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幾個山賊趕緊把阮棠從半殘的車子裏挖出來,也不會說什麽,只能臊着臉關切道:
“大小姐您受傷了嗎?俺們真不知道這是您的車。”
阮棠已把方才的情況聽了個大概,也沒跟他們多計較,況且她也并未受傷。
唯一一道傷痕,是在心尖的海棠項墜上,不在她身上。
柳明玉不會因此找我麻煩吧……阮棠覺得現在擔心這個還太遠,又看見那幾個跪在地上的車夫,不由得怔住了,問那山賊頭領:
“……你們會殺了他們嗎?”
若真要她眼睜睜看着這些人被砍死,她還是有些發怵的。
頭領赫然把刀一亮,踩着其中一個車夫的後背,問阮棠:
“您想咋樣?您要是想俺們殺了這幾個混蛋,俺們這就一刀一個!”
沒等阮棠回答,幾個車夫就已經吓得涕泗橫流,趴在地上梆梆磕頭:
“阮大小姐,小的們就是嘴賤,回去就把舌頭拔了,以後再也不說了!您、您開開恩,讓各位好漢饒了我們吧……”
現如今,什麽大公子主母全都不好使,就只有這個他們半個眼睛都瞧不上的阮棠才能救他們。
這就是拿捏着別人性命的感覺麽。阮棠暗中攥緊了掌心,柳明玉贈的小項墜在手裏微微泛涼,似乎在頑劣地搔弄她的手心。
柳明玉平時的感受,她好像能懂得幾分了。
……我怎麽能和她這種人心意相通。阮棠趕緊搖了搖頭,攔住頭領:
“留他們一條命吧。”
幾個車夫趕緊屁滾尿流地謝恩,只聽阮棠又放冷了語氣說道:
“只是今日之事,你們半點不可透露給我的嫡母。”
車夫們從未這樣恭敬過,全都唯唯諾諾地答應下來。
若是被父親和嫡母知道我還有這樣的人望,肯定會對我更加忌憚的。阮棠無奈暗嘆,沒想到居然還要對親生父親留這樣的心眼。
“你們剛才放的那些屁,老子可都聽見了!”頭領惡狠狠地踢開帶頭的車夫,“要不是大小姐開口,老子就把你的心挖出來下酒!”
說着,又踹了一腳抱頭鼠竄的車夫們:
“去馬後頭跟着!爺爺們親自護送阮大小姐去西郊縣,看你們再敢嘴裏不三不四的!”
阮棠感動之餘,又生怕給他們添了麻煩。但這些人盛情難卻,而且這樣确實更保險些,阮棠也就不好意思地答應了。
山賊們藏起武器,将阮棠護在中間,一起騎馬向西郊縣走。至于那幾個車夫,只能按照頭領的命令,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着。
他們平日裏也是在主母面前得臉的下人,今日遭遇這些,無一不把怨氣怪到阮棠身上:要不是這個倒黴差事,他們怎麽會落到這般田地?
然而別說叫苦了,他們連擡頭直視一眼都不敢,只能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面。
在西郊縣城外,頭領就勒住了馬,對阮棠道:
“我們這身份不适合進城,沒得辱沒了您。這幫狗奴才也翻不出什麽浪來了,您進城去吧。”
阮棠臉頰微微漲紅,正要道謝,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呵斥:
“那邊的是什麽人?在城門外徘徊什麽!”
竟是一哨巡回的官兵從此路過。
山賊中幾個有頭有臉的忙拉起圍巾,或是用鬥笠遮住臉。
官兵不多時就來到了切近,阮棠略一沉吟,向他們笑道:
“我是阮知府的女兒,凜川府派我前來赈災慰民的。”
說着,就拿出通牒來,又解釋道:
“他們是路過的客商,見我一個女孩獨自趕路,就說和我就個伴,有個照……”
然而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無論是為了出氣,還是為着巴結主母,車夫們都不打算善罷甘休。聽見阮棠還在那油嘴滑舌狡辯,他們生怕官兵被蒙了過去,趕緊扯着嗓子喊道:
“官老爺,他們是土匪!阮家小姐阮棠和土匪狼狽為奸,應該一起抓起來!”
所有人的臉色都為之一變,雙方的武器随話音落下同時出鞘,霎時間一片刀光劍影,殺氣騰騰地對峙着。
他們的山賊身份瞬間暴露了。
該死!阮棠沒想到這幾個車夫這麽難纏。
情況也不容她多想,因為山賊的大頭領一怒之下,竟當場舉刀要劈了喊話的車夫。
不能讓他當着官兵的面殺人,不然越發不可收拾了!情急之下,阮棠竟自己向頭領的刀下撞去。
頭領趕緊收了刀,不明白她要幹什麽。
阮棠當然不可能為了幾個車夫舍命,她自有用意。
“大人,”阮棠向亭長行禮道,“我雖是臨時受命,卻終歸是朝廷的官。這幾個車夫明知我身邊是土匪,還故意激怒他們,險些讓土匪傷了我。”
頓了頓,語氣驟然嚴肅起來:
“他們已經構成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了,理應打入大牢!”
她這話說得沒毛病,又是官府派來的,亭長也沒有多啰嗦,直接吩咐人:
“去把那幾個車夫拿了。”
車夫們方才還在高興終于出了口惡氣,哪知道下一秒就被鐵鏈加身。不顧他們的哀告,亭長又向阮棠冷聲道:
“阮大小姐方才的話,是承認這些人是土匪了?”
阮棠攔住就要拼命的大頭領,微微一笑:
“他們确都是有罪之人。不過我此次來并沒帶人手,念在他們還有一技之長的份上,請大人允許他們戴罪立功,協同我赈災。”
山賊們一聽:不僅能免了一場厮殺,竟還能“立功”?他們本就是被迫落草的,現如今聽阮棠這樣安排,個個感恩戴德。
這樣一來,縣衙裏的人就清閑了,而且諒這區區毛賊在官兵面前也鬧不出什麽事,亭長在收繳了他們的武器後也就答應了,又引着阮棠去衙門交辦公事。
只有那幾個車夫一邊哭着冤枉,一邊被扔到了牢獄當中。
阮棠去辦理手續,見她忙着,亭長湊到屏風後,和縣令低聲道:
“派這麽個人來督辦赈災,什麽意思?是不是咱們的事……”
縣令倒無所謂:
“怕什麽?她查出來就查出來呗,以前那些查出來的人不也被咱們處理了?”
亭長面露擔憂:
“阮知府倒也罷了,可是攝政王最近就在凜川。而且屬下聽說,她和攝政王有關系。”
縣令嗤笑一聲:
“攝政王?她就是仗着皇上,自己一點能耐也沒有。咱們做得幹淨點,攝政王也發現不了。”