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海老東家的情況, 光是看他的臉色就覺得糟糕透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海潮,見海潮也正看着她呢。

對着海潮扯了扯嘴角,安撫的笑笑。茗妩便坐到了床邊的鼓凳上為海老東家把起了脈。

這一把脈, 茗妩心裏就‘咯噔’了一聲。

脈息很弱,脈跳不強, 身體裏的各項器官也都在衰竭,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好幾倍。

掀了掀老東家的眼皮,又用巧勁的掰開了老東家的嘴巴, 看了看舌頭,牙齒和口腔情況。最後又起身打開醫藥箱,将裏面的銀針拿出來在幾個穴道上紮了紮。

将紮過的幾根銀針拿到一旁, 放在一個瓷碗裏,随後又打開某個瓷瓶, 從裏面倒了幾滴藥水出來。過了一會兒,就見銀針上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是重金屬中毒的表現。

茗妩抿了抿唇,擡頭看向海潮。雖然之前的信上海潮就将老東家的症狀跟告訴她了, 但這會兒茗妩還想要再确認一遍,“我說些症狀,若是這些症狀都在老東家身上出現了, 你就告訴我。”

海潮見茗妩這般說話,心裏也有了幾分不太好的覺悟,但仍舊沉着臉裝出一副淡定模樣的對茗妩點頭, “你說。”

“老東家可有頭痛,頭暈惡心的症狀?”

“有。”

“嘔吐腹瀉,腹痛乏力,全身酸痛?”

海潮點頭,仍是簡單明了的回了茗妩一個, “有。”

“發熱,打寒顫,咳嗽,呼吸困難?”

“是,這些都有。”

……

一問一答間,不光海潮的心開始發沉,就是茗妩也覺得情況真的跟她路上想到的那中毒的毒發症狀一模一樣。

等茗妩停下來不再發問了,海潮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艱難的問茗妩,“知道是什麽毒了嗎?”雖是問話,但海潮确已經很肯定茗妩已經辨別出是什麽毒了。

“嗯。”茗妩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用一中擔心海潮會吓到而輕柔的聲音說道,“這毒有些麻煩,你先讓人準備牛奶,豆漿,綠豆粥和綠豆水來吧。”

茗妩這話雖然是對海潮說的,但一旁侍候的六子卻不用海潮特意吩咐,而是複述了一遍茗妩說的話,見茗妩點頭後就小跑着出去叫人張落這些吃食去了。

因為這些吃食一看就不像是能治病的,而茗妩又叫人準備這些吃的,海潮的一顆心徹底的沉到了底。問話時都帶出了幾分鼻音,“這些是?”

是最後的?

“老東家這是汞中毒了。”茗妩當着海潮的面,将大大的醫藥箱都打開,露出裏面一堆藥瓶和各中海潮叫不出來名字的工具,“這中毒,可以說是沒有解藥的。”

“沒有解藥?怎麽會沒有解藥呢。”聽到這裏,海潮不知道是在問茗妩還是在自言自語,“只要是毒,就一定會有解藥的。一定會有的,是不是。”

“對,萬物相生相克,沒有什麽是絕對的。我說沒有解藥是因為這個毒,想要治好它,得另辟蹊徑。”茗妩一邊說,一邊将幾個小瓷瓶拿出來,然後從裏面各倒了幾粒黃豆大小的藥丸放在容器裏。一邊将藥丸砸碾成粉末,一邊跟海潮說起這個汞中毒的一些案例和說法用法。

“人們大多只會記得秦始皇一生都在求什麽長生不老。可這事呀,歷朝歷代的皇帝就沒停止了對長生不老,延年益壽的追求。□□凡胎,五谷雜糧,都是凡人憑什麽長生不老?于是那些話本裏的煉丹術就成了世人追求長生不老的方法之一。像唐朝的太宗、憲宗、穆宗、武宗和宣宗等等,他們其實都是死在丹藥中毒上。這中事,不光有皇帝,也有百姓。就連賈家也有人在煉丹呢。

人是由血肉堆就的身體,長生不老就要有金鋼不壞之身。于是,在煉丹界有了‘假求外物以自堅固’的說法後,朱砂、硫磺、汞……這等天然礦物就被盯上了。他們認為這些礦物質都是不消,不朽,不腐,極難消滅摧毀的。如果拿來煉丹定然能堅固人體,使之成為金鋼不壞之身的同時,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

這理論聽上去還特麽挺有幾分道理。可實際上,這些東西東西都是有毒的。掌握好幾中物質的用量配比,讓他們達成一個平衡狀态也不過是叫這些毒素在身體裏緩慢累積到一定的量,而不會立時毒發罷了。

老東家中的這個汞毒,一但誤食就會留在體內排不出去。哪怕不能被胃腸吸收,它仍會急速耗損身體各個器官,病人從開始的各中折騰,到後來的沒力氣折騰。時間一長,各個器官衰竭到一定程度,人也就~”

茗妩沒繼續往下說,但她想表達的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

海潮從來都不是笨人,相反他還比旁人聰明些。聽了茗妩的這一番話,海潮張于明白了那些人給他的捎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根本沒有所謂的解藥,那些人也許會像茗妩說的那樣,給他一顆達到平衡的暫緩藥丸,然後騙他自戕。

深吸一口氣,海潮走到窗前平息怒氣,可越想越氣的結果,到底是氣炸肺的一掌拍碎了房間裏的一把椅子。這才長吐出一口氣轉身看茗妩。

“我,我們現在還能做什麽?”

“我手裏沒有好參。對了,我還需要一些靈芝等藥材。老東家的身子如今非常的虛弱,太大的動作我怕他挺不過來。我先想辦法溫和催吐,然後再……”将自己的治療方案說給海潮聽。茗妩說得很慢,每個字都仿佛在舌尖徘徊了兩圈才吐出來。等将方案都說完了,茗妩才将最終的結果告訴海潮,“就算将汞從體內排出去了,他的身體也不會恢複到從前那般硬朗了。而且這個過程,哪怕咱們再小心,也會極為痛苦,若是老東家堅持不下來...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明白了。父親,就拜托你了。”海潮聞言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鄭重的對茗妩抱拳行了一禮。

“你我之間,用不上說這些客套話。我全力施救,實心救治,不管結果如何,我定是對得你的信任和咱們的交情。”

海潮聞言重重的點了兩下頭,然後便不再言語了。而茗妩則全身心的做着手上的事。

将所有的小藥丸都磨成粉末後,茗妩又從醫藥箱裏拿出了一個封着的小瓷瓶。從裏面倒了好些藥水出來與那些粉末和成稀卻微微有些粘稠的藥汁子。

叫上海潮,兩人一個扶着老東家坐起來,一個将那些藥汁子悉數喂進老東家的嘴裏。

但願這些藥能将胃裏的汞包裹起來,在徹底排除體內前不在繼續造成更大的惡化。

藥汁喂進去後,茗妩一手壓住老東家的某個止吐的穴道,一手用力的去揉老東家的胃部,揉了有一刻鐘的時間,茗妩才收手。

這期間老東家有醒來過,他的視力也受到了一定影響,并不能看清楚身邊的人。

茗妩見老東家醒了,想了想了便笑着跟老東家打招呼,“……不過一年不見,這麽個小毒,就将您老人家折騰成這般模樣,可見您是真的老了呀。回頭解了毒,也別舍不得放權了,沒事養養鳥,逗逗魚,多好呢。”

老東家看不清茗妩眼底的擔心,但卻聽見了茗妩說的話,費力的朝發音的方向笑了笑,用着虛弱的聲音問起了茗妩怎麽來了。

“還不是海潮,說您中毒了。說這毒如何如何了得,非叫我過來看看。我從京城出來,日夜兼程不敢停,差點跑死我兩匹好馬。來了一看,啧,就這麽點事。”

說得被茗妩說的好像這毒多麽不起眼似的,但老東家卻不是很相信這話。這些日子家裏給請了多少郎中,他又遭了多少罪,再沒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不過老東家卻明白茗妩的好意,笑着點頭,又說了句麻煩她的話,便再次支撐不住的昏睡過去了。

“病人的心态很重要,不管咱們怎麽樣,你一定得叫他知道這不是大事。”

海潮笑了下,将老東家扶好,又蓋上薄被這才和茗妩一道退離床旁。

少時,六子終于将茗妩點的東西拿過來了。然後三人又合力将那些東西給老東家喂下去。

喂食,催吐,再加上排便排尿,一直折騰到掌燈時分,茗妩才對着海潮和六子擺了擺手。

今天先這樣了,明天再接着折騰吧。

說完,又給老東家診了回脈,喂了一回她早前配的溫補藥丸給老東家。

老東家如今是虛不受補,大補之物于他就是穿腸毒藥。但是那些大補之物卻還必須備着,以備關鍵時刻提氣用。

海潮最近一直休息在老東家的院子裏,不過他一直睡在他老子的外間。茗妩知道後,也叫海潮給她在老東家的院子裏安排一間屋子,就近休息。

茗妩被海潮引進了東廂房,然後就有丫頭進來侍候茗妩沐浴更衣。等茗妩洗漱過後,換上幹淨的衣服後,海潮才再次進來。

跟着海潮進來的丫頭将飯菜擺在桌上,兩人對坐着将晚飯吃了。飯畢,因為茗妩實在太累了,便沒将路上的事跟海潮細說。

海潮也沒準備問茗妩,道了晚安便離開了。等海潮離開茗妩的房間,休息了一天的五福也已經等在了老東家的外間。

見海潮回來便将路上發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與海潮交待得清清楚楚。

海潮沒想到茗妩說的‘還好’是這個好法。本來就因為老東家的事恨毒了柯水寨和大雁嶺的那些餘孽,如今這份仇更是添了一筆新帳。

有生之年不将所有土匪山賊悉數打盡,枉為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