目難忘,兒臣想護着她,兒臣不想看見她再被人傷害,外人眼中她是如何都好,只是她在兒臣眼中便是絕世無雙。她是兒臣的一見傾心,也會是一生相許,兒臣此生願與她白首不相離。”

李宗瞿的話讓淑貴妃微微一顫,這些年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子如此看重一個人,不知為何心中既是安慰又是酸楚。

帝輕嘆着道:“朕信你,朕信你會對她好。至于改名一事,朕會去問大祭司,若大祭司無異議,那便依你。”

“謝父皇!”李宗瞿忽而一笑道。

是夜,長宣宮。

小太監端了一碗秘制雞腿匆匆忙忙走進來。

帝本來還在埋頭瞧着奏折,聞見香氣便擡頭問道:“這是何物?”

小太監回答:“是董賢妃送來的,董賢妃說皇上忙于政務特地給皇上做了秘制雞腿,還望皇上品嘗。”

“董賢妃?”帝揉了揉鼻翼想起這段日子被李宗義和李宗瞿這兩個混小子的事情煩得焦頭爛額,都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宣王李宗澤,是董賢妃所生。

帝已經有些許日子沒有去瞧董賢妃了,董賢妃也向來是個懂事的鮮少刻意在帝面前晃悠。

“端過來吧。”帝聞着那味道倒是香,只是不明白為何半夜送雞腿過來。

小太監端着秘制雞腿到桌案上,掀開蓋頭輕聲道:“董賢妃還說,這雞腿是宣王同董賢妃一起做的,宣王也一直記挂着皇上,想着皇上這幾日清瘦了不少,便特地做了雞腿。”

“他倒是有孝心。”

帝用筷子夾了一個雞腿咬了一口,味道倒是香膩可口。吃了一口帝才忽然想來,當初自己看上董賢妃便是瞧上了她的手藝,董賢妃雖是貴族人家卻沒有那些個大小姐的脾性,特別喜歡做膳食,味道比禦膳房來的還要好不少。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凄苦的哭聲,那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凄厲,聽得人汗毛都豎起來了。

“何人在門外哭泣?”帝被掃了興致把雞腿丢下問道。

小太監答:“是魯國公。魯國公剛從太後那裏哭鬧回來,太後要就寝了便把他趕出來了。皇上可要見他?”

帝那帕子擦了擦嘴道:“這是出了什麽事情連太後都不願意摻和了。”

小太監小聲道:“聽魯國公哭喊着的好像是他的兒子。”

“讓他進來吧。”帝淡淡道。

魯國公是直接爬進長宣殿的,跪在地上老淚縱橫一邊哭一邊罵着:“皇上……皇上……皇上要替老臣做主啊,老臣的兒子被那大理寺卿許清風打了不說,還被勒索賠黃金千兩,如今老臣的兒子也突然離世了……老臣實在是不甘心啊……皇上……求皇上做主。”

帝冷着眼想起來道:“你的兒子?就是左副都禦史,池廣?”

魯國公用袖子擦着眼淚惺惺作态道:“是,廣兒無辜,被人陷害,還被人毆打,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人可以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毆打言官。”

帝不經冷笑,這池廣算是個劣跡斑斑的人物了,先是科考作弊連累誣陷考官,之後又調戲良家婦女逼良為娼,以及毆打無辜百姓擾亂杞國治安,甚至還曾經在宮中盜竊,與宮女唧唧我我不成體統,這些事情堆積起來足以讓池廣人頭落地,可帝顧惜于太後之間的母子情分一直寬恕着池廣,如今死了倒是好事,總算是把這左副都禦史一職空出來了。

“言官?作弊來的也能算是言官?”帝不由得譏諷道:“杞國自開國以來向來秉承着先做賢人再取官爵,可你的兒子呢?一二再而三的做出這麽些個不成體統的事情,還好意思來宮裏哭鬧,簡直沒有規矩。”

魯國公被帝說傻了,帝和太後雖然不是親母子,可說出來的話就竟然如出一轍,魯國公心裏更加委屈,卻只能支支吾吾道:“皇上,可……”

帝打斷了魯國公的話:“你的兒子死了,那是他為人不良所以被老天收走了,你在朕這裏哭,你兒子就能回來了?朕瞧你怕是有別的意思。”

魯國公在意的根本不是池廣的死,他更心煩的是許家要的索賠銀子,數額實在是過于巨大,魯國公向來驕奢淫逸賠了這些個銀子他日後的日子怕是難了。再加上他也氣不過許府那兩個小輩在自己面前如此猖狂。

“能否……請皇上看在老臣年老喪子的份兒上,勸說大理寺卿就算了那些銀子吧。”

魯國公道出了心中所想,帝不經冷笑道:“這事兒朕哪裏做得了主?池廣鬧事這才挨了打,若是你早些教好他,哪裏會讓他如此年紀輕輕便殒命。”

“皇上!老臣真的沒有那麽多的銀子,老臣向來拮據,這樣的數額實在是拿不出來,還望皇上幫幫老臣。”魯國公故作可憐道。

魯國公有多少家底,帝怎會不知?貪污受賄魯國公算是一把好手了,這些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怕是他自己都算不清了。這次罰他,帝倒覺得是件好事。

不過明面上還是得安慰魯國公的。

帝從秘制雞腿裏挑了一個夾起來讓小太監遞過去給魯國公。

魯國公一臉疑惑地瞧着不知緣由。

帝笑着解釋道:“這雞腿乃是董賢妃和宣王親手所做,若是放在市面上千金難換。朕給你一個,也算是接濟了你一千兩,剩下的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這個雞腿?一千兩?”魯國公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帝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帝提高音調道:“怎的?宣王和董賢妃的雞腿不能值這個價嗎?”

魯國公低着頭哪裏敢反駁,只能心不甘情不願道:“皇上所言極是。”

帝又故意加了一句道:“此雞腿是朕贈與你的,感念你愛子情切算是‘禦賜雞腿’回去供着吧。”

“供……着?”魯國公又一次不可思議地擡頭道。

小太監故意接話道:“這樣的恩典可是亘古未有啊,魯國公還是安心接着吧。”

“是……”

作者有話說:

帝:哎,朕的兒子毫無文學素養,居然亂改名字。

作者:你取的名字也沒好到哪裏去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