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楚苗則覺得李薇的存在很奇怪, 她給人的氣質就不像做影視的。楚苗過去的直屬領導，不論是王穎, 還是老齊, 都不會将事情做得那麽絕。行業內的大家一般都是笑面虎, 不管心裏再怎麽嘀咕, 面子上都會留些餘地。

楚苗雖心生疑惑，但也沒人可以傾訴。孫星卻主動提起此事，幸災樂禍道, “聽說你跟新領導幹仗了？”

楚苗無奈道，“這話的戲劇加工成分也太多了, 我們只是讨論一下工作方式……”

“沒事, 不要慫, 跟她剛！”孫星唯恐天下不亂，笑嘻嘻道，“你都是署名編劇了, 弄她還不是手到擒來？是誰以前說90後打不得罵不得, 否則一不高興就會辭職的？”

孫星居然還舊事重提，又搬出當初在劇組的論調。楚苗哭笑不得，“她履歷也很厲害的, 好多大項目的策劃經驗, 我怎麽跟她剛？”

李薇的簡歷很能打, 曾是很多大古裝劇的總策劃和編審，但她的水平卻跟履歷不相符，這也是楚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嗨, 不就是幻星的項目嘛，能有什麽技術含量……”孫星頗不在意地擺擺手，八卦道，“那公司就只拍華夢和玲珑酒的戲，一水的古裝言情劇，公司的策劃和編劇都是些擺設，你見幻星做出過原創劇本嗎？”

華夢和玲珑酒都是言情大神，可以進入作家協會的那種。她們的IP很早就開始影視改編，又迎上資本熱潮，順利進軍影視圈。幻星影業就是華夢和玲珑酒參投的公司，生産的都是IP改編劇，從沒有過原創劇。

“幻星的劇本都要拿給華夢過目，她要說不行，誰都別想拍，下面的策劃能有多大發揮空間？”孫星是成熟制片人，非常了解各公司內幕，“你覺得李薇水平不夠很正常，她跟老齊不一樣，不是紮實走上來的槍手。”

楚苗好奇道，“那她怎麽不留在幻星，能混上項目經驗也不錯？”

孫星感慨道，“工資低啊，編劇不做原創劇，就改改劇本能拿幾個錢？你年紀還小，又沒什麽花錢的地方，自然感受不到。等到我們這個年齡，想要紮根安家，不得養車養房養孩子。”

“你爸媽很年輕，像我媽上半年生一場大病，這種關鍵時刻，你要能拿出救命錢才行呀……”

楚苗似懂非懂，孫星所說的事情确實離她很遠。她正是滿腹夢想、熱血澎湃的年輕時候，距離中年的迷惑和困擾還很遠，更沒有生存的壓力。

她可以直接動用全部積蓄去注冊公司，因為她屬于一人吃飽全家不愁，但孫星就不行。他們是家庭中的經濟支柱，上有老下有小，早過了冒險的時候。

楚苗也頓悟李薇瘋狂要方案的原因，如果沒有新項目研發，實際上李薇的底薪工資很低。楚苗手上有《微笑》在推進，才會顯得寬裕。

兩人八卦一番，孫星還帶來另一個好消息，《不會微笑的她》女主角定下是麗格的韓雪茹，剩下的女配角質量也很不錯。因為劇目中女性角色很多，女演員就顯得至關重要。

麗格跟平臺關系密切，最近在藝人經紀上也有深度合作，平臺選韓雪茹算是順水推舟。楚苗和韓雪茹因此高興地溝通一番，楚苗許諾開機後過去探班。

另一邊，李薇和楚苗的關系似乎越發僵硬，在工作上又産生摩擦。

“薇姐，我覺得這個方案不太合适。”楚苗讀完李薇準備的立項資料，不禁皺起眉頭，想要規勸，“公司還沒有做過古裝劇，大女主劇的市場熱潮已經退去……”

“凡事都有第一次嘗試，而且古裝劇沒有你想象得那麽難，這個題材永遠是市場的剛需。”李薇打斷楚苗的話，直接道，“你幫我準備資料就可以，會有高層進行決策的。”

楚苗沒想到對方這麽倔，耐心道，“但我們公司和幻星的題材調性不太一樣，女性題材也是最近才開始嘗試，不如先試水都市情感劇，再做古裝言情劇……”

古裝戲的制作成本遠超都市戲，在如此飽和的市場情況下實在沒有競争力。

李薇卻如同被踩中尾巴，她早就看楚苗不爽，當即怒道，“你的領導布置你什麽任務，你只要去做就好了，需要說那麽多話嗎！？”

楚苗抿了抿嘴唇，語氣微冷，“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的決策失誤，很可能其他人從最開始就是在做無用功。你确實職級比我高，但研發部從來不是個一言堂的地方。”

部門提案都要經過大量的資料準備，甚至需要有人撰寫大綱和示例劇本。假如項目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那就會浪費很多時間和精力。楚苗過去跟旁人意見相沖時，她也不會逼其他人承認自己，而是默默做完工作，再拿出結果去比較。

李薇現在指使別人籌備內容，卻不容許其他聲音，未免太過獨斷專行。

楚苗就算給李薇準備好資料，到時候決策會沒通過方案，難保她不會甩鍋楚苗，說是楚苗的資料弄得不夠好。

李薇跟楚苗算是徹底撕破臉，她冷笑一聲，“行，也不用你做了！我可請不動你這尊祖宗！”

接下來的兩天，研發部衆人發現李薇和楚苗陷入冷戰，李薇甚至開始逐漸架空楚苗，再也不讓楚苗參與任何新項目讨論。

楚苗樂得清閑，她還不想浪費時間，為明擺着會失敗的項目努力。既然李薇故意不給她安排工作，楚苗便繼續弄着《微笑》，順便偷偷寫《迷宮晚宴》。

陳薔薇替楚苗打抱不平，憤憤道，“哪有她這樣做工作的，學校裏的幹事都不會這麽不懂事！”

李薇最近搞小團體鬥争初見成效，她用新項目籠絡到幾個編劇，但陳薔薇等人跟楚苗關系更好，便對此頗為不屑。

陳薔薇提議道，“不然你跟我一起進組？別在公司受她的夾板氣，讓她跌幾跤就知道項目不好做了。”

啓明星傳媒的決策會是出名的難通過，每個提案都會被從頭到腳挑一遍刺。李薇又是外來戶，肯定更不好開展工作。

楚苗搖頭，第一次跟陳薔薇交底，“其實我最近考慮要不要離職……”

陳薔薇大驚，“為什麽呀？你別因為她就走啊？”

楚苗看她慌張失措，這才解釋緣由，将自己的計劃簡單說了說。楚苗一直沒敢告訴陳薔薇，是因為她對老齊的離開記憶猶新。陳薔薇整個人當時哭到崩潰，楚苗怕刺激到快進組的陳薔薇。

陳薔薇這回得知消息，卻冷靜得多。她沒有當即紅了眼圈，反而嘀咕道，“不然我也跟着你走算了……”

楚苗愕然，提醒道，“我現在經濟來源都不穩定，你可別開玩笑了。”

陳薔薇倒是心很大，“我有存款啊，混個一兩年，實在不行再找工作呗。現在呆在公司裏，也沒什麽上升空間了。”

陳薔薇能夠寫上劇本，其實是在複刻楚苗的道路。楚苗當初怎麽跟着老齊寫劇本，她就手把手地傳授給陳薔薇。陳薔薇走的是成功過的路徑，本身資質又不錯，才能慢慢往上走。

而且陳薔薇對楚苗有種莫名的信服感，覺得對方不會做沒打算的事。陳薔薇是個沒主意的人，簡而言之就是聽話。她的生活準則就是跟着最有主意的人走，做個踏實的團隊執行者。

陳薔薇思考片刻，喜出望外，“那我是不是不用進組了？”

陳薔薇覺得不用進組吃苦，也是好事一樁。

楚苗淡淡道，“你醒醒，我沒那麽快離職，你真是署名都不想要了？”

陳薔薇的署名還不太穩，她的貢獻度沒楚苗高，進組就是為了署名做苦勞。她聞言，這才老實地閉嘴，畢竟離署名就一步之遙，丢掉确實可惜。

楚苗的規劃是等到《微笑》上線後，她再提出離職申請，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李薇又告了楚苗一狀，說她工作懈怠，不參與新項目讨論，而且在上班時間做其他劇本工作。

楚苗确實偷偷寫過《迷宮晚宴》，但她不知道李薇如何發現的。雖然公司不禁止編劇在外寫東西，但這事還是楚苗沒理在先。

人力總監說完，楚苗便痛快道，“對不起，這确實是我不好，我想申請離職。”

人力總監立刻懵了，趕緊安撫道，“不是，問題沒有那麽嚴重，你別緊張……”

楚苗最近也是被李薇煩得徹底，每天有人偷窺你在幹什麽，時刻準備打小報告，着實讓人不舒服。楚苗坦白道，“我可能真得沒法适應新領導的工作方式，不太能繼續做下去了。”

人力總監不知楚苗的創業計劃，見她如此自暴自棄，一時也有點慌。楚苗過去多有韌性的小孩，這是被李薇磋磨成什麽樣子了？

當初，向齊有意直接提拔楚苗上來，但礙于公司的正常體系，楚苗的工作資歷實在太短，便不得已先外招一個人進來。

人力總監怕真把楚苗鬧走了，立刻道，“你不要着急，我跟向總溝通一下，咱們肯定能把問題解決好嗎？”

楚苗有點跟不上人力總監的思路，遲疑道，“其實沒什麽需要解決的問題……”

她跟李薇的矛盾就是點小事，她是真想離職。

“好了，你不用多說，我肯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人力總監充滿慈愛地盯着楚苗，溫和道，“你回去也冷靜一下，不要沖動好嗎？”

楚苗，“？？？”

她沒沖動啊，她是真心實意想提離職的，到底是哪裏的溝通出現偏差？

楚苗，“我是因為私人的……”

人力總監，“好的，我都懂，你別怕。公司也對李薇有一個觀察的過程，如果她跟我們的企業文化不太相符，肯定是不适合繼續做下去的。”

楚苗，“……”

人力總監和楚苗談完，火急火燎地跟向齊彙報這個消息，生怕耽誤事情。

第二天，研發部正好提交新方案，向齊拿到李薇的古裝劇提案及前三集劇本。他讀完後，沉默地思考良久，然後揉了揉額頭，詢問道，“你們覺得呢？”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猜不透大老板的心思，開始模棱兩可地打太極，“古裝劇是公司沒試過的內容，可能還需要觀察一下……”

孫星仗着資歷久，極為毒舌，“這需要觀察嗎？這本子爛透了。”

向齊深有同感地點頭，“我還以為公司的項目定位突然發生偏差，開始做不上檔次的劇了。研發部最近不會浪費時間，就做出這麽個爛東西？”

向齊才不關心部門鬥争，更不在乎人才資歷。誰能給公司做項目賺錢，誰就可以上位，他每天忙得要命，沒空管下屬們撕逼。向齊沒有精力看過程，他雇用員工，只要一個滿意的結果。

“垃圾一樣的東西，還有臉讓小孩們陪着熬夜做？我不明白這提案怎麽有資格進決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