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很想你
正式假期的第一天, 陶思素終于得以暢快淪陷于各種視頻、漫畫、小說之中了。
在淩晨一點的寂靜夜晚,伴着視頻幹看的陶思素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于是想要偷摸溜去廚房找點下飯菜。
這個點已經不早, 當然是對于父母這種規律作息的人而言的,作為常年夜貓子的陶思素認為這正是夜生活的開端,正是屬于她自己一個人小天地的開啓時刻。
當然燈是不敢開的,她在打開房門前甚至把桌子上那盞調至最低亮度的臺燈都給摁滅了,生怕因為自己一個疏忽就被母親當場擒獲。
關詠蘭并不是特別淺眠的人, 她其實用不着這麽小心翼翼,但奈何此時此刻的她太過于心虛。
陶思素把礙事的拖鞋蹬掉, 墊着腳尖往廚房的方向緩慢移動着。
她先往自己的水瓶裏灌了大半杯椰汁, 而後擰緊瓶蓋挂在脖子上。左手提着一串從冰箱裏剛剛拿出的晶瑩剔透的水晶葡萄和兩根香蕉, 右手又從冷凍室裏翻出一根雪糕才準備滿載而歸。
其實她的行李箱裏塞了不少各種各樣的零食, 那是她在回家前拉着岑安衍去特意填充的糧庫。在家裏, 除了關詠蘭不允許她吃零食,連着溫和耐心的父親也嚴格克制着她,更何況是在半夜偷腥這種事,所以她提前給自己做了打算。但家花哪有野花香,吃着碗裏的還會想着鍋裏的呢, 她現在就是想吃一些水水潤潤還冰冰涼涼的東西, 所以陶思素才有了這次铤而走險的經歷。
從廚房到自己的房間會經過父母的主卧,陶思素路過時特地放輕了步子,就怕自己的努力功虧一篑。
但令她突然慌亂的事發生了,她在路過父母房間的門前時,隐隐約約聽到門內傳出斷斷續續的讨論聲。她無心去想向來早眠的兩人為什麽會在這個點講話, 也無心去試圖聽清談論的內容,她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必須是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她胡亂一通把東西丢到桌上後, 急忙返回用好不容易空出來的手小心翼翼合着房門,但凡門發出吱呀的聲音都會讓她瞬間有種魂飛魄散的驚恐感。
門在留下最後一條縫隙後,陶思素忽然聽見門外也傳來房門的開合聲,她壓下了恐懼卻壓不下好奇,她從門縫往外望去,卻看見身着睡衣的父親徑直走去了書房,頭也不回。
她不明白夜晚發生了什麽,畢竟她以前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至少,父母在她面前還是和諧的。
突然桌上堆積的一切都變得食不下咽,她摸着黑躺平在床上,卻沒在慶幸不用再糾結是否要刷第二次牙了。
忽然她很想同岑安衍打電話,但望着手機屏幕上明晃晃的一點二十三分,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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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都在翻來覆去,她閉着眼卻清醒着腦子,把這輩子能預估最慘的結果全部都走了一遍。
大不了爸媽會離婚,反正她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清晨七點,岑安衍的早安問候準點躺在了她的聊天框裏,陶思素在收到消息的一瞬間就迫不及待給他回了視頻電話。
望着視頻裏兩眼青黑的憔悴姑娘,岑安衍原先那點欣喜的情緒完全被不悅代替,他擰着眉問她,“這是一宿沒睡?”
“我很想你。”她說。
簡單一句就将他那點波動的情緒給撫平,岑安衍緩和了态度,但還是故作冷情,“哦,真是醫學奇跡,我那啞巴女友居然會說話了。”
陶思素往鏡頭跟前湊近了很多,她用一雙秀氣水潤的眼睛看他,“收到我語音版的想念了嗎?”
“收到了。”他答。
“那為什麽不回應我?”她追問的模樣楚楚可憐。
岑安衍嘆了口氣,也學着她的樣子湊到屏幕面前,他輕聲說:“我也很想你。”
得到回複的陶思素突然就卸下了不少焦慮,她看着他身上合體的西裝好奇問:“你不熱嗎?”
她穿着吊帶睡衣躲在二十二度的冷氣空間內才覺得溫度适宜,她想不出來在快三十度的早晨穿着嚴實的他究竟是什麽感受,反正她光是想想就已經汗流浃背了。
“不熱。”
岑安衍的答案并不出人意料,他總是冷着一張臉,導致陶思素總是懷疑他這種人根本不會流汗。
“我看你很有潮人的潛質。”她默默吐槽了一句。
“還是不了,我記得你有潮人恐懼症,如果我跟你在一起豈不是變成強取豪奪現實版了。”岑安衍沒什麽感情地開口。
“今天是我第一天去上班,很多人在虎視眈眈看着我。”
他又補充一句,語氣平淡到好像只是在談論早上的青菜新不新鮮一樣,似乎完全沒有面對壓力的緊張感,現在的他忽然就像個久經社會毒打的成熟老油條。
陶思素不由感慨一句,“突然感覺我們好像兩個世界的人。”
岑安衍停頓了良久才回應,“你是打算把我流放到其他時空去了嗎?”
他并不喜歡她對兩人界線的劃分,這會讓本就處于異地戀的他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陶思素哪知道他又因為她一句話在獨自生悶氣,她頭搖得像撥浪鼓,“才不要,那我豈不是連電話都不能跟你打了。”
岑安衍稍微滿意了許多,他朗聲道:“這個世界需要男人也需要女人,需要你這樣正在成長的學生,也需要我這樣開始适應職場的普通社會人。我們本質沒有什麽不同,無論你在幹什麽,處于什麽境地,生活是否順遂,我們都應該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且不可或缺的存在。”
“世界是大家的,所以你不能剝奪我在這裏生活的權利。”
他嘴裏的話越說越委屈,這讓陶思素開始反思自己究竟是不是個罪大惡極的惡毒反派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瘋狂跟他示好。
但岑安衍還是很明顯地感受到她今天的不大對勁,但她不想說,他也就不追問。
他隔着屏幕摸摸她的臉蛋,“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
“這話難道不應該我問你?”陶思素不解,畢竟過不了幾天就是他二十一歲的生日了。
“不用問我,你送什麽都好。”岑安衍擡眸看她,“至于送你東西,也算是我的一個生日小願望了,難道你不想滿足我?”
“當然不會,那送我一個十分鐘的擁抱好不好?”她小聲補充,“等下次見面的時候。”
這并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岑安衍幽暗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知道了。”
“不過你現在該去睡覺了。”
在陽光明媚的早上被催睡還是頭一回,陶思素像是聽了一首搖籃曲,突然困意開始洶湧。
迷迷糊糊睡了兩個小時後,房門突然被敲響,直到聽見關詠蘭的聲音她才掙脫束縛睜開雙眼,她拖着因為缺少睡眠而有些散架的身軀爬起來打開房門。
關詠蘭擰着眉看她,“你這是什麽樣子?”
“啊,習慣了學校的硬板床突然不習慣。”她胡亂打着哈哈。
今天是周一,本該去上班的母親此刻還穿着一套家居服站在陶思素的面前,她遲疑問:“媽,你不會是中年失業了吧?”
她越想越覺得可靠,關詠蘭是個極其重視事業的女強人,她因為失業而遷怒到陶遠洋頭上,從而兩人産生矛盾分居兩房,這怎麽看都是極有可能的答案。
關詠蘭敲了敲她的頭頂,“你在胡思亂想什麽?難道不允許我請一天假來陪陪你?”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陶思素心想。
關詠蘭确實是個特別愛她的母親,不管從物質還是精神上都是,盡管她的做法或許有些偏激,但從來沒出現過請假只為陪伴孩子這種事。
她嫌棄地看了眼陶思素亂糟糟的模樣,催促道:“好了,趕緊去洗漱,準備出來吃早飯。”
陶思素洗漱完出來後,等着她的是一大桌豐富的早餐。
關詠蘭往她手裏塞了一杯牛奶,“看看還想吃什麽,我再給你做。”
“沒了沒了,這樣就夠了。”陶思素咽了咽口水。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好馬上要被就地制裁了,要不然她那二十多年來從未下廚的母親怎麽會突然心血來潮穿上圍裙走進廚房。
出生貧苦家庭的關詠蘭當然是會做飯的,只是多年沒實際操作必然還是生疏了許多。
陶思素嚼着嘴裏有些發苦的雞蛋偷瞄行徑異常的母親,但關詠蘭不正常的點遠不止這一點,今天的她甚至沒要求她練琴或者學習,而是親自開車領着她逛遍了整個城東區域,直到黑幕降臨。
回家時,陶遠洋正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着晚飯。整個房間只點亮了他頭頂那盞昏黃的燈,照得他有些孤寂和落寞,陶思素看了不由有些心疼。
陶遠洋看見回來的兩人,他彎着眉眼朝女兒溫和笑笑,“今天玩得開心嗎?”
當然是開心的,她的母親上一次這麽暢快的陪伴還是在她不記事的某一年夏天。
陶思素點點頭,“開心,不過要是爸爸一塊兒去就好了。”
陶遠洋摸摸她的腦袋,給出并不明确的答案,“嗯,以後有機會吧。”
餐桌上做了她最愛的大蝦,放在最靠近她座位的方向還完好無缺,陶思素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她拉過凳子坐下,“去學校那麽久,最想念的還是爸爸做的菜。”
昨天回來時已經過了飯點,所以沒吃到父親做的晚飯。雖然她今天已經在外面吃過晚飯了,但還是拿起一只蝦剝了起來。
父女倆其樂融融的樣子落進關詠蘭眼裏,她沉默望了幾眼就一言不發回了房間。
夫妻倆再次沒有言語,同昨天一樣。
這樣古怪的氛圍持續了很久,直到周六還沒天亮的早晨響起了他們的争吵,這是陶思素回家近一周第一次聽到兩人對話。
內容關于她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