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成功不只有一種定義
站在門框外的一對中年男女身上還帶着潮氣, 岑安衍站在門內不卑不亢朝兩人問了好,“叔叔阿姨,先進來坐一會兒吧。”
關詠蘭打量的眼神在高挺的男人身上轉了一圈, 良久才似笑非笑開了口,“那就先打擾了。”
陶遠洋表情有些愧疚,他停在玄關的位置張了張有些發白的唇似乎想給他解釋些什麽。
岑安衍順勢帶上門,理解地主動開口,“您不用太在意, 我都明白,您跟阿姨先去看看陶思素。”
入屋的兩人一左一右坐在陶思素的身邊, 陶思素拿着筷子悶頭吃飯頭也不擡, 似乎是在逃避這個意外情況。
岑安衍倒了兩杯溫水放到兩人的手邊, 開口解釋道:“下午稍微耽誤了一會兒, 現在還在吃晚飯。”
關詠蘭嘴角勾起不太明顯的幅度, “辛苦你照顧小陶這麽久了。”
她轉頭又看向自家女兒,“打擾人家這麽久也不好,趕緊把飯吃完就跟我們回家吧。”
聽到仿若命令的話,陶思素瞬間止了動作,為了拖延時間開始改成一根一根緩慢咀嚼。
“你拖也沒用, 這個家不可能不回, 老耽擱在別人家算什麽事?”
關詠蘭在盡力撇開女兒跟岑安衍的關系。
陶思素終于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她, “你們商量好了,我去誰家?”
“好了,你還在原來這套房子住, 至于其他我們回去再聊。”關詠蘭淡定開口,好像白天的事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白天那個脆弱的、祈求的、落魄的, 大概都不是她。
陶思素手裏的面條被夾斷,“那早上詢問我的意見還有什麽意義?”
“當然有,我們想尊重你的想法,但顯然你做不出決定。”關詠蘭平靜睨了她一眼,“既然你做不出選擇,那就交給我跟你爸爸商量,這有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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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問題,反正母親永遠在幫她做所謂正确的決定,陶思素只是有些難過,她想的離婚至少不該是這種破碎的現象。
父親抿直的雙唇昭示着他的失敗,母親嚴謹的發絲表明着她的成功,陶思素的歸宿早就被明明白白安排好了。
她一鼓作氣吸光面條,擡起頭望見的是霧蒙蒙的岑安衍,他眼神裏流露出的憐惜毫無遮掩。
陶思素站起身看向一旁的關詠蘭,指着岑安衍說:“我想跟他說兩句話。”
關詠蘭沒說不能這一類拒絕的話,她知道任何事情不能着急于一時,無論什麽都得慢慢來。
陶思素這次沒再顧及父母的猜想,她光明正大拽着岑安衍的手進了房間。
門合攏的聲音巨大,像是在借此宣洩她的不滿。
她頂着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睛看他,聲音帶着沙啞,“對不起啊,學長。”
岑安衍的心猛地一顫,他下意識摟緊了面前的女孩,他盡力用着玩笑的語氣同她講話,“今天怎麽跟我這麽客氣?我還是更習慣霸道一點兒的你。”
“明明你是為了安慰我來的,結果還因為我的原因......”
不知道是睡覺中途踢被子凍的,還是落淚太多導致的,陶思素的鼻子堵着并不通氣,說出來的聲音悶悶作響,硬生生添了幾分委屈感。
岑安衍心疼得厲害,他頭一次不想講什麽禮儀主動打斷了她的話,“因為你的原因我能有一個正當的理由來看看你,畢竟我之前想見你的時候還得找各種借口,現在不用了,這麽看我還挺賺的。”
他俊朗的眉眼彎彎,眼睫下的黑色眼眸閃閃發光,彌補了雨夜天氣沒有星光的遺憾。
陶思素拉過他的左手,在他的掌心裏落下一個熾熱的吻。
岑安衍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後腦勺,“你不用擔心我的情緒,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會受任何人幹擾,只要我知道你還喜歡我,那我喜歡你這件事就一定不會終止。”
“之後這段時間你可以把重心放回自己身上,我說過你是一個很勇敢的女孩子,這絕對不是假話,我相信你可以調整好自己的心态去面對一切難題。”
“當然,我也自私的希望你可以多找找我,無論分享還是傾訴希望你能想到我,也希望我能幫到你,好嗎?”
柔色燈光下的他神色安寧,比幾個小時前哄睡講兒童故事的他更加柔和自然。
陶思素淚眼朦胧,“謝謝你。”
她斷斷續續的只講得出這幾個字。
岑安衍把她換洗下來的衣服疊好裝進袋子裏,他柔軟的唇在她發涼的額角蹭了蹭,“回去好好溝通,比起哭我還是更喜歡你笑。”
陶思素接過他遞來的紙巾狠狠擤了擤鼻涕,她紅着眼眶甕聲甕氣道:“我會的,等明天我去高鐵站送你。”
夏日的雨水總是一陣一陣的,未來幾天的暴雨天氣注定要到來。岑安衍原本想盡量多陪陪陶思素,在排除容易因為惡劣天氣而延誤的飛機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周日晚上七點的最晚回程車次。
岑安衍毫不嫌棄地接過她弄髒的紙巾丢進一旁的垃圾桶,“明天一整天的暴雨,就在家好好待着,我會報平安。”
面前的姑娘垂着頭默着聲,不答好也不答不好。
岑安衍沒跟她深入讨論這個問題,只是又抱緊了她,良久才領着人往外走。
見到兩人出來後,早已坐不住的關詠蘭迅速起身,“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今天非常感謝你。”
說着她往桌上放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如果沒有猜錯那必定是一筆錢。
“您這是什麽意思?”岑安衍眉頭緊皺。
關詠蘭笑笑,“感謝費,畢竟不能白占你便宜,這不是我們家做得出來的事。”
陶思素有些憤怒,“媽,你這是不是有點兒太侮辱人了?”
“人家和你又沒什麽關系,憑什麽要求無親無故的人平白無故對你好?”關詠蘭淡淡開口。
“他是我男朋友,哪是什麽無親無......”
陶思素話還沒完全說出口就被母親打斷,“好了,準備出門吧。”
她壓根不承認他們之間的關系。
岑安衍表情有些淡漠,他只是将那口信封随意塞進了裝有陶思素衣服的紙袋,他将袋子交到陶思素手裏後,才不卑不亢同關詠蘭對視,“您多慮了,我做這些完全心甘情願。”
說着他轉身當着關詠蘭的面幫陶思素系好了充作外套的襯衫,“回去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我們電話聯系。”
“好,我會想你。”陶思素說。
母女倆離開的身影在前,落在後面的陶遠洋頓下腳步看向岑安衍,“很抱歉讓你承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壓力,原本我告訴她母親地址只是想讓她安心,但如何也勸不住她要來的身,這是我的過錯,實在抱歉。”
“沒關系,對于女孩子,父母總是要多上心一些的,我能理解。”岑安衍朝他微點頭。
陶遠洋在她們上車前分了別,他孤寂的背影連帶着他那輛小車都變得寂寥了起來。
連串的雨水貼着車窗不斷滑落,雨刮器瘋狂又持久的運轉着。
陶思素坐在後座沉默望向窗外,不肯和駕駛座上的母親多一句交流。
在第三次遇見紅燈時,關詠蘭終于開了口,“你沒跟他做什麽吧?”
“能做什麽?”陶思素倚在窗前漠然地瞥她一眼。
關詠蘭被她那從未出現過的神色弄得心驚肉跳,她撫了撫自己瘋狂跳動的眼皮鎮定道:“沒做出格的事最好,我不希望幾年後的你再來追悔莫及。”
陶思素嗤笑一聲,“所以你現在是在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
“早知道丈夫是個這麽窩囊無為的男人,女兒也是個愚笨叛逆還吃裏扒外的孩子,還不如不結這個婚,對嗎?”她執着地想要同車內後視鏡裏的母親對視。
關詠蘭收回不自然的視線,“我從來不後悔有你這個孩子,要不然我也不會盡力争取你了。”
“昂,知道了,反正你無論如何都是為了我好。”陶思素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關詠蘭被女兒這不尋常的态度突然弄得沉不住氣,“你或許覺得我做的過激,但我絕對是在以過來人的血淚教訓為你鋪路。”
“我過去近二十年裏,幾乎所有人把我的成功都歸結到我找了一個好老公身上,于是他們就這麽輕易忽視了我的努力。”
“我希望你是一個獨立自強的女性,至少自己可以撐起自己的一片天。我不想你被他人惡意诟病,尤其在找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男性時,你很難不處于輿論漩渦,我不想你淪落到這種境地。”
“我很清楚,你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達成一切。”
紅燈過去,車又重新行駛在路上。
陶思素像是在喃喃自語,“我從來不覺得媽媽是倚靠爸爸才有的今天,也并不覺得爸爸就是個平庸無為的男人,我一直覺得你們都有在各自的領域閃閃發光。”
“難道達成人生成就的前提一定得摒棄一切有萌芽傾向的惡性勢頭嗎?”
“那我跟在媽媽的腳步後面學化學,如果有一天真的成功了,那您不怕他們把我的成功都歸結到我有一個好媽媽身上嗎?”
“為什麽我的努力必須得向他們證明?”
“為什麽我要為了一些外人的評判放棄我愛的人?”
“成功不只有一種定義,況且我的成功與否從來只取決于自己是否原意付出,我想跟任何人都無關,也沒有任何人能阻礙。”
關詠蘭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有些發緊,她猛地發現自己好像被困在漩渦裏原地踏步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