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魔不共
“為保家國灑熱血，不盡邪魔誓不還！”還沒走出竹林，遙聽陣陣鼓聲一聲趕着一聲急，陣列應鼓聲而動，勢如雷霆萬鈞，隆隆滾滾，潮水般的聲浪卷起竹葉簌簌。
“前面是演武場，”小道童說，“他們要我們把水送到那裏邊上就可以了。”
走出竹林，蔭蔽下清幽的柔光突然變得敞亮，耀耀烈日炙烤着大塊石板鋪成的地面，熱浪翻滾。
“都給我站穩了！堂堂正正地擡起頭來！畏畏縮縮的如何同魔族戰鬥！”一聲大喝攜着靈氣傳遍全場，“各派比拼在即，你們各個都是精挑細選選□□的人才，都肩擔着家人、門派乃至人族的希望，就要挺直了身子堅韌若這邊上的竹木！”
場中弟子身着仙鶴浮雲紋凝夜紫道袍，昂首挺胸，後排的更是一個比一個使勁，仿佛要争得比前面人高一節般。白弈塵看了，只是心下暗嘆，真貴。
“魔族侵占了我們大片土地靈脈，看看山腳下你們的家人，再看看平民百姓，沒有耕地沒有糧食，揭不開鍋吃不飽飯，好好想想你們來到這是為了什麽？”
“昨日他派又奪我歸元宗一處修煉寶地，沒有靈脈就沒有靈氣，沒有靈氣談何變強，我等再不拼了命修煉，搶回土地，難道要人按在地上跪一輩子不成！”
旁的前來參加選拔的弟子路過此處都是駐足遠望、交頭接耳、熱血沸騰，眼裏滿是激情。
白弈塵感到一陣壓抑，當真讓那魔尊說準了，山河破碎、交相征伐、天下離亂。
葉羨寒遙遙望着那千人陣列，轉頭見得白弈塵神色複雜眉間輕蹙，他怔了一下，轉頭看看，那胡姓中年人也是沒什麽反應，似乎兩人都不似其他人那般激動。
葉羨寒上前幾步，把木桶放在了旁的陰涼處，那擺着許多其他桶和應急物品的地方，去時不經意地與中年人擦肩而過。
“謝謝哥哥，選拔的地方就在前面，随我來吧。”小道童乖巧地道了一聲謝，然後怯生生地指了指山上，白弈塵意識到小孩似乎一直在很小心地觀察自己，這種視線并不明顯，但他的神識感知強大，且對他人的舉止向來敏感，所以沒有忽略過去。
選拔的地方排着長隊，修為和神識不足的人要窺探他人的靈根效率并不高，所以有專門的法器進行檢驗。
原來白弈塵以為先前在山中遇到的那個青年只是誇下海口，卻不曾想他一個三靈根竟真能将一幹天賦并不如何的人帶了進去。白弈塵發現，不只是靈根純粹、天賦好的，這靈根裏帶水且不太雜的，似乎歸元宗也會破格多收些，有幾分當年歸元宗開宗那“有教無類”的意思，但又不全是。
“在下就先行告別了。”中年人揮揮手，很快遁入人海之中。
“前輩，剛才那人有些古怪。”白弈塵正在思索，被葉羨寒傳音打斷思緒，“我剛剛試探他，沒探出底細，靈氣被憑空打散了。但我留下了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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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先莫要打草驚蛇，等入夜我們再去暗中探查一回。”白弈塵傳着話，卻突然感覺衣角被拽了拽，那小道童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說話，也不離開。他于是對葉羨寒使了個眼色，開口說：“羨寒，你先在此，我去行圊。小朋友，你可知道往哪走？”
繞了幾個彎到一個小角落，眼下沒有其他人，白弈塵擡手設下隔音屏障，俯身問道童：“是有什麽事想和我說嗎？”
小道童看着他，眼底一點、一點地蓄滿淚水，前言不搭後語地道：“好人哥哥，你是好人吧？”
我還真不是。白弈塵扪心自問。他說：“至少你若信任我，我便不會害你。”
“這個，”小道童指了指白弈塵腰封上的針織小貓挂飾，“你認識媽媽，不會是壞人。”
話說一半，眼裏的淚水又見漲，語帶細微的抽泣：“我想媽媽。”
“你是穆兒？”白弈塵蹲下來，把小貓取下來遞給他，又摸摸小孩的頭，把他攬入懷中，小孩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終于是忍不住哇哇大哭。
半晌小孩抽着鼻子緩過來，看到道長哥哥的肩上衣服被鼻涕帶淚地打濕一大片，嗫嚅道：“對不起。”
白弈塵搖搖頭，然後掐了個法訣，有內傷在，靈氣雖然運行不暢，但清些水痕還是不成問題的。他又一揮手，水靈氣聚成一只水貓兒，水貓兒大眼睛咕溜溜的，甩甩腦袋，跑過去舔小孩的臉，憨态可掬。這麽一打岔，小道童抽泣停下了，睜大眼睛看着那水小貓。
“道長哥哥好厲害。”他說。
“所以別擔心。你看哥哥這麽厲害，當然能幫你，是不是？你想回家嗎？”
但小道童的話卻出乎白弈塵預料，他手裏攥着玩具小貓，難過但卻堅定地搖搖頭說：“我不用回去。道長哥哥能不能救救小莫？”
“他們用鏈子綁她、打她、罵她...像對待牲畜一樣對待她。不只是她，這樣的人還有很多，都關在一起，在籠子裏...
“她給我講很多故事，是好人，她只是幫一個吃不上飯的老爺爺買飯，結果被帶到偏僻的地方...就到這裏了。
“她和我說完的晚上就不見了，他們都說她走丢了。可是我明明...明明看見...我去找她玩，我看見她被帶走的，我不敢出聲，嗚......”小道童聲音越來越小，滿是愧疚。
“你不出聲是對的，你那時候做不了什麽，這種事交給大人來做。”白弈塵扶住他的手臂外側，“你有聽到他們說了什麽嗎？”
“我...我沒有......但是小莫有給我留記號，只有我們知道的記號，我知道她在哪兒。”
白弈塵細細思索，然後遞給小道童一張通訊符說：“你告訴我在哪兒，然後自己像平常一樣行事。萬事小心，千萬不要被發現了。要是有危險你就撕了這張符紙，我會來救你。”
将怎麽去到那地方說清楚後，小道童又眼巴巴地看着白弈塵說：“道長哥哥，能不能不要告訴那個人？”
“羨寒？”
小道童點點頭：“他穿的衣服邊緣有個不起眼的圖案，我在一些奇怪的人身上看過。”
白弈塵眸光一閃，低聲道：“衣服？難道是因為于家的人裏有叛徒，所以才...”他又對小道童說：“沒事，放心吧。衣服确實是一樣的，但那個哥哥和他們不是一夥的，他的妹妹也被那些人欺負了。”
入夜，寒風簌簌，夜靜谧得只剩竹葉拍打聲。
“你去跟蹤那胡姓中年人，我去找被抓走的孩子。”白弈塵沉聲道，“做得到嗎？”
葉羨寒點點頭：“他的修為有僞裝，應該在我之上，但是只是躲藏不成問題。”
兩人分路後，葉羨寒手中卻是突然浮現一道傳訊符：“少主，有那位的消息了，大戰後他被魔尊雲無峥所擄...”
聽過傳音符的內容，葉羨寒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眼底情緒變幻莫測。半晌才終于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送出了一條消息。
這歸元宗占地廣，建築又多又密，還有水榭亭臺，白弈塵要躲着夜間巡邏的人，繞了好一陣子才繞到。
本來預料着謹慎行事，先暗地把人救出來，順便探查情況，再做打算。但沒曾想，還沒踏出竹林呢，就聽前面一聲爆鳴，然後是傳訊煙花啪地一聲炸開，夜色驟然間被映得通明，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不少人朝這裏接近過來。
白弈塵心中一陣哀鳴，不會這麽背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隐去身形往出一看，只見天空兩端，那胡姓中年人與一名浮雲白鶴紋的紫袍人對峙着。地上橫七豎八倒着許多孩子，都被緊緊綁住。那胡姓中年人手裏拿着歸元宗的傳訊煙花，竟是他放的。
這動靜着實很大，不只是巡邏的人，連前來考核的人也紛紛出了屋子，遙遙圍着看熱鬧。
“歸元宗弟子聽令，千門大典在即，此人乃魔族細作，在此地劫人作惡，擾亂秩序。把他給我拿下！”紫袍人舉起手中的令牌喊，巡邏弟子紛紛圍上前來攻向那中年人。
“緝拿？你倒讓他們開口說說，綁他們在此的是誰！”那胡姓中年人冷笑道，掌中靈氣暴起，揮去了被綁的道童們嘴中的布團，又齊齊斬去麻繩。
“是、是你...是你！”一個小孩尖聲道，手指顫顫巍巍，赫然指向的就是那中年人！
“小莫！你沒事吧！”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嗓音從圍觀人群中傳來，打破了僵住的場面。
女孩大喘着氣，從恍惚和驚懼中醒來，她按下同伴的手，大聲喊：“不是他！他是來救我們的，是這個人！是這個人！”
還沒等她指，一道靈氣利刃破空而去，眼看着就要揮向她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