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臨近除夕, 黎初收拾好行李提前回了文德鎮。

黎耀祥夫妻好幾個月不曾見到女兒,這一見面便發現女兒似乎比上次見面又瘦了一圈,心疼不已。

馮玉蓉知道女兒要回來, 早早地準備好了女兒愛吃的肉丸子。

黎初跟着母親在廚房忙碌,幫忙打下手。

馮玉蓉将丸子下鍋過油,想起女兒的婚事,便忍不住問道:“初初, 你和明洲……”

黎初洗菜的手一頓, “我們已經分開了。”

馮玉蓉嘆一口氣, “是我和你爸連累你了,生生攪了你的婚事。”

油鍋裏的油珠噼裏啪啦作響, 馮玉蓉繼續說道:“坑了你爸的人到現在也沒抓到, 這筆錢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上, 要是能早點還上, 賀家人說不定還願意……”

“媽。”黎初叫停了馮玉蓉的話,“我跟賀明洲不會再有往來了,您和爸也不要多想。”

即便是還清了這筆錢, 她也沒有辦法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與賀明洲再續前緣。

現在這幅樣子的她,根本配不上賀明洲那樣好的人。

即便是以後傅嶼遲厭煩了,放她自由,她也沒有資格再跟賀明洲站在一起。

她只會瞧不起自己。

更會覺得那樣是在侮辱賀明洲。

馮玉蓉沒再多說什麽,心裏只覺得難受, 也為女兒覺得委屈。

自己的這個女兒從小性子溫婉可骨子裏卻極為倔強,是個有主意的, 原以為找了個不錯的女婿, 定了婚, 日子也就安穩了,沒想到家裏又出了這樣的事。

總歸是天不遂人願。

黎初在家裏住了兩天,與外界徹底隔絕,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她知道,這終究也只是水中月鏡中花,一點就散。

第三日,也正是除夕當天,黎初一早起來便收到了傅嶼遲發來的短信。

yc:【什麽時候回來。】

眼睛盯着屏幕,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像是壓了千金重的石頭,幾乎就要墜了下去。

若是可以,她寧願就待在這樣的小鎮子裏,再也不要回到洛城那個牢籠。

黎初:【過了年初七吧,我想多陪陪父母。】

yc:【初五回來,我去車站接你。或者我親自去你家接你。】

指尖落在手機鍵盤上,胸口因為情緒的波動而起伏,最終,她也只能回複一句,【知道了,初五下午回去。】

她知道傅嶼遲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如果她明天不回去,傅嶼遲就一定會來文德鎮,到那時,她根本沒有辦法和父母解釋。

洛城的雪早已停下,氣溫卻驟降了幾度,北風呼嘯,吹得道路兩旁的香樟樹葉子卷起塵土飛揚。

江灣壹號68樓,傅嶼遲收起手機專心處理公務。

整棟公寓空空蕩蕩的,只餘他一個人。

一早蘭亭公館那邊便打來了電話讓他回去,傅嶼遲眼皮都沒擡一下直接拒絕。

自從母親去世後,他便極少回去。

無論大小節日,他總是一個人。

孤獨于他而言早已成了一種習慣。

但有了黎初以後,這個冰冷的家才算是有了一點溫暖,他甚至開始卑劣地希冀更多。

臨近中午,傅嶼遲接到了時瀛的電話。

“阿嶼,出來打牌。”時瀛的語氣有些煩躁。

傅嶼遲眼睛移開電腦屏幕,靠着椅背閉目養神,“怎麽?又被催婚了?”

時瀛受夠了家裏人催婚,“別提了,老爺子非逼着我去跟王家的小女兒相親。拜托,一個圈子的,那女孩什麽樣我能不清楚?被養的一副驕縱任性的樣子,這要是真娶回來,家裏絕對是吵翻天了。”

傅嶼遲嗤笑一聲,“不想去就拒絕。”

“我前腳拒絕,後腳就被趕出來了……大過節的,我實在不想一個人冷冷清清,叫幾個人一塊去打牌。”時瀛邊說邊在群裏叫人,結果沒有一個人出來。

氣得他咒罵一句:“這幫人還有沒有人性,我都被趕出家門了,居然都不肯安慰一下。”

“你哪一回過節不被趕出家門?”傅嶼遲反問道。

時瀛每逢過節回本家,都得被長輩逼婚,回回惹惹得時老爺子氣急敗壞,要拿拐杖抽他,群裏的人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時瀛撇了撇嘴,“這回不一樣,今天是除夕,老爺子再怎麽生氣,也沒有在除夕夜把我趕出去過,這回他肯定是氣得不輕。得,除夕夜我只能獨自在家看無聊的春晚了。”

除夕佳節,獨自守歲,想想都覺得無比凄涼。

時瀛長嘆一口氣。

驀地想起什麽,時瀛問道:“阿嶼,你今晚是不是也一個人?”

傅嶼遲挑眉:“怎麽?”

……

半小時後,時瀛出現在江灣壹號傅嶼遲的公寓門口。

門開後,他感嘆道:“這裏真是不錯,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買上下樓了。”

換鞋的時候,他無意中瞥到一雙白色羊絨棉拖,看樣子應該是女款。

時瀛壓下心中的疑慮,轉移開視線,“阿嶼,你今晚打算怎麽過?”

傅嶼遲沒有思索,直接脫口而出,“工作。”

時瀛:“哈?今天可是除夕,除夕啊!你居然還工作?”

“不然呢?”傅嶼遲冷冷看了時瀛一眼。

時瀛一時間啞口無言。

這時間,外面所有的店鋪都早早關門一家團圓去了,根本不接待客戶。

時瀛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走到沙發處坐下,“阿嶼,你家裏有什麽吃的,咱們中午吃什麽?”

“叫了聚緣樓的餐。”

時瀛眼睛一亮,聚緣樓是洛城首屈一指的酒樓,包廂極其難定,尤其是春節時期,訂餐都需提前幾個月。

傅嶼遲看向時瀛,唇側撩起一縷笑意,話鋒突轉:“不過我不知道你要來,只點了一人份。”

時瀛:“!”

沒多久,聚緣樓的人便準時送來了餐點。

時瀛看着精致可口的菜品,愈發眼饞,從昨晚到現在,他一口東西都沒吃,餓得都快眼冒金星了。

時瀛摸到廚房,打開冰箱,驚喜地發現冷凍層裏居然有包好的餃子。

“阿嶼,你家裏的餃子還能吃嗎?”吃不上聚緣樓,吃點餃子墊墊肚子也好,總不能活活餓死吧。

傅嶼遲眼神微變,擡腳走進來,“別動,你去吃外面那份。”

時瀛驚詫地差點把手裏裝着餃子的托盤打翻。

那托盤在他手裏抖了兩下,他還沒穩住,就被傅嶼遲端走了。

時瀛愈發覺得奇怪。

這盤餃子難不成是金子做的,讓傅嶼遲這麽寶貝,他竟然連碰都不能碰。

那餃子包得小巧精致,以他毒辣的眼光來看,絕對出自女孩子的手。

玄關那雙白色羊絨拖鞋也正好聯系上。

傅嶼遲八成是金屋藏嬌了。

這樣一想,時瀛瞬間激動起來。

他之前就已經猜到傅嶼遲似乎是有了新的戀情,但他沒想到這麽快兩人都住一起了,甚至那女人還包了餃子。

這哪裏是一盤餃子,根本就是那女人對傅嶼遲的缱绻愛意。

時瀛坐在餐桌前,邊吃着聚緣樓的餐,邊看着傅嶼遲笨拙地煮餃子。

在商場上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人,到了廚房就跟小白一樣,煮個餃子都煮不好。

時瀛不禁皺起了眉頭。

傅嶼遲掃了他一眼,冷哼道:“要不你來煮?”

時瀛連連擺手,他這輩子就沒進過廚房,說不準連傅嶼遲還不如,就不要進去丢人現眼了。

看着傅嶼遲吃完了那碗煮得稀爛的餃子,時瀛忽然覺得單身也挺好的,最起碼自己腦子還算正常。

午餐後,傅嶼遲回書房工作,時瀛就在客廳打游戲,打了一下午,時瀛起身休息片刻,在客廳轉了一圈,也沒發現那個女人留下來的東西,一時間更加好奇。

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能讓傅嶼遲藏得這麽深,竟然連他都要隐瞞。

傅嶼遲出來倒水,見時瀛在客廳四處轉悠,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眉心輕折,他沉聲道:“找什麽呢?”

時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答道:“女人。”

時瀛轉身對上傅嶼遲凜冽的目光,抿了抿唇,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行了,你也別再瞞我了,我都知道了。”

傅嶼遲:“哦?”

“阿嶼,跟我還隐瞞什麽?咱倆可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你有了女朋友就直接帶出來給兄弟們見見,幹嘛總是神神秘秘的,好像我們知道了會棒打鴛鴦一樣。”

傅嶼遲薄唇輕抿,冷冷道:“你想多了。”

時瀛還想繼續辯駁,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臭小子,還不趕緊回來,就等着你回來吃團圓飯了。”

電話裏是時老爺子蒼勁的聲音。

老爺子發話,時瀛哪敢不聽,電話挂斷後,時瀛抱歉地看了一眼傅嶼遲,“阿嶼,我得回去了。”

傅嶼遲點點頭。

時瀛總覺得留傅嶼遲一個人在家裏過年太過可憐,便提議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過年吧。”

“不用了。”

時家人團聚,他一個外人摻雜進去算什麽。

傅嶼遲走到咖啡機處,按下開機鍵,“你快回去。”

時瀛知道勸不動傅嶼遲,便也只能獨自回去。

公寓裏又重歸寂靜。

傅嶼遲靠着吧臺,耳畔傳來咖啡滴落的聲音。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他一個人。

他明明習慣于這樣的生活,可卻不知怎麽,今日的他只覺得猶為孤獨。

天色漸漸黑了,窗外煙花燃放,絢爛無比,他忽然很想擁着黎初站在落地窗前一起看這絢麗的景象。

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開黎初的微信,他們之間的消息還停留在上午,自那之後,黎初便沒有再給他發過消息,甚至連一句拜年祝福都沒有。

下午四點多馮玉蓉和黎耀祥就開始準備年夜飯的食物,黎初從二樓下來的時候,桌上已經大大小小擺了十幾盤。

自黎初的爺爺奶奶去世後,黎耀祥幾個兄弟也分了家,年夜飯都是各家過各家的,今天晚上也只是黎初一家三口團圓。

雖然吃不了這麽多,但這樣的好日子總是越熱鬧越好。

年夜飯後,一家三口看着春晚包餃子,按照文德鎮的習俗,除夕吃餃子,是為了博一個金玉滿堂的好彩頭。

黎初想起前幾天以為傅嶼遲不允準她回來過來,便在江灣壹號公寓裏包了不少餃子凍了起來,也不知道初五回去後還能不能吃了。

夜裏十點,黎初發了一條朋友圈。

配了年夜飯的照片,還有包餃子的照片,寫下新年祝福,卻獨獨沒有祈願。

父母健康,家庭和睦,對她而言也足夠了。

于她而言,唯一的心願便是早點離開傅嶼遲,但這願望,藏在心底就好。

朋友圈發出去幾分鐘便有不少人點贊。

黎初在點贊人裏看到了賀明洲,以及傅嶼遲。

看到賀明洲微信名時的心悸完全被傅嶼遲沖淡。

甚至心裏湧上一絲恐慌。

害怕傅嶼遲看到賀明洲點贊了她的朋友圈。

黎初連忙把朋友圈删掉。

屏蔽了他們兩人又重發了一條。

一直到臨睡前,傅嶼遲都沒有找她問賀明洲點贊的事情,黎初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一夜無夢睡到了天亮。

黎初是被樓下的吵鬧聲吵醒的。

大年初一,按照文德鎮的習俗是不走親戚的。

黎初洗漱好下樓,看到大伯父一家子,當即臉色就難看了下去。

大伯母見到黎初,臉上笑容虛僞,陰陽怪氣道:“這去了城裏就是不一樣,瞧瞧初初的皮膚,白嫩得跟水豆腐似的。”

大伯父一家子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一大早過來,還拎了酒水,肯定是有事相求。

大伯母拉着黎初的手,噓寒問暖,“初初啊,在洛城那邊一切都好吧,你研究生也快畢業了吧,找着工作了嗎?”

“都挺好的。”黎初淡淡回應,既禮貌又疏離。

大伯母聞言笑得更深,“初初,你堂弟明年就大學畢業了,年後要實習,你看看能不能叫賀明洲給他在公司裏安排個職務。”

大伯父也跟着附和:“你堂弟去了洛城,你們姐弟倆也能互相幫襯。”

互相幫襯?是讓她單方面幫襯堂弟吧。

大伯父的這個兒子,是老來得子,上面還有兩個嫁出去的姐姐,一家子都把他當成寶貝似的寵着,寵得他不學無術,高中都沒上,直接去了技校,後來又花了不少錢念了個大專,勉強拿了個專科畢業證書。

如今這個社會,學歷不高要是想找個不錯的工作絕非易事,大伯父一家正是知道這個道理才會來求她幫忙。

只不過這個忙,她是幫不了。

“大伯母,堂弟的學歷不高,想進大公司怕是有點困難。”黎初的語氣還算委婉,但落在大伯母的耳朵裏便是看不起的意思了。

大伯母臉色沉了下去,想到工作這事還得麻煩黎初幫忙,便忍了下去,“初初,雲川是你堂弟,你做姐姐的幫着弟弟找份工作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再說了,雲川要是進了公司,做得好不也是給你長臉。”

黎初差點被大伯母氣笑。

黎雲川是個什麽樣子,文德鎮這麽小的地方誰不知道。

整日游手好閑,逃課打架,要麽就是去網吧通宵,學是一點都沒念進去。

黎耀祥護女心切,不願大哥一家子逼迫黎初,直接開口拒絕:“大哥大嫂,這事我家初初幫不了,你們去找旁人吧。”

大伯父一聽,當即就發了火:“你們一家子以為傍了個城裏女婿腰杆子就硬氣了是吧,行,以後要是有什麽事也別求我們幫忙。”

大伯父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兒子,沒好氣道:“還不走,等着他們趕你出去嗎?”

大伯母拼命給大伯父使眼色,“唉呀,你這脾氣就不能收收,初初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咱們好好說說,她還能真不管雲川嗎?”

大伯母看向初初,眼裏裝得慈善,“是吧初初?”

黎初迎上她的視線,只覺得空蕩蕩的胃泛着惡心。

當初父親被騙,欠了五百萬,她也給大伯母打過電話,話都沒開口就被大伯母随口編得理由搪塞了過去。

那副虛僞的嘴臉當真是惡心至極。

“大伯母,我确實幫不了這個忙,與刍科技删選簡歷森嚴,雲川恐怕連初選都過不了。”

大伯母臉色徹底崩裂,原本藏着的僞善嘴臉顯露了出來,整個人猶如市井潑婦一般,“初初,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有你這麽說弟弟的嗎?別以為自己去城裏讀了幾年書就多了不起,黎家還沒有你一個女孩子說話的份。說難聽點,往後你父母有個什麽事,還不是得求着我兒子幫忙。”

黎耀祥聽了她的話,氣得手直抖,腳上因為舊疾,也站不太穩。

黎初忙過去扶着父親,為他順氣,“爸,不用為不值得的人生氣。”

黎初看向大伯母,眼裏蘊着寒意,話語也冰冷如霜:“大伯母,我們家的事不勞煩你們操心了,沒事的話就請你們回去吧。”

“走就走,你們這個晦氣的地方我還不愛待呢。”說罷,大伯母便拉着黎雲川走出了門。

黎初同母親馮玉蓉一起,将父母扶到椅子處坐下,黎耀祥握着女兒的手,目光堅定,“初初,我和你媽早都為自己打算好了,你不要為我們操心,你在洛城好好的,我們也就安心了。”

馮玉蓉也點頭,“你爸說的是,我們在家裏一切都好,也在想辦法攢錢,減輕你的負擔。”

黎初知道母親說的是五百萬的事情,寬慰道:“媽,那五百萬你們不要操心了,這麽大的案子警察那邊肯定會努力把人抓回來的。”

“警察那邊是一回事,可你在外面欠了這麽大一筆錢,那人要是找你還錢,這可怎麽是好?”馮玉蓉越說越擔心。

黎耀祥也是一臉憂愁,說來說去這事全是因為他錯信小人,“是啊,五百萬不是小數目,誰都有個急用錢的時候,萬一借錢的人要用,咱們家又拿不出……”

“不會的,借我錢的人……他不缺這點錢,”五百萬于傅嶼遲而言确實不算什麽,況且她就算是還了,只要他不肯放過她,她就無法離開。“爸媽,我的畫已經在畫展展出了,現在也接到了不少單子,用不了多久那筆錢就能還清。”

黎耀祥不敢想象只是靠賣畫要怎麽還清那麽大一筆錢,“一幅畫能賣那麽多錢?”

黎初微微一笑,“嗯,你們就不要擔心了。”

那幅畫她并沒有賣給傅世昌先生,至今還留在江灣壹號的公寓裏,傅嶼遲從中阻攔,其他人也不會來向她買這幅畫。

因為上了畫展,黎初也算是小有名氣,再加上導師也時常給她介紹一些客戶,短短兩個多月時間,黎初也賺了十來萬。

她吃住都在江灣壹號,花不了什麽錢,這筆錢她便存了起來,等到傅嶼遲厭煩她了,她就把存的錢拿出來還他。

……

初五那天下午,黎初從文德鎮回去,臨走前,父母依依不舍囑咐她照顧好自己,還給她裝了不少特産。

黎初本想拒絕,但看着父母關切的眼神實在無法說出口,只好帶回洛城。

車子晃晃悠悠幾個小時,終于在夜幕降臨之時到了洛城汽車站。

返鄉的人不算多,車站裏不太擁擠,黎初出了站臺,便去了停車場,順着衆人豔羨的目光,看到了傅嶼遲的那輛賓利。

黎初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豪車前的時候實在狼狽。

她輕輕敲了敲車窗。

車窗落下,車內的暖氣溢出,與車外的寒氣交彙時升騰起一片白霧。

黎初俯下身子,看向車內的人。

傅嶼遲雙手搭着方向盤,纖長的指尖輕點,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微微側過臉,眼皮擡起,目光淡漠如水,不起絲毫漣漪。

黎初手裏的袋子裝了不少東西,勒得她指節泛疼,她抿了抿幹澀的唇,低聲請求:“傅總,麻煩您開一下後備箱。”

傅嶼遲淡淡掃過她手裏的東西。

黎初下意識想将東西藏到身後,但是太多太重,根本無法隐藏。

被傅嶼遲這樣打量着,讓她覺得十分難堪。

傅嶼遲随手按了一下,後備箱開啓。

黎初禮貌地致謝,拎着一堆東西往後備箱走去。

剛走沒兩步,黎初就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緊接着,她手裏的袋子被人拎走。

黎初身體往側面一縮,擡頭看向身邊的人。

傅嶼遲不似平常那樣西裝革履,只穿着淺灰色的毛衣,整個人的氣勢也不如以往那麽濃烈,反倒是顯得溫和許多。

溫和?黎初驚覺自己竟然會用這樣的詞來形容傅嶼遲。

大概是天太冷了,叫她的腦子也停止了轉動。

邁着小步跟上傅嶼遲,看着他把那些廉價的特産放入豪車後備箱內,黎初覺得不好意思,這樣的東西怕是傅嶼遲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黎初怕冷,又站在風口,寒冽的風刮在她臉上,讓她本就白皙的臉更是蒼白了幾分。

她搓着雙手,嘴裏呼出幾口熱氣,碰上冷氣流便瞬間化為一片濃白,仿佛森林裏久凝不散的霧。

傅嶼遲看了她一眼,壓低着聲音說道:“你先去車裏。”

黎初站着沒有動,仿佛大腦宕機一般,整個人處在怔愣着的狀态之中。

傅嶼遲眉心輕皺,語氣沉了幾分:“聾了嗎?”

低沉的聲音如同深海潛淵一般,回蕩在黎初耳邊。

黎初瞬間反應過來,忙不疊去了車子裏。

車裏暖氣開得足,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黎初的手便溫熱了起來。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傅嶼遲俯身進來,沖散了車內的熱氣。

黎初聞聲側過頭,直直撞上傅嶼遲的眼眸,目光相撞的瞬間似有電流穿過,将她狠狠燙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大過年的,孤身一人,這是傅狗的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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