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仙凡兩別
一縷笛聲悠揚,水靈氣蕩起漣漪,将那利刃震開。衆人應聲看去,只見一人立于竹下,玉笛橫吹。
第一次用原主的術法,确實不錯,感覺比自己瞎吹的強多了。白弈塵看着這效果,在心裏評價道。
“......”系統為之絕倒,“你自己編的那幾段,完全是随性胡亂共鳴靈氣,當然中看不中用。仙尊的術法可全都是試驗過不知多少遍的。”
正當人們被轉移注意力時,一個黑影悄然靠近那在人群中的小道童,枯瘦的手狠狠向他的脖子鉗去。“铛”一聲,一柄長劍出鞘,将那只手攔下,小道童吓得跌坐地上,葉羨寒被震退出幾米外。
“就是這個人!”小莫指向那被攔住暴露了身形的黑衣人,又瞄了一眼小道童和護着他的葉羨寒。
那人歸元宗內弟子也多有相識,見此場面,巡邏弟子都是一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捉拿叛徒,押至地牢,靜待發落!”紫袍人疾言厲色,似是暴怒,轉而又說,“至于這些本宗道童,會由本宗安撫照顧。”
“我不要!我不要和他們回去,他們是一夥的!”就在這時,小莫哭鬧道。白弈塵迎着紫袍人的目光,立刻将她護在身後。
“小孩不懂事,誤會、誤會。”那黑衣人沒掙紮幾下已經被扣住,紫袍人一邊解釋着,一邊讓巡邏弟子遣散衆人。衆人是想看熱鬧,但也不敢在大門派的威懾下看熱鬧,只得四散離開。
白弈塵心下暗道不好:“完了,關鍵證據沒找到,這位胡老哥或是老弟這回莽撞了。”
他傳音給葉羨寒:“羨寒,現在只你最不引人注目,叫那小孩過來由我護着,你趁亂進密室裏找證據。”
然後又擡頭向紫袍人拱手問:“這位道友,究竟這是怎麽一回事,若這樣倉促了事很難信服于人,我也不好讓孩子随你去。況且不解釋清楚一些,今日所見之人多,又都是來參與選拔的五湖四海之人,只怕是如果有什麽風言風語外傳,對歸元宗的名聲不太好。如今世道,樹大招風,歸元宗堆金積玉更是如此,貴派也不想留下什麽可以供人作借口的把柄,招惹什麽敵人,是吧?”
紫袍人越聽,眉頭越皺得深:“兩個清門山音修殘黨,二位莫不是那在逃的孟掌門派來專程觸我歸元宗黴頭的?”
白弈塵聞言一愣,轉眼看向胡姓中年人,然後看到了他手中的二胡。那中年人傳音入密道:“在下胡遙,仙尊請同我聯手。我看得出您有傷在身,但你我二人合力,定能擊潰此人。”
他又是如何認出我的?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細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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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白弈塵急急回話,“先查清,他看樣子不像主事人,至少拿捏一些把柄在手裏,否則貿然動手,恐有後患。”
“我不知什麽清門山,不過一介散修,不問世事,前幾日方才下山。可一下山就聽聞此地常有小兒走失,一路查至此處。”白弈塵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突然一個狼狽的身影撞到了白弈塵身前,撞了個滿懷,一條散着灰氣的三頭巨蛇從屋子裏破門而出。
身影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看白弈塵,他高舉手上的舊書,其上陣法血紅猙獰:“敢問閣下,這,也是誤會?”
紫袍人見狀道:“本宗雖取一點報酬,卻保一方太平。在這亂世之中,能做到如此,何錯之有?如何不是誤會?”
“保一方太平?”白弈塵道,“既是保一方太平,又為何要拐走他人家的孩子、取無辜小兒的命,奪平民百姓精力、斷百姓生計?”
“說得大義凜然,只怕你是對當今的世道知之甚少。你可知這些小童,本來也是賣身為奴甚或是兩腳羊的命,”
聽得前半句到“本來也”處,白弈塵急忙運行所剩不多的靈氣将在場孩童的聽覺封閉。
那紫袍人又接着道:“如今我們向他們的父母買來,既免了父母的貧苦之憂,又供他們吃飽穿暖,何錯之有?他若自有造化,甚至還能入修行之門,修真之道本就九死一生,要入大門派更是難,能有這機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你又何必在這替他人痛心譴責!”
“像你護着的這孩子,來的時候身患重病,他父母治不起也是一個死,送來此地,你當他們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的?還是心存僥幸,此生不見便可以裝作不知?”
紫袍人笑了,一字一頓道:“你問我為何,自然是因為如今但凡我宗衰弱,千百年的糾葛和利益誘惑之下,覆滅只在頃刻間!
“若你在自己的至親至交和不相識、本來也命運不甚好的孩子之間選,還能如此振振有辭張口閉口天下百姓?
“何況我宗鎮守一方,一旦覆亡,這在我宗庇佑下的景國會如何生靈塗炭,可別說你不知?
“不過是弱肉強食罷了,有手段就用方才是常态。現如今哪個宗派清澈幹淨沒點不能往外說的事?所有人都在做,不做的,才是等死!
他看向胡遙:“清門山就是前車之鑒。這滾滾洪流中,沒有野心,如何立足。也等着全門派上上下下,慘遭血洗滅門之禍不成!”
“滅門之禍。”胡遙咬着牙,紅着眼,怒視紫袍人,“但清門山上下,為保百姓撤離而死,滿門忠烈。”
“說得好,不知是不是真的。不過就事實看卻只剩宗主如喪家之犬一般,還有你這喪家之犬的狗。你們倒是俠肝義膽、成全美名了。可惜啊可惜,被命令送死的弟子要向何處喊冤。”
紫袍人說到“可惜”時,語調九曲十八彎,虛做着鼓掌的動作:“真是好啊,沒了清門山,宣國百姓被洗掠踐踏、流離失所。你上哪都還能見流亡的難民。卻還是如此愚蠢,頑固不化。”
皆如此,就是應該麽?白弈塵暗嘆一口氣,然後收拾好表情,思量着如何才能激怒他,尋出破綻:“我怎麽記得在貴派演武場,可是聽見‘為保家國灑熱血’?門下弟子以何種心願入這歸元宗,你們卻要他們‘吃着鄰裏的肉’茍活?不讓他國造成更大的災難,便劫掠自己的百姓?
“在下不才,可也聽說過歸元道人開山立派的事跡。你們歸元宗,為何而建,當今保的,又是誰的太平。”見那紫袍人的臉色終于是變得難看起來,白弈塵背手對胡遙打了個手勢,靈氣悄然運轉,“為百姓安而立宗門,卻為宗門存而祭百姓。無人要求你們一定承先人之志,但也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你們的存亡是存亡,眼前孩子近在咫尺的存亡便不是存亡。口中救人,實為害人。奪人精力,斷人生計,到了貧苦人家被逼上絕路時,還要割舍親骨肉給你們作邪祭。此般強取豪奪,言辭裏卻說是他們父母養不起孩子,這就不可笑?”
“你的這些大義,‘保天下太平’,自己信嗎?自己不會發笑嗎?”紫袍人的氣息劇烈波動起來,“無非就是事情沒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無非就是你早就預先站在這些凡人的立場上,所以從他們的利益考慮。等到你也落得所有人除了你都在做着如此行為時,看你還能不能堅持自己的觀點!哈,上一個‘保天下太平,還蒼生安寧’的可是那魔頭白弈塵,可結果呢?看看如今何等世道!
“誰人能不自量力鬥膽言天下,不過都是自身難保。所謂太平,也就是僞君子将各國收于囊中的借口罷了!”
“破綻,動手。”白弈塵同時對兩人傳音,“他現在心不寧,易亂分寸。胡兄可還能穩住?”
“能。”胡遙只言一字。
破風聲起,葉羨寒沒有絲毫猶豫,手中劍迎上了紫袍人的劍鋒。在他身後,二胡與笛齊鳴,激切高昂,笛音清絕,水蛇緊緊封鎖紫袍人的退路,将他困于原地。葉羨寒靈氣回轉,借紫袍人的劍勢又是一劈,那紫袍人的劍鋒也是步步緊逼着朝他身上刺來,而在他身前金黃色的靈氣形成了堅實的壁障,将那尖銳的攻擊通通阻隔在外。
笛音一轉,猶百鳥朝鳳,那水靈氣化做的飛鳥将紫袍人拘束其中,就連他的手臂也是不得動彈。
葉羨寒狠力一斬,突然劍勢一變,原本硬碰硬的一擊靜了下來,靜得仿佛沒有任何氣勢,一切靈氣都收斂起來。那紫袍人在這一瞬感到毛骨悚然,想要掙紮卻被水鳥糾纏環繞。那一劍帶着死寂悄然劃過,片刻後,紫袍人的手臂就這麽齊整地斷裂墜地,鮮血噴濺而出。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葉羨寒,只有他的角度能看見葉羨寒眼中不見底的森冷。
水鳥化為絲線将他鎖住,然後刺進體內化去了他的靈氣,紫袍人跌落在地。
“竟然大大咧咧地闖我歸元宗,還在此徘徊,廢我門人,真不好說諸位是心大,還是藝高人膽大。”虛空中傳來老者的聲音,那紫袍人被強勁的靈氣拖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