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阮棠又羞又惱,奈何“外室”這個名頭是她自己說的,還真就沒底氣反駁柳明玉這句話。

“你、你先放開我!”

她攥起和柳明玉掌心一般大的拳頭,軟綿綿地捶了幾下環在她腰間的手臂。

柳明玉觀音般的眉眼做作地失落了一下:

“這麽讨厭孤?孤可要難過死了。”

說罷,竟一把将阮棠打橫抱起來。

阮棠這下徹底忍不住了,無力地踢蹬着,甚至還去啃柳明玉肩頭的衣服:

“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放我下來!”

“小狗崽子還會咬人啊?牙長齊了麽?”柳明玉故意咬一下阮棠的唇,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既然讨厭孤,那你就坐孤身邊吧,省得孤讨厭不到你。”

被當衆咬了嘴巴,阮棠一下就沒勁兒折騰了,面團似的窩在柳明玉懷裏,羞憤得只會哼哼唧唧,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柳明玉只注意小黑狗了,這會兒才看見席上的三個人已跪了一地。尤其是阮家的主母,整個人都快抖碎了。

她此行只是來逗狗的,沒必要為了一只小狗和阮府撕破臉,畢竟在案子完全查清之前,還是要穩住阮知府。

因此,将阮棠放到自己身邊的座位上後,柳明玉微笑着向阮家主母道:

“岳母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主母原本已被吓破了膽,聽她這樣稱呼自己,又驚又喜,忙顫顫巍巍地爬起來。

阮廬和程掌櫃面面相觑,戰戰兢兢地試着稍微站起來一下,見攝政王面色平和,這才膽戰心驚地跟着平身。

阮棠早就知道,柳明玉一直是心許阮廬的,一早就料到了她會是這個态度。

阮棠正想着心事,不料酒菜的香氣飄過來,惹得肚子咕地叫了一下。

我……阮棠局促地紅了臉。她的夥食向來是稀粥,一日裏有半日都在挨餓。今天這桌菜肴還特別精致,香氣撲鼻,就讓她的肚子不聽話起來。

柳明玉一挑眉:

“你說什麽?”

明知故問是吧!阮棠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就看見柳明玉夾起清炖雞裏的雞腿。

然後放進了她面前的碟子裏。

……給我的麽?阮棠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麽?我假稱是她的外室,她竟一點也不生氣?

柳明玉只是溫和地說道:

“孤的外室怎麽能餓着肚子?這些菜雖不比禦膳,好歹将就着吃點吧。”

然後短暫地瞥了一眼程掌櫃,轉頭看向阮家主母:

“這位先生,就是凜川府糧道程先生嗎?”

程掌櫃買的官就是凜川府糧道。這樣的要職也被阮知府賣了出去,因此西郊縣的赈災物資才久久不能到位。

主母趕忙點頭稱是,程掌櫃也趕緊行禮,連說了一大堆谄媚的話。

柳明玉含笑點頭,心想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怨不得孤。

聽出小黑狗肚子餓,柳明玉一邊給阮棠夾菜,一邊在言語上敷衍阮廬:

“孤初來凜川時遇到了小阮姑娘,一時新鮮罷了。這正室之位還是阮公子的,你也不會計較這些的吧?”

阮廬先前還驚愕,阮棠這個醜陋的賤種如此神通廣大,竟能把攝政王給狐媚了去。現如今聽見王爺說只是圖新鮮,又聽着王爺一口一個“正室”地叫着,自然得意得把什麽都忘了。

他乜一眼阮棠,心裏更高興了:

攀上了王爺又能怎樣?到底是賤種出身,只能和她那個狐媚子勾引人的娘一樣,當個低三下四的外室,連賤妾都不如。這就是報應!

阮廬像只驕傲孔雀般向阮棠亮尾,柳明玉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心中只道這阮廬是頭蠢豬也就罷了,還對自己頗為自信。

待災情處理完畢,孤就把他的腺體割下來,塞到他的嘴裏,讓他好好嘗嘗自己到底有多惡心。

見這位攝政王對阮家人如此客氣,那邊的程掌櫃也逐漸膽子大起來。之前還閃躲的眼神,現在就敢偷瞄着阮棠揩油了。

在程掌櫃看來,女人娶過門就是用來滿足自己的,得替自己打理好家中的一切,更重要的是要把他伺候舒服,生足夠多的孩子,把他們老程家的香火延續下去。

他娶了那麽多媳婦,但沒找過阮棠這麽小的,所以還真有點饞。趁攝政王跟阮家人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就在阮棠身上流轉個遍,還暗暗地吞了吞口水。

孤的小狗,也是你配看的麽?柳明玉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心中已起了殺意,故意說道:

“外室不過是個物件而已。程先生若是喜歡,賜予你把玩片刻也未嘗不可。”

此話一出,阮棠渾身一個寒顫。

沒等她反應過來,已被程掌櫃油膩的手抓了過去。她下意識地躲開程掌櫃的臉,這老頭就咧着一口黃牙往上湊,還倒了一杯酒,笑嘻嘻地捏住阮棠的臉:

“小閨女,會不會嘴對嘴地喂男人吃酒啊?我教你……

不料片刻都不到,就翻臉罵人:

“狗娘養的,你給臉不要臉!”

因為阮棠已經猛然推開他,将杯子摔碎在桌子上。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驚恐,此時的反抗也不過是應激反應罷了。不過,她很快就在柳明玉眼底看出了殺氣騰騰的寒意。

這眼神叫阮棠打了個冷戰,然後就回過神來:柳明玉,你拿我演戲是吧?

好啊,那我也還給你一場戲,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一不做二不休,阮棠打定了主意,趁亂悄悄拾起一片茶杯的碎瓷片。

這個賤婢,就會壞我的事!主母見狀就要開罵,卻驚訝地看見阮棠唇角滲血,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滿面痛苦。

“她、她把碎瓷片子給咽下去了!”

主母驚叫道。她雖然恨不得阮棠自殺,但不想這賤種死在自己眼前,那可太晦氣了。

混亂中,柳明玉仍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卻微微眯起了雙眸。

自從當上攝政王,但凡她想做的,就一定會按照她想要的态勢發展,連當今皇帝也被她拿捏在手裏。

沒想到今日,竟然被阮棠這個小黑狗破了戒。

她原本設想着,姓程的拉扯阮棠,阮棠一定會掙紮。到時她直接命白骨假裝拉開二人,然後失手讓刀刃撞到了姓程的,一條人命說沒就沒了。

“白骨”二字馬上就要出口,不料阮棠竟來了這麽一出,這下可不用拉開二人了。

柳明玉有些愠怒。

這種節外生枝的事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她當然不高興。況且還是被一只小東西打亂了計劃。

她俯身抱起阮棠,保持着翩然的微笑,向屋中三人道:

“我先帶小阮姑娘走了,多謝今日款待。”

說着,徑自抱着阮棠出了雅間。

一出門,柳明玉的面色就沉下來,向守在門口的白骨道:

“做得幹淨些,但別讓姓程的死了。回頭帶着他的眼、舌、牙齒和手腳筋來複命。若少了一樣,孤就拿你的補上。”

“是。”

白骨領命,提着刀往程掌櫃停在酒樓後的馬車走去。

柳明玉抱着阮棠下了樓。

一路上,阮棠像一只落水的小狗,碎發濕漉漉的,被汗水和血水黏在臉側。

瘦瘦小小的身子在發抖,不知是存心還是無心,一個勁地往柳明玉懷裏鑽,小小地啜泣着。雙唇一動,血還從唇縫中滲出來。

“瓷片吐出來,快點。”

防止她不小心把瓷片咽下去,柳明玉扼住她的咽喉勒令道。

柳明玉看見掌中的小黑狗睜開眼睛,一雙霧蒙蒙的眸子巴巴瞅着自己,像是瞳孔上結了一層薄冰,清澈又易碎。

柳明玉手下的力氣有意無意地放輕了些,沉聲道:

“自己吐出來,別讓孤生氣。”

阮棠的嘴巴裏被瓷片劃爛了,但仍保持着理智,裝出一副被驚吓和疼痛弄傻了的樣子。

柳明玉掐住她的臉頰,也沒空多品嘗她的嬰兒肥,伸手将她口中的瓷片硬取了出來。

“那晚不是挺快活的麽,這會兒又裝貞潔了?”

柳明玉冷笑着問道。

阮棠在血糊糊的視線中偷偷觀察着柳明玉,見這女人眼中的陰冷已經藏不住了,便驀然坐起身來,楚楚可憐地鑽進柳明玉的懷抱裏,顫抖着小聲說出醞釀已久的臺詞:

“我的那副面目,只能給王爺一個人看……若是王爺要把我送給其他人,我也只好以死明志而已……”

她沒擡頭,看不見柳明玉的神情。

但她能聽見,柳明玉的心跳有兩拍跳得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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